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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古塘沈香(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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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的公主住哪兒與你有何幹系?”

朱喜還未來得及回夏清時的話,便聽一聲清麗的嗓音響起。

回轉過頭去,見一行人正遙遙地走進漱石苑中來。

當先一人,正是皇上最寵愛的飲音公主玉姬。

“就你一個下等的丫頭也妄想與我平起平坐?”飲音公主看也不看夏清時一眼,徑直便往蘭雪殿裏走。

“飲音公主吉祥。”朱喜趕緊快跑了兩步,攔在飲音公主身前,躬身行了個禮,“公主殿下,這漱石苑陛下已賜給了葵公主,奴才一會兒便給公主您另尋個新鮮好玩的去處,還望……”

“什麽葵公主?”飲音不等朱喜說完,便打斷了他,“父皇只說她叫葵姬,可沒封什麽公主,若是朱公公記性還好的話,應該記得,這整個南玉國,僅我玉姬一個被封了飲音公主。”

“再說了,這麽多年來,地方我早待習慣了,你去讓父皇替這葵姬另換個住處。”

飲音公主不理朱喜,眼睛一輪,示意他閃開了去,別擋路。

“這……公主殿下別為難小的,小的一個奴才,怎敢去給陛下亂出主意,這不是找死去嗎?”朱喜做出一副左右為難的樣子來,人卻是站在蘭雪殿跟前,並未退開半步。

“你這便是在找死!”飲音見朱喜竟為了一個來路不明,莫名其妙的公主忤逆自己,頓時大怒,高喝一聲,一腳便要向朱喜踹去,硬要進那蘭雪殿。

腳剛在半空中,便聽身後,三皇子的聲音傳來:“飲音,你這是在做什麽?”

只是這堪堪踹出去的腳已來不及收回,好在飲音力氣不大,一腳下去,朱喜哎呦一聲跌滾在一旁,飲音橫了他一眼,倒也沒往裏進。

轉過臉來,鳳眉高高揚起,眼睛瞪得比那杏兒還圓些,兩頰微紅著,一看便是一臉的怒容。

“喲,這是哪個不長眼的惹了我們飲音公主不開心了?”段南唐哈哈一笑,打著趣到。

“奴才該死,都是奴才的錯。”朱喜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飲音白了段南唐一眼:“還不是你,也不知往宮裏胡亂的塞些什麽奇奇怪怪的人。”

說完不顧段南唐的面子,接著道:“真不知你與母後是怎樣想的,我向來搞不懂你們倆,一個比一個懦弱不說,還蠢得無藥可救。”

飲音毫不在意一眾奴仆和皇上身邊的大太監朱喜在旁,說得格外直白:“我們三人,只我受皇上重視,往後少不得要我為你們多多扶持,怎麽你不但不感念也便算了,還要弄個人進來分父皇的寵愛,白白叫我心煩。”

不過段南唐卻未有任何不快之色,仍然是笑瞇瞇的模樣:“飲音盡說些小孩子話,父皇對你的寵愛那是誰也分不走的。”

說罷似是無意間擡頭看了看天:“今日的天氣可真好,飲音怎麽想著來蘭雪殿玩?禦花園裏菊花開成了一片,分外的好看。”

“你管我愛在哪兒玩?”飲音對菊花一點也沒有興趣。

段南唐徐徐開口:“剛剛路過時,我見太子與太傅正在那兒下棋,公主若現下過去,興許還能碰上他們。”

“太子與太傅?”飲音臉上一紅,“哥哥你不早說!”

飲音公主腰身一扭,頓時便往漱石苑外去:“哥哥你要記住,我才是你的親妹妹。”

待說完時,人的影子已看不見了。

“起來罷。”段南唐見朱喜還趴在冰涼涼的地面上。

“謝三殿下。”朱喜忙站了起來,“既然三殿下在此,奴才便告退了。”

待朱喜走後,夏清時才註意看段南唐身後除了摘星,還跟著一個四十歲左右,中年的嬤嬤,那嬤嬤手中提著一個蓋著藍底白布的小箱子,也不知箱中是什麽東西。

“你們也都起來吧。”夏清時命殿前跪著的兩排奴才起了身。

段南唐便道:“葵姬,這位是安嬤嬤,她常年跟在皇後娘娘身邊,母後見你剛剛進宮,向來對於宮中事物皆不熟悉,特意分了她來助你。”

“奴婢安素瑾,給葵公主請安。”安嬤嬤恭恭敬敬行了個禮。

“安嬤嬤請起。”

夏清時喚起安嬤嬤,看了段南唐一眼,便沖那兩排奴才道:“你們先跟著安嬤嬤下去吧。”

段南唐也側了頭,接過安嬤嬤手中的箱子,向摘星道:“你也先下去。”

等人皆離開了,段南唐這才沈下了臉,恢覆了他本來的模樣。

夏清時微微頷首:“一切都很順利。”

段南唐眸光寒涼:“都還沒開始,談何順利?”

“這安嬤嬤是宮中的老人,很多宮闈秘事她皆知曉,有助你查太子的來歷。”

夏清時點點頭:“殿外風涼,殿下隨我進殿裏說罷。”

說著便朝著蘭雪殿裏走去,仿佛這地方她已經熟悉得如同自己的家一般。

蘭雪殿內擺著一方珊瑚石的屏風擋風,屏風後是一排黃花梨的桌椅,桌上已供了新鮮的梨香菊,花旁擺著兩個一個白窯燒青花的茶盞。

段南唐坐在黃花梨夾頭榫如意雲頭的小椅上,看了夏清時一會兒,方道:“十六年前,妤嬪和她那剛剛出生的孩子便是在這裏隕了命,然而那時,佳樂貴妃也正懷著身孕,就在妤嬪難產後第七天,佳樂貴妃誕下了五皇子段璟升,也就是如今的太子殿下。”

夏清時知道段南唐正要告訴自己此行進宮的重要訊息,因此並沒有接話,安靜的侍立一旁,待他說完。

只聽段南唐微一沈吟,便接著道:“之所以懷疑太子並非佳樂貴妃親生,是因為佳樂貴妃懷孕僅在八月前,然而早產出來的段璟升卻是足了月的,只是當時皇上並未在宮中,雖有流言,卻也很快被壓了下去。再則,有母後安排在建章宮的宮女偷偷來報,在佳樂貴妃懷孕五月時,曾見過帶血的衣褲被她的貼身宮女帶出宮去焚燒毀去,不過,究竟是她不小心見了紅,還是根本就從未懷孕,便不得而知了,因那宮女已在稟告當晚,回建章宮的途中,失足溺水而亡。”

空穴不會來風,宮女又死得如此湊巧,想來,十六年前段璟升出生一事確實是大有文章。

“你可還記得,中秋晚宴時,皇後曾說過,替妤嬪接生的穩婆是佳樂貴妃引薦的,那穩婆姓章,叫做章素珍,接生妤嬪七日後,又親自替佳樂貴妃接了生。這一次,很是順利的讓佳樂貴妃誕下了皇兒。”

夏清時點頭:“如此說來,這個穩婆是關鍵,只有她知道其中的秘密。”

“沒錯。”段南唐到,“那穩婆不久前剛剛生產,孩子還未出月,便被召入了宮中,若是用她的孩子假冒太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千方百計讓你進宮便是要找出這穩婆的下落。”段南唐端起茶杯來慢慢飲了一口,一眼掃到了桌上供著的菊花,嗓音淡淡,“人人皆道菊花有清寒傲雪的品格,淡泊明志,寧靜致遠,我卻一向不喜菊花,故作清高,更沒有任何的地位權勢是脫離名利存在的,有理想便要不折手段的去爭取,才能不辜負自己的說出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這種話。”

夏清時一楞,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段南唐說出自己的心聲。

段南唐將茶杯放下,看向夏清時:“或許你會覺得我殘忍冷血,哼,或許世人皆覺得我殘忍冷血。”

在夏清時心底確實覺得段南唐雖有他的孤獨和無可奈何,甚至……在與他的相處間生出了些對他的動容之情,卻也不得不承認,眼前這人,是冷漠而又狠戾的。

一時間,她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不過,我毫不在意。”段南唐眸光明明暗暗的,一直看著夏清時的眼睛,“我從不在意別人會怎麽看我,只要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擁有了整個天下,一切便皆是由我說了算。”

夏清時見段南唐的嘴角微乎其微的揚了揚。

這也是他可以在人前人後,表現出差別如此大兩個模樣的原因吧,因為他從不在乎別人怎麽看他,怎樣評價他,所以他毫不在意在眾人面前扮演那個眾人想要看到的他的模樣。

不知為何,夏清時有種感覺,她覺得有朝一日,眼前這個渾身鋒芒內斂,氣勢虹然的男子,定會站在萬人之上,如此刻睥睨自己一般,睥睨整個天下……

默然片刻,夏清時拉回來思緒:“殿下命我尋找那穩婆,難不成這麽多年,那穩婆還在宮中?”

段南唐頷首:“不知死活,卻一定是在這宮中。”

“不知死活?”夏清時冒出不好的預感。

“替佳樂貴妃接生後,那穩婆便如人間蒸發般消失不見了。”段南唐解釋到,“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她並未出宮。”

夏清時不知段南唐為何如此確信,不過既然他說這穩婆還在宮中,自己便竭盡全力將她找出來便是。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段南唐話音一落,忽然一聲貓叫,近在咫尺的響起。

嚇了夏清時一跳。

段南唐如恍然醒悟般,伸手將進殿時放在腳邊的箱子拿了起來,揭開了蓋在箱子上的布:“竟把它給忘了。”

藍底白花的布一揭開,夏清時這才發覺那竟不是一個箱子,而是個小鐵絲籠,籠中關著如意館裏的那只黃紋的貍花貓。

“怎麽是它?”夏清時覺得奇怪,段南唐為何特意將這貓帶進宮來。

“宮中歲月辛苦,帶它進來陪陪你。”段南唐狀似無意的說起。

夏清時一怔,霎時間只如萬裏晴空裏的閃電,嘩啦啦一下打中了自己。

她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段南唐會說出這樣的話。

段南唐卻似一如往常,接著之前的話往下說:“太子的身世固然需要你好好查探,皇上的信任也是你要奪得的。”

夏清時還未回過神來,木然的點了點頭:“我懂的,事實怎樣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是否相信。”

段南唐點頭:“你明白就好。”

說完,便起了身,往殿外走去。

摘星趕緊跟了上來,兩人甫一走出漱石苑,摘星便忍不住出言道:“不知殿下怎會對那良月如此與眾不同?”

段南唐眸光泛寒:“與眾不同?”

摘星聽三皇子嗓音中帶了狠厲的寒意,忙回道:“是奴婢失言。”

段南唐不疾不徐的往禦花園走,半晌後,方緩緩道:“你是指安嬤嬤和那只貓?”

摘星點頭:“殿下明鑒。”

“你可曾下過棋?”段南唐問到。

摘星搖了搖頭:“奴婢從小跟著殿下,向來只會武,不會那些文縐縐的東西,殿下知道的。”

段南唐頷首:“只會武很好,那些東西會多了,心思也會跟著越來越多。”

摘星倒吸口氣:“奴婢對殿下從無二心,向來皆是一心一意。”

“我明白。”段南唐拂了拂衣袖上的落葉,“下棋之時,棋子落於棋盤之上,與它直線緊鄰的空點便是它的氣,棋子直線緊鄰的點上,若有同色棋子存在,則它們便連成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若有異色棋子存在,這口氣便不覆存在了,而無氣的棋子亦不能存在在棋盤之上。”

摘星略有所悟:“殿下的意思是安嬤嬤便是夏清時的氣?”

段南唐點頭:“越是聰明的狼,越養不成狗。除了同樣的目的,還需要用一些‘與眾不同’的東西將它縛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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