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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授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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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授官

因著傅朝瑜陡然封爵, 周景淵這位不受寵的小皇子一下便被推至人前了。

連貴妃也不得不承認,周景淵這個小貓崽子是有些運道在身上的,否則憑他一介冷宮廢妃之子, 哪有今天的安生日子過?只怕往後他便要靠著他那位好舅舅平步青雲了。

貴妃不願意讓兒子被一個出身不堪的人比下去, 因而對周景文的要求越發嚴苛。

周景文苦不堪言,心裏恨死了周景淵。

都怪他,還有那個傅朝瑜, 好端端的幹嘛去做什麽安平侯?害的他沒一天好日子過。

周景文寫幾個字便罵一句傅朝瑜, 但罵完了一抹眼淚,還得繼續寫,一想到只比他小幾個月的周景成能在宮裏四處撒歡, 比他出身差了千百倍的周景淵這會兒也在翠微殿肆意玩耍,周景文便欲哭無淚。為什麽只有他一個人要受苦?

後宮因傅朝瑜封侯議論紛紛,前朝的那些大臣本也在意, 可惜很快便被另一件事給蓋過去了。只因吏部尚書張儉忽然在朝中提議, 日後科舉考試應當糊名謄抄, 以彰顯科舉公正公允不偏私。

張儉此言一出,朝中立馬掀起一股軒然大波。

科舉一向都是禮部主管,如今他一個吏部尚書越俎代庖, 指點江山, 簡直是笑話。馮鳴不等自家尚書開口, 便先一步怒噴張儉, 真想不到啊,朝廷裏面還有個叛徒!

他們死扛到現在都沒松口,結果被這人一招給攪了局, 只知道拉攏學子,真是朝臣的敗類。

高位的官員心照不宣地不作聲, 中層的官員倒是一一跟著附和,矛頭直接對準張儉。

科舉向來如此,改什麽改?

張儉自知理虧,更知曉自己如今插手日後多半會變成眾矢之。可他沒有辦法,誰讓他被聖上抓住了把柄呢?如今已是被架在刀刃上想下也下不來了,張儉只能被迫迎難而上:“向來如此,難道就是對的?”

馮鳴斥道:“好大的口氣,科舉取士之法乃是先帝時期定下的規矩,祖宗之法不可變,吏部尚書難不成已經忘了什麽叫敬天法祖?”

張儉忽然詞窮,他平日裏也不是什麽能言善辯的,這回出來說話還是被逼無奈,眼下腦子轉不過來彎也想不出什麽好詞兒來。

還是孫明達見他力有不逮,這才出列:“馮大人別著急給人扣帽子,祖宗之法治的是祖宗之地,如今的大魏較之開國之初已是大有不同。祖宗之法可借鑒,可延續,卻不能照搬照抄。若是因循守舊固步自封,只怕老祖宗瞧見了都得搖頭嘆息。如今變法改革正是民心所向,眾望所歸,爾等究竟在反對什麽?若真如此不服,國子監倒也能再設一場辯論,諸位同僚與寒門子弟面對面辯論,看看誰更有理,孫某x今日回去準備人手,諸位可敢應戰?”

馮鳴:“……”

怎麽又是他?怎麽老是他。

其他人支支吾吾地退下了,他們身為朝廷命官,幹嘛跟尋常學子爭論高低?他們還是要臉的。

一群人退下,只剩馮鳴一枝獨秀,孫明達集中火力嘲諷:“孫某還聽聞,馮大人每日都能收到罵您的詩稿,您猜猜,您因何被罵?”

馮鳴咬牙,他不想知道!

當日孫明達帶給朝臣們的震撼還是不小的,以至於他如今出來馮鳴等人都還是一陣膽寒。此人能不對上盡量不對上,馮鳴悻悻地收回腳步。反正又不是他一個人的事兒,沒必要他帶頭沖鋒。他已經被罵的這麽慘了,那些學子們個個不待見他,若是今兒他反對的恨了,興許還要被罵,憑什麽只有他被罵?

馮鳴退了。

餘下眾人見馮鳴這般不中用,暗自唾棄他的無能,可誰也不想被孫明達這塊狗皮膏藥沾上,更不想當眾站出來,回頭傳出去被罵的可就不只是馮鳴了。如今那些寒門子弟學精了,成日聚在一起,正事不幹就知道寫詩罵人。被他們盯上,哪裏能不臭?一旦被寫進了詩裏,興許還得被後世的學子繼續罵,那就真的是遺臭萬年了。

眾人彼此對了一個眼神,催促對方出言反駁,但到底沒有一個人敢再開口。

誰人心裏都有一本小九九,都盼著對方能當傻子,朝廷內部從來都不是鐵板一塊。

無人應戰,朝中遂成了孫明達的講堂,他開始引經據典大談特談變法的重要性。反正他都已經跟世家鬥過一回了,也不差多這麽一回:“春秋諸雄爭霸,齊有管仲,魏有李悝,楚有吳起,秦有商君。古人都知道變法圖強,如今諸位竟連古人也比不得了……”

孫明達擲地有聲地說完,又開始陰陽怪氣內涵起來:“諸位同僚一心維護自家利益固然能夠理解,卻也不好為一家之力不顧江山社稷之穩定。如今民間學子怨聲載道,對禮部的抨擊更是沸反盈天,若再不管,必會寒了天下讀書人的心。諸位若是為了一己私利執意不改,被罵了那是罪有應得,可是拖整個朝廷下水、連累聖上清譽,便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輩,被千刀萬剮也難辭其咎!”

不忠不孝,不仁不義這八個字砸下來,誰敢再反駁?

馮鳴等人哪裏還敢有氣焰?

就連張儉也楞住了,今兒還有他發揮的餘地嗎?

皇上環視一圈,忽然有種孫明達可堪重任的錯覺,張儉好歹是個尚書呢,竟然連國子監祭酒都比不上,不成氣候。

不過,是時候收個尾了,皇上淡淡地掃了一眼張儉。

倒黴的老大人不得不頂著壓力,再次奏請禮部改革科舉,且為表決心他直言不諱地表示,倘若聖上不同意他便當場棄官回鄉。張儉閉著眼睛念完聖上交代的最後一句:“微臣一心為天下學子籌謀,並無半點私.欲,還望聖上憐憫這些讀書人,切勿叫他們寒了報國之心。”

說完跪倒在地:“聖上若不同意,微臣情願一頭碰死在這殿上。自來改革都是要流血的,今日我便做這第一人!”

又來?眾人都傻了。

一個孫明達不夠,還要再來一個張儉是吧?這是威脅誰呢?

然而張儉像是鬼迷心竅一樣,做足了要死諫的架勢,有人反對他便要血灑朝堂。

眾人唯恐他真的不要命了,逼死一個老尚書,他們可不願擔這個責。可這事兒做的也忒惡心了,還起了個壞頭,回頭若是還有人死諫他們豈不是又被拿捏住了?

張儉這廝,決不能放過!

眾臣心裏立馬達成共識。

有了張儉的神來一筆,科舉是不得不改了。張儉力薦,皇上大為震撼,並且“勉為其難”答應了對方的請求,當日便讓尚書省擬一道聖旨,下令從下一回科舉開始推行“糊名”之策。雖然本來似乎就要改,不改不足以平民憤,但是被百姓逼著改,跟被叛徒逼著改還是不一樣的。禮部除了柳照臨之外,無不恨透了他。

只可憐了馮大人,這朝中似乎有人一直盯著他,他當日在朝會上的話再次被有心人傳揚了出去,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這陣子馮鳴除了上值幾乎不敢再出門,若是在街上被人逮著痛罵,他就真的沒臉活在這世上了。

馮鳴恨極了這些挑事兒的學子,同時又恨自己沈不住氣,若是當日沒出頭自然也不會落得這個下場。再有下次,他才懶得管這些破事兒,誰願意管誰管去吧。總這樣只有他挨罵,誰受的了?那些同僚倒是跟縮頭烏龜似的,關鍵時候沒一個頂用的,馮鳴也算看清了他們。

馮鳴再慘,卻也只是外頭的人罵他,而張儉也是朝中內部官員都對他深惡痛絕。他在朝中的人緣算是徹底的廢了,只在外頭收獲了不少讚美之聲。

可這讚美於他無用,張儉年事已高,聖上也不準備讓他在尚書的位置上呆多久了,只怕要不了半年他便得致仕。前朝得罪了人日日被針對,私下又被皇後的人訓斥,張大人實在是有苦難言。

當他願意說這些惡心的話不成?還不是皇後害的?

皇後作惡,偏要他來承擔後果,若不是他們跟方家綁在一條船上,誰願意被人牽連成這樣?

同日,封侯的聖旨與授官的消息一道傳到傅朝瑜手中,作為侯爺他還新得了個府邸,過些日子掛上禦賜的牌匾便可以入住了。

接下聖旨,成安公又帶來吏部的消息,說是恭喜傅朝瑜得了實職,還是從六品的工部員外郎。

多少在京城做官的人一輩子也做不到六品官位,傅朝瑜年紀輕輕卻已經是從六品的京官了,日後必定前途無量,成安公公待他更客氣了幾分。

這對傅朝瑜來說,確實是個意外之喜。他好生謝過成安公公,親自將他送上了馬車。

宮人走後,安叔才迫不及待地上前,與傅朝瑜一同盯著聖旨看。這可是封侯的聖旨啊,放進祠堂能夠光宗耀祖了。

安叔提議:“要不咱們在農莊裏頭也修個祠堂?”

傅朝瑜哭笑不得:“不必,擺幾個靈位就夠了。”

日後有機會回揚州,再拜一拜就是了。兩人對著聖旨好一通稀罕,而後便開始著手準備酒席了。雙喜臨門,自然是要辦酒席的,傅朝瑜打算挑個合適的日子將自己熟悉的人都請過來聚一聚,順帶還能將踏著好吃好玩的農莊推薦出去。

擺酒席那一日,便是他這農莊開業的那一日。自己籌備了這麽久,總不能一直默默無聞吧,還有陳淮書他們,到現在也沒瞧見農莊修繕最後的成果,實在可惜。

傅朝瑜說做就做,當日便發英雄帖,邀請親友十日後來此赴宴。

他不僅在外發了帖子,還特意送了幾個帖子進宮,邀請小外甥跟他幾個小夥伴一道出宮湊個熱鬧。

陳淮書等沒多久便知道這樁喜事了,那土豆他們可都跟著種過呢,當初種的時候他們還沒當一回事,沒想到這土豆竟然能換侯爵。

真是一樁稀罕事兒。

杜尚書則整日裏在家望兒興嘆。同樣的年歲,為何人與人之間的差距竟如此之大?他不求杜寧能夠封侯拜相,若能年紀輕輕不靠家裏便就有個六品京官當一當,那他也就謝天謝地了。

杜寧不用想都知道父親那眼神是什麽意思,不服氣的同時還真有一點羨慕傅朝瑜的好運,總覺得,天底下的好運到都被他傅朝瑜一個人給占盡了,有些人的運道真是不服不行。

同樣煩惱的還有張儉。

自從上次朝會過後他便沒過一日安生的日子,連日被針對,張儉便總想著致仕的事兒。直到這兩日,外頭又陸陸續續有人來吏部打聽,問工部可還有空缺。先是陳國公家的人在打聽,後面杜尚書家的也在打聽,之後聽說楊將軍府上的那位公子也想走後門去工部,可他不早就已經被戶部給預訂了嗎?

國子監考上來的人無不想要去工部,這也就罷了,還有那等寒門學子竟然也想去工部,連更好的缺兒都不要了,就要去工部,只要去工部!

張儉:……

他現在就想致仕。

張儉懷疑這些人就是存心想要給他找不痛快。本來還有好些人沒有授官,如今張儉心煩之下幾天便將這些事情x全都處理好了。家世高且又難搞的這幾個,陳淮書跟杜寧姑且就隨他們去,楊毅恬便別想了,直接分給戶部,免得戶部又來跟他墨跡。家世低的,周文津這個明法科頭名去了大理寺,其他人能往哪塞往哪塞。

倒是吳之煥因為進士出身,被張儉也塞去了工部,原本留給吳之煥的是個更好的位置,可他不要,張儉便心安理得地走後門給了旁人。

既然都那麽愛去工部,便讓他們一道,看他們能折騰出什麽花來。

三下五除二將這事兒定後,張儉便不管了,往後如何隨他們鬧去,反正自己都快要致仕了,如今只盼著聖上能夠網開一面讓他順順當當地致仕,也盼著皇後娘娘能夠高擡貴手放過他這把老骨頭吧。

儲君這條船,真不是一般人能上的。若早知如此,當初他一定謹慎再謹慎,絕不貪心求取那虛無縹緲的從龍之功。

皇後這陣子真沒顧得上張儉。太子跟大皇子被皇上找了個由頭派出去監察各地河道去了,沒有一年半載回不來。皇後宮中的女官宮女等被帶走之後,只放回了一小部分,剩下的則以收受賄賂為由被打發到了掖庭。

各宮之中,只有皇後折損的人手是最多的,且也只有皇後被聖上訓斥,還被禁足在長樂宮半年,就連宮權都被分給了貴妃、端妃跟賢妃,可算是顏面全無了。

外頭哪些風風雨雨,皇後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她每日還是吃齋念佛,誦讀經書,似乎不關己事的模樣。

唯有崔嬤嬤清楚,皇後娘娘遠沒有表面那般鎮定自若。

這些宮女裏不乏皇後辦過事兒的,其中還有一位與朝臣們有些聯系。皇後一直疑心會暴露自己的秘密,不過好在聖上沒有懷疑別的,只審了受賄一事,否則這丫頭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待這女官入了掖庭之後,皇後直接不聲不響地送了她歸西。

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皇後被打壓,宮人折損大半,挑選新宮人自然也就刻不容緩了。

她自己被禁足,挑選宮人一事自然是交由崔嬤嬤負責。一輪又一輪地選下去仍沒挑過多少順眼的。這日,又一批小太監進了長樂宮,崔嬤嬤一眼掃過眾人都不大算滿意,若說好用,還是原來那一批人好用,可如今人都不在了說這些也沒意思。

崔嬤嬤從這群太監跟前經過,忽然在其中一個跟前停下,問道:“你從前在哪當差的?”

“回稟姑姑,奴才先前是在花房管賬的。”

“會識字兒?”

“略通一些。”

崔嬤嬤見著小太監生得標志又會識字,便先留下了。

掖庭裏死掉了個女官,長樂宮中又多了一位小太監。

看著似乎是一點沾不上關系,皇後也覺得自己處理了一個心腹大患,晚間終於能安眠了。可事與願違,這些日子皇後總是新生不寧,即便解決了那個女官,皇後還是覺得不妥。

崔嬤嬤格外著急,請來太醫也無濟於事,方家倒了,吏部尚書如今自身難保,太子如今又去巡察河道去了,崔嬤嬤也不敢擅自聯系旁人,只能望著皇後日漸消瘦,想盡一切辦法助眠。

這日,崔嬤嬤忽然想到,他們宮裏新進的那個小太監從前是花房的,便將人帶過來,問他可有什麽花能讓人有安神之效。

小太監倒是報了一長串的花名,崔嬤嬤見狀便讓他去花房取來。

花房送來的花平平無奇,也沒怎麽助眠,但因為太子殿下送了信過來,當晚皇後便睡了一個好覺,後來也沒叫人斷了花,只說繼續送著。

又幾日,傅朝瑜的農莊終於迎來了首次開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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