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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如願(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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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如願(二更)

西北一帶文風不及江南, 但是名士也是有的,其中另有馬騫請來的一位六旬老者,號松竹翁, 因為最擅畫松竹故而得了這個號。

松竹翁姓安, 學生都稱他安老,他既教書畫,又教學問, 在西北一帶門生眾多, 不過最近幾年因為癡迷尋訪山川,漸漸便不收學生了,整日只游訪南北, 偶爾流出去的書畫縱使千金也難求。

馬騫給他寄信的時候還生怕他不在西北,好在上半年安老出行回來,至今還未離開。

其他人也都跟安老一樣遠近聞名, 得知他們來訪, 傅朝瑜領著州衙眾人親自來迎接, 給足了面子。

安老等人被如此鄭重對待,立馬對涼州多了幾分好感。

傅朝瑜不僅親自過來接,甚至還親自帶著眾人去了漢墓。

漢墓與水庫臨近, 他們一路從水庫那兒漫步而來, 見識過方才那座雖然幹凈但卻略顯貧寒的天寶縣城, 這郊外的水庫倒是讓人眼前一亮。

青山綠水, 安然祥和,有種置身於世外桃源之感。途中他們甚至還碰到了幾個放牛娃愜意地坐在青牛上,正趕著牛吃草, 悠哉恬靜。

安老覺得水庫可堪入畫,頻頻點頭:“此處甚好。”

傅朝瑜趁機道:“此乃天寶縣百姓合力所建水庫, 為灌溉農田所用。前些日子才剛建好,還沒有立下石碑,不知可否請一副安老墨寶?”

安老平日裏不常應下此事,但方才那幾個騎牛而來的牧童叫人不由得觸動心弦,便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傅朝瑜心中盤算著是否有請安老再寫一篇序文的可能。這位可是西北最有名的大儒,跟他先生都有的一比,逮到了可不得使勁得薅?

經過水庫之後,依稀可見不遠處的博物館。

博物館正在建,如今外頭房子已經建完,裏面卻還沒有收拾好,周邊也還在造景。這回的博物館選的是上下兩層的結構,總體建成了一個圓形,青磚紅瓦,氣勢恢宏。

眾人見到這博物館之後再次對涼州刮目相看,不過得知裏頭沒修好,不禁有些失望,看來這博物館還得要一段時間才能面世。

他們原本想著今日看過之後便離開,可瞧見水庫與博物館之後,又有些期待後續。

傅朝瑜終於領著他們到了漢墓前,進了墓地,這些文人們終於端不住架子,裏頭的每一樣東西對他們來說都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尤其是那批漢簡,這可是一部活生生的史書。

眾人都驚嘆起了漢簡的奇妙,可惜這麽多的竹簡,一日兩日是看不完的。不少人又將註意力移到別處,或是被壁畫吸引,或是被青銅器吸引,或是留心觀察起了漢代的喪葬儀制。

總歸這一日遠超眾人預期,當日甚至都默契地留在了涼州,未曾離去。原本過來時候約定一日便回,這會子誰也沒有舊話重提。

傅朝瑜還有政務在身,抽出一日已是不易,明日要再相陪還不知道會攢下多少活。

他便將此事交給馬騫,讓馬騫明兒領著他們去涼州的鳩摩羅什寺,後日再領他們去天梯山石窟瞧一瞧。這些大多都是儒生,但是儒釋道有共通之處,照著現如今的發展,儒釋道三教早晚有合流之勢。涼州佛教文化興盛,僧侶眾多,讓他們去見一見說不定能激發他們的靈感。

今兒水庫與漢墓一行,看的出來這些人頗為滿意。晚上回去少不得潑墨揮毫,但是涼州其他x地方也不俗,只是缺了一點名氣罷了。

傅朝瑜還讓王謝玄帶人一道跟著:“你們放機靈一些,每日備好筆墨。他們但凡寫詩作詞,你們便先記下來,他們若是不開口你們也可以主動提點,這些詩詞往後可是有大用處的。”

王謝玄不明所以,但還是認真記下來了。

接下來幾日,馬騫果然帶著這些人東奔西走,見了涼州各種名勝古跡。

安老等人起初只是對那漢墓感興趣,留下來也只是想研究那堆漢簡的,結果涼州這邊的官員盛情難卻,他們不得不隨行參觀。原本是有些不甘願的,然而看完之後卻大為改觀。

尤其是那天梯山石窟,山峰巍峨,高入雲霄,佛像臨水而立,氣勢磅礴。

王謝玄領著人時時跟在後頭,凡有人起了詩興便立馬取過紙筆記下,等晚上臨分別之前還會將當日所做的詩句再拿出來核對,看看有無疏漏。

一行人都沒想到涼州官員能體貼至此,做詩還有人記呢,便是他們的小弟子跟隨出行也沒這麽體貼入微的。

馬騫甚至還帶他們去郊外看了棉花地。

涼州的棉花長勢正好再等半個月便可以采摘了,如今棉桃都已經炸開,露出雪白的棉絮,再給些時日便能徹底長成。

馬騫夾帶私貨,狠狠誇了一番涼州的紡紗廠,還道等這批棉花長成了之後,會做成棉衣棉被運送到各地,但願往後冬日裏將受寒凍死的人也會大大減少。

安老他們這些人自然也有“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的理想,先前涼州貧困,但能安貧樂道,如今稍有起色卻能如此胸懷,有君子之風,實在值得稱讚。

看完了棉花田,馬騫還邀請他們在涼州多留幾日,過半個月他們的棉花田便能收獲,這可是涼州的大日子,馬騫請他們無論如何留下見證。

眾人心想,反正都已經在涼州呆了這麽些日子了,索性都答應下來,並且對著漫無邊際的棉花田再次詩興大發。

王謝玄又平白無故多了許多文章詩詞。掂量著手中沈甸甸的稿子,王謝玄敢肯定傅大人這回必定高興。

等將這批人忽悠得找不著北,對涼州的印象空前絕後的好時,馬騫才領著他們重新去看漢簡。

兵分兩路,王謝玄則帶著詩稿去見了傅朝瑜。

傅朝瑜一一翻看,恨不得拍案叫絕,每一篇都好,每一篇都在盛讚涼州,若不是他身為涼州知州,知道涼州具體是什麽模樣,他都恍惚間以為這是個人間仙境了。

文人的筆,當真是厲害。

可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傅朝瑜花了一晚上功夫將詩稿整理了一遍,優中選優編了一個冊子,交代下去:“你今兒去拜見這些先生,請他們再核一核稿,就說涼州得了他們的詩稿,備覺榮幸,因不忍心讓明珠蒙塵,所以才特意編寫這詩稿,準備引發出去讓世人傳閱。若他們沒有意見,改完了之後立刻交代書鋪,叫用活字印刷先印個三千餘冊,切記要快!”

李成得令,立馬下去辦事兒。

牛伯恒看得又是一知半解,不明白傅朝瑜這是在折騰什麽。最近傅朝瑜跟他們馬大人都挺忙的,牛伯桓看在眼中,急在心裏,傅大人忙的都是政務,可他們馬大人卻丟了衙門的事兒,整日圍著那些文人們打轉,都顧不得奪權了。

長此以往,這衙門豈不是成了傅朝瑜的一言堂了?可恨馬大人對此竟一點都不在意!

牛伯桓前去提醒時,馬大人還不以為然地道:“招待安老這些名士同樣事關緊要,不得懈怠。我與他們打好關系,日後說不得能在文教一事上有所建樹。”

馬騫甚至還準備將牛伯桓帶在身邊,讓他仔仔細細地學學為人處事之道。牛伯桓衷心是衷心,腦子卻不夠用,並不擅長跟人打交道。若是放在他眼下這個位置也挑不出什麽錯來,但往後若想更進一步,便難了。

他要學的還有很多。

牛伯桓欲哭無淚。自己留在州衙還能給馬大人打聽打聽消息,留意一下傅大人的動向,一旦跟著馬大人一塊出門,那可就真的一點用處都沒有了。馬大人糊塗啊,那些文人究竟給馬大人灌了什麽迷魂湯了?

傅朝瑜這邊得了最終定稿,又以涼州知州的身份寫了一篇文章附在最後。因為衙門急著要,文稿被迅速印好,轉交了幾份到安老等人手中後,剩下的便全都送往京城了。

眼下的京城也熱鬧,皇太後的壽辰,百官及女眷照例是要進宮賀壽的。因本朝以孝治天下,皇上又一向尊敬太後,眾人為了能給皇上留下個好印象都卯足了勁在壽禮上下文章。

太子與大皇子也在暗暗較勁兒,連大公主也不甘落於人後,送出去的壽禮一個比一個昂貴。

太子是想要討好太後,大皇子與大公主則純粹是為了給太子添堵而已。可太後本就富有,那等昂貴之物除了價高於她而言並無不同,因而態度平平。

反而是周景文送的那盆牡丹花叫人意想不到,直接送到了太後心坎上。

太後還從未見過這樣新奇的牡丹。

皇上也沒見過,遂將老三召到跟前詢問。等得知這牡丹花還是老三親手種的,皇上立即當著幾位皇子百官面前狠狠誇了一番三皇子的孝心。

他倒是沒覺得老三在這上面有什麽天賦,只覺得可能是瞎貓碰上死耗子。老三文不成武不就,難得做成一件事,真不容易。

貴妃面色古怪。兒子被誇她自然高興,但又不似想象中高興,貴妃更希望周景文是因為讀書過人受到讚譽,而並非為了這等奇技淫巧。一個皇子去種花,有什麽值得高看的?

周景文不知母妃心思,因備受矚目而心生雀躍,偷偷朝皇貴妃那兒看了好幾眼,見皇貴妃含笑著沖他點了點頭,周景文心中便更得意了。

他已經覺得出宮這件事情穩了。

太子悶了一口酒,心中躁郁。他從沒將老三放在眼裏過,即便他是貴妃所出,可終究年紀甚小不成氣候。眼下瞧見皇祖母和父皇的反應之後,他忽然意識到,老三也長大了,長大到足夠與他這個太子相爭了。

單單是應對大皇子,太子便分身乏術,若再來一個老三,太子著實是精疲力盡了。不過好在老四還是一如既往的憨傻,貴妃有野心,賢妃卻是散漫的性子,養出來的老四也是不堪大用。老五更不用說了,若能長久地留在涼州那便是被提前踢出了局,不足為患。

周景成也著實沒想到他三哥還藏著這麽一招。怪不得他先前問三哥要送什麽賀禮時三哥總是閃爍其詞,原來如此!

最可惡的是,三哥靠著這盆牡丹花哄好了皇祖母,甚至說動了皇祖母出面,請求父皇允三哥出宮!

太後並不常提什麽要求,可一旦她開口了,皇上一般都不會拒絕。太後這回雖是看在那盆牡丹花的面子上說情,但她私心裏也覺得,這兩個小孫子被拘束得太狠了。

“太子在這個年紀已經能外出辦事,大皇子這個年紀也是四處拜師習武。怎麽輪到他們這兩個小的卻處處受制。哀家知道你疼孩子,可再怎麽疼也不能將他們關在宮中,不見外頭的天地吧?”

圈養的孩子,有幾個能養得好的?太後也沒往深處說,可她總覺得太子與大皇子鬧成這樣,皇上要擔一半的責任。但凡他跟尋常人父一樣能關心愛護子女,調和矛盾,皇家這幾個皇子便不會針鋒相對了。

皇上沒答應,也沒拒絕,只說會考慮一二。

周景成聽完此事之後,坐在門檻上吹了半天的冷風,無論賢妃怎麽叫他都不起。

周景成覺得自己被背叛,三哥實在是太陰險狡詐!

他一邊唾棄周景文,一邊後悔自己當初信錯了人,早知道就不該把涼州那邊的事情告訴三哥,也省得他如今來截自己的胡。喪氣歸喪氣,周景成卻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三哥甩了自己,獨自去涼州。

為了能順利出宮,他連膽子都比平日裏大了許多,獨自跑去了禦前,說給他父皇表演劍術。

皇上還真就被請了出來。

周景成背著他那把重劍,在皇上面前威風凜凜地耍了一整套。為了練這劍法,他每日散學之後還在勤學苦練,手上都差點磨出繭子來了。

功x夫不負有心人,周景成如今舞的劍也算是掌握了精髓,舞劍舞得行雲流水。

皇上不聲不響地看完,險些又生出了一點希望,又有崔狄的話佐證,難不成他這個兒子真的是有些天賦的?但失望了這麽多次皇上也不敢妄下定論,這興許是天賦,又興許是勤加苦學,硬生生被逼出來的本事。

若是前者,自當慶賀;若是後者,那老四為了出宮也實在是太拼了,連鐵石心腸的皇上看了都不免為之動容。

也罷,日後再多看看吧。左右母後都已經替老三求了情,若老三去了老四卻留在宮裏讀書,想也知道不妥,屆時這個兄弟倆的情分大概是要走到頭了,還不如直接放他們隨史官同去涼州,見過了那博物館之後想必就能收了這玩心,安心讀書習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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