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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鵲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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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鵲19

岑文鏞送沈少傅離去,已經是半個時辰後的事。

這半個時辰裏,岑聿沈默坐在岑文鏞身邊,想著事情是哪裏不對,才造成現在的誤會局面。

最終他將事情歸類為兩處。

一是前些日子喬昭懿在喬府的胡話被他的人竊聽了去,傳到宮中。

二是早上在和豐樓,他不想傷太子的面子,就沒解釋,沒想到太子還是糊塗著,還把沈少傅找來。

岑文鏞見客人去了,室內左右無人,終於將撐著的淡然勁兒散了,低聲急問:“怎麽回事?你真喜歡,和家裏說一聲便是,天下刀子,你娘都能給你將親事成了!怎麽鬧成這樣?”

此話不假,雖然姜氏之前對兒媳要求頗高,樣貌才情家世各個不能差,且從岑聿受傷,太醫說損了壽數後,對兒子的婚事就更是上心。

但耐不住岑聿推拒,姜氏有一次都要下聘,岑聿硬是請旨辦案,拖了大半年才回來,消瘦得要命,骨頭都摸得出來,到家又是連日咳血,嚇得姜氏再也不敢提。

別說是喬家姑娘,就算是個孀婦,只要岑聿點頭,姜氏都能同意。

岑文鏞語氣發急:“到底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

岑聿:“……”

實不相瞞,他也剛知道自己還有這麽一段感情。

他都不知道該從何處解釋,最終只嘆氣道:“我和喬府姑娘,並無錯處,也無羞於見人的地方,我們之間,清清白白。”

喬昭懿的話只說在雙親跟前,他不是那番用姑娘名節說笑的人,那天的話,他聽後就忘了。

可早上的事,又如何解釋?

總不能說是太子一廂情願構想出來的。

岑聿頭疼。

岑文鏞聽見他的話,則是低斥一聲:“胡鬧!人家姑娘都跟你、你——”

岑文鏞也不好意思將此等渾話說出來。

岑聿:“……爹,我和喬姑娘沒什麽事,你不用憂心,也不用和娘說,這幾日我尋個時間和太子解釋下誤會便是。”

岑文鏞有些不信:“……真的假的?”

岑聿:“真的,我是欺負姑娘不負責任的人嗎?”

岑文鏞知道岑聿的秉性,想想也是,太子和自己兒子放在一起,他肯定更信後者,便道:“你既這般說,我便心裏有底了,你自行處理就是。”

岑聿是供天子驅使的人,太子又剛被陛下斥責,二人不好見面,要解釋的事也不方便通過第三者的口,一來二去的,便拖到五日後的姚府壽宴。

姚相的母親今年八十大壽,姚相提前問過宮裏,說母親久未過壽,能不能熱鬧點,皇上揮揮手,說他想怎麽來就怎麽來。

姚相如今愈發的位高權重,六皇子也加封雍王,一時風頭無兩,壽宴操辦得極大,宴請了京中所有五品以上的官員及其家眷,還請來不少皇親國戚來撐場子。

定的日子是八月十六。

大鄴著重官員,不僅俸祿高,假期給的也多,雖然明面上定的是元日和冬至放七天,中秋、夏至和臘日放三天,但自大鄴富庶起來,也給了很多不在書面上的假。

比如皇帝過壽、天氣太寒、時逢節氣等日子放個一天的假。

姚府壽宴定在八月十六,正好是三日假的最後一日,朝中收到請帖的官員,不管心裏願不願意,起碼都給了面子,就算自己不去,也差人送了禮。

但不去的到底是少數,因為休假的前一日,陛下還在朝會上提了此事,說原想親自去瞧瞧熱鬧,但身子不爽利,便讓太子替自己去一趟,給老夫人賀喜。

在朝廷做官,都是人精,知道揣摩著陛下的意思來。

陛下雖然沒明說,但話裏話外的意思,不就是給姚相撐場面嗎?所以能來的都來了,即使他們心底裏壓根不想來。

這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嗎?

姚相除了在陛下登基的時候扶持過一把,多年來,政績上不算突出,也未能給朝廷選賢舉能,反倒賣弄權術、賣官賣爵、排擠異黨玩得手段頻出,哪來的臉讓朝廷百官給他老母賀壽。

……

喬府也收到了請柬,還是姚府的管事親自送的,說老夫人聽聞喬家四姑娘極是可人,想見見,還望當日一定要來,姚府願備車馬親自來接。

林氏端著賢惠主母的樣,硬撐到對方走,才一甩袖子回房。

“好一個願備車馬來接,威脅喬家呢?”林氏將請帖扔在桌上,極為不滿,“還聽聞懿兒可人,學宮裏娘娘呢?也不看看她是什麽身份,擺譜擺的趕上天家了。”

“還定八月十六,明明八月二十六生的,非要提前十天,奔喪都沒這麽趕!”

若是夫家一直在京中做官,就知道林氏說的不是秘密。

姚相為人輕狂,早年就借著給老夫人辦壽的由頭大肆收禮,喬家也給過,年年的八月二十六去送。

沒想到停辦幾年,搖身一變,老夫人的出生日子直接提前了十天。

林氏心裏有怨,不單氣姚家人的脅迫,更恨他們幾個輕飄飄的字眼,就讓懿兒百般委屈。

她最近幫喬昭懿問詢的婚事,都被姚家和雍王一黨的人出面攪和了。

難道姚家真要將喬府上下逼到絕路上不成?

她的懿兒,她千嬌萬寵長大的懿兒,竟只配做個人微言輕的妾?!

林氏心底哪能不怨,哪能不恨,她不明白,為什麽雍王就非要咬著她的懿兒不放。

姚家自恃功高,可萬物盛極必衰,若是能扶持雍王登基倒也便罷,若是不能,就是殺族之禍。

喬家無意黨爭,偏生被推著走,眼下竟到絕路,不與雍王結親,便是結仇。

難道真的要結交太子?

林氏心涼透了。

喬昭懿倒是心大,聽見消息也沒覺得怎樣,反過來安慰家裏,“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管他刀山火海,去會會便是,光天化日的,姚家還敢對我做什麽不成?”

主要是擔心也沒用,還不如想開點,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林氏:“……”

她要是心寬到和自己女兒一樣就好了。

不過喬昭懿說的也在理,林喬二家在京中都有舊交,宴席上有不少林氏的妯娌姐妹,到時把喬昭懿團團圍住就是了。

姚家還敢搶人不成?

宴席當天,林氏備好車馬和提前準備好用來賀壽的印章,印章是前朝書畫名家留下的,東西稱不上貴重但難得,用來送禮正合適,不出挑也無過錯。

喬昭懿和喬昭蘭都在,喬昭懿打扮簡單,一身桃粉色百疊裙配同色系的全緣褙子。

料子是京裏時興的,上繡鈴蘭,門襟處則是一抹亮眼的翠綠,綴在上面,添了抹鮮活。

是貴府姑娘的常見裝扮,喬昭懿穿完,怕到時被挑剔不夠隆重,又找來宮裏賞的珠釵戴在頭上,這才匆匆趕去偏門,踩著凳子走上馬車。

喬昭蘭愛熱鬧的,今天都不想去,執著個裝樣子的圓扇擋在臉前,和喬昭懿耳語:“我跟你講,絕對是鴻門宴。”

她穿得也素凈,色淺,放在人群裏絲毫不打眼。

喬昭懿嘆氣:“那也得去啊,人家是宰相,咱爹又不是,雖然我也想他是。”

喬昭蘭忍了又忍,還是噗一聲笑出來。

林氏:“……”

她面無表情看了二人一眼。

當她不想嗎!

真是的,宰相,那是一般人能坐的位置嗎?

兩人忙眼觀鼻、鼻觀心地收笑坐好。

姚府今日簡直是門匾上都散發著金光,來往的無一不是朝中要員,伺候的門子收禮物都收地手軟,隔一刻鐘便要換上一波人,因為人太多,來往見客間笑容不歇,時間再長,就笑容僵硬,不好看了。

宴席分兩波,男女分列,就以花園中的假山為界,女眷在外,男眷在內。

林氏帶著喬昭懿從西偏門進,馬車剛停,就有一位嬤嬤笑著迎上來,和林氏行禮問安後一瞧看,馬上拉著喬昭懿的手,好一頓誇讚,喬昭懿再厚的臉皮,都有些繃不住。

好在嬤嬤沒耽擱太久,不多時就笑著放她離去,只不過知會道:“有貴客來,老夫人正見著,姑娘且在府裏等等,等客散些,定然要親自見小姐的。”

喬昭懿笑著應了,沒表露出絲毫不滿。

反正也不能拒絕,早見晚見有什麽區別。

她和喬昭蘭交換個眼神,都想著,這位老夫人會擺譜,前腳皇後剛見自己,她後腳就來了,還是在大庭廣眾的壽宴下,這不是明擺著的自擡身價嗎?

宴席上觥籌交錯,給女眷們的是酸甜的梅子酒,喬家兩個姑娘剛在宮裏露臉,自然得了許多目光。

好些是喬家故交,喬昭懿推脫不得,和她們喝了幾杯,雖覺不是烈酒,但在這裏,也不敢多喝,應酬一番,便和喬昭蘭同去湖邊散風。

今天來的貴胄多,喬家也不敢排場太大,只帶了一位嬤嬤一位婢女,都在林氏身邊伺候,幫著應付各路夫人。

湖邊離宴席不遠,喬昭懿和林氏知會聲,便和喬昭蘭去了。

沒想到,剛到湖邊不久,剛進府時瞧見的嬤嬤便找來,語氣輕快,卻不容置喙:“姑娘原是在這,可讓奴婢一通好找,老夫人得了空,想見小姐。”

喬昭懿:“……”

她心裏生出不妙之感,剛想側身去看喬昭蘭,就聽嬤嬤道:“我們家老夫人只請四姑娘來,還望姑娘體諒。”

這話便是把所有退路都給堵死了。

對方說的無理,可強龍壓死地頭蛇,此處人多口雜,她如何推拒。

喬昭懿換了話術:“那便辛苦三姐姐幫我去母親那遞個話。”

起碼得讓林氏知道。

她覆又看嬤嬤:“我今日來,給老夫人帶了禮,只不過在跟來的丫鬟手裏——”

這是她提前和林氏商量好的,不管在哪,周圍一定要有人陪她。

嬤嬤看她兩眼,半晌輕笑道:“那便讓丫鬟陪著姑娘來吧。”

喬昭懿心裏微微放松下來,起碼不是一個人去。

跟來的婢女叫丹翠,是林氏身邊的,很機謹。

喬昭懿跟著嬤嬤走,丹翠則落後二人半步。

姚府比喬林二家的本家還要大上許多,喬昭懿走的心驚又眼暈,只知道穿了兩三道垂花門,拐了好幾重院子,才到一掩映在重重林木間的別院。

嬤嬤自己推開門,撐起一抹笑,讓喬昭懿帶著丹翠進去,“老夫人就在裏面,姑娘請。”

撐起一抹笑——

喬昭懿目光落在嬤嬤的臉上,瞧見對方臉上的笑,步子忽然一停。

確實是撐起來的笑,看著在笑,實際又沒笑,眼裏甚至還有一閃而過的覆雜與憐憫。

喬昭懿瞬間停步,再不肯前邁。

直到嬤嬤親自上前,推開房門,露出一位頭發花白,身形富貴的老人,那人身著一身雍容壽服,穿的佩的戴的,無一不是精品,端著茶碗的姿態更是嫻雅。

外表騙得了人,通身的氣派卻假不了。

喬昭懿見到裏面烏泱泱的一群伺候婆子,緊繃的心弦慢慢放松下來,帶著丹翠向裏走。

老夫人端坐在主位,態度不冷不熱,瞥了幾眼,和她說說話,就沒再吭聲。

喬昭懿送來的壽禮是自己少時得的一方古墨,姚家老夫人年輕時一手好字京中人人稱讚。

老夫人見到禮品後,微微詫異,再落到喬昭懿身上的目光便多了絲笑,讓身邊的嬤嬤端去一碗茶水,“這是宮裏賞的好茶,給四姑娘嘗嘗。”

喬昭懿看著茶水,不太想喝,但對方就笑吟吟地看著,大有不喝不能走得趨勢,只得淺淺呷了口。

沒成想老夫人開口,“喬姑娘是不滿意宮裏貴人賞的東西?”

喬昭懿:“……”

她被強逼著將茶盞一飲而盡。

老夫人和她再閑說會兒話,這才起身離去,喬昭懿本也要走,不知怎麽的,忽然一陣頭暈腿軟,起身瞬間踉蹌了下,再擡頭,哪還有老夫人的影子,整個房間空蕩蕩的,除了她和丹翠,再無旁人。

喬昭懿沒由來的心底發涼,帶著丹翠匆匆想向外走,卻發現門已落鎖。

登時間,一股寒意湧上心頭,全身有如墜入冰窟。

還沒從驚中回神,一股洶湧激烈的情/潮便在四肢百骸流竄開來,壓都壓不住。

喬昭懿:“…………”

救命啊!

她面色如霞,身體綿軟不堪,伸手要扶丹翠,摸見的卻是滿手的錦緞衣袍。

丹翠穿得只是普通料子,絕對不是這般手感,屋裏竟還有別人?

喬昭懿心緩緩滯空,連帶著呼吸都停止,巨大恐懼讓大腦清醒起來,她順著方向去瞧,見到的卻是一張酷似皇後的臉。

這是——

六皇子!

喬昭懿腦子頓時一炸!

她想找丹翠,卻發現丹翠已然仰倒在地,生死不知。

難以置信的念頭一閃而過。

喬昭懿徹底墜入寒冰湖水裏。

高敘卻是慢慢欺壓而來,距離喬昭懿不過一寸,呼吸都能聞見:“喬姑娘,別來無恙,催情茶的滋味好受嗎?”

呼嘯般的情/潮蔓延全身,根本無法壓下去,而此刻,門窗緊閉,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遍尋四周,只有她和對她虎視眈眈的六皇子。

喬昭懿:“…………”

老天爺,你這是在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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