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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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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生

青白如煙霧的床幔被風吹得鼓動, 床罩上懸掛的風鈴偶爾發出空靈之音,空氣中隱約還彌漫著歡好後的麝香,以及淡淡女子身上的柰花香。

他已經睜眼許久了, 目光依舊透過床幔落在墻角的一枝繁花上。

懷中的女人第三次翻身,不過也是從面對他改成抱他的手臂, 嬌柔的身軀靠得很近, 呼吸延綿溫柔。

真實得恍若在夢中。

蘇忱霽收回落在花上的視線, 垂下眼瞼, 面上無甚表情起伏, 一眼不錯地盯著懷中睡得顏如渥丹的女人。

她如凝脂的潤肩上還有暧昧的吻痕。

一切像是假的,但感知又尤其真實。

此時兩人毫無遮擋地躺在一起, 可見歷經過何事。

許是他的眼神太過於專註,沈睡的沈映魚顫著眼睫醒來。

看了一眼熟悉的臉, 沈映魚又將眼睛闔上,擡手推了推他的身:“好熱,別靠過來……”

冬季過去,春將至, 遂依舊有春寒料峭之感,但被男人抱在懷中,炙熱的體溫實在燒得她悶得難受,尤其是她還感受到他胸腔的心,似乎還在莫名古怪地狂跳。

蘇忱霽沒有說話,一眼不眨地看她, 若仔細些還能從那雙清冷的眼眸中,看出翻騰的霧黑, 面上卻清冷如雪。

沈映魚……

是活生生的,沒有半分虛假感的沈映魚。

他沈默得和往日格外不同, 尤其是握她肩膀的力道,似要將她嵌入懷裏。

男人黏她不是一兩日了。

沈映魚在心中微嘆息,主動擡首吻著他的下巴,掌心柔柔地安撫他的後背:“休沐兩日,你也給我一日休息好不好。”

柔膩半啞的嗓音依舊還能聽出原本的聲線。

是沈映魚,是她……

他就沒有說話也沒有松開她,呼吸卻在越發沈重,眼中的狂熱如賭徒用全身家當孤註一擲,最後賺得盆滿缽滿般逐漸浮起癲狂。

真是一大早都不能安睡。

沈映魚閉著眼感受到他的悸顫,撫在後背的手緩緩滑下,一掌握住,感受著貼在掌心跳動的經脈。

“最後一次了,下次用自己的手。”女人雖是埋怨,但語氣也溫柔得不像話,帶著無盡的縱容。

“嗯……”他眼睛霎時通紅,被安撫得背脊發緊,腰忍不住彎下,下顎抵在她的肩上。

他今日喘得很克制,好似大聲些就會將她驚擾,實在古怪得很。

落入她耳中的呢喃似喘吟,裹著慾,還有被壓抑著說不出的冷淡情愫。

“沈映魚。”

他甚少喚她全名,還是這樣的腔調,她聽著忍不住又想憐惜他。

沈映魚松開黏糊糊的手,半瞇著眼翻身坐在他的腰上,咬著下唇輕言細語著哄他:“忱哥兒今夜就不鬧我了。”

他又不說話了,玉白的面上帶冷靜,動情地喘著,怕動作太大嚇走她,想推開她,但手違背本意地扶著她晃得如拂柳的腰肢。

女人的體力本就不夠,晃了幾下便顫抖地嗚咽軟趴著,意識渙散地微啟檀口細喘。

他卻未停止,雙手緊緊搦住盈盈一握的楚腰在冷靜中發瘋,帶著殘忍的兇狠,每一下都想要順著觸碰藏在裏面的心,感受真實。

脈絡在跳動,隨著每一次動作越發黏潤。

沈映魚臉埋進他的頸窩,雙膝分開地跪坐在他的腰側,兩人的喘聲交織融合成一片。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不要命地弄,她連聲音都發不出,四處如水般地溢動。

不知已經多少次了,大腿被掐紅,含不住地順著腿根滑落至膝蓋打濕被褥,空氣中漸漸彌漫著更濃的氣味。

這男人真不能驕縱了,越發不知饜足。

她有種快要被他弄死的危險感。

最後沈映魚蓄起唯一的力氣,一腳將沈溺在亢奮瘋狂中男人踢下榻,然後軟軟的側躺在榻上不平地呼吸。

被踢下榻的蘇忱霽喘著掀開清冷的眼,死死盯著榻上的女人,俄而緩緩地顫著眼睫,從地上爬起來跨步上榻。

“哎,哎——”

沈映魚還沒有緩過勁兒又被翻過身壓在榻上,捧住她的臉紊亂地吻,好似要將多年積攢的都給予她。

榻晃出哀鳴,就在沈映魚忍不住,顫著手去按墻上的機關時,他終於抱著她停下了。

“沈映魚……”

又是低沈的呢喃,帶著古怪的腔調,疑惑又似狂癲。

還不待她多想便被燙得驀然揚起白皙的脖頸,眼前一片絢爛的白,嬌軟的身子迅速泛起奇異的慾粉。

這般滅頂的快感持續十幾二十息才停止。

室內闃寂無音。

沈映魚坐在榻上扣領口的盤扣時,手指顫得好幾次都扣不上,秋水瀲灩的眸含嗔地覷一旁面無表情盯著自己發呆的男人。

突然他動了身。

沈映魚顫著瞳孔,受驚般地往後退,貼至角落才發現,他是想將遲遲扣不住的盤扣固定。

冷淡的青年輕斂下眼睫,玉面上灑下一道殘影,明亮的光下照出他眉宇之間的冷漠與沈寂,如初冬融化的一滴水,清透人心。

他凝望脖頸上吻出的痕跡,神色怔楞,一言不發。

骨節分明的指尖拂過,帶起沈映魚身體上餘感未散的顫栗。

“怎麽了?”她不自然地別過頭,湧上莫名的羞恥。

但只是吻痕而已,沒有別的痕跡,她很好。

他收回視線沒再看,腔調惺忪地淡聲回應:“無事。”

當系好最後的衣帶時門外被猛地砸響,小姑娘帶哭腔的聲音傳進來。

“娘親!”

一聲聲比一聲還要急迫。

“都怪你,今日本是說帶孩子出去玩,都怪你!”沈映魚怪嗔乜他。

他指尖一動,驀然將她肩膀壓下,腔調冷得似置身寒冰之中:“沈映魚,哪來的孩子?”

沈映魚聞言蹙眉,嗔他道:“你在說什麽?孩子當然是生出來的。”

他今日實在古怪。

“別鬧了,令月在喚我。”她推了推按住肩膀的手臂,紋絲不動,眼神也緊盯著她不放。

沈映魚妥協道:“忱哥兒,你今日到底是怎麽了?”

怎麽了?

他迷茫地看著女人,清冷的面容浮起一絲情緒,心似被一條細細的天勒住,疼得想翻滾。

許多年未曾見過沈映魚了,他本以為自己都已經忘記了她的面容,如今才知從未忘記過,在孤寂的日子中越發像夢魘般清晰。

腦中也閃過她在那褪色的院子裏,和旁人喜上眉梢說要嫁人。

他蠕動唇瓣緩緩問道:“沈映魚,你嫁給了誰?”

捏住肩膀的手在問出這句話時,緊得近乎在顫抖。

他記得當年她便想嫁人,這些年她已經嫁人了嗎?

見他這般模樣,沈映魚以為他還未清醒,臉上展出無奈的笑:“好啦,忱哥兒別鬧了,令月哭了。”

“讓她哭。”他面無表情地盯著,眼尾漸漸蒙上一層血色,固執要她的答案。

沈映魚一頓,疑惑歪頭道:“忱哥兒你……忘記了嗎?我們已經成婚好幾年了,念枝都已經三歲了。”

話音落下眼前的男人緊繃的神情落下,沒有言語,低頭埋在她的頸窩,抖著肩膀,古怪地笑出了聲。

沈映魚動了動,卻察覺肩膀洇濕透春衫,擡手揉慰他的後頸,關切地詢問:“忱哥兒你究竟怎麽了?”

“嫁給了我……”他咬著上揚的尾音呢喃。

還不待她回應,他的話陡然一轉,冷涼中透著偏執的戾氣:“沈映魚最好不要騙我,不然我會將你困在我身邊生生世世。”

哪怕打破天道,灰飛煙滅也在所不惜。

又開始了。

沈映魚搖搖頭,柔聲安撫道:“真嫁的你,別亂想了,快讓我起來。”

他沈默須臾,動作遲緩的將她松開,但手將一離開又後悔似的想將她攥緊。

沈映魚拂過面前的男人不放的手,然後又忙不疊下榻趿拉著鞋子,足下生塵地去開門。

她沒有註意身後的青年自始至終,都面色冷淡地望著她的背影,眸光縹緲,似看著虛假的幻境,周身皆是置身事外的虛妄。

沈映魚拉開門才發現,此時外面已金烏高懸,正值晌午。

令月倏然撲進她的懷裏,扯著嗓子哭得好不傷心:“娘親,妹妹抓我,疼……”

說著還將有兩條血痕的手遞給她看,一雙眼睛哭得紅腫,玉團兒般的小臉可憐地皺起。

小姑娘話音將落,緊隨其後又奔來一小雪團子,戴著雪白的老虎帽,走路跌跌撞撞像極了不倒翁。

采露是兩邊都勸不住,在後面小心翼翼地扶著小雪團子。

小雪團子見姐姐先一步告狀,眼中的淚珠子說溢出來便溢出來。

念枝擠過去抱住沈映魚的右腿,癟著委屈的音:“姐姐搶我東西,念枝不是故意的。”

一個五歲的孩童,和一個三歲的孩童,好時是真好,鬧時是真鬧。

但兩人有共同點。

兩孩童見從裏面行出的青年,霎時松開娘親,雙手背在身後乖乖地站直。

蘇忱霽手攬住柔情綽態的女人,冷淡的目光定格在兩個孩童身上,眉心漸漸蹙起。

還不待他開口,膽子大些的令月便開口:“爹爹我今日字帖已寫好,妹妹的沒有。”

念枝趕緊又道:“爹爹我昨日糖食多了,牙齒痛,夫子說可以晚一日再教。”

沈映魚聞言搖頭,傾身溫柔地點念枝的額:“都說了不要食過多的糖,不痛你,痛誰?還有,下次可不能抓傷姐姐……”

訓完小女兒,轉身又訓大女兒:“令月不能去搶旁人的東西,君子愛財,亦是取之有道……”

兩個小姑娘聽得懂字面意思的道理,皆知自己錯了乖乖地垂著頭,像是一高一矮小玉山,皆生得粉雕玉琢。

蘇忱霽倚在金絲楠門框上,不動聲色地覷著女人對小姑娘說教時溫柔的側臉,容色白凈似朦朧新月,桃腮猶帶春,半分無歲月痕跡,如二八年華的少女。

他發現了不對。

不,或許從清晨睜眼時就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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