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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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瑤箏半信半疑道：“……哪裏不習慣呢？”
葉知微抱著屈起的腿, 琢磨了半晌，道：“瑤箏姐姐，你有沒有真心喜歡過誰？”
瑤箏楞了楞, 飛快地垂下眼眸。
“姑娘……怎麽會這麽問？”
她嘟囔道：“只是問問, 你不想說就不說了。”
瑤箏盯著她裙擺上繡著的桃花圖案, 欲言又止幾次, 終於道：“……有過的。”
葉知微便拉住她的手，追問著：“那後來呢？”
瑤箏低聲說：“沒有什麽後來……不過是奴婢一廂情願罷了。”
她驚訝地問：“為什麽？你沒告訴過他嗎？”
“他……奴婢配不上他的。”瑤箏勉強說著，她本不想說這些事的, 但聽到她的聲音, 關懷的語氣, 積壓在心底多年的委屈和苦悶便不由自主地湧了上來, 竟是怎麽遏制都遏制不住了。
“奴婢與他身份懸殊, 況且他也對奴婢無意，”她的聲音艱澀，語氣卻坦然, 反正是早已心知肚明的事，“何必說呢, 就算是說了也會給他徒增麻煩。”
葉知微皺了皺眉。
但她沒有再執著於詢問她的私事, 而是往後一倚，把貓抱在腿上，一邊隨手梳弄著柔順的貓毛, 一邊眼神中隱隱流露出傷懷，“其實我也有過和姐姐相似的經歷, 姐姐也知道我的出身, 世人本就輕視我這樣出身的女子，但我一直覺得人貴自重, 只要自己不輕賤自己，亦是自立於天地之間……他救了我，我很仰慕他，可那又怎樣呢？那時我才知道，原來我這樣的人，什麽都是可以被利用的。”
她這段話說完，瑤箏顯然是怔住了。她目光微閃，睫毛不住地顫抖，卻不敢直視她，只垂著眼。
她內心正亂著，又聽葉知微道：“可是他救了我，姐姐，我十分感謝他，當然大人對我很好，我又覺得那樣很對不起他，我……我只是偶爾想起，心裏就說不出的難過，大人對我越好，我就會越難過，如果他當初能和大人一樣——”
她說到這裏自知失言，連忙改口：“我、我不是對大人有什麽怨言，只是——姐姐，求求你別告訴大人！”
瑤箏怎麽會說。她緊緊攥著拳，指甲嵌入掌心的肉中，掐出紅痕。如果她只是溫府一個普通的婢女，這樣的話跟溫月彰一說，葉知微是一定不能在溫府繼續待下去了，可她又不是，她是蕭慎的影衛，她必須確保葉知微在溫府，在溫月彰身邊待得足夠久。
為什麽要跟她說這種事？她怎麽能將這種事隨意說給別人聽，就不怕傳到溫月彰耳朵裏嗎？她就這麽信任她嗎？！
“姑娘，”瑤箏艱難地開口，她的手掌覆在葉知微的手上，低聲說，“我……奴婢不會說的，真的不會說。他既然——既然利用姑娘，那其實大可……”
她想說大可不必再為他難過，不必再念著這樣一個人，可她自己也是墜入情網的人，與她一同在那張網裏掙紮，而那張網都出自同一人之手。她寬解她，就是在寬解自己，她勸葉知微放下，就是在勸自己放下。
她作為旁觀者看葉知微的困惱，自然看得分明，可作為局中人，明知如此，也還是掙脫不得。瑤箏只能告訴自己，她與葉知微是不一樣的，她本來就是二皇子的影衛，當年簽過生死契，哪怕她對他沒有感情，也是註定要為其效忠的。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葉知微仰起臉來，對她淒然笑了笑，“事已至此，我也沒有退路了，只是認命而已。”
她說得模糊，如此瑤箏便不知道她認的什麽命。葉知微握住瑤箏的手，柔聲道：“還好姐姐能聽我說這些，你以後若有什麽心事，也都告訴我吧。”
瑤箏喃喃道：“我怎麽能呢……”
她奇怪地看她，說：“為什麽不能？你就當我是你妹妹好不好？”
瑤箏恍然一驚，她緩了緩神，抿唇道：“奴婢不敢。”
葉知微的神色就黯淡下來，長睫落下，那笑容也越發顯得慘淡。靜默了片刻，她卻又重新振作起來，對她露出笑容，“沒關系，那我若有心事，還是說給你聽，你替我保密，誰都不準說，這樣好不好？”
瑤箏的心似是被一只溫暖的手輕撫而過，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上次是什麽時候呢？大約是二殿下詢問她的傷勢，讓她好生休息的時候。她多年潛伏於暗處，孤僻，寡言，不喜歡與人交流，哪怕是一點點關懷，都是黑夜中驅散孤寂的螢光。
她正想著，忽見一根纖細的小指伸到自己面前，瑤箏不解地看她，她便笑著道：“那說好了，這些話你誰都不能告訴。”
一個屬於她們兩個人的約定，意味著連蕭慎也被隔絕在外。
她的喉嚨有些幹澀，遲疑半晌，終究還是伸出左手小指，與她勾在一起。
瑤箏低聲道：“嗯，說好了。”
葉知微唇角翹起，忽然又聽到系統的聲音。
【愛意值+15，當前任務對象愛意值已超過50，請宿主再接再厲】
啊，看來除夕夜宴上好像發生了點什麽呢
……
明光殿內一片歌舞升平。
笙簫吹遍，燈火輝煌，殿中舞女長袖紛飛，身姿曼妙，梁帝邊笑盈盈地看著，邊用手指敲擊著座椅的扶手，一下一下，與樂師的節奏契合著，儼然是沈醉其中不能自拔。
趁此期間，蕭慎放下酒杯，重重地落在了桌案上，發出一聲不小的聲響，但那聲音被樂聲掩蓋，無人聽見。
他的唇角繃緊，喉結滾動幾下，強壓下怒氣，寒聲道：“溫大人倒真是憐香惜玉之人，想必也把她照顧得很好，我自然沒有什麽可記掛的。”
溫月彰從容道：“殿下不必擔憂，溫某自當盡心竭力。”
他那副樣子，好像是在某局對弈之中搶占了先機，眼看著便要獲勝，一舉將他擊潰。那樣的勝券在握，臉上的笑容也讓蕭慎感覺愈發刺眼。
怎麽可以？怎麽可以——那明明是他的人，就算是他送出去的，也還是他的細作！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要溫月彰轉告那句話，反正他並不相信，不然她為什麽要送一只繡著芍藥的香囊，裏面還摻雜了芍藥花瓣？結情之約才會用芍藥相贈，他怎麽可能不明白她的用意。
可是溫月彰卻說，她讓他不要再記掛了。
蕭慎想，若她真如此說，恐怕也是讓他安心，告訴他自己在溫府一切都好，不必擔憂，若她沒有這樣說，便是溫月彰故意激怒，挑釁於他。
他漸漸冷靜下來，輕吐出一口氣，那種被人抓住心臟般的酸澀感也減緩了些。
溫月彰是什麽樣的人，他很清楚，他居然會差點信了這人說的話。
總歸葉知微是為了自己，那她就仍是屬於他的。
蕭慎念及此處，眼神逐漸清明，他的手指也松開了杯子，可剛吃了被激怒險些失控的暗虧，這令他極為不快，眼眸之中亦牽出若有若無的陰戾。
場中歌舞變幻，一批舞女下去，另一批又上來。
溫月彰正要起身離開，忽然聽他聲音緩慢又低沈地說：“聽聞上京最盛行《綠腰》，大人可曾看過？”
溫月彰一怔，一時半會不明白他的用意，回道：“未曾，殿下這是何意？”
他便稍稍松了口氣。也好，那舞只給他看的，溫月彰並未看過，如此，在葉知微那裏，他總歸有勝於他的地方。
想著，他心裏又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
“沒什麽，”蕭慎道，他指了指場中新上來的舞女，“這便是《綠腰》，大人好好欣賞罷。”
溫月彰微微皺眉，轉身欲走時，又聽他說：“大人剛才說記掛，我倒還真想起一事來。”
他便止步回身，問：“殿下還有何事？”
蕭慎舉起酒杯，慢條斯理喝了一口，“她胸口處曾有一道傷口，傷口不深，但愈合很慢，如今可好了？”
那其實根本不算是傷，不過是紅色的抓痕，是當日他救下她的時候，匆匆一瞥間看到的，皮都沒破，想來當日就好了。他這麽問，只是想試探溫月彰是否真的同她親近過。
溫月彰唇邊的笑容淺了些，亦透出幾分冰冷，他平靜道：“已經無事了，不勞殿下記掛。此等女子私事，還望殿下慎言。”
蕭慎嗤笑一聲，毫無愧疚地說：“多謝大人提醒。”
他笑溫月彰慣會裝模做樣，不過提到“胸口”二字就像是遇到什麽洪水猛獸一樣避而不談，又笑他果然沒有碰過葉知微，若是兩人已經有過肌膚之親，他怎會說傷口已經無事了，只會說根本沒有傷口。
如此試探，雖然有些輕浮，但卻令蕭慎覺得心中陡然一松，緊接著湧上某種強烈的情緒，令他身體輕微顫抖。
他望著眼前的酒杯，耳邊聲樂變得模糊，殿中舞女們正隨著越來越快的樂聲旋轉著，腰肢輕盈柔軟，那靈動的身姿與明快的樂曲將夜宴上的氛圍帶至沸騰，忽然殿外傳來一聲震響，緊接著燦爛的煙花在空中綻開，皇宮內外歡慶著除夕。
這樣熱烈的氣氛中，蕭慎亦感覺到了一絲滿足。
還好，葉知微還是屬於他的，無論身心。
他只沈浸在這樣的想法裏，一時卻未及深思這其中的矛盾。
……
溫月彰回到府中時，已近子時，天上又開始飄雪。
雖然夜色已深，但外面一直很熱鬧，爆竹聲不絕於耳，家家戶戶皆在迎春。
他徑直回了自己的院中，管事道：“大人今夜赴宴可還順利，您看著臉色似乎不太好？”
溫月彰笑道：“無事，先備熱水吧，我去沐浴。”他覺得今夜蕭慎那些話有點奇怪，平白無故提到什麽《綠腰》和傷口，他不免憂心是否言語有失。
“已經備下了。”
他點點頭往屋中走，走了幾步又停下，問：“她睡了嗎？”
管事知道他問的是誰，忙答道：“姑娘說要守歲，這兒應是還沒睡下。”
“嗯，我知道了。”溫月彰了然，走入了房間中。
沐浴更衣後，他才去往葉知微那裏。
葉知微一定要湊這個守歲的熱鬧，但又架不住困意，正抱著腿蜷在床上打盹，瑤箏勸她去睡，她又死活不願睡，哼哼唧唧地說守歲就是要通宵不眠，她還要出去放爆竹，說著說著頭一歪往旁邊倒，瑤箏趕緊去扶，她自己又蹭一下醒來，晃悠著擺正，過了會又往旁邊歪。
有人開門進來，瑤箏轉頭看去，見是溫月彰回來，呼吸略滯，欠身道：“大人。”
溫月彰微微頷首，說：“你先下去吧。”
瑤箏只好離開，順便也揮退了其他的婢女。
葉知微聽到聲音，掀起眼皮看他一眼，迷迷糊糊道：“回來了啊……走，我們出去放爆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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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箏半信半疑道：“……哪裏不習慣呢？”
葉知微抱著屈起的腿, 琢磨了半晌，道：“瑤箏姐姐，你有沒有真心喜歡過誰？”
瑤箏楞了楞, 飛快地垂下眼眸。
“姑娘……怎麽會這麽問？”
她嘟囔道：“只是問問, 你不想說就不說了。”
瑤箏盯著她裙擺上繡著的桃花圖案, 欲言又止幾次, 終於道：“……有過的。”
葉知微便拉住她的手，追問著：“那後來呢？”
瑤箏低聲說：“沒有什麽後來……不過是奴婢一廂情願罷了。”
她驚訝地問：“為什麽？你沒告訴過他嗎？”
“他……奴婢配不上他的。”瑤箏勉強說著，她本不想說這些事的, 但聽到她的聲音, 關懷的語氣, 積壓在心底多年的委屈和苦悶便不由自主地湧了上來, 竟是怎麽遏制都遏制不住了。
“奴婢與他身份懸殊, 況且他也對奴婢無意，”她的聲音艱澀，語氣卻坦然, 反正是早已心知肚明的事，“何必說呢, 就算是說了也會給他徒增麻煩。”
葉知微皺了皺眉。
但她沒有再執著於詢問她的私事, 而是往後一倚，把貓抱在腿上，一邊隨手梳弄著柔順的貓毛, 一邊眼神中隱隱流露出傷懷，“其實我也有過和姐姐相似的經歷, 姐姐也知道我的出身, 世人本就輕視我這樣出身的女子，但我一直覺得人貴自重, 只要自己不輕賤自己，亦是自立於天地之間……他救了我，我很仰慕他，可那又怎樣呢？那時我才知道，原來我這樣的人，什麽都是可以被利用的。”
她這段話說完，瑤箏顯然是怔住了。她目光微閃，睫毛不住地顫抖，卻不敢直視她，只垂著眼。
她內心正亂著，又聽葉知微道：“可是他救了我，姐姐，我十分感謝他，當然大人對我很好，我又覺得那樣很對不起他，我……我只是偶爾想起，心裏就說不出的難過，大人對我越好，我就會越難過，如果他當初能和大人一樣——”
她說到這裏自知失言，連忙改口：“我、我不是對大人有什麽怨言，只是——姐姐，求求你別告訴大人！”
瑤箏怎麽會說。她緊緊攥著拳，指甲嵌入掌心的肉中，掐出紅痕。如果她只是溫府一個普通的婢女，這樣的話跟溫月彰一說，葉知微是一定不能在溫府繼續待下去了，可她又不是，她是蕭慎的影衛，她必須確保葉知微在溫府，在溫月彰身邊待得足夠久。
為什麽要跟她說這種事？她怎麽能將這種事隨意說給別人聽，就不怕傳到溫月彰耳朵裏嗎？她就這麽信任她嗎？！
“姑娘，”瑤箏艱難地開口，她的手掌覆在葉知微的手上，低聲說，“我……奴婢不會說的，真的不會說。他既然——既然利用姑娘，那其實大可……”
她想說大可不必再為他難過，不必再念著這樣一個人，可她自己也是墜入情網的人，與她一同在那張網裏掙紮，而那張網都出自同一人之手。她寬解她，就是在寬解自己，她勸葉知微放下，就是在勸自己放下。
她作為旁觀者看葉知微的困惱，自然看得分明，可作為局中人，明知如此，也還是掙脫不得。瑤箏只能告訴自己，她與葉知微是不一樣的，她本來就是二皇子的影衛，當年簽過生死契，哪怕她對他沒有感情，也是註定要為其效忠的。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葉知微仰起臉來，對她淒然笑了笑，“事已至此，我也沒有退路了，只是認命而已。”
她說得模糊，如此瑤箏便不知道她認的什麽命。葉知微握住瑤箏的手，柔聲道：“還好姐姐能聽我說這些，你以後若有什麽心事，也都告訴我吧。”
瑤箏喃喃道：“我怎麽能呢……”
她奇怪地看她，說：“為什麽不能？你就當我是你妹妹好不好？”
瑤箏恍然一驚，她緩了緩神，抿唇道：“奴婢不敢。”
葉知微的神色就黯淡下來，長睫落下，那笑容也越發顯得慘淡。靜默了片刻，她卻又重新振作起來，對她露出笑容，“沒關系，那我若有心事，還是說給你聽，你替我保密，誰都不準說，這樣好不好？”
瑤箏的心似是被一只溫暖的手輕撫而過，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上次是什麽時候呢？大約是二殿下詢問她的傷勢，讓她好生休息的時候。她多年潛伏於暗處，孤僻，寡言，不喜歡與人交流，哪怕是一點點關懷，都是黑夜中驅散孤寂的螢光。
她正想著，忽見一根纖細的小指伸到自己面前，瑤箏不解地看她，她便笑著道：“那說好了，這些話你誰都不能告訴。”
一個屬於她們兩個人的約定，意味著連蕭慎也被隔絕在外。
她的喉嚨有些幹澀，遲疑半晌，終究還是伸出左手小指，與她勾在一起。
瑤箏低聲道：“嗯，說好了。”
葉知微唇角翹起，忽然又聽到系統的聲音。
【愛意值+15，當前任務對象愛意值已超過50，請宿主再接再厲】
啊，看來除夕夜宴上好像發生了點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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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此期間，蕭慎放下酒杯，重重地落在了桌案上，發出一聲不小的聲響，但那聲音被樂聲掩蓋，無人聽見。
他的唇角繃緊，喉結滾動幾下，強壓下怒氣，寒聲道：“溫大人倒真是憐香惜玉之人，想必也把她照顧得很好，我自然沒有什麽可記掛的。”
溫月彰從容道：“殿下不必擔憂，溫某自當盡心竭力。”
他那副樣子，好像是在某局對弈之中搶占了先機，眼看著便要獲勝，一舉將他擊潰。那樣的勝券在握，臉上的笑容也讓蕭慎感覺愈發刺眼。
怎麽可以？怎麽可以——那明明是他的人，就算是他送出去的，也還是他的細作！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要溫月彰轉告那句話，反正他並不相信，不然她為什麽要送一只繡著芍藥的香囊，裏面還摻雜了芍藥花瓣？結情之約才會用芍藥相贈，他怎麽可能不明白她的用意。
可是溫月彰卻說，她讓他不要再記掛了。
蕭慎想，若她真如此說，恐怕也是讓他安心，告訴他自己在溫府一切都好，不必擔憂，若她沒有這樣說，便是溫月彰故意激怒，挑釁於他。
他漸漸冷靜下來，輕吐出一口氣，那種被人抓住心臟般的酸澀感也減緩了些。
溫月彰是什麽樣的人，他很清楚，他居然會差點信了這人說的話。
總歸葉知微是為了自己，那她就仍是屬於他的。
蕭慎念及此處，眼神逐漸清明，他的手指也松開了杯子，可剛吃了被激怒險些失控的暗虧，這令他極為不快，眼眸之中亦牽出若有若無的陰戾。
場中歌舞變幻，一批舞女下去，另一批又上來。
溫月彰正要起身離開，忽然聽他聲音緩慢又低沈地說：“聽聞上京最盛行《綠腰》，大人可曾看過？”
溫月彰一怔，一時半會不明白他的用意，回道：“未曾，殿下這是何意？”
他便稍稍松了口氣。也好，那舞只給他看的，溫月彰並未看過，如此，在葉知微那裏，他總歸有勝於他的地方。
想著，他心裏又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
“沒什麽，”蕭慎道，他指了指場中新上來的舞女，“這便是《綠腰》，大人好好欣賞罷。”
溫月彰微微皺眉，轉身欲走時，又聽他說：“大人剛才說記掛，我倒還真想起一事來。”
他便止步回身，問：“殿下還有何事？”
蕭慎舉起酒杯，慢條斯理喝了一口，“她胸口處曾有一道傷口，傷口不深，但愈合很慢，如今可好了？”
那其實根本不算是傷，不過是紅色的抓痕，是當日他救下她的時候，匆匆一瞥間看到的，皮都沒破，想來當日就好了。他這麽問，只是想試探溫月彰是否真的同她親近過。
溫月彰唇邊的笑容淺了些，亦透出幾分冰冷，他平靜道：“已經無事了，不勞殿下記掛。此等女子私事，還望殿下慎言。”
蕭慎嗤笑一聲，毫無愧疚地說：“多謝大人提醒。”
他笑溫月彰慣會裝模做樣，不過提到“胸口”二字就像是遇到什麽洪水猛獸一樣避而不談，又笑他果然沒有碰過葉知微，若是兩人已經有過肌膚之親，他怎會說傷口已經無事了，只會說根本沒有傷口。
如此試探，雖然有些輕浮，但卻令蕭慎覺得心中陡然一松，緊接著湧上某種強烈的情緒，令他身體輕微顫抖。
他望著眼前的酒杯，耳邊聲樂變得模糊，殿中舞女們正隨著越來越快的樂聲旋轉著，腰肢輕盈柔軟，那靈動的身姿與明快的樂曲將夜宴上的氛圍帶至沸騰，忽然殿外傳來一聲震響，緊接著燦爛的煙花在空中綻開，皇宮內外歡慶著除夕。
這樣熱烈的氣氛中，蕭慎亦感覺到了一絲滿足。
還好，葉知微還是屬於他的，無論身心。
他只沈浸在這樣的想法裏，一時卻未及深思這其中的矛盾。
……
溫月彰回到府中時，已近子時，天上又開始飄雪。
雖然夜色已深，但外面一直很熱鬧，爆竹聲不絕於耳，家家戶戶皆在迎春。
他徑直回了自己的院中，管事道：“大人今夜赴宴可還順利，您看著臉色似乎不太好？”
溫月彰笑道：“無事，先備熱水吧，我去沐浴。”他覺得今夜蕭慎那些話有點奇怪，平白無故提到什麽《綠腰》和傷口，他不免憂心是否言語有失。
“已經備下了。”
他點點頭往屋中走，走了幾步又停下，問：“她睡了嗎？”
管事知道他問的是誰，忙答道：“姑娘說要守歲，這兒應是還沒睡下。”
“嗯，我知道了。”溫月彰了然，走入了房間中。
沐浴更衣後，他才去往葉知微那裏。
葉知微一定要湊這個守歲的熱鬧，但又架不住困意，正抱著腿蜷在床上打盹，瑤箏勸她去睡，她又死活不願睡，哼哼唧唧地說守歲就是要通宵不眠，她還要出去放爆竹，說著說著頭一歪往旁邊倒，瑤箏趕緊去扶，她自己又蹭一下醒來，晃悠著擺正，過了會又往旁邊歪。
有人開門進來，瑤箏轉頭看去，見是溫月彰回來，呼吸略滯，欠身道：“大人。”
溫月彰微微頷首，說：“你先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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