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桑葚死後的第四個夜晚了。頭七還有三天。錯過了今夜，他就只有三次機會和桑葚交談。如果溝通順利，他當然可以一次解決。怕就怕真正面對面的時候壓根無法獲取信息。盡管他此刻感受到了空氣中不一樣的氣流波動，可他仍舊無法分辨內容。耳部受到的沖擊還不斷的沖擊著大腦，令他感到有些不舒服。

“飽飽。”他擡起頭，向莫飽飽求助。

“嗯？”莫飽飽正在玩手機，頭都沒擡。那有點不耐煩的模樣像極了一個花樣年華的普通女孩。

可是到底誰知道她多大年紀了呢？幾百年？上千年？上古是有多古？警局門口那個擺攤買早點白發蒼蒼的老太太，在她面前估計也就算個年紀輕輕的小丫頭。

年紀大到有點可怕啊！

“幹什麽？”莫飽飽等了半天沒等到白監兵說話，擡起頭奇怪的看了一眼白監兵楞神的臉。

“額……”白監兵這才意識到自己走了神，有些尷尬的笑了笑說：“我是想問問，我現在可以和鬼魂交談嗎？他們說的話，我能不能聽得見？”

“你想試試？”莫飽飽放下了手機，歪著腦袋詫異的看著白監兵。“我從一開始就想問了，你怎麽忽然想起來要聽鬼魂說話？按道理來說你的力量剛剛覺醒，離熟練掌握還有很遠的距離，當務之急應該是和現有的力量磨合。再說，天譴軍一般是不與鬼魂交談的。這不合規矩。”

還有這規矩？

白監兵這時已經將地面清理幹凈，累到精疲力盡。他走到觀眾席上坐在莫飽飽的身邊，身體後仰靠著臺階，閉上眼睛問道：“為什麽？”

莫飽飽沈默了五秒鐘。白監兵感覺氣氛有點怪，剛想說點什麽緩解一下凝滯的空氣，莫飽飽就開了口。

“原先是沒有的。”莫飽飽的側臉在黑暗裏呈現出和白晝裏完全不一樣的柔和，白監兵恍惚間覺得她此刻更像是一個傷春悲秋的少女。

“天譴軍原來歸天界管理，由一名叫做雲邪的神執掌。他很強大。太過強大了。”

“他從天譴兵做起，最初因為過於弱小，只是負責應受天譴的統計工作。百年以後，他申請調到前線，進行天譴的執行。他起初做的並不好，許多時候需要同伴的幫助才能勝任。可是他很有毅力，也很堅持，最後還是留在了前線。他從一名小仙變為上神，從天譴兵，一步步做到天譴將，最後成為了天譴軍的統帥。”

“他處事溫和，在他管理下的天譴軍井然有序。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麽順利。”

“可是所有人都忽略了執念的力量。千年萬年過去了，大家都忘了他的過去，誰也想不到他曾經就是那個站在軍隊末尾那個畏首畏尾、受人欺淩與嘲笑的小仙。”

白監兵沒想到做神仙也要經歷這種坎坷，不由得同情起這個雲邪來。想來這個神仙是好不容易逆轉了，終於想起來報覆了？可是人家是神仙啊！格局當真有這麽小？

“那麽漫長的時光，人世間成百上千個輪回，生生死死都看遍，卻仍然抹不掉一個靈魂深處的創口。他是神，手握天譴大權，高高在上，俯視著人間的種種不公，記憶中的疼痛再度蘇醒，再沒有什麽能攔得住他執行他所謂的公平正義。”

“在他的帶領下，天譴大軍的風氣悄然扭轉。誰也沒有想到，為了維護正義而建立的天譴軍居然擅自改制，將天譴的範圍大幅度擴大。在一股肆意膨脹的正義感的驅使下，整個軍隊都充斥這一種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扭曲意識。天譴兵帶回來的魂魄會先被帶到天譴將面前進行審問。凡是魂魄交代出來的惡，都必然登記嚴懲。”

“原本善惡有報，是好事。可是人間有人間的秩序。它就像是一片樹林，裏面的動物有自己的食物鏈。若是把欺淩弱小的動物全部趕盡殺絕，那麽這片樹林的生物圈就會被打亂。同樣的，這樣過了沒多久，人間的生命數量出現了大幅度的減少。”

“天界也覺察到事情的異樣，暗中徹查這件事的原因。雲邪發現了天界的動作，竟然將天界派去調查的上神悄悄處理了。”

白監兵嚇了一跳。

“神還會死？”

“會。凡人的死只是肉體的消亡，神的死卻是魂飛魄散。我們神獸也是一樣。”

呵呵了！白監兵摸了摸自己的心臟。他還以為他們這一類的都不會死。虧他還這麽放心讓厲寒一刀一刀的割。

看到白監兵那緊張的模樣，莫飽飽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不用怕。你現在受傷的是肉身，不是魂魄。如果沒有特別對你的魂魄攻擊，是不會魂飛魄散的。”

白監兵有些尷尬，幹咳了兩聲，趕緊岔開話題：“然後呢？”

“這件事情非同小可。天界震怒，雖然知道是雲邪所為，但找不到雲邪殺害上神的證據。於是天界開始插手天譴軍的管理，對天譴軍的軍紀、規矩都進行了整頓。”

“雲邪表面上看起來積極配合，實際上卻在暗中密謀與天界抗衡。他的偏執對天譴軍的影響太過根深蒂固，以至於整個天譴軍的精神都在他的控制之下。”

“一場混戰很快吹響了號角。那對天、人、冥三界來說，都是一場浩劫。雲邪被擒後，天譴軍一度癱瘓。後來天界找到了我們。”

“你們？”白監兵睜開眼睛，看了眼莫飽飽。“是指你和你的三位哥哥？”

莫飽飽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除了我的兇獸哥哥們，還有一些別的神獸。參與天譴的神獸和天界簽訂了血契。血契是我們神獸必須嚴格遵守的東西。相對這一點來說，我們神獸在執行任務的時候，要比那些小仙小神們公平公正許多。這正是天界所求的。”

白監兵聞言默默點頭。其實這個問題困擾他許久了。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其中的緣由。

“從這以後，天譴軍與魂魄不可交流就變成了一個不成文的規矩。誰也不願意去觸碰這個敏感的命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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