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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第一百六十七章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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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夜雨

待長新嫂子一過來,瞧見白鷗站在漸漸飄落的雨絲裏,不由得唬了一跳,忙上前拉她道:“傻姑娘,你站在這裏做什麽?這兒都是石頭,你靠著豈不生涼?淋了雨身子越發難好了。”

白鷗也沒有出聲,只怯怯地依著長新嫂子來到朱漆回廊下,隨之迤邐而去。

待晚間夏花忙完了事,想起來瞧白鷗,還帶來一小籃子的楊梅,長新嫂便將今日這一節告訴了夏花。

夏花坐了下來,嬌嫩的玉手撐著粉白的兩頤,盯著白鷗目不轉睛地瞧了半晌。

最後她清了清嗓子道:“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救了你,你的命自己既已不要,那以後便是我的了,再由不得你自己做主!我讓你活著你便不可以作踐自己,需得養好了才行,你可懂?!”

白鷗被夏花這個說法給弄懵了,呆呆地望著她,夏花促狹地笑了起來,眉眼舒展,真的如同明媚鮮妍的花朵忽然綻放。

只是過了會兒,夏花又冷凝著臉,擺出一副很兇的樣子,話風一轉:“可若是你不聽話,我就把你送回運河裏頭去。”

白鷗聞言便有些驚疑的樣子。

“你可好好地想一想。”夏花板著臉酷酷地站起身,又轉身對長新嫂子道:“嫂子這些日子辛苦了。我得先回去了,奶奶跟前還需得侍候呢,明兒我找個小丫頭過來照顧白鷗,想來一時摸不到白鷗的性子,還得勞煩嫂子多點撥著些。”

長新嫂子忙笑著應下。

前頭一個小丫頭打著燈籠,夏花撐著油紙傘走在光潔的青石板的路上,雨夜寂靜,一道道細小的水珠線似地不斷落下,在樓閣錯落的花樹深秀間沙沙作響,在湖水小橋的蜿蜒霧氣中默默無言。

華麗儼然而又年代久遠的青園,雕鏤的窗欞深深,園子裏的路旁都點著矮小的石燈,微弱的光暈籠罩在幽暗的雨夜裏,顯得安寧而永長。

黃梅時節家家雨,離蘇州府二兩百地的常州府同樣也是夜雨輕叩。

夜色漆黑深袤而又蒼茫,被雨水打濕的大街小巷空寂無聲,一頂再普通不過的油紙傘從常州知府大宅的角門進入,踽踽獨行多時來到西北邊的一間小屋,那人收了油紙傘推門而入。

點了如豆的油燈,孤單的燈光下,一個十**歲的年青男子疲憊地坐在椅上,束發的逍遙巾與頭發一起被雨水打濕了,黏在他白皙而陰沈的臉上、肩膀上,充血的雙眼微垂,嘴角的弧度有些倔犟,使得那份英俊顯得格外沈郁不安。

逄暮白歇息了片刻,伸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起身去凈房用冷水沖了涼,換了身衣裳,自己拿手巾隨手絞幹了頭發,躺在床上,轉眼便墜入了夢鄉。

然而沒過多久他便從噩夢中驚醒,滿頭大汗地睜開雙眼。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潺潺的聲音讓人覺得這永夜除了雨之外,一片荒寂。

逄暮白忽然間笑了起來,只是在夜裏,那笑聲說不出的孤涼。

吟霜失蹤了,已經十多天了,他到處去找,可至今仍未找到。

他幾乎可以猜到,吟霜極有可能又輕生了,然而他始終不肯放棄,想要找回她。

一個人的世界有多麽可怕?吟霜難道就不覺得嗎?

他這一生,只有她,只為了她,她在,他就在,她走了,他還會獨存嗎?

那個魔鬼般時刻糾纏著她讓她窒息的可怕的過往,一樣是他心中最深最恨最不想回顧的噩夢。

可是他依舊竭盡全力地想要她好好地活著。

他不知道這麽做究竟是對吟霜的愛惜還是殘忍。

吟霜有好幾次都活不下去了,他總是想盡一切辦法將她救回來,懇求她甚至哀求她活下去。

他一次又一次地眼睜睜將要失去她,又一次再一次地將她拉回自己身邊,可是這一回,她怕是終於撐不住了,再也找不回來了。

面對死亡她是那樣的平靜,然而他卻陷在無邊的恐懼之中,任由黑夜將自己慢慢宰割,再一口口無情吞噬。

逄暮白身上的冷汗涔涔,再也睡不住了,起身點了油燈,披了外袍穿上鞋襪,被雨水打濕的袍子與鞋襪穿在身上和腳上冰涼,可是他卻根本不在意,他得去找她,至於找尋的結果,他已經不在乎了。

推開門,一幕幕雨簾出現在他眼前,油紙傘上的水跡還尚未幹,又被他打開。

逄暮白撐著傘走進深夜的大雨裏,他並沒有感覺茫然,相反,他知道吟霜最怕水了,這麽大的雨,她見了不知道會有多害怕。

她一定正默默地躲在哪個角落避雨,他得有耐心,要細細地找,說不定今夜就找到她了。

逄暮白邊走邊尋,看著地上一汪汪的水,覺得自己痛到麻木了的心漸漸回血,他的手緊緊握著拳。

那些神秘的家夥似乎知道他的底細,找他要過一次情盅,十多天之前,曾經又來找他,他們依然拿吟霜威脅他。

是吟霜知道了這件事嗎?怕連累他彌足深陷,罪孽太過,這才負疚離開了他?

他是南夜國大巫師的兒子,這個身份那些家夥怎麽會知道的?!

逄暮白望著眼前深不可測的黑暗與淩亂紛雜的冷雨,臉若寒冰。

六歲那年,他在宮外偶遇溯叔帶著五歲的吟霜垂釣,吟霜坐在鳳凰樹下的小杌子上看書,微風輕撫著她烏黑的發絲與柔軟的春衫,他卻彎腰拾起一塊泥巴扔她,把她嚇了一跳,連書本都掉在地上。

可是他猶記得吟霜當時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哦,原來是這樣一個調皮鬼啊。”

那天回宮的路上,身為大巫師的父親交代他以後要多與吟霜玩耍,且意味深長地說,吟霜的身世關系著一個巨大的秘密,讓他與吟霜多加相處。

他不關心什麽秘密,他只喜歡與吟霜在一起。

因為只有他說要見吟霜,父親才許他出宮,因而他在宮外最自由快樂的日子裏,始終有吟霜的身影相伴。

他上樹掏鳥窩,吟霜不會爬樹,只能站在樹下羨慕地仰望著樹梢上的他,湛亮的目光充滿企盼。他就想辦法結了繩梯將她弄到樹上,吟霜興奮得小臉通紅,比樹上的鳳凰花還要嬌媚。

從那以後,他一旦淘氣過了頭,惹得吟霜不高興,他就結個繩梯扔到吟霜面前,吟霜便會很快地原諒他,和他重歸於好。

他們兩小無猜地度過了三年時間,可是有一天他無意中竟然聽到父親想要萬無一失,準備給吟霜下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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