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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 李玄霸不計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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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李玄霸不計前嫌

◎三更合一,131w、132w營養液加更。◎

李淵先退位又登基的儀式如期舉行。

李淵試圖拖到李世民回來, 但李玄霸已經把臺子架好了請他去,他不得不去。

就算是他身邊想要投機的人,都勸他先把這件事幹了再奪權。畢竟現在朝中的勳貴也是大隋的勳貴, 大隋小皇帝用自焚為大隋刷了一波名聲,他們給大隋貼金,也是給自己臉上貼金。

如果是李世民在這裏, 他們不敢做這件事,因為李世民是真的可以把他們拉一塊兒打了。

但李淵將來就算在他們的支持下當了皇帝, 也需要繼續依靠他們,李淵自然要做這個丟臉的人。

李玄霸對身旁抱著叼著木頭奶嘴嬰兒的少年郎道:“是不是很有趣。”

抱著堂弟的楊侗笑著道:“真的好有趣。”

楊侑扶額:“表叔,你讓我們跟著表姊一同回來, 就是為了看這個熱鬧?”

李玄霸笑道:“我是擔心三姊離開後, 其他人保護不了你們。你們身份特殊, 這幾年只能稍稍委屈點。”

楊侑忙道:“不,我不是抱怨, 我只是……”

楊侗道:“他只是覺得這個鬧劇看著他這個旁觀者都尷尬了。”

楊侑使勁點頭。

李玄霸道:“不喜歡看鬧劇的話,就閉門讀書吧。你們堂叔也喜歡清靜, 讓他好好教導你們讀書,功課不能落下。”

楊侑擔憂道:“我們去堂叔家中暫住, 不會被發現身份嗎?”

李玄霸看著在張掖天天出去騎馬玩, 變得黝黑幹瘦的兩個表侄,失笑道:“你們是弘農楊氏子弟,不住在已經被推舉成弘農楊氏族長家中,還能住在哪裏?你們與他越親近, 其他人就越不會相信你們的身份。何況……唉, 你們照照鏡子, 哪還有一點以前的模樣?”

兩個已經抽條長高的黑瘦小子對視了一眼, 訕笑:“也是啊。”

楊侗笑道:“估計連母親和娘親都認不出我。”

楊侑默默點頭。

李玄霸道:“那你們還擔憂什麽?去吧……磬之,他們就交給你了。”

薛德音道:“好。”

楊侑有些愧疚道:“薛老師一直跟著我們真的沒關系嗎?薛老師才華出眾……”

李玄霸打斷道:“他就算一直跟著你們,我也會給他派活幹。你看我像是能縱容同僚偷懶的人嗎?”

薛德音嘴角微抽:“你知道就好。”

楊侑:“……”

他看向楊侗。是這樣嗎?

楊侗對他聳肩。我哪知道?

這對親兄弟以前是熟悉的陌生人,自懂事起就只知道有這麽個兄弟,幾乎沒見過面。

楊廣狠心將嫡孫楊侑和兒媳韋太子妃丟到西京,美其名曰坐鎮西京;楊侗和其母劉良娣則一直在東都洛陽居住。

若論起來,楊侗在楊廣心中的地位恐怕比楊侑還略高一絲,畢竟他總不回西京。

楊侗和楊侑在張掖見面時都有點尷尬,只是楊侗破罐子破摔後放飛自由的心理狀態十分良好,每日拉著尷尬的楊侑一同頑皮,現在兄弟二人已經感情十分融洽。

李玄霸見這對前皇室兄弟不僅感情和睦,還學會了帶孩子,好笑之餘終於對他們放下心來。

他們三人互相扶持,將來應該能生活得不錯。他去兩位表兄墓前,也能讓表兄安心了。

李淵登基典儀還是十分隆重,李玄霸沒有故意克扣,畢竟這是他們李唐的顏面,只要能做到的待遇,他就給李淵拉滿了。

李淵登基之後,就將李世民封為太子,李建成封為齊王,李玄霸仍舊是晉王,李智雲這個原唐國公則是楚王。

他還特別在李建成的封王詔書中強調李建成謙讓太子之位的事,誇讚了李建成對李世民的兄弟之情。

匆匆趕回來的李智雲對李玄霸附耳道:“聽得我都直犯惡心。而且我才是唐國公,他怎麽一直住在我的唐國公府裏?”

李玄霸還未回話,在他們身後的國公堆裏,某個姓高的國公幹咳了一聲,李智雲立刻站直身體,目不斜視。

李玄霸在心裏感慨,高老師的威嚴越來越重了。

李淵在冊封詔書裏誇獎李建成這件事,李玄霸早就知道,還參與了詔書的起草,所以並不驚訝。

他只是好奇為什麽李淵這麽喜歡“齊”這個稱號。

誠然除了發家的封號,比如朱元璋時的“吳王”,“秦漢晉齊楚燕趙魏韓”封號高其他春秋國別封號一等,禮制上是同一個檔次。但他以為魏、趙在李淵龍興之地,漢又曾經有過大一統王朝,李淵會給李建成選魏、趙、漢的稱號。

說來已經死透了的李元吉原本也該是齊王,真是巧了。

當李淵冊封完皇子後,朝中許多擔憂奪嫡之爭的大臣都露出松了口氣的神情。

他們以為大唐建國之初的奪嫡之爭在這次冊封儀式後就消弭了。

這群憂國憂民的老臣們看向恭敬地站在李建成之後的李玄霸,眼中難掩欣賞。

李淵冊封完皇子之後,又冊封後妃。除了竇皇後和萬貴妃,李淵稱帝後,後院裏多了幾個李玄霸不認識的女人,其中幾人還有了身孕,這些女人統統有了份位。

這不是李玄霸和群臣關心的事,他們睜著眼睛打瞌睡,把這冗長的後宮冊封熬了過去,終於輪到重頭戲,給大隋皇帝定謚號。

楊道玄府中。

楊侗捧著下巴看著堂弟在榻上亂爬:“二弟,你說我會有怎樣的謚號?”

他們改變身份後,就把本來就不怎麽熟的大哥從兄弟行列暫時剔除,楊侗是老大,楊侑是老二,堂弟楊湣成了老三。

楊侑道:“你才當多少天皇帝?你應該沒有謚號。”

楊侗嘆氣:“我猜也是。表叔說冊封的事都是李淵做主,我想要個好謚號,等二表叔登基後再挑。”

楊侑無語道:“你人還沒死,想什麽謚號?多不吉利?何況一個傀儡皇帝的謚號也沒什麽好想的。兄長如果想要謚號,我們努力讀書習武,將來賺個更有意義的謚號。”

楊侗道:“我就想要兩個謚號不行嗎?一般人都只有一個謚號,我如果有兩個謚號,那多厲害啊。”

楊侑:“……”兄長的想法他真的不懂。

皇宮中,滿朝官吏也翹首以盼,等著李淵把他們共同商定的楊廣的謚號念出來。

原本楊侗繼位之後,洛陽小朝廷給楊廣定的謚號是“明”。

“明”是個美謚。“思慮果遠曰明;任賢致遠曰明”,東漢第二位皇帝,公認的有能之君劉莊的謚號就是“漢明帝”。

這個時候的人不像後世人把京杭大運河錯當隋唐大運河,然後說楊廣“思慮果遠”沒錯。封建王朝沒那麽多舍己為民的想法,所謂“遠”,就是家族和事業的延續。

在原本時空中,皇泰主給楊廣定的謚號也是“明”,誇楊廣任用賢才有遠見;竇建德這一方的文人給楊廣定的謚號是“閔”,取“慈仁不壽曰閔”之意,誇楊廣仁慈。

他們為了拉攏隋朝舊臣,都捏著鼻子給楊廣美謚。但有意思的是,“任賢”和“仁慈”恰好是楊廣在世的時候,就已經被人抨擊絕對不存在的美德。所以楊廣的兩個謚號完全是和真實情況反著來,算是明褒實貶的諷刺。

文人的筆真的很有意思。

在原本歷史中,李淵在武德四年,大唐根基已經穩固後,才給楊廣定謚號。大唐現在已經統一大半天下,立國根基十分穩固,所以李淵現在也不用奉承楊廣。

在定楊廣的謚號時,李淵和李玄霸有一點沖突。

“逆天虐民曰煬”。李淵要給楊廣謚號定為“隋煬帝”。

“殺戮無辜曰厲”。李玄霸雖然認為“隋煬帝”也不錯,但他壞心眼,想要給楊廣一個不同於原本歷史的謚號。

父子二人在這個沖突上倒是氣氛比較融洽,召見了群臣商議。

群臣一致認為楊廣的謚號應當是“煬”,因為“煬”還有“去禮遠眾”的含義。

楊廣不尊祖宗之法,長時間待在東都洛陽,疏遠了西京大興,又不斷削減勳貴的爵位和待遇,又任人唯親,遠賢臣近小人,對群臣而言,當然是“去禮遠眾”。

“逆天虐民”是百姓對楊廣的咒罵,“去禮遠眾”是群臣對楊廣的不滿。

而且楊廣沈迷建宮殿和與高麗死磕,其他政務都置之不理,連鎮壓農民起義都不積極,這何嘗不是一種“怠政”?不做正事就是“怠政”!

群臣對楊廣的不滿在這次制定謚號的時候爆發出來,一些老臣罵著楊廣的時候情緒太過激烈,在朝堂上暈了好幾個。

還好雖然是名醫但也是文官的孫思邈正在朝臣堆裏打盹,從袖口裏摸出金針把人救醒。

老臣們轉醒後,不肯離開休息,繼續跳著腳罵楊廣。

哪有人每年大興徭役?大運河和長城還能說有點用,每年都要建好幾座宮殿你是不是有病?

還有那個高麗王怎麽你了!你要打仗就好好打,每次對方一口頭投降你就退兵,然後又勞民傷財去遠征,你和高麗王在玩游戲是吧!

李玄霸聽得表情古怪極了。

不是他思想齷齪。這話真的好容易想歪啊。楊廣賠上整個大隋和高麗王玩你追我趕欲擒故縱的游戲是吧?我們大隋臣子都是你們游戲樂趣的一部分是吧?

嘔。李玄霸感到了反胃。

李淵坐在皇位上有點無助。

既然你們第一時間就定下“煬”的謚號,是不是該進行下一個議題了?怎麽全部都罵上了?

這群老臣氣勢洶洶,罵著罵著袖子都擼了起來,好像要和誰鬥毆似的。

哦,他們真的鬥毆上了。

這個朝堂有被楊廣冷落的人,有差點被楊廣冤殺的人,還有楊廣身邊的狗腿子,所以罵楊廣變成罵戰,然後變成鬥毆,倒也不奇怪。

李建成本來全程苦著臉,一副被迫害的模樣。現在他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往旁邊躲,然後撞到了李智雲。

李智雲也被居然在朝堂上鬥毆的群臣嚇到,不小心和李建成往一個地方躲。

兄弟二人的視線在半空中短暫地交匯,然後同時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

這場朝堂鬧劇最後結束於李玄霸把侍衛領進來,拖開了打成一團的群臣。

當把這些老臣拖開的時候,他們還伸長著腳試圖踹人。

宇文弼:“裴世矩你算個屁的大隋忠臣,只知道奉承皇帝,小人爾!大隋滅亡有你一半功勞!你怎麽不死在江都!”

裴世矩:“屁!比起你明哲保身,我至少一直在兢兢業業為大隋做事!還因勸諫先帝被貶!你才是小人!”

李玄霸:“宇文老師、裴老師,夠了夠了,別踹了……哎喲,你們也別踹我啊!”

勸架被誤傷的李玄霸被冷眼旁觀的長孫晟拉到身後護著,宇文弼和裴世矩繼續伸長腳互踹,被侍衛請了下去。

長孫晟是李世民的丈人,身份與他人不同,沒人找他吵架鬥毆,他也不會主動下場。

薛道衡本就是個暴脾氣,早早加入戰局。而一向冷靜自制的高颎高老師,居然把人按在地上捶。

李玄霸看得心驚膽戰,真怕高老師在朝堂上捶出人命。

總之,給楊廣定謚號的現場雖然意見一致,但十分混亂,把初次上朝的小年輕們嚇得夜不能寐。

匆匆趕回來的房喬和杜如晦對李玄霸拍著胸口道:“隋朝老臣也太可怕了,以後我大唐的臣子可不能這樣。”

李玄霸敷衍地“嗯”了一聲。

杜如晦死得早,在朝堂上沒表現出個人風格。但房玄齡你可是動輒喊打喊殺啊,你比這群人文明禮貌的地方在於只是進言殺人而不是鬥毆嗎?

李玄霸決定,等他哥當皇帝後,自己一定要爭取一個不上朝的特權。

在李玄霸回憶給楊廣定謚號的混亂景象時,李淵終於宣布了楊廣的謚號。

隋煬帝楊廣。

這個時空仍舊如此。

群臣歡欣鼓舞,比李淵宣布成為皇帝時更加興高采烈。

李玄霸瞇著眼睛,仰頭看了一眼南邊的天光。

趁著大唐真正的皇帝還在遠征沒回來,他先把國開了。二哥回來不會生氣吧?

哈哈哈,他也沒辦法,大隋忠臣怎麽能給楊廣定頂級惡謚呢?這件事只能父親幫忙了。

楊廣那麽努力,要是因為他們刷了大隋忠臣的名聲,就得不到最頂級的謚號,他多對不起老主君啊。

“隋煬帝楊廣。”李玄霸收回視線,腦袋微垂,用微不可聞的聲音道,“兄長,你將來想要個什麽謚號?我的話,或許是‘賢’或者‘忠’吧。”

李智雲插|嘴:“啊?還能先自己把謚號定下來?那我要回去好好翻書,給自己想個最適合的謚號。三兄,你說我選哪個謚號好?”

李建成臉色很難看。

他知道李玄霸問他“謚號”是在警告和詛咒他,但李玄霸卻和李智雲毫不忌諱地談論起自己的謚號,倒顯得自己心中的膈應是器量狹小了。

這次輪到薛道衡重重幹咳了。你們二人在做什麽!在你們父親的登基典禮上討論自己的謚號,如果被史官記下來,後世人怎麽看你們!

但已經晚了,史官已經把這件事記在心中,準備回去就寫在小本本上。

“你我兄弟本沒有間隙,只是因年齡差距而疏遠。現在我們同朝為官,有很多時間親近。”登基典禮結束,李玄霸笑瞇瞇地對李建成拱手作揖,“兄長,以後請多關照了。”

李建成神情僵硬。他只是一個虛歲剛而立之年的年輕人,經歷的事情不多,還未練出李玄霸這樣厚的臉皮。即使他知道這時候應該與李玄霸虛與委蛇,也難以讓表情變得親切自然。

李智雲誠懇道:“大兄,將來我們兄弟合力,一同輔佐父親和太子兄長,一定能讓大唐重現盛世光景!”

李建成的神情更加僵硬了。因為李智雲剛回來的時候,就諷刺他“我是唐國公,唐國公府是我的,你在我家裏幹什麽”。

最後他實在是受不了李玄霸和李智雲兄弟二人的虛偽,幹脆沈默不語。

李建成以前也常這樣對待自己的弟弟,誰也不會說他不是。

但這次他給李玄霸和李智雲甩臉色,卻遭到了群臣聲音並不低的議論。

事後,他還被李淵叫去斥責了一頓。

李淵也是好心。他已經認命,便讓李建成也認命。既然李玄霸和李智雲不計前嫌,要和李建成重歸於好,他身為父親,當然希望自己的兒子們都和睦相處。

李淵放棄了利用李建成制衡李世民後,又回到了父親的位置,希望兒子們友悌,家中和樂融融。

只是以前李淵都是勸李世民和李玄霸討好李建成,現在他勸說的對象換了個位置。

李建成不敢相信父親居然站在李玄霸那邊。李玄霸那廝明明就是口蜜腹劍的虛偽小人,你居然相信他想和我和睦相處,還要我也親近他?!

李淵也知道李玄霸口蜜腹劍。

李玄霸在他同意先退位再登基時,承諾將手中權力讓渡給他,讓他當一段時間的真正皇帝。

但當他照做後,李玄霸卻是將“軍政大事之外的所有事都交由父皇處理”,他連封個稍大的官,都要李玄霸同意,否則聖旨發了,對方也不敢接,想盡一切辦法辭去官職。

李淵知道李玄霸在背後作梗,卻看不出李玄霸做了什麽。

他已經是皇帝了,李玄霸只是一個小小的晉王。如果是李世民做這等事,他還能理解朝臣懼怕李世民“監國太子”的身份,但李玄霸只是一個親王,他有何本事震懾群臣?!

李玄霸騙了李淵,李淵十分憤怒。

李建成比李淵更憤怒。

李玄霸倒是不來騷擾他,但李智雲和只蒼蠅似的總來煩他。每次煩他,李智雲都帶來許多禮物,好像要和他親近似的,說的話卻總是幫他回憶李世民和李玄霸從小到大的輝煌事跡,以及他這個比李世民和李玄霸大了十歲的兄長“肆意瀟灑無憂無慮的貴公子人生”。

“大兄一直視權勢如糞土,二兄和三兄很小就開始做官,大兄一直懶得任職官,真是羨慕大兄的瀟灑啊。”

李智雲感慨李建成的淡泊名利,誇讚李建成比二兄三兄大了十歲,卻一事無成的灑脫。

“哈哈哈哈,三兄,你不知道李建成那個臉色。”李智雲笑得打滾,“他應該忍無可忍了!”

李玄霸無奈道:“我都說了不用你去撩撥他,他也會上鉤。”

李智雲擦著笑出來的眼淚道:“我去氣他可沒想那麽多,我就是想著他馬上要死了,我以後就出不了心中這口氣了。三兄,動手的事交給我,我一定要親自報仇。”

李玄霸道:“他又沒真的害了我們,說什麽報仇?我們不過是處置一個叛賊而已。”

李智雲翻身盤坐,雙手搭在腿上,對三兄笑道:“三兄,你會讖緯,讖緯中大唐的未來沒有你,也沒有我,對不對?”

李玄霸好奇道:“你為何這麽說?”

李智雲翻了個白眼:“你又沒有故意隱瞞……哼,我覺得你不僅沒故意隱瞞,還故意透露了蛛絲馬跡讓二兄去猜,好讓你我出事時,他能盡快接受。”

李玄霸道:“我可沒有這麽壞心眼。”

李智雲腹誹,你這麽說,你自己信嗎?

李智雲爬到李玄霸身旁,擠在三兄身邊道:“現在二兄不在,三兄能告訴我原本的未來嗎?我猜到我的死和李建成有關。阿娘還好嗎?阿娘還是比較得寵的,應該有其他兒子,不會為我太傷心吧?”

李玄霸把黏上來的弟弟推開:“知道這個做什麽?”

李智雲道:“我就想知道,我好奇!”

李玄霸無奈:“你還是楚王,別想太多。一邊去,如果你很閑,就幫我……唉?你跑什麽!”

李智雲飛速跳下坐榻,鞋子都沒穿好,就跑出了書房。

遠方傳來他的聲音:“我去找軍營找阿姊了,我很忙!三兄自己看文書!”

李玄霸:“……”

他搖了搖頭,皺著眉頭繼續案牘勞形。

李智雲跑出了院門,然後原地蹲下。

羅士信正在巡邏,見到李智雲蹲在這裏,好奇地跑了過來:“怎麽了?被三郎君訓了?”

李智雲擡頭:“沒有。對了,三兄會讖緯的事你知道吧?”

羅士信道:“知道。”

李智雲道:“你知道你原本的未來嗎?”

羅士信道:“可能是很早就戰死吧。”

羅士信抱怨道:“我覺得主公和三郎君對我有點保護過度,老不愛帶著我去打仗,說什麽我還年輕,將來有的是機會。等主公回來,我這次一定不能讓主公再敷衍我!怎麽,三郎君也用讖緯嚇唬你了?”

李智雲蹲在地上,擡頭苦笑:“三兄撒謊的時候表情特別平靜,嚇唬我的時候就會帶著壞笑。”

羅士信沈默了一會兒,也和小夥伴一起蹲在地上。

他壓低聲音道:“三郎君騙你?”

李智雲點頭:“我的結局肯定不好。三兄病迷糊的時候,曾經嘟囔過‘李建成現在不止丟了小五,連我一起丟了,還好我機靈,可以護著小五’。”

羅士信道:“難道你還會為李建成害了你難受?他現在不也是害了你嗎?”

李智雲垂著腦袋道:“我還猜到,就算李建成害死了我,父親也說是因為我年幼。他為李建成掩蓋,還讓李建成繼續當太子。而三兄,大概早早就病死了。”

羅士信問道:“你是難過你父親拋棄你,還是難過三郎君早早病逝?”

李智雲一屁股坐在地上,將臉埋在雙臂和膝蓋間:“我不知道。”

羅士信本想說“現在的陛下不仍舊護著李建成”,但他於心不忍,只安慰道:“這些事都沒發生,三郎君還活得好好的。主公和三郎君一直把你護得好好的,不會有人丟掉你。”

李智雲悶聲道:“我知道。”

他所經歷的事,雖然李建成因為膽怯逃走,沒有帶他離開,但李建成可以說這件事本來就與自己無關,大隋不會抓自己,所以自己差點出事是意外,不算害了自己。所以父親站在李建成那邊,並不算太偏袒李建成。

可三兄所預見的未來呢?

李智雲大約已經猜到真相。

大概是父親起兵的時候,自己跟隨著李建成,沒有在父親身邊。

父親來信通知李建成逃走,李建成卻丟下了“年幼”的自己,害自己被殺。

“年幼”。

雖然他不知道父親什麽時候起兵,但大隋的局勢不會因為年輕的三兄能預見未來而有太大改變,因為大隋是楊廣的天下。

所以父親起兵,不是去年就是今年。

十四五歲的自己,又自幼騎射嫻熟,哪裏年幼?只要自己知道需要逃命,哪怕和李建成分開逃跑,自己也有信心活下去。

羅士信和自己同歲,在隋朝滅亡之前,就是張須陀麾下勇猛小將了!

原來父親不僅會因為“你不是還活著嗎”偏袒李建成,哪怕自己被害死了,父親還是偏袒李建成。

自己真的在父親心中完完全全一點分量都沒有。

“還好我有二兄三兄護著。”李智雲哽咽,“怪不得三兄去張掖的時候,就算和母親鬧了不愉快,也要帶著年幼的我一同離開。二兄三兄自己都還是個孩童,母親和阿娘都很擔憂他們怎麽照顧我。”

羅士信和自家好兄弟並肩坐在地上,用眼神示意巡邏的兵卒離開:“主公和三郎君可寵你了,你哪是弟弟,明明是兒子。”

李智雲破涕為笑,擡頭抹臉道:“羅士信,你是不是想挨揍?”

羅士信道:“要比一比嗎?我正好手癢。”

李智雲道:“等會兒,我還沒緩過來。”

羅士信道:“好,你再緩……啊!不要用我的衣服擦鼻涕!”

李智雲擤鼻涕的聲音超級響亮。

院墻內,李玄霸攏了攏大氅上的毛領,無聲地嘆了口氣。

時近深秋,李玄霸早就披上了毛皮大衣,哪像李智雲和羅士信這樣火氣旺盛的小夥子,現在還穿著一層單衣。

李玄霸先沒看出李智雲情緒不對。

但李世民為了保護李玄霸,把烏鏑和寒鉤都留了下來。兩只雕現在每天無所事事地在天空中盤旋,以免吃得過胖,首領回來後會加訓。

今日輪到寒鉤監視李建成和李淵,烏鏑在家裏休息。

烏鏑看到了李智雲在門口抱膝痛哭,就沖進窗戶,一個屁股蹲書桌滑行,差點讓李玄霸一上午的工作白幹。

李玄霸低頭對烏鏑道:“看來用不著我倆了。”

烏鏑歪頭。

李玄霸笑了笑,轉身回書房。

烏鏑又歪了歪頭,沒有聽李玄霸的話,先飛起來,然後一個俯沖。

李玄霸快回到書房的時候,聽到院門外一聲慘叫。

“烏鏑!你抓我頭發做什麽!”

“你這只壞鳥!看我怎麽收拾你!”

“士信你別笑啊,你究竟幫誰!”

“烏鏑,站住!不準飛!你有翅膀了不起啊!啊啊啊啊啊氣死我了!”

“羅士信!我要和你割席斷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羅、士、信!”

李玄霸搖搖頭,忍俊不禁,推門進屋,繼續工作。

……

“軍師,突厥人真的集結了,估計有好幾萬大軍呢。”薛舉狂灌了幾口水,才道,“他們行軍挺隱秘,把部落都事先遷走。如果不是軍師神機妙算,提前派我去草原上蹲著,還真發現不了。”

李玄霸道:“辛苦了,好好休息幾日,之後還有事要你勞累。”

薛舉笑道:“好!我先睡個幾日,養精蓄銳。”

薛舉離開後,宗羅睺道:“不知道李建成會用什麽方式讓突厥人進城。”

李玄霸道:“大概是混入勳貴的護衛中吧。今日混幾十個人,明日混幾十個人,很快就能湊齊幾千人了。最近肯定會有很多人出城打獵,你盯緊了。”

宗羅睺道:“主公已經從運河上岸,快到了。我們不提前動手?”

李玄霸笑道:“二哥不回來,李建成怎麽弒君?我終於等到二哥這個餌了。”

宗羅睺:“……”連主公都是軍師的餌,可怕。

李玄霸活動了一下脖頸:“估計是虞老師提醒二哥,我會在長安搞事。不然以二哥對我的信任,還會過一段時間才意識到不對勁。不過就算虞老師不提醒,長孫四郎也會讓二哥早點回來。他可不信二哥說我從不惹事的胡話。”

大唐重新立國後,大興就改名長安,以覆強漢之風。李玄霸終於不會說錯了。

宗羅睺堅定不移地站在自家軍師這邊:“其實三郎君也不算惹事吧?不是李建成惹我們嗎?”

李玄霸道:“說得對,是他惹我們。對了,父親現在可做了什麽?”

宗羅睺道:“他知道了李建成要做的事,但沒有主動幫忙,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稍稍提供了一點方便,讓李建成能摸清宮廷的防衛而已。”

李玄霸笑道:“是父親會做的事。他總是認為自己是穩坐釣魚臺的人。”

他嘆了口氣,又笑道:“他人總說父親偏袒李建成,其實父親對李建成的愛估計也不怎麽樣。如果他真的愛李建成,怎麽會把李建成往死路上逼?或許以前他真的對李建成最重視,但現在他不過是把李建成當做制衡和奪權的工具罷了。”

“不知道李建成自己是否清楚啊,哈哈。”

……

“阿玄沒有搞事吧!”李世民抓著出門迎接他的李智雲道。

李智雲把自己的衣領從二兄的手中扯回來:“二兄,你說的搞事是指什麽?”

李世民道:“只要阿玄還沒有殺兄就不算搞事!”

李智雲:“……”殺兄在二兄那裏就只是搞事?

他搖頭:“三兄對李建成可好了,怎麽會這麽做?他從小到大一直忍讓李建成,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世民大怒:“什麽!李建成又欺負阿玄了!眾將士!隨我踏平……哎喲!”

虞世南狠狠給了李世民腦袋一下,阻止了李世民的話。

即使路途顛簸,虞世南也跟著李世民趕了回來。

“大德呢?”虞世南問道,“他可是又生病了?”

李智雲道:“感染了風寒,母親不準三兄出宮……唉?二兄,你慢點!”

李智雲無語地看著二兄策馬飛奔,一騎絕塵,丟下身後將士和他的老師,也丟下了他這個前來迎接的弟弟,瞬間沒了蹤影。

李智雲慢吞吞補充:“其實三兄的風寒差不多好了,只是母親過分擔心……罷了,就算二兄聽到了也不信。”

他揚起壞笑:“三兄氣二兄餓著肚子打仗,二兄氣三兄獨自迎接父親和兄長入京。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打起來,嘿嘿,我也要快……哎喲。”

虞世南收回手:“楚王殿下,請謹言慎行。”

李智雲認出了虞世南。他自幼熱愛書法,虞世南教導他的時間比二兄三兄還多。

哦豁,又來了一個會罵我的老師。

……

“阿玄!你怎麽又病了!”

李世民人未至,聲先至。

李玄霸對竇慧明道:“娘親,你一定要好好教訓二兄!他不帶糧草到處浪,魏玄成把糧草運到廬江的時候,他人都往西京跑了。據說他攻打竇建德之前餓了整整一日,還親自為先鋒!他不要命啦!”

李玄霸遞荊條。

竇慧明給了李玄霸一個無奈的眼神,握住了荊條。

萬貴妃在竇慧明身後捏著帕子捂嘴笑。

李玄霸生病後,皇後就搬到了李玄霸所居住的宮殿中親自照顧。

萬貴妃聽說今日李世民會回來,特意來這裏等著李世民。

她知道李世民知道李玄霸生病,肯定第一時間先來探望李玄霸,然後才會去拜見李淵。

但沒想到……撲哧。

“阿玄!”李世民沖進了殿門,“啊?娘娘和阿姨也在?”

李玄霸超大聲道:“娘親!揍他!”

李世民:“???!!”

【作者有話說】

三更合一,欠賬-2。134w營養液欠賬+1,目前欠賬3章。

想寫到李世民回來,呼哧呼哧寫到現在,終於讓兄弟見面了,感動地抹眼淚。

太晚了,明天捉蟲,晚安。明天又要調整作息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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