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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煙幕重重(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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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內室雖已燒得不成樣子,卻還是能看出當年的奢侈。

那黃貓站在一璧焦黑的櫃架前,看模樣應該是曾經放列梳妝屜的櫃子。

那櫃子前的地面上,散落著一個殘破變形的盒子,盒子打開著,淩亂的堆疊著些首飾。

黃貓看看夏清時,又看了看盒子外落出來的一樣東西,喵嗚一叫,用爪子掏了掏向著夏清時那東西。

夏清時蹲下身,只見那是一個扁圓形的脂膏盒子。

盒子似乎是銀做的,卻通體泛黑,盒蓋早不知落哪裏去了,打開著的圓盒子內,僅剩了一點殷紅色的脂膏。

脂膏並沒有沾上黑色的灰燼,看來這銀盒子是三年前那場大火過後,才被人打開的。

夏清時疑惑的將那盒子撿了起來,見那本該幹涸的脂膏竟是香香膩膩的,裝脂膏的盒子外也鏤刻了吉祥如意的祥雲萱草紋樣。她將盒子湊到了鼻旁,略微的聞了聞,清淡的香氣中有一股甜膩的腥味。

這種脂膏又叫胭色口脂,曾在京陵風靡一時,是用重絳、石榴、山花或是蘇芳木作色,加入牛骨髓、豬胰等稠密潤澤的物料,攪碎後揉合在一起,做成塗抹嘴唇的一種胭脂。

因為這種胭色口脂塗抹之後能讓嘴唇濕潤軟綿,看起來晶瑩剔透,猶如熟透了的櫻桃一般,一時間無論是養在深閨的嬌女、宮中貴人亦或是煙花柳鄉的姑娘,人人趨之若鶩。

只是,夏清時卻從未用過,只因那時她總是女扮男裝跟在爹爹身旁,實在是少有時間裝扮自己。

“你就帶我來看這個?”夏清時低頭問一旁的黃貓。

黃貓喵嗚一叫,趴在了地上。

夏清時將那盒子翻來覆去的看了看,想用手擦幹凈那銀盒子上被火熏蓋上的黑灰,露出盒子本來的面目,哪知使勁擦了擦,卻一點黑跡也沒有擦去。她聳聳肩,頭一側見到不遠的一張芙蓉千工六柱床下有個扁圓形黑乎乎的東西,俯身伸手去摸,拿出來正是這銀盒的蓋子。

夏清時將盒蓋蓋上後,放入了懷中。

剛想起身,忽然見到床頭的一璧雕格似乎有點不太對勁。

這種芙蓉千工的床頭,一般都左右各嵌有一璧雕格,雕格內放足了檀香屑等香料,既可以熏香床幔又可以防蚊驅蟲。

不過往常這雕格皆是輕輕攏上的,不會像這一璧這樣死死的壓了進去。

因為香料會時常換過,格子裏也沒有什麽特殊的東西,壓死了實在沒有必要。

除非,這雕格裏放了什麽隱秘而又重要的東西。

夏清時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她也曾在自己床頭的雕格裏藏過自己珍愛又不願被別人看見的東西,每日睡前便可以隨手拿出來看看,看足了又重新塞回去,往往這種時候,都會做賊心虛的將雕格死死壓住,生怕被別人發現。

夏清時用盡了力氣,才將那格子給拉開了,裏面零散的香料下面,掩藏著一個上了小金鎖的銅箱子。

箱子僅比巴掌大點,拿在手中卻是沈甸甸的有些分量。

多虧了雲初藏得隱秘,才在大火之中保住了這個銅箱子。

夏清時隨手取下發間別著的那一支翠翹,用銀尖插入小金鎖的鎖眼裏去,依著響動,緩緩的左右轉了轉。

只聽哢噠一聲,金鎖應聲而落。

夏清時將銅盒打開,裏面是一疊泛黃的信箋……

她心頭一跳,覺得這些細心藏起來的信件一定至關重要。

於是小心的將信箋取出來,一封一封的讀了。

到得最後只感到心緒波瀾起伏,原本撲朔迷離的案情豁然間明晰了起來,兇手的來歷終於有跡可循。

只是目前,她必須趕快前往染茶閣,見一見那個從三年前起便避世不出的紫菱川。

“良月姑娘,你在裏面?”

有小廝的聲音從錦茵閣外傳了出來。

“唔……怎麽了?”夏清時將信箋重新放回盒子裏,把盒子往袖中一藏,穿過內室的月洞門出了錦茵閣。

見折梅院灑掃的小廝正探頭朝裏顧盼。

見夏清時出來,他忙迎過來:“晨掃時見姑娘往這個方向來了,此刻果然在此,殿下正喚你呢,姑娘快去吧。”

夏清時隨口問道:“喚我做什麽?”

那小廝陪個笑:“我這做奴才的怎麽知道,不過聽聞殿下今日又要進宮裏去。”

“又要進宮?”夏清時嘟囔,上回進宮賞桂回來後,夏清時便一直未見到段南唐,想必他是想問自己查案進展吧。

“是阿,每年這個時候皇上總愛招殿下他們進宮賞秋,偶爾還要去木蘭圍場秋獵幾回,說起來去年秋獵的時候,錦妃娘娘還陪著去的。”那小廝擠眉弄眼,“奴才剛進咱們如意館的時候正逢上端陽,那錦妃娘娘還跳舞給大夥兒看呢,現如今聽聞連皇上要看一支舞還得看錦妃今日是否有那興致。”

小廝感嘆道:“這人與人呀,就是不一樣呀……”

兩人說話間,已穿過回廊,到了折梅院,夏清時謝過了那小廝,徑直往段南唐的書房裏走去。

隔著紗窗見摘星也在其間,還未敲門,便聽到段南唐遙遙喊了聲:“進來。”

夏清時一踏進書房,段南唐便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然後眉頭一皺,出言道:“去換身像樣的衣服,和我一同進宮。”

低頭看向自己,因剛剛出來得匆忙,只簡單的穿了一條蔥白水紋樣綢褲,上身披著間外褂,內裏的褻衣若影若現。

夏清時臉一紅,點頭應了,才問道:“進宮去做什麽?”

段南唐望了她一眼:“簡單的說便是讓皇上,皇上身邊的人對你有個印象,知道你是我段南唐新收入的貼身侍女。再則,便要讓皇上對你產生好感。”

“什麽?!”夏清時嚇得夠嗆。

段南唐冷著一張臉,說話仍是不緊不慢:“要讓皇上覺得你親切,如同自己的女兒一般,如此中秋晚宴後,提出我查到你正是皇上的親女兒才不會過於唐突。”

說完不再理睬夏清時,沖摘星道:“這次秋獵短則三五天,長則十來天,甚至是中秋宴前一日才能回來,此間如意館中的事宜皆交由你定奪。”

夏清時一怔:“木蘭圍場秋獵?”

要去這麽久?那案子可怎麽查,要知道案子拖的時間越久,查起來便會越加困難。

況且她此刻著急見到紫菱川……

正思忖著,忽聽院內剛剛灑掃的小廝慌慌張張的跑來,立在門外,結結巴巴的嚷道:“殿下,不好了。”

段南唐神色未變分毫,倒是摘星柳眉微揚,杏眼一瞪:“沒規矩的東西,是嫌板子挨少了嗎?”

小廝悚然一驚,汗如雨下,頃刻間便抖了起來:“奴才……奴才冒失,還請殿下恕罪。”

摘星這才不慌不忙:“進來吧。”

小廝一進門便撲通一下跪倒在了門前,吞吞吐吐道:“殿……殿下……染……染……染……”

段南唐沒了耐性,揮了揮手。

摘星點頭,沖小廝道:“沒用的東西,話都不會說了麽?來人呀,拔了他的舌頭趕出館去,換個能說話的進來。”

夏清時背後一涼,見那小廝也是嚇得面如土色,一個勁的搖頭:“別別別拔我舌頭……我……殿下……”

摘星漠然:“來人阿。”

霎時間書房的門打開,兩個家丁來架起了癱軟的小廝,一下便拖出了屋子,另一個身穿桃紅色短衫的丫鬟款步走了進來。

朝著段南唐盈盈一拜,一字一句淡然的道:“殿下,染茶閣的紫菱川姑娘死了。”

摘星眉頭緊緊皺起,段南唐仍舊是不動聲色,唯有夏清時一時驚訝,大聲叫了出來:“死了?!”

摘星瞥了夏清時一眼,夏清時斂住心神,沈下氣來,問那丫鬟:“怎麽死的?”

丫鬟對夏清時也是畢恭畢敬:“回姑娘的話,據說是沐浴時溺水而亡的,不過奴婢也只是聽來的並未親眼看見,具體情況,並不是十分清楚。”

夏清時點頭,沖段南唐躬身:“殿下,奴婢今日不能同你一起進宮了,還得先去染茶閣看看。”

段南唐不置可否,讓那丫鬟先出去了,略一沈吟道:“我給你一天的時間,傍晚進宮。”

說完後起身:“走罷,一起去染茶閣看看。”

染茶閣同箬闌閣一樣也臨著闌池,是整個汁香院中唯一的兩個臨靠闌池的閣子。

不過染茶閣在闌池的另一面,人煙僻靜至極,除了跟著紫菱川的一個丫頭,和初音、靈洄兩人時常走動外,平日裏幾乎是沒有人去的。

此刻卻是亂哄哄的,人人皆往那頭走。

夏清時跟在段南唐後頭遠遠的就看到成片成片的姜花綿延在闌池旁邊的低窪處,一陣怡人的清香隨風而來,幾叢山茶後頭,有一間茶色屋瓦,四周墜滿幔帳的雅致閣子,便是那染茶閣了。

“尋常姜花八月裏便開過了,怎麽這些如今還開著?”夏清時疑惑。

摘星解釋道:“紫菱川身子不好,這處染茶閣是特意為她建的,閣前編植姜花驅寒,閣後有一處天然的溫泉泉眼,可供她浸泡療養,溫泉池子裏的水皆引到了姜花田裏,如此便能從六月裏一直開到現在。”

“原來如此。”夏清時向前望去,果見染茶閣後煙霧繚繞,一派的裊娜風光,這紫菱川還真是會選地方。

“殿下,紫菱川姑娘的屍體便在前邊的池子裏。”

日常跟著紫菱川的潮衣丫頭眼帶淚痕匆匆而來。

段南唐頷首,掀開幔子,徑直往裏走去。

“姑娘每日辰時便會在池子裏泡上半個時辰,一年四季天晴下雨從未間斷過。”潮衣一路走,一路說著,“近日天寒得厲害,姑娘身子越發不適宜起來,今日一早便進去了。奴婢便坐在外面繡冬衣的花樣子,可直到將那花樣子繡文,姑娘卻還未出來。”

“因為姑娘泡澡時最不喜人打擾,奴婢便也不好進去打探,足足又等了半個時辰,見還沒動靜,因要詢問姑娘午膳想用些什麽,奴婢實在忍不住了,便撩開了簾子來往裏看了看……”

說到此處潮生的聲音有些微顫抖:“只見姑娘裸著身子搭在池子邊上,我喚了兩聲,卻沒有反應,還道……還道姑娘睡著了……”

夏清時跟著段南唐往紫菱川泡澡的池子裏走。

這染茶閣構造精妙,前面半璧是尋常的木屋子,搭出去一個木臺臨在闌池上,倚一池旖旎風光,後面半壁卻是罩的半透明的琉璃瓦,四個金絲楠木的柱子圍著一個溫泉水池子,周圍攏了幔子,半開半闔,別致非常。

只見紫菱川還呈先前的姿勢半倚在池子邊,漆黑如瀑的發絲半披散著,纏繞在白皙柔嫩的肩頭,溫泉水中鋪滿了玫瑰花瓣,水波蓋在她的胸前,跌跌宕宕間春光半露,紫菱川半睜著眼,興許是溫泉水一直泡著的緣故,一副粉面含春的模樣,竟叫人看得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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