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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他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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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他的往事

項伯聽她叫自己的小字,忍不住說:“沒大沒小,叫舅舅!”

二舅母項李氏就說:“你自己就是個最沒大沒小的,還敢說別人!”

項伯是項燕的老來子,也是被項梁夫婦照顧大的,項李氏就如同他第二個母親,因此也不敢還嘴,只嘻嘻笑著。

項籍道:“小叔最怕二嬸!”

項伯也不顧年紀之差,回嗆道:“說得你不怕似的!”

項李氏故作生氣,瞪著眼:“我幾時兇過你們?”

項伯和項籍立即縮著脖子不說話了,項燕和項梁都眼含笑意聽著他們鬥嘴。

一時間大家都笑了起來,項家家風融洽,因是武將家庭,並沒有那麽多繁文縟節,懷瑾在在這兒無比自在,竟真的有了家的感覺。

吃完飯,項李氏領著項聲三個下去了,而項燕則要帶著她去祠堂。

項梁道:“我就不去了,白天的事還沒處理完。”

“我陪著去吧,二哥先忙正事。”項伯知道他是怕看到姐姐的牌位,自從姐姐的牌位放進祠堂後,二哥幾乎只有過年才去祠堂了。

到了祠堂,項燕遞過鑰匙,項伯就上前打開了鎖,然後先去裏面點了燈。

隨著油燈被一盞盞點亮,祠堂裏的祖先牌位漸漸出現在眼前,懷瑾有些震撼,祠堂裏六七十多張牌位。最高處應該是項家最初那位老祖宗的牌位,接著下來,她在左邊的角落裏看到她母親的牌位:項氏九世孫女·芷。

牌位上幾個字,囊括了母親的一生。

懷瑾呆呆的站在那裏,一顆被塵世磨礪出厚繭的心臟有些說不出的難過,母親是死在她懷裏的,臨死前她唯一擔心的就是自己。

悲從中來,懷瑾慢慢走上前,撫摸著冰冷的牌位,她喃喃道:“母親,懷瑾來了……”

即使過去這麽多年,她依然記得母親懷裏的溫度,記得母親對她所有的好。

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掉,她看著這張牌位,仿佛又看到了母親,嘴角微微彎起,她低聲道:“母親,我給你報仇了,倡姬和她女兒都已經死了,我親手給你報仇,母親……”

她哽咽難忍:“我過得很好,這些年……我很想你。”

項燕看著牌位,征戰沙場一生的鐵將此時也難忍淚意。阿芷,你女兒懷瑾來看你了,我們終於找到她了,你高興嗎……懷瑾已經長成一個大姑娘了,她成了一個了不起的女子。阿芷,你若能看到,想必也會高興、會驕傲有這樣的女兒吧……

“父親……”項伯收起嬉笑神色,肅然扶住項燕。

項燕擺擺手,沈聲道:“我沒事。”

祭奠完,祠堂的門再次被鎖上。

項燕帶著她走在花園裏,夜色深深,項伯在前面打著燈籠。

“懷瑾,外爺有話問你。”項燕盡量和藹的和她說話,不過久經沙場的人,再親切還是有一股殺伐沈肅之氣。

懷瑾一楞,然後項燕就說:“你二舅已經把你這些年的事都告訴我了,懷瑾,外爺很替你驕傲,你做到了許多人做不到的事。”

先褒揚了一番,而後切入正題:“只是你既已報完仇,為何不願意回來呢?你在秦國……我聽說並未任官職,也沒入後宮,卻掌著秦王的鳳印……這到底是個什麽說法呢?”

其實並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擔心她的將來,懷瑾正斟酌著,只聽項燕又嘆道:“你既想留在秦國,為何又嫁給了張良?我聽聞秦王很看重你,這次回來外爺也看到了,那些士兵和馬車,他倒是對你很上心。懷瑾啊,你跟外爺說說,你是怎麽想的?”

沈默了一小會兒,她道:“我和秦王,是朋友,至於鳳印……我只是幫他一些忙,暫行女官職責而已。外爺你既然聽二舅舅說了,必定也知道秦王於我有恩。”

“話雖如此,但你總不能一輩子在秦國當女官,秦王可說過要娶你?”項燕問完這句,想起項梁說的,她拒絕了嬴政,不由有些頹然。

他雖不喜秦國,可秦王確實為霸主,幾年時間而已,卻已經滅了韓趙兩國。若連秦王都入不了她的眼,將來他們又上何處給她尋個夫婿呢?

嘆了口氣,項燕只好道:“你總要想一下將來……”

懷瑾慢慢走著,想了一下,將來……她也不知道將來如何,又如何能回答這個問題?

沈默了片刻,她道:“誰人能知道自己的將來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過了年,只怕秦楚兩國將要交戰了。”項燕躊躇了一下,把政事和她也一並說了,但見她臉上並沒有吃驚之色,只是平靜的問:“外爺怎麽知道的,莫非是秦國下了戰書?”

“只是得到消息,說秦國正在整頓軍馬。韓國趙國已經相繼滅掉了,楚國魏國與其相鄰,下一個不是我們就是魏國。”項燕背著手,神情肅穆,亦有些擔憂。

果然是老將,懷瑾心道,經驗豐富,政治嗅覺也相當敏銳。

她道:“如果開戰,外爺要上戰場嗎?”

項燕點點頭:“那是自然。”

懷瑾有些難過,聲音小的如蚊子哼一樣:“可以讓別人去打嗎?”

項伯在前面聽笑了,憋著笑聲說道:“小姑奶奶,楚國的兵力八成都在你外爺帳下,他怎麽可能不上戰場?”

“項家兒郎,世代從戎,這是我們的命運。”項燕平靜的說道。

懷瑾看著他滿頭花白的發絲,有些心酸。

下一秒她聽到項燕嚴肅的叮囑:“國與國之間的事,你一介女流千萬不要參與。你要在秦國做女官也罷,想在楚國當千金小姐也好,總之這些事情你沾都不要沾。”

這樣無論是楚國贏還是秦國贏,她都能活得好好的。

項燕停下腳步,昏暗的燈光下,他的臉光影分明,深深的皺紋裏每一道都是滄桑。他看著懷瑾,沈重又悲切:“你的母親死於權力之爭,你不能步她的後塵,懷瑾,你要好好活著。”

“我從來都是如此,只想好好活著。”懷瑾在他的註視下,緩緩說道。

項燕看著她脖子上的一道舊傷疤,皺眉斥道:“那你脖子上的那道疤怎麽來的?聽說你還曾想殉情?小小年紀,哪裏學來的!世上的好男兒都死光了,一個張良也值得你這樣!”

項伯在一旁不厚道的憋著笑,懷瑾有些尷尬,臉上都燒了起來:“外爺,那是以前……”

見她露出小兒女情態,項燕眼中也閃過一絲笑意:“好,那是以前,不過現在呢?張良已經死了,你……”

懷瑾深吸一口氣:“他沒死。”

項燕疑惑:“沒死?你不是親自替他辦了喪禮嗎?”

“這要說起來那是一個很長的故事,總之,他還沒死。”懷瑾嚴肅起來,迫切的看向項燕:“外爺,我夫君他前些日子離開了,我看到是韓國的舊臣來尋他了,你那裏有什麽關於舊韓國的消息嗎?”

項燕盯著她,蠟似的眼珠動了一下,嚴肅道:“楚王上個月借了一萬兵馬給橫陽君。”

項伯不以為然,有些不屑:“在楚國磨了四年才借到兵,這個橫陽君成不了什麽氣候,再多給他兩萬兵馬,也難以成事。他在楚國待了四年,誰不知道他是個庸才!”

“你是說,張良去了橫陽君那裏?”項燕問她。

懷瑾沈默的點點頭:“想來是這樣的。”

項燕繼續背著手在花園裏散著:“那想來這次要有些大動作了,張良,張子房,這個人啊……可惜跟了韓成……”

項伯可惜道:“恰如那鮮花插在牛糞裏。”

項燕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慢悠悠說:“若不是我們從中插了一腳,張良早就借到兵覆國了。韓成不辨菽麥,為了討好陛下逼走張良,真是叫人嘆息。”

懷瑾低著頭,不加以評論。項燕說得若無其事,但其實也是變相的給她解釋給她道歉:我們不是有意針對你老公的,主要還是韓成這蠢貨不幹好事。

見她無動於衷,項燕不由感慨了一下自己這個外孫女真是好定力,旋即又交代:“再有,無論張良要做什麽,也都與你無關,即便他是你的夫君!切記!”

懷瑾低聲應和:“外孫女知道的,外爺放心,我必會保重自己。”

這一場談話就到這裏為止了,這一夜懷瑾端著滿腹心事入睡,滿腦子都是張良。

接下來的幾天,她也一直打聽著各種消息,開始時是問項伯,可項伯平時不是待在軍營裏就是在外面游蕩,政事幾乎不怎麽知道。

後面項聲知道她在打聽這些事,就毛遂自薦,每天跟說書一樣給她說著張良在楚國所有的事跡。如何入楚國,如何幫助負芻得帝位,怎麽在朝堂上周旋……

懷瑾聽著這些點點滴滴,滿是驕傲,又盡是擔心。

他有那麽多過往,她從不曾參與,他也從不主動說起,她只能在別人口中得知。那是另一個張良,她幾乎沒有見過的張良:步步為營、深謀遠慮、計出萬全。

聰穎睿智到不似凡人,穩如泰山以一馭萬。

“舊韓國多昏庸之輩,唯有兩個珍寶,一個死在秦國的牢獄,一個跟隨著蠢貨明珠蒙塵。”項聲說起張良,滿是唏噓。

懷瑾望著自家表哥,好奇:“橫陽君真的有那麽蠢嗎?那楚王怎麽還肯借兵給他?”

項聲與兄長和父親完全不同,他不似武將沈悶,談性頗豐,消息也靈通。

聽到懷瑾這麽問,他搖搖頭,道:“倒也沒那麽蠢,我與他也曾有過幾次交集,也算是有些智謀,可那些智謀都……都……”

項聲想了半天,終於想到怎麽形容了:“很不切實際!而他素日驕矜自大又目中無人,所以很多人都不喜歡他。”

見她出著神不知道在想什麽,項聲又出言說:“你想啊,張良來了半年,把新帝都拉下馬了,給負芻鞏固了一個鐵打的江山。而韓成連借個區區一萬兵馬還花了四年,你說是不是膿包?”

那確實是有些膿包了,懷瑾稍微鄙夷了一下,不過有張良在,就算是阿鬥他肯定也能扶起來的。

不知道張良現在到哪兒了?他在做什麽呢?

思念湧上心頭,懷瑾的眉毛耷拉著,有些低落。

“你和張良……你們怎麽好上的?”項聲見她神色萎靡,大約也能猜到她的心事。

項聲是健談的性子,懷瑾也就直言:“我們起先私定了終身,後來我以為他死了,就去了潁川辦了冥婚。”

項聲露出一個苦笑:“你這性子……”

私定終身可謂是離經叛道,若是父母健在,是可以完全不認這門親的。懷瑾不置可否的笑了一聲,趕忙說起別的岔開了話題。

在項家待了小半個月,期間和項伯又出去了幾次,和他那幫朋友也見了幾次,不過懷瑾並沒有特別把這幫小孩子放在心上。

她所掛心的只有一人,因而日日讓項伯打聽外面的消息,可什麽消息都還沒有,她只能日日懸心了。

就這樣一直到了過年,年關那日老天爺給面子,是個大日頭。

項家上下喜氣洋洋,從奴仆到上百門客,都見到了家主項燕親自介紹的懷瑾小姐。

年關這日,早上祭祖。

中午宴請門客。

晚上是項家人的年夜飯,懷瑾見到了項氏一族許多人,在項燕的示意下,認了一大堆叔叔伯伯舅公,卻是一張面孔都沒記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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