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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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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1 章

天沒亮葉知微就醒了, 她沒什麽睡意,簡單洗漱了一下就出了門。

晨光熹微,嶺間還籠罩著淡淡的白霧, 鳥鳴清幽, 一派安寧祥和的山村晨景。

山裏人家起得早, 有些村舍已升起炊煙, 鄭憑也早早起了,正在院子裏磨刀劈柴。

他見到葉知微從屋中走了出來,忙放下手邊的柴刀, 歉然道:“是我劈柴的聲音太大, 吵醒姑娘了吧?”

葉知微搖了搖頭, 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我只是睡不著, 我們來此就是為了找到那只妖怪, 但龍巖山這麽大,它若一直藏在深山巖穴中不出來,我一時也不知去何處尋它。”

鄭憑看了她一眼。少女膚色瑩白, 杏眼紅唇,顧盼流轉間透著一股清靈之氣, 他面上一紅, 好在皮膚黝黑看不出來,忙垂下頭。

葉知微並未察覺到他的窘迫,又問:“鄭大哥, 你可曾親眼見過那個妖怪?”

他聽到那聲“鄭大哥”一時失神,手下柴刀劈空, 木柴掉在地上。

鄭憑慌忙回神將柴火撿起來, 尷尬地笑了笑,道:“……我沒見過, 自從出了那些事後,我們都不敢往更深處去了,只在村子附近走動。”

葉知微沈吟道:“那你知道當時英娘是如何被……被送回山中的嗎?”

鄭憑默然片刻,緩緩開口道:“我不清楚,但聽說是青柏叔親自將她送走的。”

“也就是說,只有鄭青柏知道他將女兒送到了哪裏,也只有他親眼看到那妖怪帶走了英娘?”

他點點頭:“應該是這樣吧。”

葉知微問:“那妖怪第一次出現的竹林距離英娘花轎被襲擊的地點相距多遠?”

鄭憑皺了皺眉,道:“在同方向上,那片竹林離我們村近一些,英娘被擄的地方要更遠點,估計要多走半個時辰。”

葉知微垂眸望著自己的衣袖。

她很清楚這段劇情,那所謂的人形妖怪、出沒於林間擄掠女子的山魅,其實是一只獨腳山魈。

山魈這種精怪常在夜間出沒擾人,但它們並不會食人,而是以驚嚇作弄人為樂,且此類精怪性/淫好色,會變幻模樣引誘女子。

若按照原本的劇情,今日他們前往那片竹林,會在那裏發現山魈出沒的痕跡,一路追蹤下去,她會同其他人走散,誤入深林之中。

而那時幻化成凡人模樣的山魈會出現在她面前,蠱惑她進入它的巢穴,在她神思恍惚的時候,寧慕白會如神兵天降般出現救下她,也正因這場波折,兩人化幹戈為玉帛,關系和緩了許多,最後聯手除掉了山魈。

此次試煉的結果,以她和寧慕白的表現最為突出,因而兩人皆有資格被選為內門弟子,但名額只有一個。

最終寧慕白放棄了這個讓別人欣羨不已的機會,不僅僅是由於身份所限,還在於他本人也不想和宗門長老有更深的接觸,距離越近他就越容易被發現。

所以他放棄了這個資格,將一切功勞和內門弟子的名額都讓給了她。

“讓給”她。

好像她無法憑借自身獲取到想要的,只能由他來選擇性給予。

她也不需要努力,不需要想方設法變得強大,只要乖乖等他來保護自己,接受他送給她的榮耀和獎賞。

“……葉姑娘?”

葉知微稍稍回神,擡頭看向面前的鄭憑。

鄭憑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他頓了頓,還是開口提醒道:“你手裏的竹子……已經掰斷了。”

她低頭看去,手心裏兩截斷掉的嫩竹。

她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拿了一根短竹,視線往旁邊一掃,只見凳子下堆了一捆嫩竹子,估計她剛才想事情的時候隨手抽了一根放在手裏把玩。

葉知微尷尬道:“抱歉……我剛才想事情出神了,沒註意。”

身後屋子的門開了,她回過頭,正好看到寧慕白從房中走出來,他簡單包紮了一下肩上的傷,已經看不出血跡了,臉色瞧著也精神了些。

見到葉知微,他的神情有一瞬間不自在。

她將掰斷的竹子放到一邊,寧慕白猶豫了一下,走近前來,從袖中拿出個什麽扔到她的手中。

葉知微瞥了一眼,正是昨夜她給他的止血藥。

寧慕白也不看她,盯著遠處山嶺間的霧氣,語氣略有幾分埋怨道:“晚上吵死了,睡都睡不好。”

鄭憑聽到那話有點不解:“這裏很少有野獸夜嚎,寧公子是聽到什麽聲音了嗎?”

寧慕白本想說隔壁大晚上嘻嘻哈哈太吵了,但對上葉知微那雙眼睛,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只道:“鳥叫的太吵。”

“也許是夜梟的叫聲,”鄭憑不以為意笑了笑,直起身來,“幾位都起了嗎?可要用早飯?我讓阿娘多做一些。”

他走進炊房中,院裏只剩下葉知微和寧慕白。

不知為何,寧慕白忽然感覺有些局促,他清了清嗓子,沈吟道:“你今天還要去那片竹林?”

葉知微又抽出一根竹子拿在手裏,沒精打采地說:“怎麽?”

他支支吾吾道:“……沒怎麽,那就去吧。”

她將那根竹子轉了幾圈,忽然目光一閃,心裏隱約產生了一個念頭,“你和他們去林子裏看看吧,我想在村裏打聽些事情。”

寧慕白皺了皺眉:“什麽事?”

她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藥瓶,聞言抿了下嘴唇,但也沒嗆他:“我想知道英娘到底是怎麽被送回山中的。”

他有些意外,看向她的眼神也變得幽深,少了往日的輕蔑不屑,倒多了點認真的意味。

寧慕白默然半晌,“哦”了聲:“隨你。”

簡單吃過早飯,天已大亮,林間瘴氣應也消散,鄭憑便帶著寧慕白等人到那片林子去了,葉知微和容鏡則留在村中。

村子之間的婚事簡陋,只找幾個靠譜的人充當轎夫擡著花轎,將人送去夫家即可,她們同鄭母打聽了當時去送親的人,得知擡花轎的四個轎夫都是鄭家村裏的青壯年,據說四人都受了重傷,養了好久才傷愈,但身體都落下了一些毛病,不覆從前體健,有兩人甚至在傷好後離開了村子。

如今村裏只剩兩人,她們敲開一戶人家,開門的是個年輕婦人,見到她們連忙拉著兩人走入屋中。

她顯然是聽說了村子裏來了玄門中人,對她們的到訪也並不驚訝,兩人落座後便趕忙叫來了自己夫君。

一個身體瘦削的孱弱青年走了出來,聽說了兩人的來意,他沈默了半天,才深深嘆了口氣,道:“我也沒看清那東西的具體樣貌,那時的情形很……很怪,我們擡著花轎經過林子時,四周忽然就起了霧,起初我們以為是瘴氣,在山林間看到瘴氣也實屬平常,所以我們只能繞路走。”

“但後來我們才發現那不是瘴氣,因為瘴氣是不會隨著我們移動而移動的……很快我們就被那白霧包圍了,霧氣濃到我都看不清對面擡轎子人的臉,我們只想盡快離開,但是我忽然聽到……”

青年說到這裏,臉上血色盡褪,顯然那段經歷仍令他後怕不已,一旁的婦人見他神色不安,握住了他的手。

他緩了口氣,才繼續說:“我聽到對面的人喊了一聲,接著轎子便落了地,我只看到一只長滿黑毛的手從霧裏伸了出來,緊接著胸口就是一痛,那妖怪抓傷了我,我想叫英娘快跑,但也不知怎的沒了力氣,動不了身也說不了話,然後我就看見一個十分高大的黑影撩開了轎簾,站在那裏對著裏面嘰裏咕嚕說了什麽……”

葉知微楞了楞:“你聽到它說話?”

“也不是很清晰的說話聲,我聽不出完整的字句,只知道它發出了一些聲音,接著它就將英娘從轎子裏抱了出來,閃身不見了蹤影。後來我昏了過去,過了幾天才醒,一直在臥床養傷。”

婦人哀傷道:“他的傷養了半個月都沒見好轉,一直愈合不了,整片胸口都要爛掉了,恰好有個老郎中路過,看過他的傷口說是滲了毒,生生將潰爛的血肉刮幹凈,這才好轉起來……可從那之後,夫君的身體一直都十分虛弱,再不比以往。”

容鏡打量了一下那青年的體型和面色,知道她說得並非虛言,不由嘆了口氣。

那青年苦笑道:“能活命已是萬幸了,如今只是體虛畏冷了些。”

容鏡湊到葉知微耳邊小聲說:“聽著像妖毒入體。”

若是被身帶毒性的妖物襲擊,毒性便會滲入血肉之中,損傷元氣,若不及時拔除就會落下陰寒之癥。

葉知微點了點頭,又問:“照你所說,那妖怪在將英娘帶走之前與她說過話,那你可曾聽見英娘回話嗎?”

青年皺眉,“這倒沒有。”

如此說來,那個時候英娘也同他們一樣,沒有說話和行動的能力了……那山魈為何還要同她“說話”呢?

“那後來英娘是怎麽回來的,又是如何被送走的?”

“他那時還病著,不清楚這些,我說吧,”婦人嘆了口氣,目露憐憫,徐徐開口,“英娘失蹤後的第五天早上,有人出村打獵,在村口發現了她,她那時倒在田邊昏迷不醒,衣不蔽體,身上滿是傷痕和淤青,她爹將她帶回家照顧,晚上人才清醒過來。”

“醒來後她就有些……怎麽說呢,癡癡傻傻的,別人問怎麽回事,她說自己出嫁了,夫家對她很好,本說是三日歸寧的,但夫君舍不得放她回去,第五日才允她回家來看看……可是她的夫家根本就沒有接到過人的。”

容鏡睜大了眼,“她瘋了?”

年輕婦人嘆道:“後來……後來鄰村來人看她,她見到自己那未婚夫君,卻忽然尖叫著喊那並非是她的夫婿,說我們都在騙她,接著就哭鬧起來要尋死……看那情形誰還猜不出怎麽回事呢,她夫家當場便說婚事作廢,明裏暗裏羞辱英娘被妖怪玷汙,青柏叔大發雷霆把人趕走,說那並非是妖怪,而是山神,山神看中了英娘,娶了鄭家村的女子後,就會一直護佑著村子了。”

葉知微和容鏡對視一眼,彼此心中了然。

想來是鄭青柏不願接受女兒被妖怪所辱的事實,又記恨那些言語羞辱英娘的村人,才編出這樣的說辭,想給自己,也給英娘留最後一點臉面。

“第二天傍晚,他給英娘換了一身新嫁衣,自己帶著她去那片林子了,天亮後只有青柏叔一個人回來……他說山神已經將英娘接回去了,她從此之後就要住在山裏,再不會回來了。從那之後他就像魔怔了一般,每逢重要的節日就要祭拜那不知面目的山神,自己祭就罷了,還要求村裏家家都要如此,一開始我們只覺得他也挺可憐的,索性做個樣子哄哄他,但今年……”

婦人聲音顫抖,似是有些憤慨:“今年他竟要再找一個女孩送去給山神,說如果惹惱了山神大家都要遭殃。”

“若你們全村都不同意,他還能強逼不成?”

“這一年來村子時常受到野獸侵襲,次數多了也有人真的相信是惹惱了山神,說白了大家都是靠山為生,世代居住於此,誰也不想離開,若……”

葉知微道:“若真能用一個女孩保佑全村人平安,也並非不可,是嗎?”

夫婦兩人皆露出無奈神情。

容鏡蹙眉道:“可若是送了一個還不夠,明年還要送呢?你們村子就這麽點人,要把所有未出嫁的女兒全都送去給那妖怪不成?”

“所以我們才偷偷去求助玄門,如果長久下去,誰知道後面又能如何呢?”

……

該打聽的都打聽得差不多了,兩人與這對年輕夫婦告別,回了鄭憑家。

晌午時分,寧慕白他們也回來了,還跟了幾個迷路的同門,眾人湊在一起簡要說了下探查的情況,他們在當年英娘失蹤的林子裏捕捉到了妖氣,但那妖氣實在太淡了,無處追蹤。

想來是那妖怪近日並沒有在林子裏出現過,因而沒留下什麽明顯的氣息。

他們如今只能想辦法先將山魈引出來,再考慮如何捉妖。

幾人爭論一番無果,只得將目光看向從始至終一言不發的葉知微和寧慕白。

寧慕白見眾人看他,神色淡淡,漫不經心地開口:“聽村裏人說,那東西是人形,獨腳,身體遍生黑毛,且會擄掠女子,想來應當是山魈,這種精怪不會在白天出沒,村裏人第一次看到它是在黃昏時分,英娘送嫁也是在傍晚,我們若要引它現身,恐怕也只能等日落後動手。”

“有道理……葉同門,葉同門?”

葉知微回過神,意識到有人在叫她,她擡起頭來,對上數道視線。

她輕輕抿唇,手指攥緊了袖口,眼神似有些忐忑,像是內心在掙紮著什麽。

緊接著她莫名其妙看了寧慕白一眼。

他被看得一楞,下意識移開視線,心裏又暗道自己怎麽一副心虛的樣子,不過是被她看了眼而已,手心卻微微出汗。

他聽到葉知微語氣謹慎道:“既然要引它出來,總要投其所好,要不……我們將計就計一下?”

眾人都看向她,她略一沈吟,直言道:“山神娶妻……不如我們找個人假扮新娘,坐在花轎中等待,也許那山魈以為是鄭家村進獻的女子就會出現呢?其他人只要在附近埋伏,一旦它現身就立刻出手,哪怕是一時抓不到它,也最好在它身上留下什麽痕跡,如此一來即使它趁亂逃走,我們也能有跡可循。”

弟子們思忖片刻,覺得此計可行。

但選擇誰去假扮新娘呢?

一人看了看在場僅有的兩名女弟子,體貼道:“其實也不一定非要選女子,蒙上蓋頭誰能分清男女呢?”

葉知微:“……”想法還怪超前的嘛。

但她早就計劃好了,這個人選非她不可。

葉知微很是誠懇道:“是我提出來的法子,那自該由我冒險一試。”

既然她願意自己去,那幾名男弟子頓時松了口氣,紛紛點頭認可,又讚她真是勇氣可嘉。

葉知微心不在焉地笑了笑,有意無意往旁邊瞥去。

這次寧慕白真的意識到她是在瞟自己了,被那雙明澈如露珠的眸子掃過,他忍不住心頭一跳。心想她今日怎麽老是看他,放在平時只怕多給他一個白眼都嫌累……難道是在擔心自己的傷?

唔……還算她有點良心。

他輕輕揚了下唇角,又迅速壓下。

葉知微坐在一邊,聽到系統提示她又增加了5點愛意值,她恍若未聞,心裏早就興奮得不得了。

她要保證這次試煉,她必須是最突出,最奪目的那一個,沒有之一,男主也不行。

她要讓那些師兄師姐、宗門長老都看得清清楚楚,她有絕對的資格成為內門弟子。

不是寧慕白讓給她的,是她理應該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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