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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9.第二十一章興師躊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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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興師躊躇

語兮垂在袖中的手緩緩握緊,她垂眸沒去理會查芝箬的得意,她知道她是在有意保留,這讓她越來越沒有耐心等待結果。

語兮霍然轉身朝緊閉的殿門走去,既然查芝箬不會輕易告訴她,或許去問其他知情人,她能更快的知曉答案。

莠兒,卿梧,甚至祁軒。他們之中必然有人了解真相,只要見到他們,或許就……

“害了你親生爹娘的不是別人,正是當今太後,你最愛男人的生母!”

查芝箬不能放任語兮就此離去,如果她沒在她這兒知道一切,那麽男人一定會封鎖其餘所有可讓她了解答案的途徑。而自己,也會成為他首當其沖的問罪對象。

已將素手扣上殿門的語兮瞳仁猛地睜大,這是她從未想過的方向,或者應該說,她從未將身世想得這般覆雜。

她按下心中對身世的吃驚,按下一條條關系梳理後的悲哀,可當這最後一擊襲來,她壓抑克制的種種,都再難維持表面的平靜。

心口像被人狠狠擰著一般,她想起在她懷裏逝去生命的烈舞,她始終沒能認出的妹妹,心痛難當。

她曾因為烈舞對祁軒的情意有過小小的不滿,可到頭來,她才知道那是自己同父異母的親妹妹。

她沒有認出她,初見之時也沒多照料她,最後竟還讓她為自己死了?

哪有她這樣的姐姐!她哪裏配做她的姐姐!

夜城初見父親,他便喚自己鳶鳶。今日她才知道,那不是父親的錯認,而是在她身上看到了母親的影子。

應該悲哀嗎?見到了生父未曾相認,而他和她的妹妹,都因她而死。

語兮不知道該怎樣想象頂著柴府婢女的名頭生下自己的母親受了怎樣的苦,她甚至不敢問一句,她的母親,究竟是不是因她難產而死。

所有與她有親緣關系的人都被她連累,甚至搭救維護了母親和自己的恩人,在養育了她十五年後,鋪好她的退路,然後背負著一切,義無反顧的終結柴氏一脈,求她了無牽掛。

自己的罪,一件一件,一條一條,清清楚楚,無可辯駁。

她對不起爹娘,對不起烈舞,更對不起為讓她後路平坦,刻意疏遠嚴苛的養父。

語兮張了張口,她想嘶叫出聲,卻不想讓外人,讓查芝箬,看到她如此模樣。

對了,查芝箬,她方才說什麽?她說真正害了她爹娘的人,是太後!

如果沒有她,自己的爹娘未必會落得如此結果,不會拖累柴府,更不會牽連無辜的烈舞。

想當初,她那樣逼迫白怡說出宮裏的秘密,那樣想幫祁軒找出他一直掛懷的困於宮中的太後,卻原來,她是在救害了她一家的仇人!

難怪那次覲見太後,她看到自己,會是那樣的反應,原來淵源,在這兒啊!

所以這算什麽?她愛上了自己仇人的兒子,為他生兒育女,為他鋪平皇權之路。到頭來,該說她幫錯了嗎?她和仇人之子竟然……

失魂的語兮驟然身形一晃,她猛力拉開殿門,揚聲大笑,“這就是所謂的孽緣嗎?真是斬也斬不斷啊!”

查芝箬被女子的模樣嚇住,她雖確是想刺激她一番,卻也沒想到語兮會是這樣的反應。

語兮笑了半晌,無視院中聞聲趕到近前憂心忡忡的品銘和憐兒,收笑側身,斜眸看向身後不遠的查芝箬,“今日一敘,收獲頗豐,還望娘娘,好自為之。”

……

離開景仁宮的語兮沒有返回桐鷲宮,在回行路上遭遇第一個分叉口時,她不過短暫停步,然後毅然轉入了與桐鷲宮完全相反的宮道。

品銘和憐兒都在殿前目睹了語兮反常的表現。他們不清楚皇後同語兮說了什麽,但那樣情緒起伏的語兮,確實很久都沒有見到了。

皇後立在大敞的殿門邊目送語兮離開,憐兒關切的追了上去,而品銘回首,就看到了皇後嘴角邊意味不明的淺笑。

沒理會之後她註意到自己時的輕蔑眼神,品銘下意識擡首望了一眼四四方方的宮檐,猛然垂眸,快步跟上即將跨出景仁宮的兩人。

從殿中出來的語兮一直無視著憐兒的詢問,即便知道她是在關心自己,清楚她是一番好意,但語兮始終都沒有予以回應。

她沒有心思去向憐兒或品銘解釋,更甚者,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開口。

追問幾句後仍沒得到答案的憐兒只能安靜的陪著語兮往外走,同緊隨而來的品銘對視一眼,心領神會的都緘默不言。

他們無從知曉語兮經歷了什麽,這讓他們不知要從何開解。

只是比起糾結於此,保證語兮安然返回,才是他們此刻最想完成的心願。不為陌嫣,不為祁軒,不為其他任何人,僅僅是他們想這樣做。

沈浸在自己思緒裏的語兮全然沒註意到與她始終保持著兩步距離的品銘和憐兒都是一副怎樣的神情。除卻用來辨路的那一點註意力,她滿心滿情剩下的都是躊躇和猶豫。

她並不後悔自己調轉方向的決定,但一路行來,這不長不短的時間終究讓她的沖動逐漸趨於平靜。

眼看已轉過最後一處拐角,語兮擡眸吸氣,進而擡了擡手。

得到指令的品銘連忙示意身後的婢女侍從駐足等候,眼眸再轉,這才發覺語兮來到的,竟是當今太後的寢宮,壽康宮。

察覺的憐兒連忙上前,沒有自作主張叩門請見,而是來到語兮身邊,低聲詢問有何吩咐。

品銘行至憐兒對側,視線相交,皆不自覺的抿了唇,結果就聽語兮用淡淡的語氣向他們交代道,“呆在這兒,別跟過來。”

眼見語兮擡手避開了自己的攙扶,憐兒心頭一凜,正欲開口,那邊品銘已然壓低聲音開口,“娘娘,太後正在休養,我們還是……”

“莠兒,你也別過來。”甚至沒等品銘將話說完,語兮垂著眸,再度出聲排除所有阻礙。

品銘和憐兒聞言俱是心神一震,張口還未言語,一道黑影就落在了已跨步向前的語兮和他們之間。

弦月面沈如水,他雖守在景仁宮外,卻也不知內裏的查芝箬究竟和語兮談了什麽。他隱隱有不好的預感,尤其是看到語兮張揚放肆的笑後,越發心頭一片陰霾。

他沒去和早知曉他存在的品銘二人對話,望著語兮未曾停頓的背影,急急喚了聲,“姐。”

既敢現身於人前,弦月自然就不會是柴莠的模樣。而語兮仿佛早已料到,沒有半點駐足和停留,便繼續朝那緊閉宮門的壽康宮走去。

弦月還欲再攔,身後卻有人拉住了他的手臂。回首一看,竟是品銘。

品銘直視弦月的眼眸,略有遲疑,還是輕聲拋出他的結論,“我們恐怕……都攔不住。”

即便品銘對真相還不知始末,但有語兮直奔壽康宮在前,弦月毫不避諱現身阻攔在後,直覺告訴他,今日的變故,絕不會簡單。

他如今並非是對祁軒有了改觀,可他卻也看得出,語兮再冷淡,關於他,對他說的話,她多少能聽進去一些,也思量考慮一些。

弦月很快明白了品銘話中的深意,情緒有了變化,再度回首去看語兮。他的側臉略有緊繃,到底是沒再上前,招手喚來一個暗衛,附耳交代,然後便上前幾步,緊盯語兮動態。

語兮步至宮門正前,仰頭望著那三字匾額。視線下垂,朱紅的宮門緊閉,兩側的守衛靜立無聲,似乎都沒多看她一眼。

其實她也不關心這些,只是上次匆匆覲見,無心旁物,而今次,面對這三個字,面對它背後一定存在的那個人,她下意識就想收集所有相關信息,為不知何時,提早準備。

要不要直接請見然後向太後求證呢?

雖是長輩,雖有舊傷待養,可畢竟年歲不至過大,便是沖撞了,應該……

不對,再怎麽樣,她已是太後,而自己的身份,只怕不僅換不回她的實話,還會招致禍端,難解心疑。

那麽查芝箬會否只是在挑撥離間?她虛構了來自太後的黑手,在真實中掩藏虛假的臆測,用如此的真真假假來擾亂她的心防。

思緒就像是撒出去的網,拉繩收網之前,你從不知道自己是否抓住了那唯一的真實。

語兮的腦子此刻一片混亂,太多的可能在她腦中沖擊對抗,越想,反而越難判斷。

她緩緩朝後退了一步,想要拉開距離,給自己一些空間梳理。

她確定她的身世必有故事,確定查芝箬是想借此挑撥她和祁軒的關系,確定莠兒和卿梧瞞了她些事,也確定太後一定從她的面相上想起了什麽。

語兮可以確定很多事,但她唯一不敢下定論的是,太後真的是拆散她全家的仇人。

如果她們之間真的隔了世仇,那他呢?他知道嗎?他知道自己的母親對她一家做了什麽,知道自己娶了愛了一個背負何種身世的女人嗎?

如果爹爹,如果柴衡是在知道這一切的情況下施壓先皇,令祁軒逼不得已娶了她,那他又為什麽要挑中這樣一個人選呢?

因為他不知道當年有心人的存在?

因為他看中了祁軒的品性和實力?

其實,讓她嫁給一個普通人,也是可以的不是嗎?不必讓她誤會父愛無情,不必令她覺得家無溫暖。

身後再無退路,語兮索性將整個身子都輕輕緩緩的靠到了冰冷的宮墻之上。

到頭來,他也跟自己一樣,被蒙在鼓裏,然後悄然接下殘酷過往那毫不留情的痛擊。

而她現在知道了,這般痛苦難抑,又怎麽舍得再讓他也承受一番呢?

語兮默默擡手擋住自己的雙眼,她仰起頭,讓眸中的濕意回流,不露出痕跡,更不讓自己發出一丁點兒不對勁的聲音。

遠處的三人就這麽看著語兮靠在陰影之下,一動不動,寂靜無聲。

他們各自的心底都有洶湧潮水翻卷,但他們卻也深知,自己可能,真的幫不上忙。

憤恨讓語兮決然,柔情則令她心軟。

語兮終究不想掉入查芝箬精心準備的陷阱,不想與太後發生沖突,更不想讓祁軒為難。

她重重的嘆了口氣,然後直起身子,轉向三人。無解的結果只能自己吞下,可就在她眸光觸到神色一亮的弦月時,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一個讓她全身戰栗難以平靜的念頭。

她愛的男人,是否也在這些故事中,扮演了一個她絕對想不到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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