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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煙幕重重(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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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兒一臉幽淡的神情,眸光像是望著夏清時,又像是越過了夏清時,透過雕花的窗戶望向更遠處的庭院。

“清……良月,我沒有下毒,更沒想過要害死煙綺羅,你……相信我嗎?”

稚兒握住夏清時的手。

夏清時感覺到她手心處些微的潮濕,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無助。

“我真的沒有,不過,那貓兒怎麽就死了呢,偏偏在吃過了我扔出去的玫瑰餅之後……”

夏清時反握住稚兒的雙手:“我相信你。”

“你不會下毒,更不會去害煙綺羅,再說那玫瑰餅只是經過你的手,並不是你做的,哪怕其中真有毒,也不是說就一定是你所下。更何況,還不確定那貓兒是吃玫瑰餅中毒而死的。”

說完,夏清時覆有一字一頓道:“稚兒你放心,我定會洗脫你的嫌疑,找出真正的兇手。”

汁香院裏,關於殺死煙綺羅的兇手傳得最多的便是老譚頭和稚兒兩個。

他們都有充分的動機和作案時間,雖然老譚頭畏罪自盡的消息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但關於真兇是稚兒的風言風語仍能聽到不少。

稚兒感激的看著夏清時,眼中幾乎要落下淚來:“良月,多謝你。”

夏清時寬慰了片刻,想著正事,便問:“你知道那只死了的貍花貓扔在了哪裏嗎?”

稚兒點頭:“馮姨說晦氣,命人提到汁香院外邊的一處荒樹林裏扔了。”

扔荒樹林裏了?

這季節黃鼠狼什麽的四處亂竄著找食物過冬,那死貓對它們來說可是美味。

不知道那貍花貓的屍體還能不能找到……

夏清時尋思著此事,無心在漪水閣中逗留,又安慰了稚兒幾句,便起身要走。

哪知稚兒一把拉住了夏清時,帶著哭腔:“良月,我不想做一輩子的舞伎,成日裏學著怎麽在人前獻媚,你能不能……能不能尋個機會,在殿下跟前說說好話,我只想做個普普通通的奴婢,以後尋個老實本分的小廝嫁了……”

夏清時無奈,她哪裏能在段南唐跟前說得上話。

見夏清時臉色暗淡,遲遲沒有說話,稚兒再也顧不得了,將裙子一撩,露出她一雙秀氣的小腳來。

她將湖藍色的鞋襪脫去,本該是蓮藕一般白嫩細膩的腳上,卻布滿了又紅又腫的凍瘡,整個腳面如生了癩瘡般流膿發潰,不忍直視。

“良月……人人都羨慕我能被選中成為壓軸獨舞的那一人,其實我內心是十分不願的……我從一開始便打定主意將這機會讓給煙綺羅,哪知,她竟死了……”

“為了中秋宴上的獨舞能讓皇上耳目一新,禾公公和馮姨商量著讓我們在冰面上起舞。我必須成日裏脫了鞋襪,在涼得刺骨的冰面上一遍又一遍反覆不停的練習,我多麽希望也能如你一般……”

看著稚兒一臉的淒楚,夏清時心裏如同吃了枳實一般,苦苦澀澀的難受。

她俯下身,將小小的稚兒抱進懷裏:“此刻我還沒有這個資格,能在殿下跟前言語。不過,稚兒,我答應你,中秋宴上的獨舞是你最後跳的一曲舞,那日之後,我定然將你從汁香院裏要出來,你相信我!”

稚兒伏在夏清時懷裏,用力的點了點頭。

夏清時明白,只要自己在中秋宴前破了煙綺羅的案子,便有十足的把握能在皇上或者錦妃娘娘跟前,要一個舞伎的自由。

安撫好稚兒,夏清時順道再去了一趟箬闌閣。

屍體搬走後,箬闌閣內僅剩了那具人偶,夏清時細細的查看那人偶,此時更加確實這人偶不是男人,只是在案發當日那種情況下,與一個女人糾纏在一起,讓人不自覺的想到這是個男人。

人偶僅有一般女子的身量,原本的束發,此時看來也更像是還未雕成的發髻。

夏清時轉頭又去看窗口,琉璃的窗戶半開合著,窗沿上幹幹凈凈什麽也沒有留下。

早在前日,聽聞馮姨的話後,夏清時便註意查看過這窗沿,並未有任何的腳印。

若是兇手著急從窗中逃去,定然來不及擦去痕跡。

關於老譚頭的嫌疑已經徹底洗去,夏清時環顧整個閣子。

此刻,留在現場的線索,僅剩下綁住煙綺羅與木偶的那段麻繩,和那條消失了的縷金百蝶穿花的絳帶。

還有……這塊水漬。

夏清時靠近煙綺羅那張疊簾重帳的雕花大床,金銀線繡百鳥朝鳴的床褥之上,有大大的一圈水漬……

這是案發當日,人人都看到的,床榻之上,男女之間,那斑斑駁駁洇濕的痕跡……

不過死人和木偶是無法弄出這麽多水跡的。

若不是煙綺羅生前不小心打濕了上去,那便是兇手留下的。

或者……夏清時仰頭,向床頂的罩架子上看去……

“良月姑娘,我可算找到你了!”

外面有人大聲喊了起來,夏清時收回上看的眼眸,轉身,見馮姨正帶著個小丫頭朝著箬闌閣走來。

“姑娘,前日你讓我待初音那丫頭精神好些來便領來給你問話,誰知那不爭氣的東西,竟是被嚇得失了魂,這幾日一直神神叨叨,瘋瘋癲癲的,連門也不敢出了。”

馮姨扭著腰,將那面生的丫頭向夏清時推了推:“這丫頭名叫靈洄,是和初音一起跟著煙綺羅的,有什麽你可以問問她。”

夏清時見那靈洄怯生生的模樣,倒是比初音還小兩歲,也更怕生。

隨即便笑了笑,語氣柔軟的向靈洄道:“你是跟著煙姑娘的?”

靈洄趕緊躬了躬身:“回姑娘的話,奴婢是一年前進的館,煙姑娘見奴婢心靈手巧,花樣子繡得好,便叫我跟在了初音姐姐身邊,常常侯在這箬闌閣裏。”

“好。”夏清時點點頭,示意她不用緊張,“煙姑娘平日裏都愛做些什麽?”

靈洄大著膽子擡頭看了眼夏清時,又趕緊低下了頭去:“煙姑娘沒有什麽別的愛好,只是極愛跳舞,若是不排演,或是夏日裏外邊日頭太大,臘月裏天寒地凍,便愛穿著各式各樣好看的裙子,在閣子裏跳給我和初音姐姐看……”

“唔……那煙姑娘與誰結過仇怨麽?”夏清時接著問。

“這個……”靈洄踟躕片刻,“煙姑娘人雖然不壞,但性子卻是格外暴躁的,時常與院子裏的其他姑娘發生爭執,就算……就算是……”

說到這裏,她又擡頭飛快的瞅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馮姨。

馮姨也是個急性子,見靈洄這幅模樣,自己反倒忍不住了,下巴一擡:“這有什麽好支支吾吾的?煙綺羅就是那個性子,只怕整個院子裏,沒有誰沒與她結過仇,有好幾個都背地悄悄祈願著再不要見到她,就算是我,三不五時也要與她吵一吵。”

說到此處,馮姨忽然長長的嘆出一口氣,眼神又看向了琉璃窗外的闌池水:“不過呀,這丫頭一走,整個汁香院倒像是少了一半的人,頓時冷清寂寥了起來……”

“她也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為人傲氣了些,怎麽,怎麽就會出了這種事情……唉……你說她這一走,院子裏盡剩些新人,又去哪裏找那個有膽子和我對著幹,沒事鬥鬥嘴,賭賭氣的人……”

馮姨的眼裏蒙上了水色,像是倒映著一片闌池的水波。

只是須臾之間,馮姨的神色又恢覆如常:“不過,前一段時間天氣炎熱,煙綺羅十日裏有九日皆是在閣子裏待著的,與煙綺羅鬧了爭執的便只有稚兒了。”

夏清時頷首,表示她知道這個事情。

馮姨也清楚上次翠濃已經反映了這個情況,她還是忍不住又加了一句:“稚兒不是那樣的人,便是借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的。況且,我知道她不願與煙綺羅爭……”

“嗯。”夏清時走到櫃子前,拉開了櫃門,指了指那件隨意放著的花籠裙,沖靈洄到,“你認得這裙子嗎?”

靈洄只看了一眼,便點了點頭,“奴婢認得,那是煙姑娘三年前跳月夜踏歌淩仙舞時穿的裙子。”

夏清時接著問:“那你有看到那條縷金百蝶穿花的絳帶嗎?”

靈洄一下擡起了頭,說得肯定而又毫不遲疑:“煙姑娘這裙子,沒有那條縷金百蝶穿花的絳帶。”

“沒有?”夏清時疑惑。

靈洄羞赧地一笑,走上前兩步,伸手將那裙子拿了出來。

展開了呈現在夏清時和馮姨二人眼前。

這裙子由單絲羅織繡而成,裙面上用金銀二色的絲線,繁覆精細的繡著形態各異,活靈活現的鳥兒,和四季同春的百種花朵。

哪怕已經是三年前的料子了,一鋪展開來,仍是如百鳥千花一齊撲到了眼前,耳畔仿佛能聽到鳥兒清脆悅耳的鳴啼,空氣中洋溢著花蕊的絲絲蜜香。

靈洄將花籠裙的下擺提了起來,送到了二人眼前,指著一只並蒂牡丹,其中左邊那朵金黃的花蕊道:“一年前,這牡丹的花蕊因跳舞時姿勢過大,被磨在了地上,脫了線,是我給補好的。”

“那時我剛剛進如意館,就因為這個手藝得煙姑娘青睞,便留在了她身邊。”靈洄說著似乎是感到十分的得臉,一改剛剛羞怯的模樣,微揚起了頭臉來,“可以看看那牡丹的花蕊,原本這花籠裙上的金色線皆是由絲線摻了黃金粉繡成的,我沒有黃金粉,便自己調了相同的顏色磨了珍珠末,染了絲線繡上去的,看著與縷金的絲線並無不同,不過摸起來卻要柔軟得多。你們若是不信,可以摸一摸。”

夏清時伸手摸去,一朵並蒂的牡丹,同樣情致非常的花蕊,果真一個更硬,一個略軟。

靈洄接著說:“也是在補這花籠裙時,我見這裙子少了一條絳帶,一開始還以為是被我粗心馬虎,給弄掉了,嚇得夠嗆,連連向煙姑娘請罪,這麽貴重的裙子,只怕丟了我的小命也不夠賠……”

“結果沒想到,煙姑娘只是抿唇一笑,讓我別多想,她說淩仙而舞,自然要衣袂翩翩,綁著腰帶束手束腳哪裏飄得起來,那絳帶她嫌系著礙事,一早便給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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