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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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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天暗下來, 遠處的青山隱在雲霧中,陳今今折了根枯草繞在手指玩,本想在四周轉轉, 看看有什麽有趣的東西, 忽然間大雪紛飛。她仰面望向天空,雪粒落在白皙的臉上,瞬間化開。

算了, 回去罷。

剛折回幾步遠,就見李香庭撐著油紙傘跑出來, 陳今今便也加快步子, 朝他而去。

兩人在冽風中碰面。

他說:“回去吧, 雪大了。”

“好。”

李香庭把傘塞到她手裏,自己走到傘外,往寺門跑去。

“欸——”

他回了個頭:“傘太小,你打吧,風大, 拿低點。”語落,又跑開了。

這是今年以來,寂州下過最大的一場雪。

短短半小時, 幾個殿上的琉璃瓦便覆了層厚厚的白。

沒有碳火, 小火爐裏燒的是木棍。

陳今今穿了件墨綠色大衣,裏面只有件薄薄的毛衣, 凍得發抖, 縮在小火爐前烤火。

明盡見她衣衫單薄, 找了件幹凈的僧袍遞過來。

陳今今接住灰色棉服:“你的衣服?”

明盡點頭, 用手示意這是清洗過的。

“謝謝。”

明盡搖頭,他雖年紀小, 個子卻不小,約摸比陳今今矮一寸,他們的僧襖都寬大,給她套在大衣外面剛剛好。

李香庭的破布袋裏不僅有饅頭、包子,還塞了蔬菜,在此之前,他買過幾十斤米帶到寺廟,留日常食用。

晚上,明盡煮了粥,又清炒盤白菜,叫李香庭和陳今今過來吃。

見桌上只有三個人的碗筷,陳今今問:“燈一師父呢?”

明盡指向藏經室。

李香庭解說:“燈一師父晚上辟谷,不進食,我們吃吧。”

“哦。”陳今今隨他坐下,拿起熱乎乎的饅頭啃起來,又夾塊白菜嘗嘗,同明盡說:“沒想到你的廚藝還不錯。”

明盡合掌,客氣地與她點了下頭。

吃完飯,明盡就同師父念經去了。

李香庭點根蠟燭,在寮房裏練線描,窗戶閉不嚴實,一直往裏透風,小碟裏的用來潤墨的水都快冰上了,李香庭只能將它握在手心暖著,盡量保持溫度。

入夜,風小了些。

外面窸窸窣窣的聲音不斷,李香庭只以為又是明盡在掃雪,心無旁騖地練習勾線,不知不覺,已近十點。

忽然,窗戶上“啪噠”的一聲。

李香庭不以為意,連眼皮都沒掀。

接著,又來一聲。

握住小碟的手快凍僵了,他放下碟子,起身推開窗,還未完全拉開,便看到陳今今恣意的一張臉,下一秒,一個雪球落在他肩上,散落到剛勾畫的白描上,化成水,將線條斷斷續續暈開。

屋外銀霜滿地,陳今今站在雪裏,脫去了裏面長長的大衣,只套了件樸素的僧襖,一直披散的頭發用一根鮮艷的綠絲帶捆住,放在左肩:“快出來。”

“幹什麽?”

“你先出來。”

李香庭系上圍巾出門,陳今今跑到門口,拽住他的袖子往院中心去,停在覆滿雪的花壇邊。

原來,她堆了個雪人。

李香庭看著粗糙的雪人笑了:“可愛。”

“這是你。”陳今今臉凍得通紅,灰暗的外衣擋不住一身的明媚,她張揚地笑著,“像不像!”

“一點都不像。”李香庭實話實說,“像個熊。”

“哪有!明明很像。”說著,她踮起腳,取下李香庭脖子上的深灰色圍巾,繞到雪人身上,“這下呢?”

“還是不像。”李香庭擼擼袖子,興致忽起,“我來給你展示下,什麽叫像。”

“好啊。”

李香庭徒手滾起雪球來,反正手已經快凍僵了,不在乎多一點。

陳今今同他一起滾出個小的。

李香庭找根木棍將兩個球體固定,接著蹲下身,用手刻畫雪人的臉部,寥寥幾下,特征便出來了。

陳今今臉小小的,眉毛未經修理,自然生長,黑而濃密,內雙眼皮,眼尾微微上挑,鼻子挺翹。乍看上半張臉清冷又淩厲,卻生了張會微笑的嘴唇,化解了幾分孤傲感。

李香庭將她微卷的頭發上捆著的絲帶都捏了出來。

“你這叫皮毛!”陳今今蹲在旁邊,腿麻了,起身跳了兩下,繞雪人和他一圈,驚嘆道:“你的手也太靈了!做的好棒。”

李香庭手指麻木了,起身合掌互相揉搓了會,放進懷裏焐著:“我做雕塑確實不多,但結構摸明白了,任何種類都是相通的。”

“天吶。”陳今今蹲在“自己”面前,“好想把它帶走。”

“以後有空可以幫你畫個相。”話音剛落,他驟然想起戚鳳陽,情緒瞬間低了下來。

“好啊。”

李香庭晃晃腦袋,將雙手從懷裏掏出來,趁雪厚,不如用這些練練雕塑,他彎下腰,繼續滾雪球。

這一次,做了個光禿禿的腦袋。

陳今今看著這對大眼睛:“明盡!”

“對。”手凍得實在使不上力,於是,李香庭找了把美工刀來雕刻,有了工具,細節刻畫更為精細,比上一座更像了。

陳今今不停感慨:“簡直跟他一模一樣。

你好厲害。

好像!”

不一會兒,李香庭又雕了個老和尚出來。

陳今今看著幾座雪雕,激動地朝藏經閣方向喊:“明盡,燈一師父!快來看!”

李香庭立馬叫住她:“別打擾他們。”

可藏經閣裏的和尚們聽見了。

燈一睜開眼,對身畔已然走了神的明盡道:“去吧。”

明盡起身,合掌  鞠了個躬,高興地往後院去。

陳今今一見他,立馬過去拉人跑過來:“你看,像不像你!”

明盡瞪大了明亮的雙眼,微張嘴,說不出話,所有驚嘆和欣喜最終只能化作笑容。

陳今今問:“你師父呢?”

明盡剛往遠處的藏經閣指去,不料燈一竟也慢悠悠走了過來。

他趕緊上前扶住師父。

李香庭手凍得直抖,不停哈氣暖手,聽身後的燈一道:“頗為傳神,施主巧手。”

李香庭轉身,放下手認真地回道:“還得磨煉。”

陳今今跑回房間將相機拿了出來:“我給你們和雪人合影!”

可燈光太暗了,拍起來是黑漆漆的一片。

她剛要放棄,索性天冷,雪一時半刻化不了,明早再拍也不遲,卻聽李香庭提議:“可以點幾根蠟燭。”

於是,他們取來蠟燭,撣去地上、花壇上的雪,一根根點燃。

原本淒清的後院溫暖了起來。

每個人都站在自己的雪人後面,陳今今先給他們三拍了一張,後又由李香庭給陳今今、明盡和燈一拍,唯獨漏了他們兩人的合照。

雪又飄了下來。

陳今今忽然揉起雪球砸向李香庭:“來打雪仗啊。”

一團雪落在腿上,散落滿腳。

陳今今又揉起一個打向明盡。

明盡乖乖站著,沒有躲。

燈一有些乏,慈祥地笑道:“貧僧先回了,施主們盡興,早些休息。”

明盡要跟上去,燈一卻對他道:“你留下吧。”

明盡聽話地點頭。

燈一剛沒了身影,陳今今更囂張起來,一手一個雪球分別打向他們兩。

李香庭接連被她打了三個,終於回手。

男人勁大,再收著,也有些分量,陳今今沒躲過去,一大團緊實的雪球砸在頭上,散落,白了發。

“好疼!”

明盡也想玩,但有些不好意思,尤其對女施主。

陳今今自然看得出來,便揉著雪球跑到明盡旁邊,塞進他手裏:“他欺負我,幫我打他。”

明盡猶豫片刻,擡起手,朝輕輕李香庭扔過去。

半路便墜落,連人影都沒碰到。

陳今今邊笑邊喊:“打他呀!用力!”

明盡彎腰團起雪球,使點力又砸了過去,李香庭正在躲陳今今,沒顧上另一邊,被打中屁股。

一個人還好應對,四只手不停往自己砸,確實有些躲不住。

於是,李香庭幹脆只防不攻,被兩人追著跑。

從後院,躲到前殿。

肅穆的寺院難得充斥著恣意的歡聲笑語。

誰說佛門凈地一定要莊嚴了。

就像這皚皚白雪也放肆地飄落進殿裏。

心至純至凈者,佛祖怎會介意。

你看,那彌勒佛,笑得多灑脫。

……

玩到淩晨,陳今今回房歇下,她晝夜顛倒慣了,第一次在夜裏睡得這麽香,早上七點多醒來,出去透透氣,知道李香庭必然早醒了,便各個殿溜達一遍找找人。

李香庭正在大雄寶殿臨摹西側壁畫——宏大莊嚴的凈土世界,以華麗的殿宇為背景,正中心為佛說法會,繪有釋迦牟尼、藥師佛、阿彌陀佛與諸聖眾……

他現在還不敢貿然去修覆那些損傷的壁畫,因為技藝還不到位,對它的了解也不深,只能循序漸進,先從白描開始練習,先學畫上的線條風格。

陳今今到旁邊看他筆下的線條:“真好。”

“還不到三分精髓。”

“已經很好了,慢慢來。”陳今今仰頭望著墻上的壁畫,“還沒問你,拍這些是有什麽用處嗎?”

“我之前寄出去很多信給政府和各類機構、美術協會,希望他們能安排人或者出相關政策來保護這些壁畫,但是一直沒得到回覆。空洞的文字表達不出它的美,只有讓他們真正看到。可惜相機只能拍出黑白色,所以我現在想學技法,看看以後能不能臨摹一些,上色後,再把畫帶出去,讓大家看到。”他平靜地說著曾讓自己激動不已的話,臉上卻忽然有些黯淡,“你不覺得我很傻嗎?他們都說我傻,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

“我覺得你很勇敢,說出那些話的人才傻,且無知。”

李香庭苦笑一聲:“謝謝你安慰我。”

“不是安慰。”陳今今目光落到他臉上,篤定道:“是實話。”

李香庭轉過臉,與她對視:“謝謝。”

“不廢話啦,我去拍攝了,”陳今今伸了個懶腰,“今晚要回去了是嗎?”

“對,你還沒吃早飯吧?”

“我不餓。”

“那也得吃。”李香庭放下勾線筆,“我帶你去。”

他給陳今今熱了饅頭和粥。

真正的粗茶淡飯,她卻也吃得津津有味,倒不是因為餓,而是看著眼前這個虔誠而美好的男人,異常有胃口。

李香庭沒歇片刻:“你吃,我先去忙了。”

“好。”

陳今今快速吃完,刷完碗筷,便去拿上相機拍攝。

她又到大雄寶殿後門,對李香庭的側影拍了一張。

他聽到聲音轉頭:“別拍我,浪費膠片。”

陳今今不理會,又“哢哢”來兩張,還走到他的身畔,拍了張特寫。

李香庭笑著用手擋住鏡頭:“真的,別浪費,留著多拍幾張壁畫,求你了。”

陳今今聽到這三個字,心都化了,放下相機,悠然地從他旁邊過去:“好呀。”

拍完大雄寶殿,她又分別來到毗盧殿和地藏殿,從整體拍到局部,看膠片不多了,才選拍些較為完整的部分。

兩人各忙各的,一天很快便過去了。

……

大雪過後,路不好走。

他們趁天明便離開寺廟,騎行回城。

本來一個多小時的車程,硬生生騎了三個小時,兩人還摔了一跤,好在跌進軟綿綿的草地裏,沒傷著。

陳今今見李香庭吃了一嘴雪,躺在雪裏邊笑邊滾:“咽下去,嘗嘗好不好吃。”

李香庭坐在她旁邊,還真吞了下去:“不錯,甜甜的。”

“甜?”說完,她也抓了一把塞進嘴裏,什麽味道都沒嘗到,又抓一把要往李香庭脖子裏塞,“你真是跟我學壞了,居然騙我!”

李香庭往後躲,陳今今直接撲上去,將人推倒,騎在了他身上,用雪埋掉他半個頭。

“認輸,認輸了!”李香庭扒開眼睛的雪,看到她明艷的笑容。

陳今今玩上頭了,握了個雪球從他衣領揣進去。

好涼!李香庭立馬直起身,將它抖下去,拿了出來,一擡眸,又對上她澄澈的眸。

兩人同時怔了片刻。

李香庭挪開目光,輕咳兩聲:“走了。”

“哦。”陳今今爬起來,腳下打滑,又一屁股坐下去。

李香庭起身,把她拽起來。

寬大的手,暖暖的。陳今今剛站穩,他便立馬松開,去騎車。

……

到寂州城裏,天已經黑透了。

李香庭送陳今今到旅館門口,告完別,就要走。

“要不要吃個夜宵,有點餓,順便喝點,”她嗅了下鼻子,“兩天沒喝,好饞,我請客。”

李香庭推著自行車側身看她:“應該我請,之前說好的。”

“那好吧,你請吃飯,我請喝酒,說定了,”陳今今伸出手指向他,“不要拒絕。”

李香庭笑了笑:“好,那我先把包放回宿舍,再換身幹凈點的衣服,這身太臟了。”

“去吧。”

“大概三十分鐘,”李香庭擡起手腕看時間,“八點四十五你再下來。”

“好。”

路滑,李香庭預估了慢行的時間,騎進學校裏,將車停在教師宿舍樓下,匆匆上去。

樓管見人,叫住他:“李老師,有你的信。”

李香庭走過去接下:“謝謝。”

樓管笑瞇瞇的:“你老家寄來的吧,滬江,聽說那地方可有錢了。”

李香庭看向信封,是鄔長筠的信,他高興地點頭:“是,我先上去了,您忙。”

“去吧。”

他邊走邊拆信,走到宿舍門口,讀到一半,不想分神,一口氣看完,才掏出鑰匙開門。

信上說李仁玉沒判死刑,被發派到軍部制衣廠做勞力,戚鳳陽出國了,內還附有一張福利院孩子們的照片。

他很欣慰,坐在桌前又讀了一遍信,在照片裏仔細看每個孩子的變化。

想  起與陳今今之約,趕緊放下信件和照片,快速換上衣服,跑了出去。

說三十分鐘,就三十分鐘,即便因信耽擱了五分鐘,他還是準時到了。

陳今今拿著酒下來,見李香庭已經等在外面,一身幹凈的衣服,裏面淺色毛衣,外面棕大衣,還戴了條棕紅色圍巾,立在門前的燈下,被溫暖的黃光包裹著。

陳今今走出去,站到他旁邊,見他褲子濕了一塊:“你摔了?”

“嗯,騎得快,路上結冰,轉彎時不小心摔一跤。”他雖生性自由,不拘泥於小事,但卻是個極其守時的人,再來,風雪天冷,讓一個女人等久了,不妥。

陳今今見他一瘸一拐的:“摔這麽嚴重?”

“不嚴重。”

“要不別去了。”

“沒事,”說著他就跨開腿走了兩大步,“好著,走吧。”

兩人到附近的小飯館。

這個點,只有他們一桌客人。

李香庭點了四個菜:“夠嗎?”

“足夠。”

“都是些當地的特色,我嘗過,味道不錯,你可以試試看,不喜歡我們再點別的。”

“好。”陳今今打量他的表情,“心情不錯?”

“嗯,收到一些好消息。”

“什麽好消息?”陳今今手撐臉,“能分享嗎?”

“家裏的事,還有,一個好朋友完成了心願。”

“那得慶祝一下。”陳今今為他倒上酒。

菜未上,兩人便幹了幾杯。

陳今今天南地北結交朋友無數,李香庭算是酒量好的,只是太久沒喝,這次盡了興,灌得有點多。

兩人喝到打烊,又買了兩壺離開,遇到街邊的流浪漢,一塊坐著喝到底。

酒後話多,流浪漢不停訴說自己悲苦的一生,說著說著,隨地躺下,睡了過去。

陳今今見李香庭也醉了,閉目靠在墻上,探身去問:“要睡大街還是旅館?”

李香庭沒有回應。

陳今今拍了拍他的臉:“或者去學校,翻墻去。”

李香庭忽然睜開眼,也不知道醒了沒,雙目渙散地搖搖頭,手撐地起身。

陳今今怕他摔了,扶上去,讓他借點自己的力。

兩人歪七扭八地走在空蕩的大街上。

風吹得酒勁上來。

李香庭神志不清了。

陳今今忽然聽他低喃了一聲:“阿陽,你畫——”

話說了一半。

他的情人,難道真是情傷?

作家總是愛幻想的,尤其是這些愛恨情仇,陳今今胡思亂想了一路,李香庭也醉了一路,身體越發像一灘爛泥,累得她快站不住了。

這墻怕是翻不了了,陳今今幹脆就近帶人去了自己住的旅館。

次日,李香庭醒了過來,眼一睜,是陌生的房間。

他騰地坐起來,看到陳今今躺在床尾,震驚地翻下床,慌亂地檢查衣服。

陳今今並未睡著,瞧他這一系列動作,心裏樂得很。

李香庭手足無措地站著:“我有沒有做冒犯的事?”

陳今今翻身繼續睡:“我寫了一頁稿,剛躺下幾分鐘。”

李香庭這才放下心來:“不好意思,昨晚喝多了。”

陳今今又翻身過來看他:“阿陽是誰?”

李香庭楞了一下:“你怎麽知道她?”

“你喜歡的女孩?”

“不是。”

房間燒了火爐子,很溫暖。

陳今今側躺著,穿了件綠色吊帶睡裙,肩上搭條毛披肩,下半身蓋了被子,窈窕的曲線好生香艷,並非蓄意勾引,而是她只帶了這條睡裙。

她手撐腦袋,直勾勾地盯著男人。

李香庭躲開她的視線,看一眼腕表,拿起椅子上的大衣倉促地穿上:“抱歉,我得去學校上課了。”

陳今今笑了起來:“你怎麽臉紅了?”

“……”李香庭確實覺得臉、脖子、耳根都滾燙,雖然沒發生什麽,但不知怎的,他這心裏就是亂如麻,慌忙穿好鞋,始終不敢註視她,“我先走了,改天見。”走到門口,又轉身,“麻煩你了。”

“圍巾不要了?”

他又回來,拿起床頭的圍巾,餘光無意掃到她笑盈盈的臉,趕緊低下頭走了出去。

“再見。”

門輕輕關上。

陳今今躺回床頭,扯下披肩,鉆進溫暖的被窩裏。

想起他那害臊的表情,就忍不住笑。

樓下,李香庭一頭撞進風雪裏。

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腑,舒服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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