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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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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齊宣大長公主身旁的侍女,為長公主重新沏了一壺茶。

洛神愛百無聊賴地數著桌上的豌豆,濃似墨玉的明眸掛著倦怠,也不知她們怎麽去了如此之久,還不見回來。

小表叔定是借機遁走了,但師家姊姊只是更衣,竟也去了這般久。

正念著,忽見梅花疏影裏捧出一道纖柔窈窕的明麗身影來,裙裾輕飖,鵝黃披衫籠著煙柳般婉約的身段兒,如霧似幻,見之忘俗。

“師家姊姊回了。”

得月亭下諸位女眷一同回眸望去。

師暄妍去時,身旁的侍女若魚竟不見了蹤跡,且大長公主派去尋她們的張氏,也沒有一同回來。

江晚芙面頰上笑意盈盈,起身迎師暄妍就座:“姊姊,怎麽不見若魚?”

不待她回答,江晚芙就道:“定是那丫頭,笨手笨腳,服侍不了姊姊,她回來,我定說她。”

師暄妍向齊宣大長公主見禮,溫聲道:“張嬤嬤適才在蘭章園處理一些私事去了,讓般般先回。”

齊宣大長公主了然地“哦”一聲,若有所思,張氏是個頂頂穩重牢靠的,行事怎麽也如此不拘章法,竟讓客人獨自先回,莫不是出了什麽事?

她腦筋略略一轉,忽又想起一事,扭面問向洛神愛:“你哥哥此前,可曾說今日要來蘭章園借上品蘭花種子?”

洛神愛迷茫著,螓首輕點:“是呀,蘭章園那邊與梅園互不幹涉,我原想著哥哥只是喜愛蘭草,拿點兒蘭花種子而已,這裏都是女眷,不便讓他碰見,就沒對祖母吱聲。”

若魚不曾回來,張氏處置私事。

而洛神瑛,又在蘭園。

齊宣大長公主這一思忖,胸口驀地加疾了跳動:“走,去蘭章園。”

一行人浩浩湯湯地前往蘭章園,師暄妍垂著烏眸,與江晚芙綴在最後。

畢竟若魚沒回來,江晚芙的右眼皮瘋狂地痙攣,她打眼偷摸地覷師暄妍,總疑心師暄妍不壞好心,若魚只怕是出了什麽事。

然而饒是她自忖機警,也未曾想到,竟出了這樣大的事。

張氏正催促著二人穿上衣物,欲押著人往長公主府邸去,院中傳來人潮的跫音,步步踏地,未見其人,一陣陣香粉先逐著漏入槅扇的春風送了進來。

光容璀璨、面若寒霜的大長公主,步入了這間淩亂靡靡的臥房。

身後一眾女眷,均停留在槅扇之外。

“將神愛先帶走。”

妹不言兄過,神愛年紀尚小,不宜在此。

仆婦們簇擁著頻頻回眸的昌邑縣主,前後腳地去了。

洛神瑛看到妹妹離去的身影,震愕地道:“祖母?”

若魚籠著被撕破了半幅的裙衫,眸光含著淚珠,淒婉地跪在地上,像是祈求饒恕的可憐姿態。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就連江晚芙也沒想到。

越過門窗的豁口,撞見若魚那掛滿了淚珠的潮紅臉蛋,分明餘韻未盡。

從場面上看,這房中方才發生了何事已經昭然若揭。

江晚芙到底是還未出閣的女孩子,這下人又是自己帶在身旁的,登時便羞紅了臉頰,赧然間還有幾分薄怒。

這不知死活、心比天高的下人,看來是留她不得了。

齊宣大長公主沈怒喝道:“莫喚我祖母。你倒有臉!”

不止洛神瑛,跟隨而來的女眷們也被大長公主的嗓門嚇得心肝直顫。

洛神瑛自知無顏,失魂落魄地垂下頭,聽候祖母發落。

齊宣大長公主問張氏:“這二人是如何勾搭成奸的?”

說到“勾搭成奸”四字,地面上匍匐著的若魚,分明身子發著抖,長發披落在香肩,露出烏絲底下雪玉肌膚之間若隱若現的紅痕。

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都讓大長公主看見了,她的眼眶微微收縮。

張氏叉著手,弓腰道:“奴婢來時,已是這番光景。”

齊宣大長公主閉了閉眼,走過去,伸足一腳踢在洛神瑛的胸口,直將他踹翻過去:“你說。”

洛神瑛跌倒在地,忙又爬回來:“祖母,孫兒也不知怎會突然心性失常,適才,孫兒在花房裏挑選花種,這個女子進來,說是尋她家二娘子,之後……之後孫兒便……”

齊宣大長公主冷笑道:“荒唐。你竟不知?幹出這種恬不知恥、辱沒門楣之事來,你還道你懵懂無知?”

洛神瑛萬分委屈,他也不知怎的,若魚來時,她身上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牽動了他的心神,仿佛將他的魂魄都吸了過去。

就在那方軟榻之上,他們成了歡好之事,他滿心炙熱情意,唯恐無處宣洩,對她百依百順,不遺餘力。

但那陣勁頭過去之後,再看若魚,分明相貌普通,姿色只是庸俗,絕不是他所鐘意的那類女郎,而他卻沒能管控得住自己。

若魚輕顫著,膝行至洛神瑛身邊,柔軟的臂膀攏向他的身:“郎君你方才說,要一生一世對若魚好的……”

大長公主斥責道:“你算個什麽東西,也配?”

看不得她拉拉扯扯洛神瑛,齊宣大長公主命令身後的兩名仆婦上前,左右架起了若魚的胳膊,將她橫叉著從地面拖了起來,若魚心有不肯,兀自哀哀地喚著“郎君”。

仆婦照著若魚的臉頰,又是劈裏啪啦幾記耳光,掌力籠罩下,她原本飽滿若銀盤的臉蛋小丘般高高腫起。

若魚氣若游絲,可憐地道:“長公主,奴婢知錯了,奴婢祈求長公主寬恕。”

“你錯在何處?”

齊宣大長公主睨了她兩眼。

若魚懊慟肝腸:“奴婢在石林,跟丟了二娘子,尋向了蘭園,湊巧在此處撞見洛郎君正挑選花種,奴婢抱著披氅上前去,詢問於郎君,誰知……郎君他……他竟拉著奴婢的手,要親奴婢。奴婢只是個下人,郎君錯愛,無從抗拒,求大長公主饒命……”

她言辭閃爍,提到一樣關鍵物事——披氅。

那身氅衣,原本是披在師暄妍身上的。

原來,若魚今日碰巧遇上了洛神瑛,她眼明心細,一眼洞悉,這個滯留花房之中的男子,器宇不凡,瑯瑯似玉,定是出身於貴介名流。

她懷中所抱那身披氅,正是師暄妍脫下交到她手中的。

這身氅衣是娘子特制的,撒了一重只對男子有引誘的香料,這種香料有催情助興的功效,只撒一指甲蓋,便是藥一群公牛也不成難事。

其名喚作“顫聲嬌”,京中貴婦為了籠絡夫郎的心,私下裏暗自流通了許久,後被證實那藥過於催精,有損腎陽,才漸漸被斷絕。

當若魚故意抱著那身披氅,指尖抖落這披氅上殘留的香料,在屋中踱步了一圈之後,她緩緩來到了洛神瑛的身後。

一出聲,聲兒便顫得出水:“郎君。”

郎君朝她撲了過來。

她沒有拒絕。

此事雖是一場豪賭,但比起暗無天日為奴為婢的日子,哪怕只有一線機會,她也要試一試,這洛家子孫,各個出挑,洛家乃河東貴族,百年世家,其子弟均是重信守諾之人,只要一夜露水,洛郎君帶她回家收藏便好。

事後,更可以將罪責全推到師暄妍頭上。

要是他們查出,洛郎君的心性失常與披氅有關,那身披氅,也是師暄妍所攜。

侯府上下,齊宣大長公主,均可以證明。

有師暄妍閨中饑渴、未婚先孕的醜事在前,只怕開國侯和江夫人也很容易相信,這身披氅,就是師暄妍自備的。

齊宣大長公主果然不負所望地捕捉到了她言辭之中的關鍵:“什麽披氅?”

張氏道:“奴婢這就拿來。”

槅扇之外,師暄妍與江晚芙駢立。

聽說披氅,江晚芙便立刻轉眸向師暄妍:“姊姊,那披氅,怎會在若魚這裏?”

師暄妍笑道:“我走得累了,讓若魚替我抱著的。”

江晚芙心中一動,驀然想到,這定是師暄妍識破了披氅之上的東西,所以故意扮作柔弱,讓若魚中計往裏鉆。

這位表姊,素來喜好扮豬吃虎,她不過是裝得與世無爭、弱不禁風,實則心思縝密狠毒。

江晚芙心頭捏緊了一把汗,若是那賤婢膽敢將自己招供,便必死無疑。

張氏抱著那身已經被挼搓得皺皺巴巴的披氅,來到齊宣大長公主面前,這衣領之間的“顫聲嬌”香味,已多半灑在了帳子裏,眼下嗅著,只有一絲餘韻。

但齊宣大長公主是禁中長大的,此等禁物,從前在禁中目睹後妃爭寵之時也曾識得,她揚長嗓音,質問於若魚,黑眸若裹挾雷雨的烏雲般陰沈:“爾敢用此物,勾引洛家長孫?”

這顫聲嬌,是何等下作傷身之物,宮中早已禁用,一經查出,嚴懲不貸。無怪大長公主如此動怒。

若魚被兩名身強力壯的仆婦按倒,根本掙紮不動,啞著嗓道:“不是的,這身披氅不是奴婢的,這是……是二娘子的……”

她自詡聰慧,以為將此事全然推到師暄妍身上,便可保身。

誰知,齊宣大長公主倏然冷笑:“是二娘子唆使你引誘洛神瑛,她有何目的?為了助你這賤婢飛黃騰達?”

“這……”

“這下作之藥,名喚‘顫聲嬌’,被中藥的男子折騰的女子,無不是要死要活,你若有心拒絕,怎會悶不吭聲在房中做了整套好事?”

兩個仆婦聽聞大長公主質詢,便鉗住若魚的下巴,仔細觀摩,回稟道:“唇咬破了。”

定是隱忍所致,寧可咬破唇也不發出一絲聲音。

齊宣大長公主眸中彤雲席卷,恨聲道:“杖斃!”

若魚嚇得身子一縮,忙不疊求饒,又望向跪在地上,一個字也不吭的洛神瑛,淚花自眼瞳之中翻湧:“郎君,郎君救我……”

洛神瑛聽不得女子如此淒切的呼喚,試圖為她求情,身板才動彈,齊宣大長公主冰冷地睥睨而下:“你以為你就逃得了麽?”

洛神瑛閉口不言,愛莫能助地望著若魚,眸中亦有動容之色。

若魚終於知曉男人靠不住了,咬唇望向外邊。

只見兩面槅扇之間,師暄妍娉娉婷婷地立著,煙姿雪貌,秀眸溫婉垂下,仿佛游離於場面之外毫不相幹。

若魚沖口而出:“長公主你一定還不知道,這師家二娘子,本就是個與人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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