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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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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4 章

高守堂是隔了兩日到的梁州。

他來此並未先到王府,而是直接去了提刑衙門。

憲王夫婦得了他的信兒,已在衙門等候多時了。

高守堂是在未時剛好過了一半的時候趕到的,此刻這人正站在後面的堂屋內,手裏捏著案件記錄,表情十分凝重地翻閱著。

在他閱覽後,又重新拿過那沓子寧姶叫人畫的畫像,挑眉慈笑說:“老夫當真是收了高徒,能用此法洞察,用枝葉末節,旁人所註意不到的地方發現案情的關鍵,這幸虧咱們憲王深明大義,否則我是不同意高徒嫁人,只活在內院的四方天地裏。”

寧姶被誇的不好意思,反而佯裝惱羞道:“師傅偏心我也偏心的太明顯了,若非我夫君……”她過去摟住桓胤的胳膊,歪頭靠在他身上,桓胤寵溺地捏了下她的鼻子,她翹著嘴說,“若非桓胤他調查出竇景福和京都國舅府的管家是同鄉,炸出這麽個重料,那麽那個劉宏也不會狗急跳墻。我啊這就不怕他不動,他只要一動就難保不會有破綻。”

高守堂像聽自家娃娃說著趣事一般,慈眉善目地瞅著她,笑意連連。

“你這個小丫頭,合著老夫要誇你一個人,是要家裏人都帶著,落下一個都不成啊,那老夫為了省些氣力,還是一個都別誇了。”

桓胤在高守堂面前並沒有什麽君臣之別,在他眼裏,高守堂也如師如父般。

幾個人連說帶笑了一番,倏地都斂去笑意,同一時間臉色變沈。

這是要開始正題了。

“王爺所呈報的,對於這個劉宏只字未提。”高守堂忖度道,並未將話說盡。說完,他請憲王坐下,待憲王入座後,他和憲王妃同時入座。

坐在對面的憲王夫婦四目一對,緊接著憲王嘆氣道:“單憑劉宏的口供,不足以定下楚王的罪。他可以說他是恰巧經過,是本王栽贓陷害他。大人有所不知,姶兒是在仙悅客棧發現的楚王。”

“王爺在信裏有提過,確是沒有與楚王見面時的具體情景。據微臣所知,這楚王是為了了慶妃遺願而來。宮中所傳,說是慶妃薨逝前,曾夢到一縷青絲入海,旋即海呈金光,景象十分地耀眼。皇後娘娘覺得這是祥瑞之兆,而恰巧楚王將慶妃的青絲留下了,這才有了楚王此次的遠行,不想竟是來到了這裏。”高守堂溫和地將這番話說出。

他一向和藹,對待皇帝的幾個兒子都很敬護。他曾提出由端老王爺夫婦撫養恭王,畢竟端老王爺的人品是毋庸置疑的,恭王和顏家走得近,實在於宣周不利,哪怕他日後只是個分封出去的王。

不想攔阻這事情的並非是顏家,而是李氏一族。

顏家覺得端老王爺德高望重,是陛下的叔父,日後由端老王爺撫養恭王,兩人必定感情深厚,端老王爺在儲位上不會不支持恭王;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李氏一族使足了勁攪黃了這件事,就怕恭王會有這位老王爺的支持。

高守堂還曾提出可以讓懿王多練習騎射,軍事作戰,成年後可帶兵歷練歷練,不能總是在後宮的一塊地界耳濡目染一些成不了大器的東西。這事也是李皇後攔阻的,他怕自己兒子會因此鎮守邊關回不來。

而梁州,本來是景帝提議叫楚王攜母前來,這事他只和高守堂商議過,對方是十分讚同的。高守堂略略懂一些醫術,覺得楚王自幼身子骨差是母子情緒太過壓抑的緣故。畢竟慶妃曾是李皇後身邊的宮人,是李皇後設計,讓景帝封了她,不想她性格孤僻,軟弱怕事,非但沒有分得皇貴妃的寵,還壓抑地活了半生。

景帝覺得讓他們母子去到遠處自在生活,或許是對他們最好的選擇,不想卻出了憲王被毒害的消息,為保憲王,最終不得不將憲王送了去。

就這樣,高守堂因為對景帝的忠誠,一向雨露均沾地去敬護景帝的幾位皇子,但因為陰差陽錯,他將自己大多數的情懷和憐恤都集中到了憲王的身上。

在他心裏,景帝的幾位皇子,憲王是最仁善的。

憲王對待宮人十分和善,即使有錯,也不會出言責備,還會暗中幫護。

他還十分地孝敬,給尊長的禮物都要十分細心地挑選,尤其是五歲那年送給陛下的百壽字,為了練出得體雋秀的字體,他小小年紀手磨出了幾處泡。

出了被毒害的事情,高守堂心裏十分傷痛;他痛得不僅僅是憲王自小就要被送去封地,還痛心幾位皇子當真失去了一位可以信任攜手的手足。他心裏明白,皇貴妃母子本無一絲儲位之爭,今日的局面都是為了活命不得已逼出來的。

想到這些,高守堂看去憲王那張溫和如玉,清逸風度的面龐,聯想到他幼年臨別京都時的幼嫩瘦小的模樣,心裏悲涼酸楚起來。那天夜裏,他看著景帝為了幼子的離別掉下了君王之淚,他這個臣子的也不免跟著濕潤了眼眶。

景帝看他的樣子破涕而笑,說他高守堂若非自己這個一國之君護著,照他的慈善,早就被貶到不知哪裏了。這點高守堂打心裏認,也正因為如此,他如今的使命,也唯有是護住憲王方能報答君上護敝之恩。

“這真是太巧了,剛好就有了那幾縷頭發。”寧姶說的時候努力控制自己不發出冷笑,卻還是不自覺地撇起來嘴角。

為了不叫桓胤看到,她及時地用手擋住,然後面如常色地看前面。

意識到桓胤的視線從她身上挪開的時候,她才忍不住過去白了他一眼,心想:真是個傻王爺,就正直到你不說旁人說也不成。是,那是你的手足,那皇後是你的嫡母,肆意揣測不好,可他們都要你死啊!

寧姶認命,腦袋一甩將這頁掀過去,然後對著高守堂說:“師傅,這楚王在客棧是一病不起,他那個樣子定然不是裝的。這人要麽身子骨不好,到了梁州水土不服就成了這副樣子;要麽就是心太狠,為了逃脫幹系,對自己下了死手,賭我會將他救下。”

“桓玟他確實身子骨不好,自小就不好,本王離開前就記得他湯藥不斷。”

寧姶努力克制自己不去翻白眼。

她從前也見過這樣的人,正直仁善,那時她直罵這樣的人傻,真是人家都打心眼裏利用你,不和你顧念交情,你還這麽顧念他們,這不是人傻是什麽?

竟不想,自己卻嫁給了這樣的人。可是說實在的,這樣的人是傻,可當你愛一個人,你就算對他的做法再不同意,你還是在愛他的全部。你無法真的面對他那張真誠的臉說,你是個傻子,你只會心疼他,更加地想要維護他。

就像桓胤他也一樣;很多人都覺得查案子不吉利,誰會允許自己的正妻,枕邊人去做接觸屍體的事情,可桓胤他從來沒有和她說不讓她去做,還一如既往地支持她。

高守堂知憲王一向如此,卻不得不再闡明下京中的局勢。

“王爺雖有暗探在京,可以知道京裏的一舉一動,可探子告知王爺的,遠遠要比實情糟糕得多。”他嘆了口粗氣,雙手撐著膝蓋,頭略微垂下,“因著之前湯泉宮一案,李氏借機大肆攻擊顏氏,不管是誰的奏表,只要能讓李國舅一幹人借題發揮再掀起湯泉宮一案,那國舅爺都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顏家自知理虧,加上這一年來損兵折將,安國君又因病臥床不起,那顏尚書喪子之痛未消,一度萎靡不振,只能任由李氏指責,也因為如此,李皇後和國舅爺才敢密謀之前的甘州作亂,再加上梁州的兩起命案,想要將憲王你一並擊倒。”

餘寧姶:“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懿王他根本無心爭儲。”

高守堂點了點頭:“懿王此舉,當真是讓人意想不到的。只是現在出現了楚王攪入這局勢中……”他說著不禁搖了搖頭,神情裏流露出哀涼。

“王爺打算如何對付楚王?”

憲王晃了晃頭,握緊的拳頭又松開:“今日的局面,楚王恐怕是不想我和二哥活著,可他自己如何不是讓人利用的棋子,一旦不如他所願,李氏怎會留他的命。”

“王爺,你可知道,本官也好,其他暗中支持的朝臣也好,皆知王爺忍辱負重在此,卻生得一顆仁厚寬宥之心。無論李氏和顏氏哪一派得勝,都勢必會在宣周惹得血雨腥風,那正是敵國想要看到的場面!如今聖上無恙,他們就已經殘殺到這個地步,而王爺你卻是一直在扼守,從不主動發起任何的攻擊,王爺可知,此法不但不會起到任何平息的作用,稍有疏忽,等敵人的快箭射過來,那催命的利器可絲毫沒有寬宥之情。”

寧姶意外這話會從高守堂的口中說出來。

想想,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或許從高守堂表明立場開始,他就已經知道,只有憲王登基才能少些殺戮。眼下他勸憲王不得不狠下心來,反手攻擊,這是他能想到的,對宣周最有利的一條路。

“大人是覺得,本王會姑息楚王在此作亂?”

高守堂看出憲王的決志,眼睛中散發出光彩:“那王爺的意思是?”

“楚王有罪,到底是父皇的兒子,是本王的兄弟,真若有一切昭告天下的一天,楚王的罪本王願擔一半,這是本王作為兄長的擔當!至於本王的反擊……”他徐徐看去寧姶,看著這個他時刻想要摟在懷裏為她遮風擋雨的女人,他眼神堅定道,“大人來此,願大人的口和本王的心意相一致,就是真相如何呈報京都不重要,畢竟這樣的事實只讓父皇知道就好,至於朝廷其他人所需要知道的,那是本王想讓他們知道的,他們不該知道的,望大人一字不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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