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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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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章

姜漣匆匆瞥一眼外頭, 只望見滿眼的鮮紅,血腥味直沖沖往鼻間鉆,胸腔中的酸味愈發放肆地湧上來, 她猛地捂住嘴,勉強將那股子惡心壓下去了。

裴善收回目光,稍稍站直身子,故作輕松地勸慰底下人:“咱們兄弟們出來謀事,死在戰場上猶有說法, 若是悄無聲息地死在這兒,可是什麽都沒有, 再經火藥一炸弄得四分五裂的, 回頭咱們家裏頭的人來斂遺骨,恐怕都分不清。你們都是我手下的人, 我不願意瞧著你們屍骨無存,所以今兒鬥膽抗回命, 先放攝政王走, 主子跟前我自會領罪。”

有人憤憤不平, 舉劍往前湧了湧, 粗聲道:“都是個死,他們都不怕,難道咱們怕?”

“那可不一樣。”裴善揚眉笑了笑, 由衷道:“他們是反賊,早晚得死,咱們可是剿殺反臣的大功臣,擎等著回去行功論賞呢, 哪能死在這兒。”

他說得有理有據,讓眾人都不由遲疑起來, 大好的前程都在眼前呢,若是死在這兒,可什麽都沒有,恐怕還得落得辦事不力的罪名。

到最後思來想去,沒人再反騰了,裴瞬吹滅了火折子,微微擡起頭望著眾人,平靜的眼波中,有睥睨天下的意味,“裴將軍說咱們早晚得死,本王倒不大認可,這天下還沒定是誰的呢,諸位隨本王走到這一步,便再無退路了,何不拼死一搏?勝了,咱們才是正統,況且本王瞧著咱們勝算是極大的,適才不是剛贏了一局。”

兩方人心都暫且安定了,彼此僵持著,誰也不肯放松,因為一旦有人跑出去,那另一方必然落得下風。

經過這遭短兵相接,都歇不下去了,重整後又立即趕路,裴善留了親信守在這兒,裴瞬則留了承樂,原本承樂為人大落,實在不堪大用的,但翻來倒去,竟發現裴瞬身邊根本沒幾個人可用了。

裴善被捆住雙手雙腳塞到馬車上,半點動彈不得。

承安頗為厭惡地踢了踢他,“若不是急著趕路,必然得把你拴到馬後跑上幾十裏地,哪還有坐馬車這樣的好待遇。”

裴善嘖嘖直嘆,他是外放的性子,到了這會兒仍能笑得出來,“那我要感念你思慮周全,這才免了我親自奔波。”

“且先活著吧。”承安冷哼了聲,轉頭吩咐看守的人:“仔細盯著,等到了懸北關,正好用這個背信棄義的東西祭旗。”

他每看裴善一眼,都忍不住將其千刀萬剮,那夜萬事俱備,只等著裴善前來,他的確來了,不過是從皇帝麾下前來,打得他們措手不及,讓他們連鬥一鬥的機會都沒有,便一敗塗地,落得今日倉皇出逃的結果。

裴瞬擺擺手,示意他莫再糾纏,又囑咐道:“命人前去攔住給先太子傳信的人。”

承安拱手應是,又問:“先太子先不必趕去懸北關了?”

他搖頭說不,好半晌才下定決心,漠然道:“信不必傳了,直接除掉他吧。”

承安心下一凜,先帝子孫福氣淡薄,除卻先太子和皇帝,再沒有旁的皇子了,他頓時明白了其中用意,心中比誰都暢快,暗道他們主子終於看通透了,再聽話的傀儡,再親近的人,都不如自己坐在那個位置安心。

一行人覆要趕路,廟外馬車的帷裳再次被掀開,這回出來的卻是林同裳,她半曲著身子跨坐在橫木上,完全未顧及名門閨秀的儀禮,急扯白臉地嚷道:“王爺,姜姑娘燒的厲害,恐怕一時走不成了。”

裴瞬額頭緊蹙,“怎麽會?適才不是還好好的?”

林同裳低嘆,“適才就有些難受,說是想吐也沒吐成,又是生死關頭的,她怎麽好開口。”

裴瞬沒言聲,匆匆到她馬車上。

她還醒著,果然是高熱,雙頰燒的通紅,連眼下也是發紅的,瞧見他上來微微側過面去,似是不想同他對視。

這是她第一回流露如此直白的抗拒,他知道她必然為著自己逼她拜天地的事情怪他,心中苦澀,卻理論不得,坐到她跟前伸手碰了碰她的額頭,滾燙地駭人,倒叫他嚇了一跳,茫茫然問道:“怎麽會燒成這樣?”

“腿上的傷本來就沒有好利索,又經過昨夜那一遭,還有一日的車馬奔波,饒是身子再康健的人也受不住。”林同裳直言不諱,這所有的人之中,也只有她敢這樣說。

裴瞬睨她一眼,轉頭又望向姜漣,“你現下覺得如何?”

她搖了搖頭,聲音冷淡:“想來沒有大礙,只是身上發熱,腦袋發沈,懶怠地不想起來。”

林同裳無奈反駁:“怎麽沒有大礙,再這樣快馬加鞭的,只怕要顛得你心肺都吐出來。”

她無話可說了,索性直接閉上眼。

裴瞬垂目望著她,明白她在逃避能不能再趕路,此事關乎太多人的命途,她如何能多言?正處荒郊野嶺,要尋郎中醫治,必然要往城中趕,對於他們來說,這無異於自投羅網,可要是不顧她的病況繼續奔走,等同舍棄她的性命。

正在兩難之際,承安過來回話:“王爺,裴善說他帶的有醫官,就在將近兩裏外候著,不如讓那醫官跟著咱們為姜姑娘醫治。”

事到臨頭,也顧不得別的,裴瞬幾乎沒有猶豫便應下了,“我們先走,你親自去迎他,盡快追上來。”

此地不宜久留,既有了法子,便不多耽擱,承安立即領命去辦。

裴瞬再次伸過手去,為她掖了掖被角,溫聲道:“若有不舒適的,盡早說就是,弄到病得這般厲害,豈不是叫自己受苦,你恨我也好,怪我也罷,但沒必要為難自己,且咱們既已拜過堂,便是定下了,誰都沒有反悔的機會。我視我們是夫妻,凡事自然一同受過,現下不會因為旁的舍棄你,往後若有我落寞的時候,自然也不允你舍棄我。”

姜漣沒有應聲,只有羽睫輕顫,她在恐懼,不是為著他說的將來落寞,而是為著對未來的茫然無措。

說起來奇怪,從前他絲毫情愛都不肯明示,她都能打定主意可以永永遠遠陪著他,偏偏現在他給了他的心意,她卻只覺得害怕,不知自己是從哪一刻開始變的。

裴瞬等待良久,始終等不到她的回應,也不再強求了,俯身輕吻了吻她的額頭,耐著性子安撫:“養著吧,有醫官在,你不會有事兒的。”

他這樣的溫情,叫旁人瞧見簡直驚駭,林同裳直到他下了馬車才回過神來,切切問道:“你真打定主意了?我瞧著王爺往後會對你極好的。”

姜漣這才睜開眼,病懨懨的模樣,“是,還得靠你幫我。”

“不必說這樣的客氣話。”林同裳為她撥了撥鬢下碎發,“上回我求你幫我,你不也應下了。”

那醫官是在二十裏外追上他們的,待為姜漣把過脈,忙要叫停他們繼續趕路,“姑娘病得厲害,若再這樣奔波下去,只怕要出事。”

裴瞬斂眉盯著他,“嚴重?究竟病從何起?”

那醫官毫不畏懼,解釋道:“姑娘內裏有熱癥一直未消去,雙膝又添新傷,外加神思不寧,情志也能致病。”

原是憂思引病,裴瞬一時窒了口,但決不能就此扔下她,因為還有個皇帝對她“虎視眈眈”,若就此別離,屆時她將如何便非他能控制,於是他說不成,“路上不能停,你只管醫治。”

醫官雙手一攤,滿布皺紋的臉簡直比哭還難看,“王爺莫要難為我,我可以醫治,但在路上這樣耽擱著,最後醫治成什麽樣,我可不敢作保。”

原本他以為姜漣只是個熱癥,經醫官一說,倒像是能危及性命,在他心裏,她不是那般脆弱的人,他不大相信,但是這只有一個郎中,沒法子尋別人求證,最主要的是他不敢賭,丁點輸的機會都不能留。

承安不欲因為她拖累他們主子,出主意道:“王爺,不如將王妃安置到個地方,待她病況好轉了,再送她去懸北關。”

裴瞬卻並不同意,唯恐再出什麽差池,只有她呆在他身邊才放心,狠心道:“路上不能停,但她們的馬車可以稍慢些,每走兩個時辰歇息一回,你再調四個人來守著,每隔一個時辰馬不停蹄地追上來,傳她的狀況。”

那醫官被他折中的主意氣得頭昏,連連去拍自己的額頭,“王爺這般……這般,我只能是盡力醫治。”

在外頭條件受限,所謂的盡力醫治,也不過是多施幾回針、用上幾顆丸藥,真正讓姜漣高興的,是她們要同裴瞬分開。

銀月早已經按捺不住,待方便時湊到她耳邊,壓低了聲音:“姑娘,咱們的機會來了,我早說過的,只要您想,總歸是有法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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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自那夜變故後,一直陰沈沈的,滿宮的紅墻綠瓦也喚不起丁點兒生機,蔽日遮天的層雲矮矮地堆在半空,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況味。

皇帝半靠在椅上,面色慘白、骨瘦形銷,縹色的長衫在他身上顯得格外空曠,擺動間幾乎能灌進風去。

飛鴿傳來的書信連拆兩封,沒有任何好消息告知,他向來有好的教養,但這會兒再也耐不下性子,將手中的書信一團,直接扔進身旁的火爐中,任它們瞬間被火焰吞噬。

這動作太大,牽扯到他後心的傷口,惹得他發出一聲悶哼,他咬了咬牙,甚至有些氣急敗壞,“派出去那麽多人,怎麽會尋不到人?”

若非他身受重傷,早應該親自去尋,他一向知道裴瞬的冷酷無情,不知道姜漣會不會受他戰敗怒火的牽連。

梁進忙扶住他,好聲好氣地勸慰:“主子別急,您身上有傷呢,可別因為著急傷了身子,宮裏宮外現在都不太平,擎等著您坐鎮呢,您可要好好保重才是。”

他放慢動作,試圖消化身上疼痛,但是傷口著實太深,連太醫都說若是再深點,恐怕都留不住他的性命,所以那種切骨的疼痛,一時半會兒是沒法子消去的。

可身體上的痛難抵心頭焦灼,若是找不回她,保重身子有什麽用,維系宮裏宮外的太平又有什麽用,他簡直像一個失了魂的昏君,又吩咐道:“再派出一支侍衛去,既知道他們要去的地方,朕不信尋不到人。”

梁進慌忙應下,“是是是,都聽主子的。”

皇帝這才緩過一口氣來,突聽外頭傳來叫嚷的聲音,尖銳而刺耳,小太監隨即進來傳話,撓著頭很是為難,“主子,太後娘娘又來了。”

太後不是第一回來,皇帝一直以冷待處之,可他們當奴才的卻不敢不理會,只怕稍有不慎便開罪了她。

皇帝正在氣頭上,滿腔的不滿等著發洩,太後算是恰好撞了上來,他叫梁進給他披上衣裳,命人讓她進來。

太後原本還趾高氣昂的,待踏過門檻的那一刻,身子霎時垮下來,氣勢上已經矮下一截。

皇帝端坐著,習慣性帶著笑,語氣平和:“太後今兒過來,又是為得什麽?”

太後早恨透了他,她臉上不盛事兒,任何情緒都外露出來,眉眼之間滿是怨恨,只問:“攝政王現下在何處?”

皇帝暗罵聲蠢貨,面上神情自若,“朕也想尋他呢,太後若是知道,不妨告訴朕,若是能叫他老老實實回來,朕可以留下他的性命。”

太後對那夜造反的事只知曉大概,早明白境況不大好了,可還是不死心,非要到他跟前求證,聽了這話高懸的心終於狠狠沈下去。

可她真不甘心,是他們一手將皇帝推到九五之尊的位置,皇帝卻反過來整治他們,氣極怒極,說話都口無遮攔起來,“皇上如今威風了,手握生殺予奪的大權,卻忘了當年在平州時,是如何討好我們才能到京城來。”

他向來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並不為著她幾句挑釁動怒,曼聲道:“太後娘娘來若是為敘舊,朕真是沒有什麽可說的。”

太後的臉被氣得發青,尖聲道:“你從最開始便打定了主意,靠著扮豬吃老虎的招數,踩到我們的頭上了。”

“太後此言差矣。”皇帝用手腕支住頭,態度不冷不淡,“你們也並非真心輔佐,想要的不過個傀儡皇帝,既然互相利用,誰也不必指責誰。”

太後頓了頓,又要狡辯:“不管如何,是誰……”

他不想再與她啰嗦,出言打斷她:“太後娘娘,即使攝政王造反,朕念著你的舊恩,只要你安安分分地呆在後宮,朕自然放你安心頤養天年,但若是你偏偏要折騰,那可怪不得朕了。”

太後嘗過權勢的好處,一朝跌落谷底,實在難以接受,猶如發了瘋般尖聲道:“要本宮屈尊就卑地活著,還不如一死來得暢快。”

皇帝面上的笑霎時散盡了,“若太後下定決心,朕自然不攔著。”

太後被他激得不上不下,咬著牙身子直打顫,知道自己的尊榮或許到今日就結束了,如此下去,再也沒有值得恐懼,惡狠狠道:“皇帝啊皇帝,別以為坐上皇位就是好的,就算本宮死了,也在天上瞧著你,等著你栽下來呢。”

她的話對於皇帝無關痛癢,他再也沒有耐心聽下去,擺手囑咐隨侍的人,“太後不大清醒了,快把她請回壽寧宮去,著人仔細看著,別惹出什麽事端來。”

隨後便有人上前束住她的雙手,拉著她往外走,她也顧不得什麽太後的尊榮,極力擺著雙手掙紮,身上的衣裳揉出一道道褶皺,連帶著發髻上的金簪都松下來,幾縷發絲垂落,她好像真成了皇帝口中發了瘋的人。

皇帝親眼看著她被人拖出去,覺得實在沒有什麽意思,又有太監傳話來,說是林府的喜娘尋到了。

他沈寂的雙目頓時活了過來,忙問:“她說什麽?”

那太監暗暗窺了窺他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回話:“她說那夜攝政王和姜姑娘是……是在府上拜過堂、喝過合巹酒才走的。”

梁進暗道不好,這樣的消息還不如不傳到他跟前,平白叫他難受,人家成了舉案齊眉的夫妻,留他一個人還在這擔心姜姑娘的安危,真真是殺人誅心。

可皇帝卻道聲好,眾人正不解,當是皇帝被氣昏了頭,卻聽他解釋道:“生死關頭,攝政王還想著先成親,自然是愛敬她的,那她眼下想必是沒有危險的。”

此時此刻,他只希望她是平安的,除此之外的都可以暫且忽略,成了親也不要緊,她只要心裏還有幾分是他,他不在意那些虛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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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路上幾回歇息,外加馬車行得慢,一日過後,姜漣所乘的馬車已經徹底跟裴瞬拉開距離,現下唯一的麻煩,就是他們身邊的守衛。

左右都是耳目,誰都不敢出聲預謀,林同裳以手指沾水,在桌上寫字,“尋個合適的機會,我想法子將他們引開,你們趁機逃走。”

姜漣被施過針、灌過藥,勉強有了些氣力,用巾帕擦拭她寫的字,又寫道:“需得人多、雜亂的地方。”

此處深山窮谷的,這樣的地方只剩下驛站,林同裳立即寫下“驛站”二字。

姜漣點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她知道等她走後,裴瞬必然會大發雷霆,所以這件事除了林同裳,沒人可以幫她,因為不管如何,裴瞬絕不會對林同裳動手。

銀月識的字有限,寥寥兩句,竟都沒瞧明白什麽意思,索性也不再琢磨,只管聽她們的指示,倒是朝英看得細致,又問:“姑娘的身子可撐得住?”

姜漣道無礙,“再等一日,必然能好大半。”

就算明日不大好,也得想法子離開,不能受身體拖累。

次日剛到日暮時分,她們便行經驛站,原本她們為隱藏行蹤,絕不會在驛站歇腳的,但除了驛站,再沒有逃脫更好的地方。

正想著如何叫侍從們停在這兒,卻聽那醫官率先開了口:“諸位大人,醫治姑娘雙膝傷口的藥沒有了,容我下去尋些藥來。”

侍從們自然不肯,“王爺吩咐過,驛站不能停歇,怕出了岔子。”

“沒有藥,那姑娘的腿怎麽辦?”那醫官和聲和氣地勸道:“又不讓你們姑娘下去,只是我去尋個藥罷了,你們若是不放心,再著兩人跟著我。”

侍從們有所動搖,但並未直接應下。

那醫官不再等,直接說罷了罷了,“左右我已經盡力醫治了,你們姑娘的腿留下病根,可不是我的錯。”

此話一出,侍從們面面相覷,彼此交換過眼神的功夫,出來兩個人說道:“走吧,我們隨你前去,若你敢打別的主意,莫要怪我們手下不留情。”

三人隨即下馬往驛站去,不過片刻功夫,突聞裏頭有爭吵聲,仔細聽,正是那醫官的聲音,“沒有便沒有,何至於動手。”

緊接著便是陌生的聲音,“明明是你故意尋事,還怪我們動手?”

留下的侍從們聽見後,忙往驛站走,只留下兩個看守她們,林同裳朝她們使了使眼色,壓低聲音道:“這是老天都要幫你,你們準備好,我下去將他們引走。”

話罷,她立即下了馬車,掐著嗓音詢問:“裏頭是怎麽了,聽著聲音叫我們害怕。”

其中一個侍從朝驛站處瞧一眼,拱手回道:“林姑娘莫要害怕,理應沒什麽大事。”

“那就好。”她頗為誇張地撫了撫胸口,轉頭又道:“你們真是辛苦,來回跟著跑,又要給王爺傳信,又要保護我們。”

“林姑娘言重,我等職責所在。”

“話可不能這樣說,雖是職責,但也不是人人都能這般盡力的。”

“我等不敢當。”

“什麽不敢當,我這是在誇你們呢。”

她已經極為努力的同他們套近乎,但幾個來回下來,他們絲毫不為之所動,眼看再等下去驛站裏的人就要出來,姜漣正準備想旁的法子,卻見朝英率先從馬車上跳了下去。

“兩個大人,我們姑娘說……”她邊走邊說,話還未說完,已經到了他們眼前,彼此間的距離不過咫尺,她根本沒有給他們反應的機會,突然自袖中掏出兩根銀針,一左一右紮入兩人後耳處,他們連聲音都沒有發出,便立即倒落在地。

林同裳驚懼不已,指著她說不出話來。

朝英用手指比在唇間,做出噤聲的動作,而後打簾叫姑娘,“快下來,咱們走吧。”

姜漣望見車下的狀況,不可思議地望著朝英,只問:“你到底是誰?”

朝英扶住她,面上早沒了從前單純的神色,只道:“姑娘,眼下不是解釋的時候,咱們先走,等離開我自會跟你說得一清二楚,總而言之,我絕不會害您。”

或許是她眼中的堅定讓人動容,又或許是連日的朝夕共處生出感情,姜漣猶豫再三,到底是將手搭了上去。

臨別之前,最後朝林同裳躬了躬身,只留下一句“大恩不言謝”。

林同裳看著她消失在無邊夜幕中,方咬緊牙關,奮力將額頭撞上馬車,高聲呼道:“快來人,不好了。”

驛站裏的人聞聲慌忙跑出來,只望見倒地的侍從,以及額頭處鮮血直流的林同裳,再掀開馬車帷裳,裏頭的人早已不見蹤影,眾人皆膽戰心驚,惶惶問道:“林姑娘,這是怎麽了?”

林同裳捂住前額,甚至能感受到鮮血的黏膩,疼痛難忍,可此時顧不得這些,擡手指向她們逃跑相反的方向,“姜姑娘她們往那邊逃跑了,快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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