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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煙幕重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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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死煙綺羅的兇手並不是老譚頭?!

夏清時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來。

這小廝不僅知道如意館裏發生的命案,還知道自己正在追查老譚頭,可真不簡單。

“你是怎麽知道的?”

“老譚頭愛趴在窗戶邊看汁香院裏的姑娘們洗澡是真的,不過他並不是好色。”玉練槌沒有回答夏清時,而是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竟然連這都知道。

夏清時註視著玉練槌那張雲淡風輕的臉,臉上仍掛著笑意,看起來溫和又清雅,倒不像是壞人。不過壞人可不會讓人一眼看出來,誰知道他好看的皮囊下是怎樣的一個靈魂。

“既然不是好色,那他趴在窗戶邊上看什麽?”夏清時問到。

玉練槌收斂了笑意,難得的嚴肅起來:“為了尋找他的女兒。”

夏清時不解:“他的女兒?老譚頭不是孤家寡人一個嗎,什麽時候多出來一個女兒?”

“老譚頭名叫譚呈青,京陵城郊茂越縣人,十八年前與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成了親,第二年便有了個可愛的女兒取名譚惜容。”

男耕女織,女兒玉雪可愛,原本的一家三口好不幸福。

直到譚惜容七歲那年,譚呈青不知怎麽的染上了賭癮,一開始小有賭運,贏了半兩碎銀,緊接著便開始一次接一次的輸。

人的貪欲和不甘,在賭徒身上最能體現,輸得越多,譚呈青越是不服,更想要壓一次大的,賭回本來。

如此三來兩往,本就並不殷實的家底被敗了個精光不說,連一畝三分的田地,和那幾間破屋,也一並給輸了出去。

到此境地,譚呈青仍未迷途知返,甚至變本加厲,欠下的債務越滾越多,到得最後,一家三口借遍了親朋好友的錢財,已經淪落為過街老鼠,人人見而避之不及。

可欠下的賭債卻不能不還,要債的人成日裏舉著刀向譚呈青追債,還放出狠話,若是三日後再還不出錢來,便剁了譚呈青的雙手不說,還要把譚呈青的妻子和女兒皆拉到勾欄裏去,替夫替父賣身還債。

恰巧這時候有個宮裏來的王公公,在這附近的村子裏想尋幾個還未長成的小丫頭,說是有宮裏的貴人正缺丫鬟。

有看的上眼的小丫頭,一個能換五十兩白銀。

此時已經年近八歲的譚惜容生得越發的乖巧伶俐,在門前戲耍時,正巧被那王公公給瞧見了。

人們也都不傻,要知道宮裏選宮女皆是有正式嚴密的流程的,家世出身通通要篩一遍,哪有公公出宮親自尋覓的道理。

若真有公公來尋未長成的姑娘,那多半是哪個主子有什麽特殊的嗜好,或者是某個勢力要培養自己的暗衛,總之都是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不是什麽好去處。

這五十兩白銀,相當於買下來那丫頭的命。

只要不是家裏實在窮得揭不開鍋,沒人願意這樣賣女兒,哪怕是賣進青樓裏也比不明不白的跟一個什麽公公進宮強。

在青樓至少沒有性命之憂,往後的歲月或多或少還能見得上面。可這樣一走,自家的丫頭,今後是生是死都不曉得了。

偏偏譚呈青缺錢缺得要命。

當下親了親女兒雪白的臉蛋,接過了白花花的五十兩銀子,手一伸便把寶貝閨女給賣了出去。

譚呈青捧著白銀還了債,眼淚汪汪的坐在門口等自己的妻子。

待做農活的妻子回來,聽聞這個噩耗,想到女兒可愛的笑臉,看了一眼自己從小跟著的男人,當場一頭撞死在了自家門口。譚呈青心痛得發瘋,一日之間既失了女,又亡了妻,幾乎哭出血淚來,然而再後悔,也終究是晚了。

悔不當初的他,當晚便投了河。

“偏偏他卻沒死成。”夏清時出言到。

“沒錯。”玉練槌接著說,“河水將他沖到下游,一戶人家救起了他。活過來後,譚呈青覺得這是老天給他一次贖罪的機會,他只想要找到自己的女兒惜容,盡自己的一切補償她。”

夏清時嘆惜:“好好的一個家,變成這副樣子,就算是盡他的一切,又怎能挽回。人死終究是不能覆生,離開的,也將永遠離開了。”

玉練槌看她神情動容,也靜默了片刻,兩根手指捏著空了的酒杯輕輕的轉動,須臾,方開口接著說:“那之後,譚呈青便來到了京陵。”

許是覺得皇城坐落在京陵,接觸宮裏人的機會更多一些,更容易找到自己的女兒。

不僅如此,譚呈青還費了力氣拜上了宮裏退出來有名的木匠為師,開始學木工活兒。

手藝越做越好,請譚呈青去修葺的住所也越來越好,從達官貴人到富豪王孫,每一次進到這些地方他皆是一壁做著活兒,一壁尋找自己的女兒。

夏清時問道:“你說他偷看姑娘們洗澡就是為了尋找自己的女兒,難道是他女兒的身上,有什麽痕跡?”

玉練槌點頭:“譚惜容生來肩頭上便有一塊巴掌大小,殷紅似血的胎記。”

“玉練槌。”夏清時忽然出聲叫住了他。

玉練槌恍了下神,楞了片刻,才擡眼看去。

見夏清時一雙比洗墨池水泛起的波光還晃眼的眸子,認真地望著自己:“你怎麽會知道這些?”

玉練槌將空酒杯放在桌上,眉毛一揚,又笑了起來,剎那間風光霽月:“三年前名動京陵的舞伎之一,當今錦妃的好姐妹煙綺羅,死在三皇子的汁香院裏,整個京陵又有幾人不知?至於那譚呈青,早在他進沈府做活時,我便將他的底細摸得清清楚楚。”

“不僅如此。”玉練槌轉而盯向夏清時,壓低了聲音,“我還知道,你雖不承認,不過你這新晉三皇子的貼身侍女,正是夏文淵夏大將軍如假包換的獨生愛女,夏清時。”

“你……”夏清時驚得一下站了起來,撞得桌案又一次差點被掀翻。

“你這人什麽毛病。”玉練槌穩住桌案,皺了皺眉,“動不動便往上蹦,是屬兔子的嗎?”

說完一看夏清時,因震驚兩瓣玉白的門牙緊緊的咬住下唇,那模樣倒真有幾分像兔子,忍不住又展開眉頭,笑了起來。

夏清時深吸口氣,上次在花船上這玉練槌已經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即便當時已經否認,如今看來,無論再怎麽解釋,他已是深信不疑,自己就是夏清時。

只是這玉練槌畢竟是沈府的人,是她的仇人,若是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那自己和三皇子的計劃,很可能因此而落空。

不過,他既然知道了我就是夏清時,卻又坦然的告訴了我。

並沒有先下毒手,或是昭之於眾。畢竟以他的功夫,要拿下自己雖不說輕而易舉,卻也是不在話下的,而要憑沈府如今的勢力,緝拿叛黨的餘孽,更是不費吹灰之力,甚至都不用上報皇上,便能先斬後奏。

這玉練槌,究竟是何居心?

“你是怎麽猜出來的?”夏清時試探著詢問,想要弄清楚他的目的。

玉練槌淡淡開口,仿佛是在說什麽理所當然的事情:“三更半夜出現在夏將軍府裏,除了陷害夏將軍的人那便是想替夏將軍討回清白的人了,看你那一臉正義凜然的模樣,不像是前者,而後者少之又少,你又是個黃毛丫頭,唯一可能的便是那夏文淵僥幸逃脫一命的女兒。”

夏清時將所有的情緒收斂起來,眸光在瞬間變得寒冷而銳利:“那麽你是前者還是後者?”

玉練槌見夏清時轉瞬間由一只柔軟的白兔化為了警備的小狼,她那鋒利的牙齒和唬人的利爪對準的是黑暗沼澤中來自四方八方的聲響。

一下便有些心疼。

放軟了聲音,輕輕道:“我說我是後者,你相信嗎?”

夏清時額前浸出的汗珠,打濕了纖柔的碎發,她想要毫不猶豫的說不信。

畢竟她不想再輕易的信任任何人,就像段南唐說過的,人與人之間最沒有用的便是感情,它除了帶來羈絆,便是背叛。

這兩樣,無論是哪一樣,都是她覆仇路上的阻礙。

可是,看著玉練槌那雙看不到底的雙眼,她猶豫了。

眼前這人和段南唐一樣,讓她看不透,摸不清。可段南唐的眼底是如同沼澤一樣,陰冷無情的情緒,而他,卻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湖水,澄澈清明。

甚至蔓延著絲絲縷縷莫名的暖意。

在酒香肆意裏,讓人覺得坦蕩而自然。

她脫口而出:“你猜得沒錯,我的確是夏清時。”

玉練槌笑了起來,從袖子裏拿出一張紙:“我確實是猜的,不過,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為我在你娘的梳妝盒裏找到了這個。”

夏清時接過紙樣,上面畫的是她的小像。

這還是前年歲末,除夕那夜,一家人守歲之時,閑得無聊,爹爹便讓清時坐在一樹傲雪紅梅之下,畫了這張小像。夏清時貪吃,一邊讓爹爹畫像,一邊抓著果幹蜜餞一刻不停地往嘴裏送。哪只爹爹竟將她狼吞虎咽的模樣給畫了下來,氣得夏清時鞭炮也不放了,非要將這小像給撕掉。

不過,娘親卻是很喜歡,說這張畫像才有清時的樣子,活靈活現,一看心裏便開懷,不像別人畫的,端端莊莊的坐著,如個假人一般。

如此,這張畫像便被娘親給拿了去,直到此刻,夏清時才再次見到。

想到這些,夏清時的眼睛又有些泛酸。

玉練槌道:“這畫便還給你了,物歸原主。”

夏清時卻搖頭:“你拿去吧,扔了丟了都隨你,我不要。”

說著,又將畫像遞了回去。這畫像連接著過去那個天真爛漫,無憂無慮的夏清時,一看到便會讓她想到那時的自己。可現在的她,已不能再如同過去一般,天真爛漫,無憂無慮了,她要做一個無心無情的人。

忘掉自己,才能走得更遠。

夏清時接著問:“你既是後者,那你相信我爹爹是清白的?”

玉練槌接過畫像,說道:“還不確定,我在尋找證據。”

夏清時點頭,看來沈府並不都是壞人,這沈臨洛和他爹沈懷謙雖然是人面獸心的偽君子,不過這小廝,倒是個明辨是非的人。

“這也是我讓你來陪我喝酒的原因。”玉練槌將畫像疊好,重新放進袖子裏,“我說過,老譚頭不是殺害煙綺羅的兇手。我查到,他的女兒或許與夏文淵將軍通敵賣國一案有關聯。”

夏清時疑惑:“他的女兒?”

“沒錯,你沒發現老譚頭制作的木偶都是同一個女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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