第0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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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0章
楚禾轉移到正規飛船上, 第一眼便瞧見了個眼熟的老頭。
老頭正沖她賤嗖嗖地樂呢。
楚禾摸向後腰:“我刀呢?”
然後她就撲街了。
楚禾人還沒醒,嗅覺和腸胃先醒了。
她又聞見了那股饞了許多年的燉豬蹄味。
楚禾閉著眼狂咽口水,心裏不斷警告自己:要忍住, 不能饞,可不能再隨機咬壞別人的手了。
香味似乎離著更近, 楚禾甚至聽到了咀嚼聲。
楚禾試探著撩開一只眼皮, 一張人臉在她瞳孔中無限放大。
楚禾的身體先於頭腦做出反應, 一拳掄了上去。
對方隨意擡手擋住她沒什麽力道的拳頭, 另一只手按她腦門上:“這孩子怎麽回事,以前沒這麽暴力啊。”
楚禾使勁眨眼:“爸?”
楚爸爸也眨眨眼:“喲, 還認識人吶。”
他拿開摸楚禾額頭的手,扯得楚禾腦門上的皮要離家出走。
楚禾摸摸自己黏糊糊的腦門,瞅瞅旁邊桌上那一堆骨頭:“……你閨女在這暈著, 你就坐旁邊啃豬蹄啊?”
楚爸爸:“不然呢,你暈著呢, 我餵你也不吃啊。”
楚禾:“……”
楚爸爸拿起盤子裏最後一個豬蹄要啃。
楚禾趕忙攔住:“我醒了, 我能吃!”
楚爸爸拍開她:“你不能吃,醫生說了, 你得喝兩天粥。”
楚禾:“那你為啥燉豬蹄?”
楚爸爸:“我想吃啊。”
楚禾重重摔回枕頭上,不想再理這個親爹。
~
楚禾恢覆超快, 轉過天一大早就已健步如飛。
她再三確認這就是自己熟悉的家, 第一時間奔去冰箱翻冷凍層。
一個生豬蹄存貨都沒有。
楚爸爸打著哈氣從臥室裏趿拉著拖鞋出來:“你幹嘛呢?”
楚禾哀怨地瞪他一眼,繞開他奔進老爹臥室,一轉頭又出來:“我媽呢?”
楚爸爸:“你媽?”
楚禾:“我媽!”
楚爸爸一秒變憂傷:“不是跟你說過麽,你媽媽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楚禾仿佛聽見炸雷在耳邊響起, 她沖到日歷前翻看年月,竟然是她登錄游戲那一年。
楚禾顫聲問:“今天幾號?”
楚爸爸一臉莫名報了個日子。
楚禾的腿又軟了, 《斬神》還有兩天才開服。
楚爸爸擔心地問她怎麽了。
楚禾聽見自己在問父親:自己昨天為什麽會暈。
楚爸爸:“你為了那個什麽穿越游戲去植入芯片,回來就開始發燒。醫生說你出現了非常嚴重的過敏反應,得把芯片取出來。可芯片是游戲方植入,醫院說得跟游戲方溝通後才能取,你就在醫院裏硬燒了好幾天。”
楚禾摸肩膀,很疼很疼。
她扶著桌子坐到地上,腦子裏亂糟糟的。
楚爸爸背著手站她旁邊:“咋地了這是?燒傻了?”
楚禾一副癡呆樣。
楚爸爸彎腰瞅瞅她正臉:“傻就傻吧,本來也不聰明。”
他拎起買菜的布袋去穿鞋:“中午想吃什麽?燉豬蹄就別想了,你得再緩兩天才能吃。”
回應他的是“咚”的一聲,楚禾暈倒在地,腦袋重重撞在木地板上。
楚爸爸扔下布袋跑過來抱她。
楚禾猛睜開眼,給楚爸爸嚇一激靈,扔雷似的把拉起來的閨女推開。
楚禾的腦袋再度跟地板親密接觸,這下是真撞迷糊了。
楚爸爸在她眼前揮手,還很誇張地探她鼻息:“還有氣,不用分屍藏屍了。”
楚禾:“……爸,幾年不見你愈發幽默了。”
楚爸爸:“你說什麽胡話呢,住幾天院而已。”
楚禾:“我才住幾天醫院,你頭發就白了?”
楚爸爸還不到五十,楚禾登錄游戲那年是個打扮一下能裝三十出頭帥小夥的魅力熟男。她一直很好奇為什麽左鄰右裏那些熱心的叔叔阿姨爺爺奶奶沒人給各方面條件都很不錯的老爹介紹二婚對象,是因為老爹帶著她這個拖油瓶嗎?
而現在的楚爸爸臉上沒什麽變化,兩頰剪得短短的頭發卻是見了不少銀白發茬,她之前沒留意,剛才離著近,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從小習武,磕磕碰碰在所難免,不可能住幾天醫院就把老爹急成這樣。
楚禾抱著桌子腿自個兒坐起來:“你說實話,我媽呢?是不是又讓那個蔫壞的老頭派去執行救援了?”
楚爸爸見戲演不下去了,頗為遺憾地單手拎起楚禾扔沙發上:“那老頭又不是你媽媽的上司,要派也輪不到他派。”
楚禾一驚:“還真派出去了?”
楚爸爸擺手:“她們那批隊員現在的身體素質哪禁得住折騰,都在醫院調理呢。”
參與阿爾法星救援的隊員全靠兩枚老版芯片對抗磁暴造成的身體損傷,每人取出一枚之後回溯變慢,雖然沒有再遭受磁暴洗禮,身體狀況也都不太好。
科研組那老頭也吃不準再把芯片裝回去會回溯成什麽樣——畢竟眾人已經回歸到正常時間線上,芯片往哪個“過去”回溯還未可知——便把所有芯片都取出來,依靠現代醫學為隊員們進行治療和調養。
阿爾法星的原住民們情況也不太好,星際高層將他們臨時安排在某個新開發出來、還沒什麽人居住的星球上,既給了他們適應外界的時間,又免得別人瞧見他們怪模怪樣引發恐慌或是對他們造成傷害。
新環境比城區條件好太多,人們對此安排很滿意。
可就在他們入住新星球的第三天,陸續有人出現渾身抽搐的癥狀。
待命的醫療隊立刻為其檢查,懷疑是他們異變過的基因不夠穩定所導致。阿爾法星隨時都可能發生小規模磁暴,重新組裝起來的基因正是為了對抗磁暴而發生的超級進化。
廢土之前,各生物的基因就已經進行了漫長的自然篩選,那場磁暴過後,能夠適應磁暴環境的基因存留重組,不適應的基因被淘汰。
如今把他們放到幾乎沒有磁暴的環境裏,異變基因反倒有了要崩壞的趨勢。
楚禾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楚爸爸攤手:“我上哪知道去。”
楚禾猶如一只熱鍋上的螞蟻,滿地亂爬。
楚爸爸看不過眼把她拍倒:“你別瞎著急,星際方面把最厲害的醫療團隊和生物團隊都派過去支援了,坑你那老頭也跟過去盯進展了,不會出大事的。”
楚禾歪在地上,兩只眼睛通紅。
楚爸爸重新把她扔回沙發上:“你就不能先操心下自己的事麽?”
楚禾神魂不知飄到哪去了,有氣無力搭話:“我有什麽事?”
楚爸爸大力搖晃她:“你被坑走三年多,三年多啊!你知道你爹我這幾年沒媳婦也沒閨女的日子是怎麽過的嗎!”
楚禾被這麽一晃,亂飄的魂算是歸位了,主要是肩膀忒疼。
她揉揉傷口早已愈合的兩肩:“看你昨天豬蹄吃那麽香,我還以為你沒事呢。”
楚爸爸清清嗓子:“老婆女兒都沒了,再不多啃幾個豬蹄我要怎麽活。”
楚禾:“……你說得對。”
~
楚爸爸有自己的事業,對楚禾一直是放養。楚禾大學畢業進高校當了個動不動就被拿走課時的體育老師,日子不要太悠閑,楚爸爸就更不管她了,只在放假時叫她回家啃豬蹄。
楚禾要玩《斬神》,楚爸爸是知道的,因此楚禾最開始沒回家那幾個月,楚爸爸壓根沒放在心上。
直到暑假結束高校開學,楚禾還沒從游戲裏出來,楚爸爸擔心了,別是穿越式游戲把真人卡在外頭回不來了吧?
他正琢磨要不要去找游戲制作方要人,一條驚天新聞曝了出來——高中生頂替哥哥進入《斬神》下落不明。
霎時間,所有沒從游戲世界裏出來的玩家家屬都跑到游戲制作公司門口討要說法,楚爸爸急忙也過去了。
眼見別人接到從游戲世界出來的親朋好友後離開,門口等人的人越來越少,楚爸爸那顆希冀的心慢慢涼了。
他家孩子始終沒有出來。
最終被請進游戲公司的就只有兩家人,一個是他,另一個就是那十八歲少年的家屬。
游戲公司派車把他們送去了一個地方,在那裏,楚爸爸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那個老頭。
“你爸我呢,年輕那會跟那支救援隊有過工作上的接觸,我跟你媽就是那時候認識的。”
楚爸爸是少數知曉另一半職業的救援隊家屬,也認識不少救援隊的骨幹,乍見那老頭,楚爸爸就變臉了。
都是千年狐貍,他可太清楚那老頭的脾性了。
“他們那支救援隊的救援周期其實很短,都處於絕境的星球在求救,一秒鐘都耽誤不得。”
楚媽媽率隊離開的第二年,星際救援隊內部就出現了兩種聲音。
一種認為救援失敗,全軍覆沒。
另一種認為漩渦仍在,漩渦裏仍是過去時,救援隊和阿爾法星上的人一定都還活著,要加派人手做進一步救援。
那老頭就是後者的中堅代表,他是搞研究的,最了解漩渦內的變化,過去時的阿爾法星仍在,一切都還有機會挽回。
可他一個科研組出身,要兵沒兵要裝備沒裝備,救援隊高層不同意加派人手,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就這麽跟救援隊硬剛了兩年都沒爭取到二次救援,老頭開始向星際最高層反饋情況。
“星際最高層動過加派人手的念頭,可是任務派到下面還是得那支救援隊去執行。”
那支隊伍的高層也不是不念舊情見死不救,實在是騰不出更多人手,星際救援每次行動都需要上千人聯合作業,沒了楚媽媽那支最精幹的小隊,救援隊有時只能把很緊急的求救押後處理,由此造成的損失難以計數。
救援隊每年都在招攬新人,可新人成長需要時間,單兵實力太強有時候並不是好事,大夥都習慣了突顯個人能力,而救援需要所有人擰成一股繩,以團隊為主,不能太有個人想法,更不能隨便脫隊單獨行動。
救援隊管理層也不敢拿隊員的生命去賭老頭落在筆頭上的所謂營救機會。
聽救援隊管理者陳述了現實困境之後,星際最高層也只好駁回老頭一次又一次的救援提議。
此時距離楚媽媽進入旋渦已過去了五年。
老頭的心徹底涼了,他知道向外求絕無可能,他只能自己想辦法。
當初那支隊伍是他親自送進漩渦的,他拼了老命也要把他們撈出來。
“他一面繼續科研組的日常工作,背地裏偷偷獲取漩渦裏的暗物質做研究,離爆炸的日子越來越近,他找不到人幫忙就想自己進入漩渦做最後一搏,可惜天意弄人,他在日常研究中受了點傷,臥床了半年。”
老頭實際年齡沒那麽老,卻在臥床那段時間裏白了頭。
意識到自己的身體狀況可能連漩渦都穿不過去,他絕望了。
然而一支奇形怪狀的千人隊伍憑空出現又燃起了他的希望。
正如楚禾三人推斷那樣,路巽之前那支二十九區護衛隊被碎片帶穿越了,落點就在科研組當年為阿爾法星穿越救援搞出來的大型實驗室裏。
老頭一看他們長毛耳朵帶翅膀的造型就猜出他們的來歷,景漢川寄出來的芯片裏有異變生命體的照片。
楚禾突然插話:“對啊,在我們之前出來過一批救援隊,他們的基因沒出問題嗎?”
被打斷的楚爸爸很不爽:“是出問題了,被那老頭整好了,所以這次他才跟醫療隊過去了嘛,在此之前他可是在星際監獄裏面壁檢討呢。私自把無關人員送到將要爆炸的星球,引發了全星際轟動,深究起來足夠他把牢底坐穿了。”
老頭還沒問清楚阿爾法星的現狀,隊員們就出現了肌體異常。老頭立刻召集救援隊的醫療隊聯合科研組一同想辦法。
意識到“病根”所在的老頭動過把這支隊伍送回阿爾法星的念頭,讓他們反向承擔起救援的重任。
可隊員們時刻承受基因扭曲的痛苦,根本學不進救援的專業知識,更沒精力去聽老頭的救援計劃。
老頭只得歇了這個念頭,通過科研組特備的實驗裝置嘗試替他們做基因分離,把不屬於人類的基因剃除出去,缺少的部位通過他們自身的基因提取培養進行填補,後續隊員們的外形也將恢覆成完整人類形態,時至今日,這批隊員還在持續治療中。
“起碼命都保住了嘛。”
楚爸爸摸摸楚禾的頭:“那老家夥還是很有本事的,有他坐鎮,你大可以放心。”
楚禾從她爸對那老頭的“親切稱呼”中聽出了滿滿的怨念。
楚爸爸長嘆口氣:“我還是要感謝他的,不是他的堅持,你媽媽真就回不來了。”
緊接著楚爸爸就翻臉了:“可他也不能坑普通人,不能坑你啊。他就是要坑,也得提前知會我一聲!”
楚禾:“……”她懷疑老頭真跟她爸打了招呼,她爸得跟老頭一起坑她。
護衛隊的出現令老頭重拾救援的決心,他先是按流程向上頭匯報,高層親自跟護衛隊長對話,在得知他們從未見過什麽救援隊便又一次駁回了老頭的救援申請。
高層認為楚媽媽的救援隊在進入漩渦之後就被卷到不知哪個時空去了,這種情況下堅決不能再派人去送死。
可老頭堅信護衛隊長提到的“天城”必是他當初給救援隊配置的材料所建,要不是有那批材料,這支護衛隊又是怎麽穿出來的?
說服不了上級,老頭又開始自己琢磨。
“你媽媽失蹤之初,救援隊裏有不少老人兒都在張羅著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上面死活不批準,他們心灰意冷就轉行了。”
秘密救援隊是高危職業,有新鮮血液加入就有或主動或無奈退出的,科研組當年也退走了一批人,其中就有兩個在《斬神》裏搞研發。
老頭找上他們,借游戲地圖開辟一條隱秘的穿越之路。
所有玩家信息做匯總,挑選出符合條件的人送去阿爾法星。
“他們的初衷並不是指望玩家救世,而是想通過新鮮面孔把不知什麽原因一直沒露面的救援隊引出來。”
植入給這部分內定穿越玩家的芯片是特制的,裏面保存了類似游戲升級的解說劇情,老頭想借由這種方式消除玩家被強行送去救援的逆反心理,鼓勵他們不斷升級,成為救世英雄。
怎奈中間隔著時間差異,老頭設置的救世劇情線沒能及時傳遞到玩家這。
楚禾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bug什麽的有一個就有兩個,老頭出品,再多紕漏都不奇怪。
星球爆炸是最後節點,芯片只要接收到爆炸信號就會把玩家帶回來。
楚禾那次被炸差點火候,她當時跑慢點的話早就回來了。
“不只是芯片,那批材料其實都具有這種功效。”
材料中混入的漩渦暗物質產自於星球爆炸,自帶“爆炸”這個反饋點。
老頭原本也不知道這一點,直到護衛隊出現,通過隊員們的講述,老頭才發現芯片遭遇爆炸和劇烈撞擊就能把離最近的物體帶出漩渦。
“你肯定想不到那支護衛隊是怎麽穿出來的。”
說到這事,楚爸爸哭笑不得:“他們在村子裏找出半包沒有變質的玉米,能炸爆米花那種。”
隊伍裏有兩個上年紀的隊員以前在家弄過,便用煮水的大鍋炸爆米花,他們架鍋的地點很可能就在救援隊存放碎片的附近。
其他隊員沒見過炸爆米花,很多年紀輕的隊員都已經想不起來爆米花什麽味道,便都聚在一起看著等著。
老隊員手生了,沒掌握好火候,玉米粒炸開花的同時被慌手慌腳的隊員弄翻了鍋。
裏三層外三層圍在一塊的隊員迅速散開,你撞我我推你摔倒一片,說不上是炸玉米的動靜像爆炸還是他們推搡摔倒的力道太大,總之是被碎片判定為“爆炸”,一波帶走了。
楚禾仿佛聽了個笑話:“就這樣?”
楚爸爸:“是唄,你什麽眼神,不信吶?聽那老頭說還有個會動的土疙瘩不知道怎麽操作的也穿過來了,他當時穿個拖鞋,被土疙瘩咬了腳趾頭。”
楚禾一下就神清氣爽了。
飛船離開漩渦就遇見的救援飛船離阿爾法星有段距離,據救援飛船上的人說,一艘破破爛爛的飛船憑空出現在可觀測範圍內。
說白了,飛船身上貼的那些碎片在爆炸中也起到了穿越的效果,只不過那時兩條時間線正在合並,抵消了從過去到現在的過程,就只剩下空間距離的穿梭。
救援隊當年登上阿爾法星,隊員們的容貌和楚禾三人一樣也出現了逆年齡變化,楚媽媽這支隊伍當時平均年齡三十往上,倒也沒出現有隊員變成小孩的尷尬情況,如今從漩渦出來,這十幾年的歲月痕跡還是掛到了他們的臉上。
楚爸爸傻樂:“你媽媽過了兩遍二十多到三十多的人生,一個有我,一個沒我,挺好。”
楚禾記著景校長初見她母親的評價是中年人,按理說她媽媽那時外表應該回溯到二十出頭才對。
楚爸爸很無奈:“你媽媽年輕那會很喜歡打扮,可是蒼蠅太多影響到她工作了,她只好在救援行動中把自己往老了裝扮。”
極限救援不同於其他性質的工作,楚媽媽的漂亮反倒成了工作中的阻力。
她那一身生人勿進的煞氣就是逼著自己練出來的,所以她比其他隊員都要更淩厲更冷硬。
楚爸爸瞅瞅自家不修邊幅的閨女,很嫌棄地“嘖”了聲。
楚禾:“……”
楚爸爸打開購物軟件,上面都是漂亮的小裙子。
楚禾:“這不是我的……”
楚爸爸喜滋滋喃喃:“你媽媽說打算借這次休養退下來,年輕時候沒機會穿的漂亮衣服都可以安排上了,這件不錯,這個也好看。”
楚禾默默把到嘴邊的“風格”兩個字咽了回去。
等楚爸爸買過癮了,楚禾才想起來問:“我們穿過去了三個玩家,怎麽才有兩個家庭去鬧?”
楚爸爸回憶了一陣才“啊”了聲:“我記著還有個小夥子,姓什麽來著?林?姓什麽不重要,那小孩吧,母親是個很厲害的飛船制造工程師,出事的時候正在封閉搞研發,到現在也沒出關,沒準都不知道兒子丟了。他爸爸好像是個開遠航線飛船的,中途不知道為啥又參與了兩場跨星系遷居運輸,知道這事的時候你們都失蹤大半年了。”
楚禾莫名為老二心酸了一把:“他人呢?”
楚爸爸:“不知道啊,我沒瞧見他,當時被送進醫院的就只有你一個。”
~
終於吃上燉豬蹄的楚禾百無聊賴抱著電腦看新聞,全是與阿爾法星救援有關的詞條。
公開化的那支星際救援隊出面接受采訪,說是從剛剛毀滅的遠空星系中救出來了一批古老移民,更多細節並沒有對外披露。
之所以消息的熱度經久不退,還是拜《斬神》玩家失蹤所賜。
三名失蹤玩家被找回來了。
游戲方解釋說游戲bug導致三名玩家穿越到了游戲地圖之外的其他星球,可玩家找回來的時間和古老移民救援高度重合,便有人認為是在全宇宙搜找三名玩家的過程中意外發現了陷於為難的古老移民,也可能是三名玩家穿到了那顆岌岌可危的星球上才帶動了後續救援。
因玩家失蹤而被迫關停《斬神》早已重新開服,熱度卻一落千丈,幾年來一直苦苦支撐。如今熱度高漲,新一批玩家湧入游戲,老玩家也紛紛回歸,被老頭和幾個技術人員聯手坑了的倒黴投資商終於賺著錢了。
楚禾沒有林肆億和齊維生現世的聯系方式,也不曉得他們家住哪裏,她思考半天,決定登錄游戲嘗試找人。
核準身份時,她被彈了回來,理由是她沒有代表玩家身份的芯片。
楚禾郁悶了,她的芯片給了景校長,如今的景校長大概是在某顆新星球上接受基因異化治療呢。
實在沒辦法,楚禾畫了張林肆億的畫像,跑到飛船站點舉牌。
人家舉牌是接乘客。
她舉牌只給大型飛船的駕駛員和站點調度人員看。
林爸爸是正經飛船駕駛員,即使不是同一部門的同事也會看著眼熟,林肆億失蹤更是大事,肯定有人知曉內幕消息。
楚禾換站點蹲了半個月,還真被她蹲來個好心人。
對方幫她聯系上林爸爸,進而找到了林肆億。
彼時,林肆億才通過高校教師名錄找到齊維生他哥,正打算繼續在茫茫名錄中翻楚禾呢,楚禾先找上門了。
老大和老二劫後餘生再相見,必須得抱一個。
送楚禾來的林爸爸同事偷偷拍了張照片發到工作群裏。
消息傳來傳去不知怎麽就傳到在醫院陪床的楚爸爸這兒,楚爸爸擰著眉頭不斷放大照片:“這小子誰啊?”
楚媽媽笑笑:“他是跟小禾一起穿到阿爾法星上的游戲玩家,一個很不錯的小夥子。”
楚爸爸思忖半晌,給楚禾發了條消息:周末帶小林來家裏啃豬蹄。
通過楚媽媽的關系,楚禾知道了阿爾法星移民被安排在哪裏。
楚禾正在跟林肆億商議是先去探望景校長和護衛隊眾人還是先找齊維生,看見信息有點懵。
楚禾:“你愛吃豬蹄嗎?”
林肆億也懵了:“啊?我愛吃啊。”
聞名楚爸爸牌豬蹄許久的林老二終於吃上了楚爸爸的手藝,並被楚爸爸以“這小孩真可憐”為名硬逼著連啃六個豬蹄。
扶著墻從楚家出來,林肆億由衷地說:“我突然覺得吃素挺好,嗝。”
因為林肆億太“能吃”而沒吃飽的楚禾白楞他:“下回請你吃蟲子宴。”
林肆億喉頭滾動:“別了,我這輩子都不想在餐桌上看見蟲子。”
楚禾:“話說回來,我爸為什麽要請你吃豬蹄?”
林肆億:“你爸不是說了麽,我爸至今還在跑宇宙航線,我媽都不知道我丟了好幾年,我太可憐了。”
楚禾:“我爸什麽時候這麽好心了,我怎麽不知道。”
林肆億:“可能是我跟你一起丟了這幾年,你爸愛屋及烏,捎帶著關心一下我?”
楚禾摸摸下巴:權當是這樣吧。
她的手機忽然響了,居然是齊維生打過來的。
相比於楚禾和林肆億的單人找人模式,齊維生有他哥幫忙,很快便鎖定了當體育老師的楚禾。之所以拖了幾天才打過來,是齊維生被爹媽關在家裏教育了好一陣子,直到父母認識到小兒子真正成長起來才放他出來。
穿越三人組重聚,探望舊友之旅即刻開啟。
想象是美好的,人是沒見著的。
包括景校長在內的所有人都在無菌環境下進行精密治療,三人只能隔著玻璃跟裏面的人打個彼此聽不見聲音的招呼。
楚禾看到了終於褪去腿毛的唐蔗,看到了沒翅膀的路巽,看到了臉色紅潤的程吉,也看到了跟溫琦師母相依相偎、笑得像朵花一樣的景校長。
新星球迎來清晨,空氣清新,朝陽很美。
無菌室裏的人都聚集在窗邊,隔著玻璃觀賞美景。
每個人都很虛弱,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象征蓬勃生命力的笑容。
這便是星際救援出生入死亦無悔的意義所在。
楚禾的熱血再度沸騰:“我要報考星際救援隊。”
林肆億:“我可以試試科研組,聽說老頭被抓之後可缺人了。”
齊維生仰天怒號:“我還得高考,救援隊最低要求本科學歷!為什麽要卡學歷!玩游戲卡年齡,搞救援卡學歷,我的人生為什麽這麽卡!”
楚禾&林肆億:“誰讓你總卡bug來著。”
齊維生:“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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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禾轉移到正規飛船上, 第一眼便瞧見了個眼熟的老頭。
老頭正沖她賤嗖嗖地樂呢。
楚禾摸向後腰:“我刀呢?”
然後她就撲街了。
楚禾人還沒醒,嗅覺和腸胃先醒了。
她又聞見了那股饞了許多年的燉豬蹄味。
楚禾閉著眼狂咽口水,心裏不斷警告自己:要忍住, 不能饞,可不能再隨機咬壞別人的手了。
香味似乎離著更近, 楚禾甚至聽到了咀嚼聲。
楚禾試探著撩開一只眼皮, 一張人臉在她瞳孔中無限放大。
楚禾的身體先於頭腦做出反應, 一拳掄了上去。
對方隨意擡手擋住她沒什麽力道的拳頭, 另一只手按她腦門上:“這孩子怎麽回事,以前沒這麽暴力啊。”
楚禾使勁眨眼:“爸?”
楚爸爸也眨眨眼:“喲, 還認識人吶。”
他拿開摸楚禾額頭的手,扯得楚禾腦門上的皮要離家出走。
楚禾摸摸自己黏糊糊的腦門,瞅瞅旁邊桌上那一堆骨頭:“……你閨女在這暈著, 你就坐旁邊啃豬蹄啊?”
楚爸爸:“不然呢,你暈著呢, 我餵你也不吃啊。”
楚禾:“……”
楚爸爸拿起盤子裏最後一個豬蹄要啃。
楚禾趕忙攔住:“我醒了, 我能吃!”
楚爸爸拍開她:“你不能吃,醫生說了, 你得喝兩天粥。”
楚禾:“那你為啥燉豬蹄?”
楚爸爸:“我想吃啊。”
楚禾重重摔回枕頭上,不想再理這個親爹。
~
楚禾恢覆超快, 轉過天一大早就已健步如飛。
她再三確認這就是自己熟悉的家, 第一時間奔去冰箱翻冷凍層。
一個生豬蹄存貨都沒有。
楚爸爸打著哈氣從臥室裏趿拉著拖鞋出來:“你幹嘛呢?”
楚禾哀怨地瞪他一眼,繞開他奔進老爹臥室,一轉頭又出來:“我媽呢?”
楚爸爸:“你媽?”
楚禾:“我媽!”
楚爸爸一秒變憂傷:“不是跟你說過麽,你媽媽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楚禾仿佛聽見炸雷在耳邊響起, 她沖到日歷前翻看年月,竟然是她登錄游戲那一年。
楚禾顫聲問:“今天幾號?”
楚爸爸一臉莫名報了個日子。
楚禾的腿又軟了, 《斬神》還有兩天才開服。
楚爸爸擔心地問她怎麽了。
楚禾聽見自己在問父親:自己昨天為什麽會暈。
楚爸爸:“你為了那個什麽穿越游戲去植入芯片,回來就開始發燒。醫生說你出現了非常嚴重的過敏反應,得把芯片取出來。可芯片是游戲方植入,醫院說得跟游戲方溝通後才能取,你就在醫院裏硬燒了好幾天。”
楚禾摸肩膀,很疼很疼。
她扶著桌子坐到地上,腦子裏亂糟糟的。
楚爸爸背著手站她旁邊:“咋地了這是?燒傻了?”
楚禾一副癡呆樣。
楚爸爸彎腰瞅瞅她正臉:“傻就傻吧,本來也不聰明。”
他拎起買菜的布袋去穿鞋:“中午想吃什麽?燉豬蹄就別想了,你得再緩兩天才能吃。”
回應他的是“咚”的一聲,楚禾暈倒在地,腦袋重重撞在木地板上。
楚爸爸扔下布袋跑過來抱她。
楚禾猛睜開眼,給楚爸爸嚇一激靈,扔雷似的把拉起來的閨女推開。
楚禾的腦袋再度跟地板親密接觸,這下是真撞迷糊了。
楚爸爸在她眼前揮手,還很誇張地探她鼻息:“還有氣,不用分屍藏屍了。”
楚禾:“……爸,幾年不見你愈發幽默了。”
楚爸爸:“你說什麽胡話呢,住幾天院而已。”
楚禾:“我才住幾天醫院,你頭發就白了?”
楚爸爸還不到五十,楚禾登錄游戲那年是個打扮一下能裝三十出頭帥小夥的魅力熟男。她一直很好奇為什麽左鄰右裏那些熱心的叔叔阿姨爺爺奶奶沒人給各方面條件都很不錯的老爹介紹二婚對象,是因為老爹帶著她這個拖油瓶嗎?
而現在的楚爸爸臉上沒什麽變化,兩頰剪得短短的頭發卻是見了不少銀白發茬,她之前沒留意,剛才離著近,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從小習武,磕磕碰碰在所難免,不可能住幾天醫院就把老爹急成這樣。
楚禾抱著桌子腿自個兒坐起來:“你說實話,我媽呢?是不是又讓那個蔫壞的老頭派去執行救援了?”
楚爸爸見戲演不下去了,頗為遺憾地單手拎起楚禾扔沙發上:“那老頭又不是你媽媽的上司,要派也輪不到他派。”
楚禾一驚:“還真派出去了?”
楚爸爸擺手:“她們那批隊員現在的身體素質哪禁得住折騰,都在醫院調理呢。”
參與阿爾法星救援的隊員全靠兩枚老版芯片對抗磁暴造成的身體損傷,每人取出一枚之後回溯變慢,雖然沒有再遭受磁暴洗禮,身體狀況也都不太好。
科研組那老頭也吃不準再把芯片裝回去會回溯成什麽樣——畢竟眾人已經回歸到正常時間線上,芯片往哪個“過去”回溯還未可知——便把所有芯片都取出來,依靠現代醫學為隊員們進行治療和調養。
阿爾法星的原住民們情況也不太好,星際高層將他們臨時安排在某個新開發出來、還沒什麽人居住的星球上,既給了他們適應外界的時間,又免得別人瞧見他們怪模怪樣引發恐慌或是對他們造成傷害。
新環境比城區條件好太多,人們對此安排很滿意。
可就在他們入住新星球的第三天,陸續有人出現渾身抽搐的癥狀。
待命的醫療隊立刻為其檢查,懷疑是他們異變過的基因不夠穩定所導致。阿爾法星隨時都可能發生小規模磁暴,重新組裝起來的基因正是為了對抗磁暴而發生的超級進化。
廢土之前,各生物的基因就已經進行了漫長的自然篩選,那場磁暴過後,能夠適應磁暴環境的基因存留重組,不適應的基因被淘汰。
如今把他們放到幾乎沒有磁暴的環境裏,異變基因反倒有了要崩壞的趨勢。
楚禾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楚爸爸攤手:“我上哪知道去。”
楚禾猶如一只熱鍋上的螞蟻,滿地亂爬。
楚爸爸看不過眼把她拍倒:“你別瞎著急,星際方面把最厲害的醫療團隊和生物團隊都派過去支援了,坑你那老頭也跟過去盯進展了,不會出大事的。”
楚禾歪在地上,兩只眼睛通紅。
楚爸爸重新把她扔回沙發上:“你就不能先操心下自己的事麽?”
楚禾神魂不知飄到哪去了,有氣無力搭話:“我有什麽事?”
楚爸爸大力搖晃她:“你被坑走三年多,三年多啊!你知道你爹我這幾年沒媳婦也沒閨女的日子是怎麽過的嗎!”
楚禾被這麽一晃,亂飄的魂算是歸位了,主要是肩膀忒疼。
她揉揉傷口早已愈合的兩肩:“看你昨天豬蹄吃那麽香,我還以為你沒事呢。”
楚爸爸清清嗓子:“老婆女兒都沒了,再不多啃幾個豬蹄我要怎麽活。”
楚禾:“……你說得對。”
~
楚爸爸有自己的事業,對楚禾一直是放養。楚禾大學畢業進高校當了個動不動就被拿走課時的體育老師,日子不要太悠閑,楚爸爸就更不管她了,只在放假時叫她回家啃豬蹄。
楚禾要玩《斬神》,楚爸爸是知道的,因此楚禾最開始沒回家那幾個月,楚爸爸壓根沒放在心上。
直到暑假結束高校開學,楚禾還沒從游戲裏出來,楚爸爸擔心了,別是穿越式游戲把真人卡在外頭回不來了吧?
他正琢磨要不要去找游戲制作方要人,一條驚天新聞曝了出來——高中生頂替哥哥進入《斬神》下落不明。
霎時間,所有沒從游戲世界裏出來的玩家家屬都跑到游戲制作公司門口討要說法,楚爸爸急忙也過去了。
眼見別人接到從游戲世界出來的親朋好友後離開,門口等人的人越來越少,楚爸爸那顆希冀的心慢慢涼了。
他家孩子始終沒有出來。
最終被請進游戲公司的就只有兩家人,一個是他,另一個就是那十八歲少年的家屬。
游戲公司派車把他們送去了一個地方,在那裏,楚爸爸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那個老頭。
“你爸我呢,年輕那會跟那支救援隊有過工作上的接觸,我跟你媽就是那時候認識的。”
楚爸爸是少數知曉另一半職業的救援隊家屬,也認識不少救援隊的骨幹,乍見那老頭,楚爸爸就變臉了。
都是千年狐貍,他可太清楚那老頭的脾性了。
“他們那支救援隊的救援周期其實很短,都處於絕境的星球在求救,一秒鐘都耽誤不得。”
楚媽媽率隊離開的第二年,星際救援隊內部就出現了兩種聲音。
一種認為救援失敗,全軍覆沒。
另一種認為漩渦仍在,漩渦裏仍是過去時,救援隊和阿爾法星上的人一定都還活著,要加派人手做進一步救援。
那老頭就是後者的中堅代表,他是搞研究的,最了解漩渦內的變化,過去時的阿爾法星仍在,一切都還有機會挽回。
可他一個科研組出身,要兵沒兵要裝備沒裝備,救援隊高層不同意加派人手,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就這麽跟救援隊硬剛了兩年都沒爭取到二次救援,老頭開始向星際最高層反饋情況。
“星際最高層動過加派人手的念頭,可是任務派到下面還是得那支救援隊去執行。”
那支隊伍的高層也不是不念舊情見死不救,實在是騰不出更多人手,星際救援每次行動都需要上千人聯合作業,沒了楚媽媽那支最精幹的小隊,救援隊有時只能把很緊急的求救押後處理,由此造成的損失難以計數。
救援隊每年都在招攬新人,可新人成長需要時間,單兵實力太強有時候並不是好事,大夥都習慣了突顯個人能力,而救援需要所有人擰成一股繩,以團隊為主,不能太有個人想法,更不能隨便脫隊單獨行動。
救援隊管理層也不敢拿隊員的生命去賭老頭落在筆頭上的所謂營救機會。
聽救援隊管理者陳述了現實困境之後,星際最高層也只好駁回老頭一次又一次的救援提議。
此時距離楚媽媽進入旋渦已過去了五年。
老頭的心徹底涼了,他知道向外求絕無可能,他只能自己想辦法。
當初那支隊伍是他親自送進漩渦的,他拼了老命也要把他們撈出來。
“他一面繼續科研組的日常工作,背地裏偷偷獲取漩渦裏的暗物質做研究,離爆炸的日子越來越近,他找不到人幫忙就想自己進入漩渦做最後一搏,可惜天意弄人,他在日常研究中受了點傷,臥床了半年。”
老頭實際年齡沒那麽老,卻在臥床那段時間裏白了頭。
意識到自己的身體狀況可能連漩渦都穿不過去,他絕望了。
然而一支奇形怪狀的千人隊伍憑空出現又燃起了他的希望。
正如楚禾三人推斷那樣,路巽之前那支二十九區護衛隊被碎片帶穿越了,落點就在科研組當年為阿爾法星穿越救援搞出來的大型實驗室裏。
老頭一看他們長毛耳朵帶翅膀的造型就猜出他們的來歷,景漢川寄出來的芯片裏有異變生命體的照片。
楚禾突然插話:“對啊,在我們之前出來過一批救援隊,他們的基因沒出問題嗎?”
被打斷的楚爸爸很不爽:“是出問題了,被那老頭整好了,所以這次他才跟醫療隊過去了嘛,在此之前他可是在星際監獄裏面壁檢討呢。私自把無關人員送到將要爆炸的星球,引發了全星際轟動,深究起來足夠他把牢底坐穿了。”
老頭還沒問清楚阿爾法星的現狀,隊員們就出現了肌體異常。老頭立刻召集救援隊的醫療隊聯合科研組一同想辦法。
意識到“病根”所在的老頭動過把這支隊伍送回阿爾法星的念頭,讓他們反向承擔起救援的重任。
可隊員們時刻承受基因扭曲的痛苦,根本學不進救援的專業知識,更沒精力去聽老頭的救援計劃。
老頭只得歇了這個念頭,通過科研組特備的實驗裝置嘗試替他們做基因分離,把不屬於人類的基因剃除出去,缺少的部位通過他們自身的基因提取培養進行填補,後續隊員們的外形也將恢覆成完整人類形態,時至今日,這批隊員還在持續治療中。
“起碼命都保住了嘛。”
楚爸爸摸摸楚禾的頭:“那老家夥還是很有本事的,有他坐鎮,你大可以放心。”
楚禾從她爸對那老頭的“親切稱呼”中聽出了滿滿的怨念。
楚爸爸長嘆口氣:“我還是要感謝他的,不是他的堅持,你媽媽真就回不來了。”
緊接著楚爸爸就翻臉了:“可他也不能坑普通人,不能坑你啊。他就是要坑,也得提前知會我一聲!”
楚禾:“……”她懷疑老頭真跟她爸打了招呼,她爸得跟老頭一起坑她。
護衛隊的出現令老頭重拾救援的決心,他先是按流程向上頭匯報,高層親自跟護衛隊長對話,在得知他們從未見過什麽救援隊便又一次駁回了老頭的救援申請。
高層認為楚媽媽的救援隊在進入漩渦之後就被卷到不知哪個時空去了,這種情況下堅決不能再派人去送死。
可老頭堅信護衛隊長提到的“天城”必是他當初給救援隊配置的材料所建,要不是有那批材料,這支護衛隊又是怎麽穿出來的?
說服不了上級,老頭又開始自己琢磨。
“你媽媽失蹤之初,救援隊裏有不少老人兒都在張羅著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上面死活不批準,他們心灰意冷就轉行了。”
秘密救援隊是高危職業,有新鮮血液加入就有或主動或無奈退出的,科研組當年也退走了一批人,其中就有兩個在《斬神》裏搞研發。
老頭找上他們,借游戲地圖開辟一條隱秘的穿越之路。
所有玩家信息做匯總,挑選出符合條件的人送去阿爾法星。
“他們的初衷並不是指望玩家救世,而是想通過新鮮面孔把不知什麽原因一直沒露面的救援隊引出來。”
植入給這部分內定穿越玩家的芯片是特制的,裏面保存了類似游戲升級的解說劇情,老頭想借由這種方式消除玩家被強行送去救援的逆反心理,鼓勵他們不斷升級,成為救世英雄。
怎奈中間隔著時間差異,老頭設置的救世劇情線沒能及時傳遞到玩家這。
楚禾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bug什麽的有一個就有兩個,老頭出品,再多紕漏都不奇怪。
星球爆炸是最後節點,芯片只要接收到爆炸信號就會把玩家帶回來。
楚禾那次被炸差點火候,她當時跑慢點的話早就回來了。
“不只是芯片,那批材料其實都具有這種功效。”
材料中混入的漩渦暗物質產自於星球爆炸,自帶“爆炸”這個反饋點。
老頭原本也不知道這一點,直到護衛隊出現,通過隊員們的講述,老頭才發現芯片遭遇爆炸和劇烈撞擊就能把離最近的物體帶出漩渦。
“你肯定想不到那支護衛隊是怎麽穿出來的。”
說到這事,楚爸爸哭笑不得:“他們在村子裏找出半包沒有變質的玉米,能炸爆米花那種。”
隊伍裏有兩個上年紀的隊員以前在家弄過,便用煮水的大鍋炸爆米花,他們架鍋的地點很可能就在救援隊存放碎片的附近。
其他隊員沒見過炸爆米花,很多年紀輕的隊員都已經想不起來爆米花什麽味道,便都聚在一起看著等著。
老隊員手生了,沒掌握好火候,玉米粒炸開花的同時被慌手慌腳的隊員弄翻了鍋。
裏三層外三層圍在一塊的隊員迅速散開,你撞我我推你摔倒一片,說不上是炸玉米的動靜像爆炸還是他們推搡摔倒的力道太大,總之是被碎片判定為“爆炸”,一波帶走了。
楚禾仿佛聽了個笑話:“就這樣?”
楚爸爸:“是唄,你什麽眼神,不信吶?聽那老頭說還有個會動的土疙瘩不知道怎麽操作的也穿過來了,他當時穿個拖鞋,被土疙瘩咬了腳趾頭。”
楚禾一下就神清氣爽了。
飛船離開漩渦就遇見的救援飛船離阿爾法星有段距離,據救援飛船上的人說,一艘破破爛爛的飛船憑空出現在可觀測範圍內。
說白了,飛船身上貼的那些碎片在爆炸中也起到了穿越的效果,只不過那時兩條時間線正在合並,抵消了從過去到現在的過程,就只剩下空間距離的穿梭。
救援隊當年登上阿爾法星,隊員們的容貌和楚禾三人一樣也出現了逆年齡變化,楚媽媽這支隊伍當時平均年齡三十往上,倒也沒出現有隊員變成小孩的尷尬情況,如今從漩渦出來,這十幾年的歲月痕跡還是掛到了他們的臉上。
楚爸爸傻樂:“你媽媽過了兩遍二十多到三十多的人生,一個有我,一個沒我,挺好。”
楚禾記著景校長初見她母親的評價是中年人,按理說她媽媽那時外表應該回溯到二十出頭才對。
楚爸爸很無奈:“你媽媽年輕那會很喜歡打扮,可是蒼蠅太多影響到她工作了,她只好在救援行動中把自己往老了裝扮。”
極限救援不同於其他性質的工作,楚媽媽的漂亮反倒成了工作中的阻力。
她那一身生人勿進的煞氣就是逼著自己練出來的,所以她比其他隊員都要更淩厲更冷硬。
楚爸爸瞅瞅自家不修邊幅的閨女,很嫌棄地“嘖”了聲。
楚禾:“……”
楚爸爸打開購物軟件,上面都是漂亮的小裙子。
楚禾:“這不是我的……”
楚爸爸喜滋滋喃喃:“你媽媽說打算借這次休養退下來,年輕時候沒機會穿的漂亮衣服都可以安排上了,這件不錯,這個也好看。”
楚禾默默把到嘴邊的“風格”兩個字咽了回去。
等楚爸爸買過癮了,楚禾才想起來問:“我們穿過去了三個玩家,怎麽才有兩個家庭去鬧?”
楚爸爸回憶了一陣才“啊”了聲:“我記著還有個小夥子,姓什麽來著?林?姓什麽不重要,那小孩吧,母親是個很厲害的飛船制造工程師,出事的時候正在封閉搞研發,到現在也沒出關,沒準都不知道兒子丟了。他爸爸好像是個開遠航線飛船的,中途不知道為啥又參與了兩場跨星系遷居運輸,知道這事的時候你們都失蹤大半年了。”
楚禾莫名為老二心酸了一把:“他人呢?”
楚爸爸:“不知道啊,我沒瞧見他,當時被送進醫院的就只有你一個。”
~
終於吃上燉豬蹄的楚禾百無聊賴抱著電腦看新聞,全是與阿爾法星救援有關的詞條。
公開化的那支星際救援隊出面接受采訪,說是從剛剛毀滅的遠空星系中救出來了一批古老移民,更多細節並沒有對外披露。
之所以消息的熱度經久不退,還是拜《斬神》玩家失蹤所賜。
三名失蹤玩家被找回來了。
游戲方解釋說游戲bug導致三名玩家穿越到了游戲地圖之外的其他星球,可玩家找回來的時間和古老移民救援高度重合,便有人認為是在全宇宙搜找三名玩家的過程中意外發現了陷於為難的古老移民,也可能是三名玩家穿到了那顆岌岌可危的星球上才帶動了後續救援。
因玩家失蹤而被迫關停《斬神》早已重新開服,熱度卻一落千丈,幾年來一直苦苦支撐。如今熱度高漲,新一批玩家湧入游戲,老玩家也紛紛回歸,被老頭和幾個技術人員聯手坑了的倒黴投資商終於賺著錢了。
楚禾沒有林肆億和齊維生現世的聯系方式,也不曉得他們家住哪裏,她思考半天,決定登錄游戲嘗試找人。
核準身份時,她被彈了回來,理由是她沒有代表玩家身份的芯片。
楚禾郁悶了,她的芯片給了景校長,如今的景校長大概是在某顆新星球上接受基因異化治療呢。
實在沒辦法,楚禾畫了張林肆億的畫像,跑到飛船站點舉牌。
人家舉牌是接乘客。
她舉牌只給大型飛船的駕駛員和站點調度人員看。
林爸爸是正經飛船駕駛員,即使不是同一部門的同事也會看著眼熟,林肆億失蹤更是大事,肯定有人知曉內幕消息。
楚禾換站點蹲了半個月,還真被她蹲來個好心人。
對方幫她聯系上林爸爸,進而找到了林肆億。
彼時,林肆億才通過高校教師名錄找到齊維生他哥,正打算繼續在茫茫名錄中翻楚禾呢,楚禾先找上門了。
老大和老二劫後餘生再相見,必須得抱一個。
送楚禾來的林爸爸同事偷偷拍了張照片發到工作群裏。
消息傳來傳去不知怎麽就傳到在醫院陪床的楚爸爸這兒,楚爸爸擰著眉頭不斷放大照片:“這小子誰啊?”
楚媽媽笑笑:“他是跟小禾一起穿到阿爾法星上的游戲玩家,一個很不錯的小夥子。”
楚爸爸思忖半晌,給楚禾發了條消息:周末帶小林來家裏啃豬蹄。
通過楚媽媽的關系,楚禾知道了阿爾法星移民被安排在哪裏。
楚禾正在跟林肆億商議是先去探望景校長和護衛隊眾人還是先找齊維生,看見信息有點懵。
楚禾:“你愛吃豬蹄嗎?”
林肆億也懵了:“啊?我愛吃啊。”
聞名楚爸爸牌豬蹄許久的林老二終於吃上了楚爸爸的手藝,並被楚爸爸以“這小孩真可憐”為名硬逼著連啃六個豬蹄。
扶著墻從楚家出來,林肆億由衷地說:“我突然覺得吃素挺好,嗝。”
因為林肆億太“能吃”而沒吃飽的楚禾白楞他:“下回請你吃蟲子宴。”
林肆億喉頭滾動:“別了,我這輩子都不想在餐桌上看見蟲子。”
楚禾:“話說回來,我爸為什麽要請你吃豬蹄?”
林肆億:“你爸不是說了麽,我爸至今還在跑宇宙航線,我媽都不知道我丟了好幾年,我太可憐了。”
楚禾:“我爸什麽時候這麽好心了,我怎麽不知道。”
林肆億:“可能是我跟你一起丟了這幾年,你爸愛屋及烏,捎帶著關心一下我?”
楚禾摸摸下巴:權當是這樣吧。
她的手機忽然響了,居然是齊維生打過來的。
相比於楚禾和林肆億的單人找人模式,齊維生有他哥幫忙,很快便鎖定了當體育老師的楚禾。之所以拖了幾天才打過來,是齊維生被爹媽關在家裏教育了好一陣子,直到父母認識到小兒子真正成長起來才放他出來。
穿越三人組重聚,探望舊友之旅即刻開啟。
想象是美好的,人是沒見著的。
包括景校長在內的所有人都在無菌環境下進行精密治療,三人只能隔著玻璃跟裏面的人打個彼此聽不見聲音的招呼。
楚禾看到了終於褪去腿毛的唐蔗,看到了沒翅膀的路巽,看到了臉色紅潤的程吉,也看到了跟溫琦師母相依相偎、笑得像朵花一樣的景校長。
新星球迎來清晨,空氣清新,朝陽很美。
無菌室裏的人都聚集在窗邊,隔著玻璃觀賞美景。
每個人都很虛弱,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象征蓬勃生命力的笑容。
這便是星際救援出生入死亦無悔的意義所在。
楚禾的熱血再度沸騰:“我要報考星際救援隊。”
林肆億:“我可以試試科研組,聽說老頭被抓之後可缺人了。”
齊維生仰天怒號:“我還得高考,救援隊最低要求本科學歷!為什麽要卡學歷!玩游戲卡年齡,搞救援卡學歷,我的人生為什麽這麽卡!”
楚禾&林肆億:“誰讓你總卡bug來著。”
齊維生:“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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