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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為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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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為財死

一出門,柳雲便感到城中有異,像是有什麽了不得之事將要發生。

紀元徽更是身軀一僵,直直望向一棗紅馬上衣袂飄搖的女子。

那女子眉眼極具英氣,唇紅如血,臉似雕刻;著一披風,派頭十足,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年齡還小,大略是個初出茅廬的犢子,不足為懼。

她顯然也瞧見了紀元徽的身影,卻視若無睹地縱馬疾馳而去。

柳雲心中猜到什麽,本不欲多問,紀元徽卻自覺道:“紀之顏。”

果然…是他妹妹。

看來他與家裏人的關系確實不大親,柳雲不打算圍繞這個話題開展下去,只道:“天象有變,怕是要出事了,宗主那邊必已得了消息,我們快回去問問是何情況吧。”

紀元徽應了一聲,便與柳雲匆匆往回趕,然而去到紀玢譽身前,卻見他正半臥在魚池邊的一張芭蕉椅上,捧著一本書卷品讀。

而井梧在離他不遠處靜坐。

這樣一副靜謐安寧之景,讓柳雲錯覺誤入了老人院。

紀玢譽見他二人神色慌張,便稍稍坐正笑問道:“怎麽,又出亂子了?”

柳雲訕訕道:“宗主您就別跟我們兜圈子了,外頭出了什麽事您能不知道?”

紀玢譽眉頭微挑:“哦,你是說三門圍剿青龍之事?”

柳雲好似被雷劈了一下,這麽大事他是怎麽做到如斯氣定神閑的?這江湖武林怕是要有大動蕩啊,她作為一條小池魚只求免受殃及罷了。

紀元徽張了張口道:“小叔是說…朱雀門也要參與其中?”

紀玢譽道:“那不然,江湖中有別門別派能取代朱雀門之位與白虎、玄武比肩?”

紀元徽神色變幻:“難怪之顏會全副武裝。”

紀玢譽微微正色道:“你一向不管匯宗事,自與他們關聯甚少,再等一時我們便也去湊湊熱鬧。”

柳雲驚問:“去哪兒?”

紀玢譽道:“北郊,桑榆山下。”

本該晝長夜短的夏天,這日卻早早地天黑了。說是黑,倒也不完全,確切的形容應是灰,就像散不開的炊煙蒙住了天。

據可靠消息稱,多年來不惹是非保持穩定發展的青龍門於數月前悄無聲息地擄走了一名遠在西域、不大聞名的中年男子,不多久連他全家都帶回中原,軟禁在了青龍門下。

此人名叫陸存野,武功並不甚高,上有七十老母,下有三歲小兒,一妻一妾,三子五女,這麽一大家子人原本在花海綿延、廣袤無垠的草原上生活得十分美滿幸福。然而有一天,有個生命垂危的年輕男子闖入了他們的生活。他們本是好心相救,他們的女兒更是芳心暗許,他得救後便許下婚約,旁人都以為這是一段佳話,卻不想他們迎來的是十數手持兵刃的青龍門門眾。

原來陸存野親手救下之人乃是青龍門左護法汪雨歇,而陸存野本身並無什麽殊異之處,唯有一樣——他是個馴獸師。

柳雲得悉這個故事後,心內不免嘖嘖,又是個以仇報怨的小人,所以說救人之前一定要看清楚這人當不當救,假使看不清楚也萬不能帶回家,能救便救,救不了便是天意不可違,切忌暴露自身,更莫要牽連家人。

本來嘛,這年頭好人尤其難當,可別指望得救之人報恩,他不恩將仇報便要燒香拜佛了。

不過對於陸存野的抵死不從,柳雲還是相當欽佩的。想那青龍門門主褚千鈞久未露面,竟是在背後策劃一場大陰謀——他打算馴服一群猛獸助他稱霸武林。此事原只有他和青龍門左右護法知曉,汪雨歇無意中發現陸存野有馴獸之能,傷愈回門後便將消息上報給褚千鈞,褚千鈞如獲至寶,當即命人將陸存野“請”來青龍門中,可陸存野不識好歹,寧死不肯為其所用,褚千鈞只好再讓人把他全家都抓來。

此事已過去一段時日了,卻不知被誰走漏了風聲,那陸存野連匹馬都尚未馴服,一家人在桑榆山下整日除了吃就是睡,不能走遠過得相當憋屈,便引來朱雀、白虎、玄武三門合擊青龍,這真是多行不義必自斃,老天開眼哪。

待到月黑風高時,三門對青龍的戰鬥進行得如火如荼,而某處喬木林間,紀玢譽向身後之人道:“桑榆山地界頗廣,峽谷無數,我們分頭去找,能找到最好,若是不能盡管望風而逃,必得以保全自身為第一要務。”

柳雲頷首道:“宗主深明大義,屬下信服。然則為策萬全,屬下還是跟少主並肩攜行吧。”

紀元徽面露笑意,紀玢譽瞄她一眼,淡淡嗯了一聲。

分頭行動前,柳雲意外瞧見本該一致對青龍的玄武門於斂心跟朱雀門紀之顏竟交起手來。起因似乎是於斂心一時“不慎”,險些“誤傷”紀之顏,紀之顏大罵於斂心不長眼,並反手回擊,於斂心“被迫”與之交戰。

可紀之顏的武功遠不如於斂心,雖招招兇狠無比,卻還不如於斂心屈指一彈的威力大。紀之顏急紅了眼,看不慣她又打不過她,還吃了她背後一腳飛踢,當場出醜,顏面掃地。好在有兩人及時飛身而至,各對於斂心施了一掌,於斂心孤身硬抗,到底是沒能抗住,向後一個回旋半跪在地上又很快站起,目光如刃盯向那兩人。

於深池趕在此時才來,扶了她一把,情真意切地關心道:“姐,你沒事吧?”

於斂心掩口裝模作樣地咳嗽一聲:“差點兒就死了,人家兩個同父異母的親哥哥打我一個,我的同胞弟弟卻姍姍來遲,我心裏的委屈可比傷勢嚴重多了。”

於深池臉上掛不住,立刻道:“我給你報仇!”說罷舉劍向紀元堯跟紀元舜刺去。

於斂心十足做作地一擡手:“弟弟可要當心哪,他倆武功在我之上,若是落單必定打不過你,可他二人聯手就難說了。”

於深池置若罔聞地向前沖鋒,可還沒近身就被紀元堯跟紀元舜分別揮出的兩道劍氣給擊退了。於斂心瞄準時機縱身一躍,於半空中接過於深池的同時一道力破蒼穹的劍氣俯沖而下,橫劈紀元堯和紀元舜腰腹。

紀元堯和紀元舜被迫騰空而起,那一道劍氣生生掀起一塊地皮,重傷其後門眾。

於斂心一落地便松了手,笑望彼端:“誰還沒個幫手呢,我弟弟天縱奇才,可不是你們兩個以多欺少的狗男人能比的。”

於深池總覺得這話聽起來不大舒服,便湊近她耳邊小聲嘀咕:“姐,你能不能少說兩句?”

於斂心點點頭:“也對,架是用手打的,不是用嘴打的。”說罷轉身打青龍門門人去了。

於深池瞪向紀元堯跟紀元舜:“改日再找你們算賬。”隨之而去。

紀之顏恨得咬牙,在心裏記下這一筆。

所以說三打一能打這麽久啊,內訌就占了一大半,一概私仇舊怨都趁機爆發了。

紀元徽也望見了全程,卻只是呆呆地看,從頭到尾都無有動容,柳雲按照他的角度循著他的目光望去,竟發覺他更多的是在看於斂心,而非他那三個親兄妹。

這就奇了怪了,難道他跟於斂心之間有什麽不同尋常的感情?可在酒樓時,於斂心望向他的眼神和對他的態度都沒有什麽特別的啊,不過他倒是挺呆板遲滯的,不會是借此隱忍克制心中情意吧,難道這竟是一段僅自知的單相思?

紀元徽感覺有點不對勁,一側臉便望見她目光灼灼,神色中隱隱帶有興奮,跟吃錯藥了似的,便問道:“你怎麽了?”

柳雲忍笑道:“沒什麽,我可能是昏了頭了。”

紀元徽滿腹疑慮,柳雲只得加快腳步,手指前方:“那邊好像有動靜。”走過去一看,一只拇指大的樹蛙正一跳一跳地往隱蔽之地去。

柳雲尷尬道:“呃,還是去別的地方看看吧。”

兩人自此越走越慢,過了一個時辰才剛走出一片松樹林,可柳雲一點不著急,反而指著一塊巨石道:“要不我們坐下歇會兒吧。”說著便過去坐下了。

紀元徽只得跟著坐了,柳雲又拿出幹糧來啃,並掰下一半塞給他,紀元徽忍不住道:“你真的累了餓了麽?”

柳雲咽下嘴裏的食物道:“當然啊,晚飯都沒怎麽吃還走了這麽多路。”

紀元徽躊躇道:“要不我們還是盡快找人吧。”

柳雲道:“你覺著我們找得到麽?”

紀元徽沈吟不語,柳雲望向天上的星星:“就算我們找到了可能也救不走,救走了也難保他們以後的安全,只怕任誰找到他們都是一樣的結果。所以這一路我都在想,是找到他們好,還是找不到他們好,或許我是害怕承擔,可我若是自己都沒有想清楚,那還是別去觸碰為好。”

紀元徽的目光凝在她如月般的臉上:“原來你是這麽想的。”

柳雲垂眸道:“我知道這麽做不對,好在宗主也沒有非要我們找到不可,想來宗主也覺得這事不好處理吧。”

無論是誰找到陸存野,只怕都將成為眾矢之的。別有用心者既不會放過陸存野,更不會放過找到他的人,就看誰敢步青龍門後塵了,且其下場恐怕會比青龍門還慘。

紀元徽道:“可我們若是找到了,依斂宗慣例,可得賞銀三百兩。”

柳雲咻的一下站起身:“什麽慣例,我怎麽不知道?”

紀元徽也站了起來:“小叔一貫賞罰分明,立功者必定有賞,我記得你任職之前,小叔也對你說過…”

“啊…對…”柳雲一拍腦門,“我想起來了,是有這麽回事,那我們快走吧。”

紀元徽楞道:“你方才不是說…”

柳雲忙挽住他手臂疾步前行:“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嘛。”

紀元徽:“……”

果然錢是最好的推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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