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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故斷危弦(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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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頃刻間,沈臨洛便豁然伸手擋開,退後兩步,將酒杯往桌上一放,沈下眉眼道:“你醉了。”

然後徑直走到門旁,砰的一下拉開房門,將侍立在門外的流鶯嚇了一跳:“少……少爺,你怎麽出來了?”

“照顧好公主。”

說罷,再不遲疑,踏出門去。

流鶯心頭一落,知道計策沒有成功,忙走進屋中,只見飲音衣衫散亂,頹然的倚坐在床邊,眸光中盡是哀傷。

不過,須臾,哀傷盡數轉化為了不甘和恨意……

……

夏清時過了月洞門,還沒走幾步,便見綠筠拿著石青色花緞錦裘正往外走,見到夏清時,綠筠立馬奔了上來,忙將手裏的錦裘披到夏清時肩上。

“公主怕冷,天色一晚,寒氣便湧了上來,仔細凍壞了身子。”

夏清時側頭笑了起來:“這都快入夏了,哪裏還有寒氣,你真是小題大做,這麽晚,還不快自己去歇息著。”

兩人一璧說笑著,一璧往芷籮閣中走。

一到房中,夏清時便支開了綠筠,自己坐在桌前,點燃了一盞小銅燈,拿出紙筆來梳理近幾日發生的命案。

她雖已經查過幾次案子,可畢竟還是新手,面對呈現在眼前的各種線索,和隱藏在線索後面的蛛絲馬跡,皆需要一點一點的從頭分析。

夏清時提著筆正欲往那白紙上頭,寫下第一個字時,房門忽然被人輕輕的敲了兩下。

“進來罷。”這個時辰,許是沈臨洛來了,不過她沒有想到沈臨洛被飲音叫了去,竟能如此快的脫身。

木門吱呀一聲推開,夏清時看到門上雕著的合歡花一晃而過,一道青綠色的衫子便閃了進來。

綠筠將房門一掩,笑吟吟的走了過來。

“綠筠?”夏清時有些疑惑,“你怎麽還沒睡?”

綠筠走到桌邊,伸手拿起墨塊便磨了起來:“正要睡下,透過窗影,卻見公主坐在桌前寫寫畫畫,綠筠便睡不著了,索性來給公主磨磨墨。”

夏清時正要說話,卻被綠筠阻止:“公主別趕綠筠走,綠筠知道公主正為這幾日的案子發愁,綠筠雖不如公主聰明,無法替公主排憂解愁,但長夜漫漫陪著公主磨磨墨還是會的。”

夏清時無奈,只得讓綠筠留了下來,一邊在白紙上寫下:畢霓霜,女子,商人薛任小妾,芳菲院榕樹中,喉破血流而亡。

一邊問道:“你也聽說了這幾日發生的事?”

綠筠點頭:“整個京陵裏都傳得沸沸揚揚,說是出了一個殺人魔頭,專殺女子,但凡被他所殺之人,死狀皆是慘不忍睹,人人驚怕,女子更是天將黑便不敢出門。便連兇手,也有所傳聞……”

夏清時又在第二行提筆記下:李香香,女子,銜香樓琴女,啟竹酒樓中,繩索勒死、焚屍。

“哦?兇手?”

“沒錯。”綠筠應到,“有人說兇手是個采花賊,所以死者皆是女子,也有人說兇手是個俠客,殺的都是些……不幹不凈,道德敗壞的女子,實乃為民除害,不過,還有人稱,其實兇手是一個和尚,他聽說每次屍體出現時,那和尚都在附近……”

只是綠筠沒有提到的,還有很大一部分百姓認為,近日的兇殺案與京陵城鬧鬼有關,綠筠隨了夏清時,不信這些,因此,完全將這個說法拋在了腦後。

夏清時接著寫下第三行:姓名未知,女子,身份未知,沈府木箱中,許是中毒。

然後說道:“嗯,死者確實都是女子沒錯,兇案附近也確實總有個光頭和尚,看來謠言也有幾分真,卻也始終是摻了大量的假。”

話說著,又提筆往第一行後補充到:鹿子林裏數十具死狀相同的屍體。

在第三行木箱中後補充寫:黃金?

接著咬著筆頭,思忖著這三起案子之間的聯系,難道真的僅僅只有皆是女子,這一點聯系嗎?

夏清時知道不可能的。

只要是連環殺人案,兇手選擇將殺之人間,定然會有所聯系……

“可,這聯系究竟是什麽呢?”

夏清時必須要快一些想出來才醒,短短幾日已死了這許多人了,她擔心,或許明日,又有下一個受害者。

只有找到死者之間的聯系,才能在兇手作案前,找到下一個受害人,避免慘劇的再次發生……

一想到這三個女子,和今日在鹿子林裏見到的那許多屍體,夏清時仍覺得觸目驚心。

“咦?”綠筠見公主看著紙上的文字蹙眉沈思,忍不住也垂眸看去,可一看,卻覺得有些奇怪。

夏清時聽綠筠忽然發聲,擡起頭朝她看去,只見綠筠神色遲疑,似乎有話要說,又有些不確定的模樣。

“怎麽了?”夏清時問到,很多事情都是當局者迷,自己深陷其中,反而容易忽略,“你有發現什麽嗎?”

綠筠躊躇片刻:“有些像……不過,也有些牽強,我也不知道對不對……”

“沒關系。”夏清時安慰到,“有什麽想說的,都說出來便是,無論對錯。”

“公主你看,你寫這畢霓霜死在芳菲院的榕樹中,樹木不就是木嗎?李香香死在啟竹酒樓的房內,卻是被焚屍的,也就是說,有火;今日送來的木箱也裝著許多的黃金。這是不是五行?金木水火土?”

夏清時因自來不信這些東西,因此從未往這方面想過,此刻一看,果然如此。

她原本便覺得屍體放在榕樹裏實在怪異之極,箱子裏的黃金也顯得多餘。

可若是兇手特意要做出五行來,那便說得通了!

夏清時當即拿起筆,沾了沾墨汁,在三個案子後寫上:木、火、金。

隨即朗聲讚道:“綠筠,你真是聰敏!”

話音剛落,房門又響了起來。

這一回定然便是沈臨洛了。

夏清時揚聲道:“進來罷。”

房門剛一推開,便有一股酒氣順著門縫便鉆了進來。

“少爺喝酒了?”綠筠看過去,才發現沈臨洛身前濕了一大塊,看樣子是被酒水汙了衣衫。

她將手裏的墨一放,眉眼一閃,便道:“少爺許是醉了,奴婢去打些水來,公主快替少爺擦擦吧。”

聽到前一句話,沈臨洛正想反駁,想他酒不離身的人,怎麽會輕易便醉了,可聽到後一句,他便把反駁的話咽了回去……

夏清時苦笑,她還能不知道綠筠這丫頭打的什麽主意。

在綠筠眼中,夏清時已經是沈府的少夫人之一,這深宅大院裏的夫人皆是要爭寵的,綠筠那丫頭,在為自家公主做嫁衣。

只是綠筠不知道,夏清時根本不願穿這嫁衣。

等回過神來時,綠筠已經打來了水,盆一放,門一關,便自趣的告退,回房睡覺去了。

沈臨洛笑意吟吟的望著坐在桌前一動不動的夏清時,故意挺了挺胸:“不是說公主要幫我擦擦的嗎?”

夏清時頭也不擡:“自己沒有手的嗎?”

沈臨洛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哎,那我只好將上衣脫下來,慢慢的,仔細的擦一擦了。”

夏清時臉倏爾變得通紅,一下擡起頭來,瞪著沈臨洛:“流氓!”

沈臨洛假裝一驚:“怎麽成了流氓了?我這皆是按公主的要求行事。”

“不要臉,我又沒讓你脫衣服。”夏清時慌忙別過了頭,不知怎麽的,忽然想到了那個夜晚,心不受控制的劇烈跳動了起來,臉便如同烤了一整個下午的炭火般火熱起來。

她一把推開跟前的窗戶,讓夜風吹拂了進來。

然後轉身便要去拿帕子來替沈臨洛擦衣衫上的酒漬。

卻被沈臨洛伸手攔住了:“和你說笑的,水酒灑我身上,全當熏香用了,我喜歡還來不及,不用擦了去。”

說罷,還故意使勁的吸了吸鼻子,聞了兩下。

哪知夏清時離得他太近,這一聞之下,醇香濃烈的酒氣中帶著幾分夏清時頭發的清香。

沈臨洛喝酒從來不醉,此刻卻是醉了。

忙故作鎮定,走到桌前,去看夏清時攤開在桌上的那張紙。

“五行?”沈臨洛眸光一定,出口問到。

夏清時回過神來,應道:“猜測而已,也許只是湊巧,多想了。”

沈臨洛的眉頭鎖了起來:“在未找到確鑿的證據之前,所有的一切皆是猜測。”

“目前這三起案子,兇手殺人的手法完全不同,死者相互之間看似也毫無聯系,若不是你兩次看到術方和尚出現在現場,幾乎都要斷定為三起獨立不同的案子。”

沈臨洛看了眼紙上的墨字,接著道:“要破解一個連環殺人案,最關鍵的便是要破解兇手殺人的動機,在這一個案子中,兇手的動機顯而易見,正因為顯而易見,卻更顯得撲朔迷離。”

“因為,其他的案子裏,兇手的目的是想要真正的殺死那個人,而這一起案子,兇手的目的卻是你,夏清時。”

沈臨洛頓了片刻,糾正道:“也或許是綰陶公主,總之,是你,我眼前的這個你。”

“兇手設計了一個巨大的圓圈,在案子還未發生之前,已經將你拉入了圓圈之中,那個術方和尚,也許他便是兇手,也許他只是圓圈裏的其中一環,兇手做這一切,定然早已知道了你的身份,術方和尚卻仍將你送進監獄,他知道我會將你保釋出來,而這一切卻僅僅只是開始。”

這一切僅僅只是開始……

夏清時心頭一震,同樣的話,段南唐曾不止一次的對她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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