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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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3 章
鑒於寧慕白這人惡劣的性格, 葉知微不是很想給他好臉子看，畢竟原劇情裏兩人最開始也是互相不對付。
這種不對付她都不需要刻意表演，完全是發自內心。
於是葉知微橫了他一眼, 轉過臉去, 一副不愛搭理他的樣子。
但寧慕白偏偏不想放過她, 他嬉皮笑臉探身向前, 從旁邊打量著她，故意說：“不好意思啊，要不我再替你和周兄牽線搭橋一下？”
葉知微目不斜視, 並不看他, 道：“這位同門客氣了, 你大可不必如此費心。”
寧慕白輕笑了聲, 雙手環胸端詳著她, 那目光格外輕佻，將她從頭到腳環視了遍，笑道：“真的不再努力努力？他們內門弟子自視甚高, 往後恐怕高攀不起呢。”
葉知微：“哦？寧公子是這樣以為的？那你怎麽不去呢？”
寧慕白勾唇，“人家可沒看上我。”
她還沒來得及懟回去, 周圍忽然靜了下來, 隊列動了起來。兩人皆是一怔，連忙跟上前面弟子的腳步。
弟子們分批次進入正殿中，葉知微一路打量, 殿內亦是恢弘典麗，整個大殿宛如冰魄堆砌而成, 穹頂處懸著瑩瑩生光的鮫珠, 照之滿殿光輝燦爛。白玉尊位上，宗門長者端坐著, 俯視這些百餘弟子。
在最中間主座上的，便是淩霄宗的宗主衛長風，他一身天青色長袍，頭戴玉冠，身材高大，背負一把看上去極其沈重的巨劍。據說那劍便是他昔日劈山鎮海的神武，雖然多年不曾出鞘了，但他依舊每日攜帶。
衛長風已有些年紀，鬢邊染上霜華，但鷹眸銳利，目光如炬，眉眼亦是冷峻，仍能看出昔年第一劍尊的精悍威勢，他只是坐在那裏，未發一言，那股來自宗門之主的壓迫感就已讓在場弟子噤若寒蟬。
大殿之內鴉雀無聲，衛長風起身走到階前，環視座下眾人，清了清嗓子。
十年一度的入門大典合該有宗門之主來發表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論，何況這人還是昔日修仙界聞名的頂級劍尊，備受世人敬慕，眾弟子聽到那深沈渾厚的咳嗽聲，已面露神往之色，按捺不住的亢奮，不知他要說出怎樣振奮人心的開場白。
然後衛長風開口：“……你們能來到淩霄宗，我很欣慰。從今往後，望諸位能以降妖除魔為己任，勤於修行，有朝一日得悟天機。”
說完，他負手轉身，表情嚴肅坐了回去。
眾人：“……”好、好簡潔的講話。
他旁邊左右兩個長老忍不住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出無奈。衛長風寡言少語，能一口氣說這麽一段話都算是不錯了，還要求什麽呢。
世人都知道劍尊衛長風是天縱奇才，劍法有吞沒山海的威勢霸道，斬盡世間一切妖邪，但也只有他身邊的人知道，劍尊不善言辭，能動手解決的事就絕不開口，連帶他座下唯一一個弟子雲則玉都是一樣的惜字如金。
身後寧慕白聽到“降妖除魔”四個字，發出一聲冷笑。
葉知微轉頭看去，他迅速掩住臉上的嘲諷，對她笑了一下，小聲道：“葉同門，不要東張西望。”
葉知微朝他翻了個白眼。
那白眼大概翻得太狠太明顯，寧慕白楞了一瞬，隨即喉嚨間溢出一聲愉悅的笑，但怕那聲音在大殿之中太清晰，他又立馬頓住，生生憋了回去。
系統在她耳邊說：“男主愛意值+2……這怎麽加的？我不明白。”
這有什麽不明白的，寧慕白屬實有點受虐傾向，別人好聲好氣待他，他覺得人家虛偽，她明目張膽給他臉色看，他還覺得她真是好清純不做作，反而激起了興趣。
不虐他虐誰。
葉知微別過臉去，看向階上。現在說話的是主管藥谷的百草長老，正在向弟子介紹宗門的課程和規矩，百草長老嗓音溫吞，語速又慢，聽了一會她便有些走神，看了看前方和身邊的同門有人身體晃動，大概也是站不住了。
她聽那平緩的聲音聽得有點犯困，趁沒人在意，悄悄打了個哈欠。嘴張到最大處，一擡眼忽然看到了站在階下最邊緣的雲則玉。
他神色淡漠，面對著眾弟子，一雙清冽的眼緩緩掃過人群，似是在巡視，視線掠過這邊時忽然一頓。
他看的正是葉知微的方向，她也不知道雲則玉是不是發現了她打哈欠，連忙閉上嘴，若無其事地對上他的視線，眨了眨眼。
雲則玉：“……”他恍若不覺，默默移開了眼。
幾個長老依次講完，已經到了正午，入門大典結束後，弟子們魚貫而出，成群結隊往食堂方向去。
葉知微記掛著在藥谷治療的容鏡，一騎絕塵跑到食堂，淩霄宗也算是顯赫宗門，衣食住行皆是上乘，食堂內的飯菜也是多種多樣，她挑來選去裝了幾樣菜，拿著食盒飛快地跑了出去。
門口又遇到寧慕白，她本沒有註意到，腳剛踏過門檻就聽到旁邊有人叫她，那懶洋洋的腔調不是男主又是誰，他打量著她，語氣玩笑道：“葉同門飯都不吃，要往哪裏去啊？”
葉知微瞪他一眼，不耐道：“你管我？”
寧慕白嘖嘖了兩聲，“你心性這麽浮躁，還怎麽修仙。”
葉知微故意惡心他：“那肯定不必比寧同門道心堅定，想必你定能早日登上仙途，成為宗主那樣以除魔為己任的尊者大能。”
寧慕白：“……”
如果他是個真心修行的宗門弟子，聽聞此話顯然是能品出其中陰陽怪氣的意味來，但寧慕白的身份又不僅僅是一個宗門弟子，這話聽起來就不止是陰陽怪氣那麽簡單了。
合著是我除我自己唄？
他想反駁，但是身份所限，又確實是反駁不了一點。畢竟哪個仙門弟子不想早日有所突破呢？
葉知微見他吃癟，心情頓時明媚起來，她也懶得理他有何反應，轉身跑遠了。
身旁的弟子目睹他倆一番不怎麽友好的交流後忍不住開口：“大家都是同門，何必生口舌是非呢，以和為貴啊。”
寧慕白看了眼她的背影，輕嗤了一聲，漫不經心轉過臉去。
……
藥谷在青涯山後山，穿過一片竹林便有濃郁的草藥味撲鼻而來，藥廬靜立在山谷深處，旁邊挨著一個水潭，有飛瀑落下，激起陣陣水聲。廬前是一片藥圃，有裊裊青煙從藥廬裏升起，四下靜謐，唯有山風鳥鳴，一派隱逸閑適之景。
外面沒有人，藥廬的門半開著，葉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站在外面敲了敲門，問：“有人在嗎？”
“有有有！”一道稚嫩的聲音從屋中傳來。
葉知微擡起頭，只見一個看起來只有八九歲大的小男孩從竹制屏風後顛顛地跑了出來，那孩子生得玉雪可愛，粉團似的，見到她先是一楞，隨即看到她手中的食盒，綻開笑容道：“你是來送飯的嗎？”
葉知微懵了一瞬，點點頭：“是啊……”容鏡怎麽會知道她來送飯，可惡，她還想給她個驚喜的。
小男孩雙手一伸，說：“來得還挺快嘛，給我吧。”
葉知微把食盒遞給他，張望了一圈，沒看到容鏡的身影，便問：“她好些了嗎？多久就能痊愈啊？”
小男孩抱著食盒往裏走，聞言輕哼道：“小傷而已，養一陣就好了，他自己都不在意，你急有什麽用。”
自己不在意？容鏡不在意嗎？
她楞了楞，跟著男孩繞過屏風，追問道：“她在哪裏呀？我來看看……”
看到屏風後的一幕，葉知微立刻剎住話尾。
雲則玉坐在窗下，陽光順著窗欞落進屋裏，披在他身上，仿若籠著一層冰晶似澄澈的清光，令他看起來清逸出塵。
葉知微下意識出聲：“……大師兄。”
雲則玉聽到聲音擡眸看了一眼，見到她亦是微怔，接著又垂睫望向桌案，輕輕嗯了聲，算是應答。
他面前案幾上擺著一個巴掌大的銅色藥爐，爐下有火正在燃燒著，好像正在煎藥。
小男孩把食盒放在桌子上，道：“吶，你師妹給你送飯來了。”
葉知微立刻意識到是誤會，她正要開口，就聽雲則玉說：“不是給我的。”
小男孩楞了楞，回頭看她，一臉懷疑道：“你不是給他送飯嗎？”
她抿了下嘴唇，無奈開口：“我來看一位同門，她的腳扭傷了。”
男孩有些驚訝，眼神在兩人之間轉了個來回，頗是遺憾地嘆了口氣：“還以為方溯叫了個師妹來給你送飯呢，我說他前腳剛走怎麽人就來了……你是來看早上那個崴到腳的新弟子吧？她已經回去了，骨頭沒事，腳踝腫了而已，現下已經沒事了，新人就是脆，跑幾步還能崴著，以後煉體有你們受的。”
他老成在在說著，聽那口氣並不像七八歲孩子能說出的話，反倒像上了年紀閱盡千帆的老人。
葉知微還在疑惑，又聽雲則玉清冷的聲音響起：“這是藥谷的奚南星前輩。”
她恍然看向那男孩。百草長老掌管藥谷，但並非日日都在，負責煉藥種藥的是奚南星，他也並非是真的孩童，只是早年間修行時服用多種丹藥，藥性沖突，攪亂了體內真氣，致使其修為盡散，樣貌也變成小孩子。
從此之後他便退隱在藥谷中，不再問世，整日只與這些仙藥靈草為伍。
葉知微忙同他行禮，喚了聲前輩。
奚南星知道自己認錯了人，面露尷尬，故作深沈地咳了聲，擺擺手道：“我讓那弟子先回去歇著了，你若找她還是去弟子房找吧。”
她上前將桌上的食盒拿起，正要轉身離去，忽然又停下來，看了看雲則玉，道：“大師兄受傷了嗎？”
奚南星道：“你大師兄是藥谷的常客，你不知道啊？”
他瞥了瞥葉知微，看到她腰帶上的藍色雲紋，“啊”了一聲：“新入門的啊，那你不知道也正常，今天見過了就算知道了。”
葉知微聽他這樣說，一時有些愧疚：“抱歉師兄，我不知道你受了傷，還麻煩你禦劍送我……”
雲則玉看了她一眼，長睫微動，轉瞬又落下，繼續盯著眼前的小藥爐，聲音清冽如泉：“不礙事。”
“他說不礙事就是不礙事了啊，那點傷又不影響禦劍，”奚南星在旁邊大大咧咧地說，他湊近那藥爐嗅了下，又皺起眉，嘟嘟囔囔道，“還差了點東西，我去櫃子裏找找。”
說著他轉身在藥櫃裏翻找一通，一張稚嫩的小臉皺成麻花，氣急敗壞道：“怎麽又沒了？上次跟他們說要多挖一點備著的，幹活不好好幹，就知道偷懶——”
葉知微好奇地湊過去：“什麽沒有了？”
奚南星從櫃子裏取出一個空筐，沒好氣道：“水靈藤，那玩意兒賊嬌貴，養起來嬌貴，采起來也麻煩，煩人！”
她蹲在一旁問：“為什麽這麽說？”
奚南星斜睨著她，道：“你來時看到藥廬旁邊的水潭了嗎？那東西就藏在水下巖石間，若是在水裏采割是割不下來的，需要把它引出水面，在水面之上采割才好。”
她越發來了興趣：“怎麽引？”
奚南星將右手掌心朝上，左手作刀在掌心上方劃了一下，意味深長道：“割破自己手掌，放入水潭之中，以血入水引誘它們鉆出來，水靈藤會循著血腥味纏到手上，屆時只需要往外一提——”
他攥緊五指，做出往上拖拽的動作，“把它拖出來就行了，然後拿匕首去割。所以我說這玩意采起來費事，每次總要采得多一些備下，不然誰願意天天放血給它。”
奚南星說完，忽然直直望向葉知微，一眨不眨盯著她，放輕了聲音：“既然你來都來了，不如……”
“師妹。”
一聲清越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葉知微回過神來，後知後覺那是在叫她，她忙起身道：“師兄怎麽了？”
雲則玉那張容顏清絕的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他淡聲說：“飯菜要涼了，回去吧。”
葉知微被他提醒才反應過來，燦然一笑：“那大師兄好好養傷，我先走啦。”
她同奚南星道了別，蹦蹦跳跳走了。
奚南星撇撇嘴，頗是幽怨道：“何必讓她走，水靈藤屬陰，容易被女子的血吸引，她來得這麽巧，幫個忙咋了？再說你這藥也需要放水靈藤啊。”
雲則玉道：“我去采。”
他“噫”了聲：“你還挺憐香惜玉的，不過你也知道那東西專喜女子的血吧，若是用男子的，只怕要放得更多些。”
雲則玉頓了一下，望著眼前銅爐內沸騰的藥汁，平靜道：“我自己的事不必麻煩別人。”
他長嘆一聲：“你跟衛長風不愧是師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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鑒於寧慕白這人惡劣的性格, 葉知微不是很想給他好臉子看，畢竟原劇情裏兩人最開始也是互相不對付。
這種不對付她都不需要刻意表演，完全是發自內心。
於是葉知微橫了他一眼, 轉過臉去, 一副不愛搭理他的樣子。
但寧慕白偏偏不想放過她, 他嬉皮笑臉探身向前, 從旁邊打量著她，故意說：“不好意思啊，要不我再替你和周兄牽線搭橋一下？”
葉知微目不斜視, 並不看他, 道：“這位同門客氣了, 你大可不必如此費心。”
寧慕白輕笑了聲, 雙手環胸端詳著她, 那目光格外輕佻，將她從頭到腳環視了遍，笑道：“真的不再努力努力？他們內門弟子自視甚高, 往後恐怕高攀不起呢。”
葉知微：“哦？寧公子是這樣以為的？那你怎麽不去呢？”
寧慕白勾唇，“人家可沒看上我。”
她還沒來得及懟回去, 周圍忽然靜了下來, 隊列動了起來。兩人皆是一怔，連忙跟上前面弟子的腳步。
弟子們分批次進入正殿中，葉知微一路打量, 殿內亦是恢弘典麗，整個大殿宛如冰魄堆砌而成, 穹頂處懸著瑩瑩生光的鮫珠, 照之滿殿光輝燦爛。白玉尊位上，宗門長者端坐著, 俯視這些百餘弟子。
在最中間主座上的，便是淩霄宗的宗主衛長風，他一身天青色長袍，頭戴玉冠，身材高大，背負一把看上去極其沈重的巨劍。據說那劍便是他昔日劈山鎮海的神武，雖然多年不曾出鞘了，但他依舊每日攜帶。
衛長風已有些年紀，鬢邊染上霜華，但鷹眸銳利，目光如炬，眉眼亦是冷峻，仍能看出昔年第一劍尊的精悍威勢，他只是坐在那裏，未發一言，那股來自宗門之主的壓迫感就已讓在場弟子噤若寒蟬。
大殿之內鴉雀無聲，衛長風起身走到階前，環視座下眾人，清了清嗓子。
十年一度的入門大典合該有宗門之主來發表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論，何況這人還是昔日修仙界聞名的頂級劍尊，備受世人敬慕，眾弟子聽到那深沈渾厚的咳嗽聲，已面露神往之色，按捺不住的亢奮，不知他要說出怎樣振奮人心的開場白。
然後衛長風開口：“……你們能來到淩霄宗，我很欣慰。從今往後，望諸位能以降妖除魔為己任，勤於修行，有朝一日得悟天機。”
說完，他負手轉身，表情嚴肅坐了回去。
眾人：“……”好、好簡潔的講話。
他旁邊左右兩個長老忍不住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出無奈。衛長風寡言少語，能一口氣說這麽一段話都算是不錯了，還要求什麽呢。
世人都知道劍尊衛長風是天縱奇才，劍法有吞沒山海的威勢霸道，斬盡世間一切妖邪，但也只有他身邊的人知道，劍尊不善言辭，能動手解決的事就絕不開口，連帶他座下唯一一個弟子雲則玉都是一樣的惜字如金。
身後寧慕白聽到“降妖除魔”四個字，發出一聲冷笑。
葉知微轉頭看去，他迅速掩住臉上的嘲諷，對她笑了一下，小聲道：“葉同門，不要東張西望。”
葉知微朝他翻了個白眼。
那白眼大概翻得太狠太明顯，寧慕白楞了一瞬，隨即喉嚨間溢出一聲愉悅的笑，但怕那聲音在大殿之中太清晰，他又立馬頓住，生生憋了回去。
系統在她耳邊說：“男主愛意值+2……這怎麽加的？我不明白。”
這有什麽不明白的，寧慕白屬實有點受虐傾向，別人好聲好氣待他，他覺得人家虛偽，她明目張膽給他臉色看，他還覺得她真是好清純不做作，反而激起了興趣。
不虐他虐誰。
葉知微別過臉去，看向階上。現在說話的是主管藥谷的百草長老，正在向弟子介紹宗門的課程和規矩，百草長老嗓音溫吞，語速又慢，聽了一會她便有些走神，看了看前方和身邊的同門有人身體晃動，大概也是站不住了。
她聽那平緩的聲音聽得有點犯困，趁沒人在意，悄悄打了個哈欠。嘴張到最大處，一擡眼忽然看到了站在階下最邊緣的雲則玉。
他神色淡漠，面對著眾弟子，一雙清冽的眼緩緩掃過人群，似是在巡視，視線掠過這邊時忽然一頓。
他看的正是葉知微的方向，她也不知道雲則玉是不是發現了她打哈欠，連忙閉上嘴，若無其事地對上他的視線，眨了眨眼。
雲則玉：“……”他恍若不覺，默默移開了眼。
幾個長老依次講完，已經到了正午，入門大典結束後，弟子們魚貫而出，成群結隊往食堂方向去。
葉知微記掛著在藥谷治療的容鏡，一騎絕塵跑到食堂，淩霄宗也算是顯赫宗門，衣食住行皆是上乘，食堂內的飯菜也是多種多樣，她挑來選去裝了幾樣菜，拿著食盒飛快地跑了出去。
門口又遇到寧慕白，她本沒有註意到，腳剛踏過門檻就聽到旁邊有人叫她，那懶洋洋的腔調不是男主又是誰，他打量著她，語氣玩笑道：“葉同門飯都不吃，要往哪裏去啊？”
葉知微瞪他一眼，不耐道：“你管我？”
寧慕白嘖嘖了兩聲，“你心性這麽浮躁，還怎麽修仙。”
葉知微故意惡心他：“那肯定不必比寧同門道心堅定，想必你定能早日登上仙途，成為宗主那樣以除魔為己任的尊者大能。”
寧慕白：“……”
如果他是個真心修行的宗門弟子，聽聞此話顯然是能品出其中陰陽怪氣的意味來，但寧慕白的身份又不僅僅是一個宗門弟子，這話聽起來就不止是陰陽怪氣那麽簡單了。
合著是我除我自己唄？
他想反駁，但是身份所限，又確實是反駁不了一點。畢竟哪個仙門弟子不想早日有所突破呢？
葉知微見他吃癟，心情頓時明媚起來，她也懶得理他有何反應，轉身跑遠了。
身旁的弟子目睹他倆一番不怎麽友好的交流後忍不住開口：“大家都是同門，何必生口舌是非呢，以和為貴啊。”
寧慕白看了眼她的背影，輕嗤了一聲，漫不經心轉過臉去。
……
藥谷在青涯山後山，穿過一片竹林便有濃郁的草藥味撲鼻而來，藥廬靜立在山谷深處，旁邊挨著一個水潭，有飛瀑落下，激起陣陣水聲。廬前是一片藥圃，有裊裊青煙從藥廬裏升起，四下靜謐，唯有山風鳥鳴，一派隱逸閑適之景。
外面沒有人，藥廬的門半開著，葉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站在外面敲了敲門，問：“有人在嗎？”
“有有有！”一道稚嫩的聲音從屋中傳來。
葉知微擡起頭，只見一個看起來只有八九歲大的小男孩從竹制屏風後顛顛地跑了出來，那孩子生得玉雪可愛，粉團似的，見到她先是一楞，隨即看到她手中的食盒，綻開笑容道：“你是來送飯的嗎？”
葉知微懵了一瞬，點點頭：“是啊……”容鏡怎麽會知道她來送飯，可惡，她還想給她個驚喜的。
小男孩雙手一伸，說：“來得還挺快嘛，給我吧。”
葉知微把食盒遞給他，張望了一圈，沒看到容鏡的身影，便問：“她好些了嗎？多久就能痊愈啊？”
小男孩抱著食盒往裏走，聞言輕哼道：“小傷而已，養一陣就好了，他自己都不在意，你急有什麽用。”
自己不在意？容鏡不在意嗎？
她楞了楞，跟著男孩繞過屏風，追問道：“她在哪裏呀？我來看看……”
看到屏風後的一幕，葉知微立刻剎住話尾。
雲則玉坐在窗下，陽光順著窗欞落進屋裏，披在他身上，仿若籠著一層冰晶似澄澈的清光，令他看起來清逸出塵。
葉知微下意識出聲：“……大師兄。”
雲則玉聽到聲音擡眸看了一眼，見到她亦是微怔，接著又垂睫望向桌案，輕輕嗯了聲，算是應答。
他面前案幾上擺著一個巴掌大的銅色藥爐，爐下有火正在燃燒著，好像正在煎藥。
小男孩把食盒放在桌子上，道：“吶，你師妹給你送飯來了。”
葉知微立刻意識到是誤會，她正要開口，就聽雲則玉說：“不是給我的。”
小男孩楞了楞，回頭看她，一臉懷疑道：“你不是給他送飯嗎？”
她抿了下嘴唇，無奈開口：“我來看一位同門，她的腳扭傷了。”
男孩有些驚訝，眼神在兩人之間轉了個來回，頗是遺憾地嘆了口氣：“還以為方溯叫了個師妹來給你送飯呢，我說他前腳剛走怎麽人就來了……你是來看早上那個崴到腳的新弟子吧？她已經回去了，骨頭沒事，腳踝腫了而已，現下已經沒事了，新人就是脆，跑幾步還能崴著，以後煉體有你們受的。”
他老成在在說著，聽那口氣並不像七八歲孩子能說出的話，反倒像上了年紀閱盡千帆的老人。
葉知微還在疑惑，又聽雲則玉清冷的聲音響起：“這是藥谷的奚南星前輩。”
她恍然看向那男孩。百草長老掌管藥谷，但並非日日都在，負責煉藥種藥的是奚南星，他也並非是真的孩童，只是早年間修行時服用多種丹藥，藥性沖突，攪亂了體內真氣，致使其修為盡散，樣貌也變成小孩子。
從此之後他便退隱在藥谷中，不再問世，整日只與這些仙藥靈草為伍。
葉知微忙同他行禮，喚了聲前輩。
奚南星知道自己認錯了人，面露尷尬，故作深沈地咳了聲，擺擺手道：“我讓那弟子先回去歇著了，你若找她還是去弟子房找吧。”
她上前將桌上的食盒拿起，正要轉身離去，忽然又停下來，看了看雲則玉，道：“大師兄受傷了嗎？”
奚南星道：“你大師兄是藥谷的常客，你不知道啊？”
他瞥了瞥葉知微，看到她腰帶上的藍色雲紋，“啊”了一聲：“新入門的啊，那你不知道也正常，今天見過了就算知道了。”
葉知微聽他這樣說，一時有些愧疚：“抱歉師兄，我不知道你受了傷，還麻煩你禦劍送我……”
雲則玉看了她一眼，長睫微動，轉瞬又落下，繼續盯著眼前的小藥爐，聲音清冽如泉：“不礙事。”
“他說不礙事就是不礙事了啊，那點傷又不影響禦劍，”奚南星在旁邊大大咧咧地說，他湊近那藥爐嗅了下，又皺起眉，嘟嘟囔囔道，“還差了點東西，我去櫃子裏找找。”
說著他轉身在藥櫃裏翻找一通，一張稚嫩的小臉皺成麻花，氣急敗壞道：“怎麽又沒了？上次跟他們說要多挖一點備著的，幹活不好好幹，就知道偷懶——”
葉知微好奇地湊過去：“什麽沒有了？”
奚南星從櫃子裏取出一個空筐，沒好氣道：“水靈藤，那玩意兒賊嬌貴，養起來嬌貴，采起來也麻煩，煩人！”
她蹲在一旁問：“為什麽這麽說？”
奚南星斜睨著她，道：“你來時看到藥廬旁邊的水潭了嗎？那東西就藏在水下巖石間，若是在水裏采割是割不下來的，需要把它引出水面，在水面之上采割才好。”
她越發來了興趣：“怎麽引？”
奚南星將右手掌心朝上，左手作刀在掌心上方劃了一下，意味深長道：“割破自己手掌，放入水潭之中，以血入水引誘它們鉆出來，水靈藤會循著血腥味纏到手上，屆時只需要往外一提——”
他攥緊五指，做出往上拖拽的動作，“把它拖出來就行了，然後拿匕首去割。所以我說這玩意采起來費事，每次總要采得多一些備下，不然誰願意天天放血給它。”
奚南星說完，忽然直直望向葉知微，一眨不眨盯著她，放輕了聲音：“既然你來都來了，不如……”
“師妹。”
一聲清越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葉知微回過神來，後知後覺那是在叫她，她忙起身道：“師兄怎麽了？”
雲則玉那張容顏清絕的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他淡聲說：“飯菜要涼了，回去吧。”
葉知微被他提醒才反應過來，燦然一笑：“那大師兄好好養傷，我先走啦。”
她同奚南星道了別，蹦蹦跳跳走了。
奚南星撇撇嘴，頗是幽怨道：“何必讓她走，水靈藤屬陰，容易被女子的血吸引，她來得這麽巧，幫個忙咋了？再說你這藥也需要放水靈藤啊。”
雲則玉道：“我去采。”
他“噫”了聲：“你還挺憐香惜玉的，不過你也知道那東西專喜女子的血吧，若是用男子的，只怕要放得更多些。”
雲則玉頓了一下，望著眼前銅爐內沸騰的藥汁，平靜道：“我自己的事不必麻煩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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