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2.第三百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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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
霧。
迷霧。
重重的迷霧。
穿梭繚繞在氣勢雄壯的層巒疊嶂、高陵溝壑之間，洇染成水墨的畫卷。
雪白的霜無聲飛落，沈沈的露水滴下，無盡的暗綠的松柏、紅黃的山樹與枯敗的衰草，這裏是列山。
蔓延起的濃霧很快湧來，遮籠了碧波萬頃的茉湖湖面，百裏星臺獨自立在訪雪齋簡陋的草棚邊，於這朦朧不明的清冷潮濕的秋霧之中，等待著黃昏的到來。
路已經看不清楚了，遠處有人低低地打著淡紅色的燈籠過來，兩條淺暗的身影在離百裏星臺一丈多遠的地方停住：“爺，趙校尉來了。”
“嗯。”
“回稟主上，查出來了。那沈香手串是蜀王妃送給揚州府蕭家老夫人的壽禮。”
百裏星臺的目光似乎註視著水面上濃到流不動的霧氣，長長的睫羽微微一震，清冷的聲音從唇齒之間流出：“蜀王？”
趙錕寬袍廣袖，一副文士打扮，聞言脖間不覺冒出一股涼意，雞皮疙瘩豎立，禁不住目光飛快地閃了一下，忙崇敬地應道：“正是。這是七年前，成國公的孫子韓德勤送給蜀王的禮物，不過那韓德勤死了已經有五年了。
“不過，雖說是送的，實則是蜀王妃見了喜歡，等於索要了去的。”
韓德勤被要挾？
“他們交換了什麽？”
“蜀王府有座專用於避暑及秋獵的行宮，在成都府外五十裏的杜鵑山裏頭，韓德勤每月指派右軍的人往那山裏頭那尋一種野百合，以冰鑒封存之後不遠千裏送往大都。”
即使有心理準備，百裏星臺依然眉心狠狠地一蹙，袖中的手指陰戾地拳了起來。
趙錕見他依舊不著痕跡地背對著自己，只得繼續往下回稟，方習慣性挺胸背起手來，卻又很快自覺地放了下來，心中說不出的幽恨堪比青柳離亭，收斂了一下情緒：“蜀王府那邊就有意思了。
“這六七年來，右軍各大營幾乎每個月都會有逃兵，成國公倒實在，也不吃空餉，兵逃了就征兵填缺，可征了又逃，逃了再征，屬下多事，替成國公略算了算，這些年統共加起來足有八九千人之眾。
“那些人基本上都逃去了劍南道的深山老林裏，做些打家劫舍、掠奪商隊的營生。”
趙錕說著，眼中起了邪氣的笑意：“而那些莊戶與商隊，竟大多是蜀王的食邑與產業，蜀王府真是富足，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這裏頭的聯系簡直呼之欲出。
然而回答趙錕的，卻依舊只是漫聲，仿佛對答案不太滿意似地：“嗯。”
趙錕楞了楞，一時如臨萬丈深淵。
原本的沾沾自得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茫然無措地望著不遠處那一抹朦朧而修頎的背影，辨不出前方的喜怒。
查了那麽久，總算有了確鑿無誤的消息，可如今看來……趙錕不由得開始懷疑起虎賁衛的能力是否退步了，又尋思著是不是查錯了方向。
時間仿佛凝滯了一般，在這密密匝匝白漭漭的充滿天地的霧氣中，揮散不去地停頓著。
良久，發絲上接連有兩滴水珠落到手背上，涼冽沁人，趙錕的手指禁不住微微顫了顫，腳卻不敢挪動半寸，他身後提著燈籠的水寒也垂手靜立著，若不是他內力驚人，不回頭誰曉得咫尺之間還站著個人？！
“去查，揚州府蕭家與蜀王府所有的人物往來。”
得了百裏星臺的最終指示，趙錕立忙唱諾：“屬下們即刻去辦。”
百裏星臺淡淡地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趙錕落落轉身，就這點回話的功夫，被露水打濕的廣袖漸沈，由水寒引著出去。
百裏星臺依舊立在那裏，水寒回來，見狀道：“爺，晚膳擺在哪裏？”
“這點事也來問我？”
傳過來的聲音低淺，語氣卻相當不善，水寒面色肅然，卻道：“爺，小的有一事不解，還請爺賜教。”
見百裏星臺漠然不搭理自己，水寒老著臉皮道：“爺為何讓趙校尉他們揭穿西越國三皇子的身世？如今的形勢……爺不怕得罪了西越國皇帝？”
果然，百裏星臺轉過身來：“你覺得多此一舉？”
水寒臉上露出半知半解的懵懂：“爺的好，郡主又不知道。”
回答他的是百裏星臺的一聲嗤笑：“你倒實在！”
見水寒似不平地垂著臉，也不說話，百裏星臺眸子裏閃過一絲暖意，溫和地道：“看在呦哥兒的面子上，我也得讓他們心存忌憚。”
水寒驚訝地擡起臉來，也就是說，掌握在百裏星臺手中的，那些西越國對外不能言說的秘密還一止這一件！
“西越國那些人，眼睛只盯著郡主是鎮北侯的嫡女，然而於我，她也是呦哥兒的生母。”
所以，李小仟的清譽是何等要緊！
西越國的人和談完了，拍拍屁股瀟灑轉身留給大都一個小人得志的背影，大搖大擺走了，不帶走一片雲彩，卻留下一地雞毛！
呵呵，想象實在太過容易且美好！
他們完全不懂得人生的艱難！
他只不過略施手段，教會他們客人該有的樣子！
水寒道：“小的懂了，可是郡主那邊……”
百裏星臺的眸色倏地一黯，落寞地轉過身去，不緊不慢地道：“郡主知不知道都一樣，消息卻萬不可走漏。”
“是。”
“讓秦帛將遲初送過來。”
“是。”水寒松了口氣，待轉身，卻又嘴角抿了抿，道，“爺，這個時辰哥兒該醒了。”
“嗯，我這就過去，過半個時辰就傳晚膳吧！”
水寒領命離開，身影漸行漸遠，天地覆又沈寂下來，無處不在的迷霧纏繞著列山與茉湖，以及列山腳下茉湖旁邊的訪雪齋。
前世，趙王從未離開過封地，而蜀王則更是老老實實地被“圈禁”在成都府的蜀王府，幾乎讓世人忘記了本朝還有一個蜀王！
這一世到底出了什麽事，讓趙王來到大都，而蜀王，如今看起來也並不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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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
迷霧。
重重的迷霧。
穿梭繚繞在氣勢雄壯的層巒疊嶂、高陵溝壑之間，洇染成水墨的畫卷。
雪白的霜無聲飛落，沈沈的露水滴下，無盡的暗綠的松柏、紅黃的山樹與枯敗的衰草，這裏是列山。
蔓延起的濃霧很快湧來，遮籠了碧波萬頃的茉湖湖面，百裏星臺獨自立在訪雪齋簡陋的草棚邊，於這朦朧不明的清冷潮濕的秋霧之中，等待著黃昏的到來。
路已經看不清楚了，遠處有人低低地打著淡紅色的燈籠過來，兩條淺暗的身影在離百裏星臺一丈多遠的地方停住：“爺，趙校尉來了。”
“嗯。”
“回稟主上，查出來了。那沈香手串是蜀王妃送給揚州府蕭家老夫人的壽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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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錕寬袍廣袖，一副文士打扮，聞言脖間不覺冒出一股涼意，雞皮疙瘩豎立，禁不住目光飛快地閃了一下，忙崇敬地應道：“正是。這是七年前，成國公的孫子韓德勤送給蜀王的禮物，不過那韓德勤死了已經有五年了。
“不過，雖說是送的，實則是蜀王妃見了喜歡，等於索要了去的。”
韓德勤被要挾？
“他們交換了什麽？”
“蜀王府有座專用於避暑及秋獵的行宮，在成都府外五十裏的杜鵑山裏頭，韓德勤每月指派右軍的人往那山裏頭那尋一種野百合，以冰鑒封存之後不遠千裏送往大都。”
即使有心理準備，百裏星臺依然眉心狠狠地一蹙，袖中的手指陰戾地拳了起來。
趙錕見他依舊不著痕跡地背對著自己，只得繼續往下回稟，方習慣性挺胸背起手來，卻又很快自覺地放了下來，心中說不出的幽恨堪比青柳離亭，收斂了一下情緒：“蜀王府那邊就有意思了。
“這六七年來，右軍各大營幾乎每個月都會有逃兵，成國公倒實在，也不吃空餉，兵逃了就征兵填缺，可征了又逃，逃了再征，屬下多事，替成國公略算了算，這些年統共加起來足有八九千人之眾。
“那些人基本上都逃去了劍南道的深山老林裏，做些打家劫舍、掠奪商隊的營生。”
趙錕說著，眼中起了邪氣的笑意：“而那些莊戶與商隊，竟大多是蜀王的食邑與產業，蜀王府真是富足，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這裏頭的聯系簡直呼之欲出。
然而回答趙錕的，卻依舊只是漫聲，仿佛對答案不太滿意似地：“嗯。”
趙錕楞了楞，一時如臨萬丈深淵。
原本的沾沾自得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茫然無措地望著不遠處那一抹朦朧而修頎的背影，辨不出前方的喜怒。
查了那麽久，總算有了確鑿無誤的消息，可如今看來……趙錕不由得開始懷疑起虎賁衛的能力是否退步了，又尋思著是不是查錯了方向。
時間仿佛凝滯了一般，在這密密匝匝白漭漭的充滿天地的霧氣中，揮散不去地停頓著。
良久，發絲上接連有兩滴水珠落到手背上，涼冽沁人，趙錕的手指禁不住微微顫了顫，腳卻不敢挪動半寸，他身後提著燈籠的水寒也垂手靜立著，若不是他內力驚人，不回頭誰曉得咫尺之間還站著個人？！
“去查，揚州府蕭家與蜀王府所有的人物往來。”
得了百裏星臺的最終指示，趙錕立忙唱諾：“屬下們即刻去辦。”
百裏星臺淡淡地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趙錕落落轉身，就這點回話的功夫，被露水打濕的廣袖漸沈，由水寒引著出去。
百裏星臺依舊立在那裏，水寒回來，見狀道：“爺，晚膳擺在哪裏？”
“這點事也來問我？”
傳過來的聲音低淺，語氣卻相當不善，水寒面色肅然，卻道：“爺，小的有一事不解，還請爺賜教。”
見百裏星臺漠然不搭理自己，水寒老著臉皮道：“爺為何讓趙校尉他們揭穿西越國三皇子的身世？如今的形勢……爺不怕得罪了西越國皇帝？”
果然，百裏星臺轉過身來：“你覺得多此一舉？”
水寒臉上露出半知半解的懵懂：“爺的好，郡主又不知道。”
回答他的是百裏星臺的一聲嗤笑：“你倒實在！”
見水寒似不平地垂著臉，也不說話，百裏星臺眸子裏閃過一絲暖意，溫和地道：“看在呦哥兒的面子上，我也得讓他們心存忌憚。”
水寒驚訝地擡起臉來，也就是說，掌握在百裏星臺手中的，那些西越國對外不能言說的秘密還一止這一件！
“西越國那些人，眼睛只盯著郡主是鎮北侯的嫡女，然而於我，她也是呦哥兒的生母。”
所以，李小仟的清譽是何等要緊！
西越國的人和談完了，拍拍屁股瀟灑轉身留給大都一個小人得志的背影，大搖大擺走了，不帶走一片雲彩，卻留下一地雞毛！
呵呵，想象實在太過容易且美好！
他們完全不懂得人生的艱難！
他只不過略施手段，教會他們客人該有的樣子！
水寒道：“小的懂了，可是郡主那邊……”
百裏星臺的眸色倏地一黯，落寞地轉過身去，不緊不慢地道：“郡主知不知道都一樣，消息卻萬不可走漏。”
“是。”
“讓秦帛將遲初送過來。”
“是。”水寒松了口氣，待轉身，卻又嘴角抿了抿，道，“爺，這個時辰哥兒該醒了。”
“嗯，我這就過去，過半個時辰就傳晚膳吧！”
水寒領命離開，身影漸行漸遠，天地覆又沈寂下來，無處不在的迷霧纏繞著列山與茉湖，以及列山腳下茉湖旁邊的訪雪齋。
前世，趙王從未離開過封地，而蜀王則更是老老實實地被“圈禁”在成都府的蜀王府，幾乎讓世人忘記了本朝還有一個蜀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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