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14

關燈
14

14

科學家至今沒有弄清魚類有沒有痛覺,因此他們無法解釋魚為什麽會在吞餌後奮力掙紮。

斯內普也不知道答案,他追尋本能溯游至一個危險卻誘人的地方,然後嘗試用物理方式掙脫,那些毫無風度的話從他尚處變聲期的嗓子裏說出來就好像用一根缺了松香的琴弓粗暴地摩擦琴弦。

“喜歡?那伊萬斯小姐口中的喜歡未免太廉價了一些。你用什麽來表達你的喜歡?用你的嘴唇嗎?那請問有多少人獲得了你的喜歡?除了我這個‘可憐’的斯內普以外還有誰?布萊克、托馬斯,或者說這些人還無法滿足你對自身魅力的印證?”

他無法看透伊萬斯的表情,但她的眼眶裏似乎馬上要有亮晶晶的東西滑落,她要哭了嗎?感謝梅林,這位麻瓜終於意識到了她的眼淚比脖子上的圓珠子更值錢一些,只是她應該對著剛才那小子流淚,這樣他說不定會過來給我兩拳。

斯內普的血液因這個幻想而微微沸騰。然而佩妮並沒有哭,她只是固執地站著,牽著她那條窄長的影子。

“多麽偉大的麻瓜之愛啊,你不會認為我會為此感動不已吧。”

如此堂皇的語調,斯內普覺得他真應該去參加聖誕唱詩班,而不是在這裏詠嘆一段負心漢的獨白。看來他天生擁有成為惡人的超能力。

所以快點離開吧,伊萬斯。

“很好,很好,”一道沙啞的聲音從高臺上流淌下來,散發出陰冷的氣息,“十分清晰的記憶,盧修斯,看來你為我們帶來了一位非常優秀的朋友。”

“是的,我的主人,”盧修斯·馬爾福微微欠身,“西弗勒斯是最合適的人選。”

“我確實需要一些新鮮的血液。一個充滿野心的混血,這不禁讓我想起一些往事。只是這位新朋友顯然還需要再經歷一些考驗不是嗎,”黑暗中的人突然笑了起來,“鉆心剜骨!”

斯內普立刻從屈服的跪姿轉變為毫無尊嚴地躺著,他抑制不住軀幹的抽搐,兩側的食死徒們哄笑一團,圍觀這位年輕人是如何放棄抵抗的,就像他們之前一樣,其中一些舊貴族們主動別過頭,因為他們的家庭教育中並沒有這種欣賞慘狀的離奇審美。

在無法辨別具體位置的疼痛中,斯內普察覺到有人再一次入侵他的大腦,以一種絕對的俯視。對方大搖大擺地穿行,毫不在意路徑與順序,就好像他這次的目的並不是看見什麽,而是為了宣誓他對於這顆腦袋的所有權,他要將裏面所有的東西攪亂。

大腦封閉術的要義從來不掩藏,而是取舍。十八歲的斯內普深谙此道。

看來他提供給黑魔王的記憶還不夠多,於是他再次毫不吝嗇地上繳人生中與最悲慘與最值得被嘲笑的片段,如果這能讓他獲得信任,如果這能讓他變得強大。

艾琳·斯內普倒在血泊之中,這是她難得看起來帶有色彩的時刻,平時的她總是蒼白的裹在黑色長裙之中,像一個哀怨的幽靈。她的眼睛沒有完全閉上,低垂凝視自己的手,不認識她的人或許會將這個片段截取為一幅聖母像,血液成就了她的聖光。托比亞·斯內普則仰臥在墻角,無法判斷他是否還清醒著,酒氣充盈著整個蜘蛛尾巷二十九號。

推開大門向外走去,是帶著霧氣的墓園,白色的濃霧齊齊卷住一塊石板,上面刻著艾琳的名字,下邊沒有墓志銘,未來將沒有人知道普林斯家最後一位純血的姓名,她失去了與魔法世界唯一的聯系。另一邊則是托比亞的墓碑,顯然這塊石頭要更劣質一些,邊緣還留有打磨時留下的白色粉末。這是一場沒有牧師也沒有觀眾的葬禮,烏鴉途經此處時盤旋了兩圈,組成了一支天然樂隊。

回頭,霍格沃茨的城堡被翻轉,由此推斷記憶的主人正在扮演塔羅牌裏的倒吊人,眼前一個棕色頭發的男孩揮舞著魔杖興奮地叫著,“看看,看看鼻涕精的內褲。”另一個黑發的男孩把格蘭芬多的領帶吊兒郎當地掛在脖子上,他笑著附和,“尖頭叉子,我們可不能指望所有人都能買得起新內褲。”

暑氣讓畫面出現一些波紋,圍觀者的臉龐相繼出現褶皺,熱浪持續不斷地傳入,不知道源頭是曬在腳底的陽光還是因倒懸而充血的大腦。

邊上還有一個非典型性的格蘭芬多,他站在一旁,想要鼓掌的手鎖在袖子裏,飄忽的目光顯示他在緊張一些什麽,太陽向西傾斜,他的影子越來越長。他似乎想要逃離人群,跟上他!別讓他跑了!

他快步來到打人柳前,勉強躲過了那些揮向他的枝條,擠入一個小洞,那個洞太小了,連回憶裏的空氣都變得稀薄,裏頭的煤油燈也在控訴,只發出微弱的光。一塊奇異的陰影被投在墻壁上,毛發,指甲,最後是獠牙——原來這是一個狼人。

被他發現了,他伸出了利爪,喉嚨被掐住,快要無法喘息,怎麽辦?

突然視線清明,城堡又回到了眼前,一抹紅色的身影闖了進來,她怒氣沖沖,為刺眼的陽光添了一把柴火,“把他放下來!”

兩個男孩交換了一下眼色,妥協道:“當然可以”。不難理解這個女孩與棕發男孩有著特殊關系,即使是吵架的內容也因一方的遷就而顯得帶有桃色。

“統統石化!”黑發小子扯了扯他的領帶,在這個世界歸正後隨即放出了一個咒語,使好不容易正常的畫面開始變得靜止。他看上去很眼熟,因為他擁有布萊克家的一切特征,黑色的頭發,神色的眼睛,除了脖子上那條紅色的帶子,“看來我也不能指望每個人都擁有一張會說話的嘴,鼻涕精,你連‘謝謝’這個單詞都不會拼嗎?”他傲慢地說。

“布萊克!”女孩制止了他,她甚至掏出了自己的魔杖。噢,原來這是布萊克家的小兒子,傳聞中的純血叛徒,有趣,不知道布萊克家族那塊毯子上的洞有多大。

棕發男孩極不情願地說出了解咒,“鼻涕精,算你走運!要不是因為莉莉······”

“我用不著她這種臭烘烘的泥巴中來幫忙!”這個聲音不屬於視線裏的任何一個人,它十分低沈。

場面再次焦灼起來,在場的人全都變了神色。棕發男孩怒吼著快點道歉,女孩則朝他喊著我用不著你來逼他道歉,你和他一樣討厭。

真是看不夠,很久沒見過這樣青澀的戲碼了,但是有趣的東西總是轉瞬即逝,下一秒畫面已經又回到了一條空曠的街。從邊上零落的薔薇枝條可以知道這是個普通的冬天。視線被禁錮在了地面一條纖細的影子上,就好像這只是記憶裏無關痛癢的一副靜止裝飾畫。

待到有些等不及了,影子才逐漸從視線中消失。與其說是它在消失,不如說是視角被強行扭去了另一個方向,它一寸一寸地被擠出了視線。

“真是美妙。”

“是的,主人。”底下的人們紛紛應聲,即使他們什麽都沒有看到,但這位年輕人濕透了的額頭已經娛樂到了他們。沒有什麽比看著別人像自己一樣墮落更令人快樂的事了。

斯內普匍匐著來到高臺之上,他沒有力氣擡頭了,對於記憶的篩選耗費了他太多的精力,這比忍受鉆心咒還要困難。他一邊防止自己在痛苦的回憶中溺亡,一邊抽絲剝繭呈上應該被看見的東西,其中有一些紕漏,但問題不大,這個闖入者過於自大了,顯然這位黑暗之主並不期望在這個斯萊特林畢業生的腦袋裏搜刮到什麽有用東西。他像是一個坐在包間裏觀看音樂劇的富人,只是享受這個過程,而不是內容。

緩慢地卷起袖子,斯內普的手指因為剛才的疼痛而僵直,解開袖口的時候險些打顫。

後排的好事者大喊著讓他別耍花招,快一點,然而話音未落就被臺上的人用一條咒語結束了生命。

“安靜。”黑魔王不疾不徐地說,“友善一點,對我們的新朋友。”

他說話的語氣讓斯內普想起學校裏討厭的教授,或是校長室裏的那頂破帽子,這種洋洋得意的語調可稱不上友善。但他來不及多想了,那根古怪的魔杖已經劃了上來。

這次的痛感比起前面那陣劇痛算不了什麽,像是縫衣針在細密地刺。它留下一個醜陋的標記,或者也可以說這是權力的符號,成年的標志。斯內普閉上眼,攝神取念的副作用還未散去,他好像又回到了最後出現的那條街。那是科克沃斯吧?那煩人的煙囪還在不停吞吐。

他踏上了一個完全相反的方向,越走越遠。

“歡迎,西弗勒斯·斯內普。”

黑魔王的聲音回蕩在大廳裏。

很久以前也有人念過這個名字,霍格沃茨的破帽子,啤酒肚的魔藥課教授,除此之外還有誰?

“這是西弗勒斯·斯內普,我的一個朋友。”

轉身,那個影子還在燈下。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