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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抹滅的過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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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抹滅的過去(上)

飯後回北院的路上,柳雲瞧著紀玢譽閑散風流的背影,忍不住道:“今天也沒事麽?”

紀玢譽道:“嗯,好生休養幾日吧。”

柳雲心道那可真是太好了的同時又為前日趕路還在城門口睡了一晚叫屈,既無事,何必這麽著急離開箬城,讓她有種錯付的感覺。且在箬城種種,她還不能很好的消解,許多情緒仿佛積攢在心裏,使她無所適從。

在紀玢譽的主導之下,他們這麽快就來到新的地方接觸新的人面對新的事,他卻說要休養生息,怎不叫人茫然無措?就好比趕鴨子上架,臨了又把架子撤了。

紀玢譽自往前屋去,井梧也回了房,他倆住在前排的兩間更為敞亮開闊的房間裏,柳雲跟紀元徽則是住在後排那兩間,采光雖略有不足,但勝在靜謐安寧。

紀元徽摸出一包化瘀散給柳雲上藥,兩人就坐在院子裏的大理石桌前,本是為避嫌才沒有共處一室,卻因此被裴琬琰跟孔凡星瞧了個正著。

裴琬琰快步走來:“光天化日之下,你們在幹什麽呢?”

柳雲推下衣袖:“我手上有傷,少主給我上點化瘀消腫的外敷藥罷了。”

裴琬琰道:“到底誰是主子?哪有主子給下人上藥的道理。”

紀元徽立刻道:“我與雲兒並非主仆,她是我的心上人。”

裴琬琰立時瞪大雙眼,難以置信道:“元徽哥哥,你說什麽?”

這一聲“元徽哥哥”喊的,連柳雲都感到渾身酥麻。

紀元徽卻正色道:“只待來日定下婚約,雲兒便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柳雲心頭一震,直直地望向他。

裴琬琰搖搖頭倒退兩步:“不可能…這不可能!”

紀元徽神色肅然:“我待雲兒之心,至死不渝。”

“她怎麽配得上你?”裴琬琰大喊。

紀元徽深深皺眉:“你沒資格這麽說。”

“我沒資格?”裴琬琰指著柳雲的臉道,“那她就有資格了嗎?適才在飯桌上你不是沒有看到,她連好賴都不分,光盯著不值錢的點心吃,她如何能看到你的好?如何會對你傾心相付?聽聞她出身卑微,不知怎麽就做了紀叔叔的貼身護衛,你就不覺得蹊蹺?像她這樣順桿子往上爬的人,不知懷有怎樣歹毒的心計,瞧你被她這麽個毫無可取之處的人迷得神魂顛倒,便可見一斑了。”

柳雲驚訝道:“裴二小姐可真是洞若觀火,觀察得細致入微啊。這一長篇大論打了多久腹稿?有理有據頭頭是道,令人不得不服。我這低人一等的角色竟能受到堂堂裴二小姐的重視,委實令我感到受寵若驚。”

“你…”裴琬琰瞠目結舌,“你渾說什麽?你也配我重視,還什麽受寵若驚…真是…真是厚顏無恥!”她氣得渾身亂顫。

柳雲含笑道:“我原是不配的,可近水樓臺先得月,少主的心已在我這了,裴二小姐還是斷了這份念想吧。”說完還顧盼神飛地與紀元徽對視一眼。

自己的場子,當然要自己找回來。

“你怎麽能喜歡上她?”裴琬琰深感受辱卻奈何不得柳雲,畢竟不是同一個層次的人,對起話來總是她吃虧,於是她轉而向紀元徽大吼,“本是你我相識在先,你都沒有問過我的心意,怎麽能喜歡上別人?”

紀元徽漠然:“相識一場未必就會動心,我不曾對你動情,為何要先問過你?”

說白了就是她自作多情,可她怎麽跟誰都有一段舊情似的?

裴琬琰氣得咬牙,秀拳緊握,又死死盯著柳雲,但仍是把話說給紀元徽聽,“她哪裏比得上我?你如何會看上她!”

“夠了,”紀元徽不悅道,“你若再敢胡言亂語,我便不再顧念往日之誼,只當從未見過,便無需再容忍你言辭侮辱。”

“你還想打我不成?”裴琬琰氣紅了臉。

柳雲瞧她微微仰起頭來直想笑。

“至少我可以點了你的啞穴。”紀元徽眼中沒有半點憐香惜玉之情。

“你…你怎麽能這樣對我!”裴琬琰紅著眼眶倒退兩步,忽地轉身跑走。

“琬琰!”全程插不上話,顧自愁眉苦臉看戲的孔凡星拔腿追去。

院子裏一時寂寂,柳雲不尷不尬道:“你真不去追麽?”

紀元徽不答反問:“她那樣說你,你不生氣?”

柳雲聳聳肩道:“我是不太在意,其實她也沒說什麽太過分的話,沒什麽好氣的,況且依照目前的情況來看,似乎是她很氣。”

她出身低,吃不得大魚大肉,頂多是聞著香看著饞,這已經不容易了,雖談不上配與不配,但她沒什麽品味也是實情。至於愛一個人的能力,她未必沒有,只是這點沒什麽可辯駁的,來日自有定論。

紀元徽沈下臉,柳雲道:“怎麽之前沒聽你提起你跟她早就認識了?”

他明明不認識通往裴府的路,看昨日那門仆的反應也不像早知他是誰。

紀元徽道:“裴姐姐曾攜她在良城住過一段時日,小叔與她們是舊時,她們在良城中的住所便是小叔提供的。有一回我去到小叔家,正巧她們也在,便互相告知了姓名,一塊吃了頓飯,僅此而已。”

柳雲了然:“既是有舊時的情分在,你又何必如此冷漠。”

像是故意在她面前表現一樣。

紀元徽頓時大聲道:“我與她何來的情分?”

柳雲打了個激靈:“一起吃過飯的情分啊。”

紀元徽目光凝住:“她說那些話只是因為嬌縱慣了,受不得忽視,更容不得被他人比下去,並非真是對我有情,你怎會看不出來?”

柳雲道:“正是因為我看出來了,所以我才覺得有話好好說,沒必要鬧僵嘛。”

同一個心性尚且不成熟的人有什麽可計較的,不與她一般見識就是了。

半晌,紀元徽低了低頭道:“罷了,隨她去吧。”背影落寞地回了屋。

柳雲知道他的“罷了”是說給他自己聽的,後半句才是說給她聽的,可她也只是不願將自己的感情訴諸於外人罷了。

原想再把拂塵鞭法的招式過一遍,眼下也沒了精神精氣,柳雲索性也回屋洗洗睡了。這兩日作息混亂,她的腦袋越發昏沈了。

然而她只睡了不到兩個時辰就被叫醒,井梧說紀玢譽要帶他們到外頭吃飯,柳雲迷迷糊糊地問她能不能不去,井梧只給了她一個犀利的眼神,她心下便有了答案。

於是整裝待發,候在院前。

紀玢譽別有深意的目光自她與紀元徽臉上掃過,不置一詞地走在前頭,柳雲跟紀元徽默默跟上。

桐城中最為氣派輝煌的酒樓名為玉華樓,乃是遠近聞名之地,其內珍饈美饌數不勝數,堪比宮中禦庭,出入其中的非名流之士便是萬貫巨賈。

柳雲自是從沒有來過這般富麗堂皇的場所,但她因沒睡好而有些頭暈眼花,一路只管跟著走,倒未有東張西望表現出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紀玢譽徑直去到三樓,落座後翻了翻菜譜,點了四五道大菜並三兩個小菜以及茶水點心。店小二得了吩咐忙不疊地趕去廚房報菜單,紀玢譽悠然自若地環望左右,好似對這環境挺滿意,又見柳雲臉色不佳,便道:“喝點水吧。”

柳雲從善如流地喝了口水,但還是感到氣不順,便道:“宗主,我能不能到門口去吹吹風,過會兒再上來?”

紀玢譽無所謂道:“隨你。”

看來他心情不錯。

柳雲感激道:“謝宗主。”便就去了。

紀元徽卻竟沒有與之一起,紀玢譽不由得看了看他,但見他垂眸不語,就也沒說什麽。

柳雲腳步輕快地下了樓,仿佛一出包廂門就神清氣爽了起來,哪知剛到一樓還未走出兩步就被一人拽住。

“柳雲!”那人滿眼興奮。

柳雲也甚感詫異:“李成?”

“你怎麽會在這兒?”李成用胳膊肘撞了撞她手臂,“混得不錯嘛,連這麽貴氣的地方都有臉進來。”

柳雲手臂上幾乎沒一塊好肉,當下只得忍痛道:“你不也是。”

李成伸長脖子看了看前後:“你坐哪兒?有位置坐麽?要不我捎帶上你,你跟我後邊怎麽說也能撈著點兒鮑參翅肚嘗嘗。”

柳雲強忍內心深處的翻湧:“不必了,樓上有我位置。”

“樓上?”李成先天性耷拉的眼皮向上擡了擡,“你坐樓上?你可別開玩笑了,樓上能是你我這種身份的人能踏足的麽。跟我你還有什麽可死撐的吶,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什麽路數。你就跟我擠擠,我又不會虧待了你,我保證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行吧。”說著又搭上她的手。

柳雲已不再想去門外了,因為她更不想與之共處,便推開他道:“樓上還有人在等我,我先上去了。”忙回頭走向樓梯口。

李成偏跟個狗皮膏藥似的追上來,擋住她去路:“別說我沒提醒你啊,樓上真不是什麽人都能去的,這一樓我還能帶一帶你,若要是去了樓上被人揪出來,連我也保不住你。”

柳雲置若罔聞,繞開他預備踏上階梯,卻又被一小二攔住。

原來是這小二方才就註意到她倆擱這拉拉扯扯鬼頭鬼腦的,單瞧穿著即知不是什麽大富大貴之人,加上舉止形態沒有一點講究,儼然就是混進來蹭吃蹭喝的二流子。

那小二一臉鄙夷道:“姑娘這是要往哪兒去?我們玉華樓可不是什麽人都接納的。”

柳雲心內直嘆,早知會遇到這麽些個麻煩,她就不下來了。

“我回三樓秋水廂去。”雖然她說了也沒人信,可這的確就是事實。

小二瞪大眼再次上下打量她:“敢問姑娘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誰,份屬何門何派?”他一眼就能看出柳雲不是本地的,稍一打量即知她也不是什麽貴人,怎可能放她到樓上去。

柳雲微有猶豫。

李成在背後露出極其小人得志的笑,這時竟還過來扯了她一把,並對小二道:“不是不是,她記錯了,不是樓上,就在一樓,我們這就回位置上坐。”說著便要帶她走。

柳雲奮力掙開他的手,哪怕吃痛也強忍著,再對小二道:“我是跟朱雀門斂宗宗主紀玢譽一起來的,這你總聽說過吧,我是他下屬,不信你上去問問。”

那小二顯然不信:“你竟敢打著朱雀門紀宗主的名號在此招搖撞騙,紀宗主怎會招你這麽個屬下入門?”

李成也在她耳邊嘀咕:“你別不識擡舉了,朱雀門可不是你能招惹的,我都幫你到這份上了,你還不見好就收?”

小二見他倆這般形容猥瑣地接頭接耳,更是認定柳雲是在胡吹亂嗙,神色中飽含輕蔑。

柳雲面若寒霜:“你就不能上去問問?”

小二揚起公雞似的下巴:“別以為你把我忽悠走了,你就能偷摸溜上去。方才我已說了,我們玉華樓不是什麽人都能進來的,若你再不報上名號,莫怪我叫人來趕你出去。”

柳雲無奈,她總不能大聲嚷嚷把紀玢譽喊下來親自給她作證吧,或許這確實是不屬於她的地方,她本就不該來吧。始作俑者一臉“你看我說什麽來著,別給臉不要臉”的表情看著她,她若要動怒,只怕會氣得肺疼,但比起互相掰扯,她更不想與此人有任何的沾染,當下唯有忍耐。大不了就到門外等著好了,總歸她是不會跟著李成這廝去的。

正當她要往門外去,階上一人卻喊住了她。

“雲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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