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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春潮帶雨(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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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臨洛似乎也是不敢相信,喃喃道:“世上怎會有如此奇事?”

夏清時蹙起了眉:“真不是你搞得鬼?”

沈臨洛苦澀一笑:“我若找到了另外一枚明月珰又何必多此一舉讓你從魚肚子裏吃到?我也不敢信竟會有這樣湊巧的事,或許這只是我做的一場夢吧,夢醒來時你還在宮中,並未與我吃這一晌的白魚。”

“胡言亂語!”夏清時走到江邊,掬一捧清水來將明月珰洗凈了細細查看。

果真便是那枚天底下僅有三副的明月珰。

做工精致非凡,與大公主當日拿與自己看的一般無二。

如此手藝,絕不會是造假而出的。

夏清時仍覺得不可思議:“只是,怎麽會偏偏這麽巧,江如此的大,魚這樣多,偏是這尾魚將這明月珰吞入了腹中,又被你給捉起,再被我咬住……”

沈臨洛從懷裏摸出一塊絲帕,帕子打開來,裏面躺著的是當初在夏夫人房間內找到的那枚明月珰。

兩枚正好湊成一副。

沈臨洛淡淡道:“世上的事,便是這樣的湊巧。天下如此的大,天下的人亦如過江之鯽,可我還是偏偏遇到了你……”

恍然間,回過神來,見夏清時望著江面怔怔出神,沈臨洛慶幸自己的喃喃自語並未被她聽到。

他上前兩步,走到夏清時身畔:“這明月珰共三副,兩副在宮中,這第三的一副,一枚在你母親的房間內,便是陷害你父親的女子所遺落下的,另一枚在你手中,想來是當初我看到千笙戴的那枚,只是她溺水而死,或是被人取下耳墜扔入江中,又或是在江水中掙紮時不慎脫落,總之,這一枚從千笙處遺落江底,被江裏的白魚吞進了肚中,陰差陽錯,又到了你的手裏。”

“不對。”夏清時轉過了頭,看著沈臨洛,“宮裏有三副,我親眼所見。”

沈臨洛面色凝重起來:“當真親眼所見?那三副一齊出現在了你的眼前?”

夏清時剛想點頭,卻又搖了搖頭:“並不是一起出現的,不過,我先在大公主瑤姬處見到了一副,然後又見飲音公主戴了一副,本以為我們手中這副是從佳樂貴妃處傳出來的,哪知前幾日元宵夜宴上,佳樂貴妃也戴了一副……”

沈臨洛淡然一笑:“如此便是了,你並未見到三副一同出現,一樣東西今日在我這裏,明日便可在你那裏,所以,只能表示宮裏至少有一副而已。”

竟是這樣!夏清時恍然大悟,在宮裏看到三副便先入為主的認為三人各有一副了……

沈臨洛接著道:“據我查證這明月珰全天下僅此三副,不可能再多出哪怕一枚來,而且,這明月珰制作工藝非凡,不是人人都可以輕易仿制的,這也是天下僅此三副,如此稀少的原因。”

夏清時頷首。

蹲在了江岸邊,撿起三粒細小的石子。

“皇上親自賞賜三副明月珰分別給了皇後,錦妃和佳樂貴妃。”

她在大公主處親眼見瑤姬從匣子裏拿出明月珰,說是皇後賜予靜嫻貴妃,靜嫻貴妃又給她的,如此皇後那一枚的下落已清晰明了。

想著便將手裏一粒白色的小石子扔進了水中,蕩起一圈圈波紋。

攤開手掌,裏面還有一紅一黑,兩粒石子。

飲音公主從錦妃娘娘那裏出來時,耳邊戴著明月珰,卻不知這明月珰究竟是不是來自錦妃。

夏清時捏著紅色的石子想了想,終又放下,拿起了那粒黑色的石子。

佳樂貴妃倒是親眼見她戴著那明月珰。

只是……

撚磨了片刻手中的石子,夏清時最懷疑便是佳樂貴妃,畢竟向皇上告發她父親的便是太子。

只是不知道佳樂貴妃耳邊那明月珰究竟是不是皇上賞賜下來的那副。

沈臨洛見夏清時眉頭皺得如同起伏不平的山巒。

伸手過去,一下取走了夏清時手裏的兩粒石子,朝著江面平平飛了出去。

石子劃過波瀾不平的水面,連躍起四下後,落入江裏,不見終跡。

“此刻想這些,便是想破了頭也想不出結果,走罷,我帶你去石寶舫裏看看。”

沈臨洛拂了拂衣袖,轉身朝已冉冉燃起燈籠的石寶舫走去。

……

此時已是申時末,江面上的燈火漸次亮起。

半江已紅了一半,仿佛凝住了這半面的江水,漾出些靡靡夭夭的歌舞聲,不停不休,直到江河盡頭。

另一半卻仍瑟瑟著碧波,映襯著江河對岸的人家與連綿的田地,一刻不停地向東流去。

而在那連綿不絕的花船當中,最矚目的便是石寶舫了。

石寶舫燈火通明如江面上冉冉升起的紅雲。

已有穿著華貴的男人爭相著排隊拿號往石寶舫裏進。

這石寶舫不比一般的花船。

石寶舫大多數時候是招待王孫貴族的,在平日裏開放,更是限定了人數,先到先進,因為有限,顯得更加珍貴,是以這石寶舫的門前反而堆了最多的人。

很多有錢人家的公子早早派遣了下人前來排隊,或是一擲千金,買一個能進舫的號牌。

夏清時跟在沈臨洛的身後,不顧排隊的人群,徑直走到最前頭。

沈臨洛取下自己的腰牌,往前一遞,立馬有姑娘出來一左一右的攬住沈臨洛和夏清時,邀他們往船舫裏走。

攬住夏清時胳膊的兩個姑娘便如兩團柔雲,輕輕裊裊的挨靠在夏清時的身上。

夏清時比一般的姑娘略高一些,胳膊被架著抵在兩處柔軟裏,鼻息間亦是膩人的脂粉氣,要多不自在,便有多不自在。

好不容易進了石寶舫,剛一坐下,那兩個姑娘竟沖著夏清時身上撲倒而來。

嚇得夏清時如同受了驚的小貓,一下炸了毛從桌案前蹦起,死命的捂住胸口。

兩個小姑娘上下打量著眼前這細皮嫩肉的公子,滿臉的疑惑。

沈臨洛倒是怡然自得,給自己倒了杯酒,徐徐喝下,這才笑著揮退了身旁的鶯鶯燕燕:“你們都下去罷,夏公子第一回來,受不得刺激。”

幾個姑娘面面相覷,沈公子的話或褒或貶,也不知是誇她們太美太銷魂,還是說她們令人害怕……

夏清時瞪了沈臨洛一眼,直到姑娘們皆頹氣的退遠了,這才重新坐了下來。

剛一坐下便沈下臉,壓低了聲音道:“此刻已經進到石寶舫裏來了,你要讓我看什麽?”

沈臨洛舉起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慢慢道:“噓!這石寶舫可不比一般的花船,千萬別打草驚蛇。”

夏清時拂開又一個想要靠上來,衣衫暴露的女人,忍不住道:“究竟要等到什麽時候?”

沈臨洛在仰頭喝酒的間隙,看了一眼二樓微微亮著燈的那個房間,頓了片刻後道:“一會兒,再等一會兒便好。”

夏清時咬了咬唇,一把端起桌上添滿的酒杯,一仰頭,將整杯酒倒進了肚裏。

火熱的酒氣從唇齒間一直延伸到肚子裏。

夏清時整個人都跟著一下暖了起來。

剛想拿起第二杯,忽聽身旁沈臨洛悄聲道:“燈熄了,我們走。”

“還記得上回,我正要進去,便被你發現的那個房間嗎?就去那裏!”

沈臨洛說完,人已經起身往後邊掛著一串瑪瑙翡翠珠簾的雕花木門走去。

那木門外便是船尾,天氣再暖和一些,有的客人便愛坐在船尾處,喝喝茶下下棋,看江面上千帆過盡,偶有鴛鴦野鴨戲水而過,一片風光霽月。

可此刻,隆冬雖已過去,天氣卻並未回暖,因此那船尾處自是一個人也沒有。

夏清時知道那房間在二樓,卻也只得跟著沈臨洛去了船尾。

剛一推門出去,便覺一股寒氣撲面而來。

江面上風本就大,在暖人的船內待久了,乍一出來更覺寒涼。

虧得剛剛一時氣惱喝了一口酒,此時熱烈的酒意從肺腑中升騰起來,讓一向畏寒的夏清時,竟也不覺得冷了。

沈臨洛擡手向上指了指。

夏清時看到船尾上方的二樓處,有一個露天的甲板,只要能從這翻到甲板上去,便能輕易進到二樓船內了。

沈臨洛看了看周圍,天寒地凍的,沒有人傻乎乎的往船外跑。

“這石寶舫並不簡單,萬事皆須小心。”

說話間,已身手矯捷的翻了上去。

然後俯下身,伸出手來遞給夏清時。

石寶舫一樓船舫是挑高的結構,因此從一樓的船尾到二樓甲板是尋常圍墻的兩倍高,而甲板周圍又圍有一圈半人高的柵欄,只怕尋常人皆是翻不上來的。

夏清時眉頭一蹙,看也不看沈臨洛一下,腳尖點地,手順勢拉住一旁的垂花柱,輕輕松松一躍便翻了上去。

看身形竟比沈臨洛還更飄逸一些。

沈臨洛收回尬在半空的手,朗朗一笑,讚道:“好功夫。”

然後沖夏清時道:“你在這裏等著,待我破了那門……”

在他們面前有一整面的木格雕窗,和一扇雙開的木門,門應該是被人從裏面鎖住了……

夏清時不待沈臨洛說完,便道:“你怎麽破?踹開?”

沈臨洛搖頭:“踹開動靜太大,我先從側面開著的窗戶中翻進去,從裏面想辦法將門打開,讓你進來。”

沈臨洛胸有成竹,上一次他便是這樣逃走的。

不過,掉下去也不怕,畢竟他從小水性便好。

泠泠寒風在四周刮著。

石寶舫側面幾乎是一整璧的光滑,要從側面的窗戶翻進去……

夏清時看了眼滾滾翻湧的江水,似乎已經看到了沈臨洛頭朝下掉進去,頃刻間便淹沒不見的景象……

沈臨洛見夏清時的神色不禁揚眉問道:“你擔心我?”

夏清時聳聳肩:“擔心你做什麽,你若被魚吃了,我反倒少了個仇人,我只是沒想到你竟會這麽蠢。”

沈臨洛剛想說話,便見夏清時從衣袖裏摸出一枚造型古怪的鑰匙。

她走到木格窗邊,纖細的手正好能從窗格上伸進去,只片刻的功夫,便聽啪嗒一聲,有鐵鎖應聲而落。

夏清時輕輕一推,雙開的木門咯吱一聲,緩緩打開。

裏面正是那“回”字型的走廊。

此刻樓下鬧鬧嚷嚷,樓上仍舊如當初那樣,空無一人,便連燈也並未點上一盞。

夏清時回轉過頭來,臉上露出皎潔的笑:“就說你蠢吧……”

話還未說完,只聽刺啦啦一陣奇怪的響動驟然而起。

在夏清時疑惑的回頭間隙,沈臨洛上前一步,喊到:“小心!”

只是頃刻間,一枚鐵箭噗嗤一聲從木門的門楹上激射而出,箭尖藍汪汪的,顯然是淬有劇毒。

夏清時正站在門下,那箭尖與她不過咫尺之間,速度又快得驚人,直直朝著她的眉心,刺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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