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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雲開霧散(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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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清時獨自一人騎一匹背長腰短的烏背駿馬,右手握住馬韁,左手高舉著飲音公主的令牌,進了榆函山。

馬兒渾身烏黑,四蹄卻又似雪般白,奔跑起來便如一片踏雪而來的滾滾烏雲,帶起霹靂驚雷。

一進榆函山不久便有數根鐵鏈橫亙在路中央,意欲絆住飛奔而來的馬蹄。

然而這馬兒起落迅猛,數根鐵鏈皆被它一一跨過。

夏清時是來自投羅網的,自然不能任由馬兒繞過去,略一拉韁繩,放慢了馬兒的速度,下一刻,一根鐵鏈已纏在了馬蹄之上。

馬兒雙蹄一揚,夏清時便順勢撒了韁繩,滾在了砂石地上。

一旁的人瞬間欺身而上,直往夏清時的背上壓來。

以夏清時的身手,甫一挨地便能一躍而起,她久經沙場,這隨機應變的本能便能讓欺身而來的人手腳盡數折斷,動彈不得。可此刻,她只是束手就擒,任由來人將她鉗制,扭住雙手。然後拿麻袋將頭一套,將夏清時丟上了他們的馬背。

下了馬背,夏清時便被一路推搡著,跌跌撞撞往前走。

也不知到了哪裏,忽然有人伸手,將她頭上的麻袋摘下。

夏清時緩了緩,睜開眼便見到在她對面,被反手捆綁在木柱上的飲音公主。

飲音一見到夏清時神色又喜又悲。

她喜的是來人不是沈臨洛,讓她放下心來,悲的是來人既然不是沈臨洛,而是這綰陶公主,想必不是來救自己的。

夏清時只掃了飲音一眼,見她渾身雖然滿是汙泥,一副蓬頭垢面的狼狽模樣,想必是被抓時竭力反抗,吃了些苦頭的。不過看她精神狀態尚好,並無受傷,遂也安心下來。

隨即便移目四看。

目光一晃,便見到了端坐在上首,一身銀貂裘衣,目光炯炯的男人。

只一眼,夏清時便覺此人似曾相似,仿佛已見過他千萬次,卻又怎麽也想不起來他的名字。

卻見那男人也是一怔,眸光一閃,犀利如刀,沖夏清時朗聲問道:“你是什麽人?沈臨洛呢?”

聲音乍起,帶著些許江南的口音,夏清時猛然間便想起了葉南音,幾乎是脫口而出:“你是葉北亭!”

難怪覺得他如此眼熟,葉北亭與葉南音不愧為兄妹,長得實在太相似了。

段南唐果然與葉氏勾結。

沈臨洛一到此地第一次與蠻夷的部族交戰便覺得此戰並不簡單。

往常的蠻夷部族向來只是硬拼,從不講戰略謀術,此回卻忽然懂得了伏擊偷襲等等戰術。

沈臨洛與夏清時皆覺得此戰必定不是只有蠻夷部族和大梁兩方如此簡單,定然有其他的暗流夾雜其中。

雖然葉北亭當年便是從虎口關驅逐出境的,但想到他好歹也是南玉人,理應不會勾通外敵入侵自己祖國,卻沒有想到,竟然真的是他。

夏清時緊接著便道:“我是南玉國綰陶公主葵姬,沈臨洛沈太傅的夫人,來這兒是自願當作人質,還請你們放了飲音公主,留我一個已經足夠了。”

此話一出,飲音當即便怔住了,她萬萬沒有想到綰陶會是來救自己的。

葉北亭忽然朗朗一笑,指了指夏清時又點向飲音:“哦?現如今,便連人質也有人來搶著當了嗎?”

說完底下的手下笑成一片。

葉北亭卻又立刻頓住,沈下了臉來,厲聲問:“想必你是在打別的什麽主意吧?”

夏清時立在風中莞爾一笑:“難不成堂堂男兒葉北亭還害怕我這小女子嗎?”

說完看了一眼飲音,又道:“我與飲音公主地位一般無二,留我留她皆是一樣,不過,沈臨洛卻是更愛我些,留下我,沈臨洛定然會滿足你的一切要求來救我,而留下她,可就不一定了。”

飲音回過神來,眸光瞬間變得陰戾,即使心底知道夏清時如此說是為了救她出去,卻沒有一絲感激之心,甚至發自肺腑的希望夏清時今日便死在這葉北亭手裏,如此,沈臨洛便是她一人獨有了,以後也再不會有兩個沈夫人。

葉北亭卻並不買賬:“如此說來,將你們二人統統留下豈不是更好?籌碼更大,想他沈臨洛的兩位夫人皆在我的手中,他豈能不來?”

“自然不可。”夏清時笑著說,“如此一來,眾人只會說葉北亭心胸狹隘,膽小怯懦,沒有豪氣。便連一個小女子提出的小小要求也要疑慮重重,瞻前顧後,便連我這獨進敵營的小女子的膽識也不如,豈不是失了英雄魄力,被人恥笑?”

“哈哈哈!”葉北亭仰頭一笑,“你這小姑娘我倒是喜歡,有勇有謀,又伶牙俐齒!即便你有甚麽陰謀詭計又有何妨?留下你便是!”

說罷,一擡手:“來人,將這飲音公主套住頭原樣送回去!”

在飲音即將被套上麻袋前,夏清時遠遠沖她揚眉一笑,本想示意讓她安心。

卻不料飲音眸子一轉,便連看也不看夏清時一眼,昂著頭趾高氣揚的一副模樣,似乎換她出去本是應該。

葉北亭展眉,饒有興趣道:“你這舍身相救,人家可並不領情吶?”

夏清時也不在意:“我本不是為她領情而來的。”

……

這營地四面環山,果真隱蔽,只是卻也如夏清時所料,若沈臨洛帶兵從四面的山上包抄下來,只怕營中的敵人便如甕中捉鱉一般,一個也跑不出去。

想必葉北亭將營帳安紮於此,是料定了沈臨洛找不到此處。

夏清時被轉進了營帳之內,只約莫片刻,葉北亭便踱步進來,立在夏清時面前,細細的打量眼前的少女。

只覺得這女子年齡不大,卻是膽識過人。葉北亭向來惜才,只覺得即便是沈臨洛不來,又或者是這小姑娘耍什麽詭計,便沖著她這份獨闖敵營的勇氣,也得饒她一命才是。

夏清時定定的看著眼前的葉北亭,心中卻有千言萬語,雖然自己與他並無交集,然而她的全家,皆是因為眼前這人的一枚沈香令而亡,甚至還被扣上了叛國的罪名。

對於一個征戰沙場一心為國的將軍來說,這樣一個遺臭萬年的罪名,比斬立決更令他承受不起。

夏清時永遠無法體會到爹爹在聽聞陛下旨意時是懷著怎樣的一份心情。

但想必是比在戰場上畢生所受的傷更痛。

葉北亭看著夏清時看向自己的眼神,想到剛剛她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問道:“你認識我?”

夏清時冷冷一笑:“豈止是認識。”

說完揚眉朗聲道:“我全家皆因你的一枚沈香令而死。”

葉北亭皺起了眉,臉色忽然變得覆雜起來,目光有些異樣,長久的凝望在夏清時臉上,有些許皺紋的眼角也因為這次長久的凝望而顫抖起來。

良久後,才緩緩開口道:“你是夏文淵的女兒,夏清時?”

夏清時沒有想到他竟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也是一怔:“你認識我?”

葉北亭的眸光深處漸次滌蕩開來,綿綿密密有許多意味深長的味道在裏面,他輕聲重覆夏清時剛剛的話道:“豈止是認識。”

夏清時跟著皺起了眉。

便聽葉北亭接著道:“這世上,沈香令共有兩枚,一枚是段正淩那狗賊當年為了陷害我們葉氏兄妹而制,這枚沈香令害得我兄妹二人兩地分離,陰陽相隔,害得我家不成家,國不是國,只能游蕩在這片蠻夷的土地上。我出宮時便將這枚令牌帶在身上,它時刻提醒著我,有朝一日要向段正淩將一切皆討回來。”

“而第二枚,是我照著第一枚的模樣仿制而成,作為信物,十數年前,我親自贈予……一位友人,讓他在往後任何時刻,如若需要我,便出示此令,我葉某便是豁出命去,也得達成他所托……卻沒曾想到,這第二枚竟累得夏文淵夏大將軍一家,家破人亡。”

夏清時接言道:“你口中的友人便是段南唐罷,你們二人相互勾結,又豈止一個夏府?暗中已不知害死了多少無辜者的性命!”

葉北亭回道:“我與段南唐只是合作,並非友人。做大事,往往便會犧牲無辜者的性命,我已盡力避免。我只是為段南唐提供沈香丸,必要時配合他行動而已,他亦只是反饋給我我所需要的訊息。”

夏清時深吸口氣,若他所說的是真的,豈不是果真如段南唐所言,那枚沈香令並不是他安排譚惜容放入娘親屋中的?

那枚沈香令又為何會在那裏?

難不成段南唐真的只是順勢而為,真正陷害父親的另有其人?

不過,夏清時亦對葉北亭沒有好感,畢竟是因為他的沈香令,害得自己一家人枉死。

她冷聲道:“說這些又有什麽用,人死不能覆生,我定要查出真兇替爹娘和夏府滿門報仇!亦要為父親洗脫汙名冤屈!”

葉北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眸光覆雜的嘆道:“查出結果或許亦是枉然,有時候真相往往更加讓人無法接受……不過,你如今出落得如此的聰敏又膽識過人,若你父親看到,想必也分外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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