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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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這可是宋珣的貼身武器, 是他記事起，三歲生辰那日，宋老侯爺特意命工匠為他打造的。
跟隨著他立下赫赫戰功, 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只要看到了黑紫長鞭，便相當是看到了宋珣本人, 足以令敵人聞風喪膽。
宋熙嚇得連連擺手, “這、這是父親您的貼身武器, 我不能收的……”
“不是白收, 除此之外，我還要拜托熙兒做到一件事。”
“什麽事呀？”
宋珣拿出了一幅畫卷，在桌案之上徐徐展開, 畫卷上所畫的, 是一容貌昳麗，笑意繾綣溫存的小女娘。
只瞧見第一眼, 宋熙便不由哇了聲：“父親，這位姐姐是何人，她好生漂亮呀，跟小仙女兒似的。”
見宋熙真心誇讚，宋珣的唇邊也盡是溫柔似水的笑意。
“這是你母親。”
宋熙驚訝的睜大了眸子, “母親？可為何熙兒方才在侯府, 並未看見過母親？”
“因為……她不要我了。”
宋熙年紀雖小，卻一眼瞧出了宋珣眼中的落寞與悲傷, 他上前主動伸出小手, 抱住了宋珣。
“父親不難過, 熙兒會陪著父親，母親去哪兒了, 熙兒幫父親將母親找回來。”
宋珣覆又一笑，捏捏他的小臉，“不用找，是我自己放手了，她現在……應當過的很幸福，或許再過不久，熙兒你便會有一位妹妹或弟弟了，熙兒喜歡弟弟還是妹妹呢？”
宋熙毫不猶豫的道：“喜歡妹妹！”
宋珣又拿出了一個荷包，遞到了宋熙的跟前。
“這第二件事，便是記住你母親的樣子，她如今住在相府，是內閣首輔陸闕的妻子，父親希望你日後能多去相府走動，讓你母親也能喜歡你，能做到嗎？”
宋熙覺得這個難度有點兒高，但在宋珣期盼的眸光下，還是任重而道遠的點了點首。
“等熙兒日後及冠了，若你母親生的是個男孩兒，你便與他結為異性兄弟，與他互相扶持。”
“若是個女孩兒……便將此物交於你母親，你便同她說，是否願意，全憑她的意願。”
宋熙不解的問：“願意什麽？”
宋珣笑了笑，“你現在還小，等你及冠了，便明白了，無論你母親生的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你都要以兄長的身份，照拂好他們，知道嗎？”
雖是不太懂，但宋熙還是乖巧了點了點首，表示自己都記下了。
宋珣握拳低低咳嗽了幾聲，面露疲倦，“好了，時辰也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
“父親也好生歇息，熙兒告退。”
宋熙恭敬的行禮，爾後離開了寢臥。
昏黃的燈火搖曳之間，宋珣跪坐在桌案邊，指腹溫柔的撫摸著畫卷之上的小女娘。
“真不甘心呀，阿挽。”
*
次日，宋珣拜別了二老，整裝出發。
宋老夫人送到了府門口，一直看著宋珣騎馬離開的背影，直至背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之中。
“老夫人，外面風大，侯爺他們已經走遠了，小公子年紀小，怕是吹不了太久的風。”
一旁的貼身嬤嬤提醒，宋老夫人這才打算牽著宋熙回府。
卻在垂首之際，忽然瞥見了宋熙腰間的黑紫長鞭，登時眸色一變。
“熙兒，這條鞭子是何人給你的？”
宋熙道：“回老祖宗，是昨夜父親給我的，他說熙兒乖，這是送給熙兒的獎勵。”
這條黑紫長鞭，宋珣從不離身，是與他性命一般，榮辱與共的東西。
他怎麽可能會因為宋熙聽話乖巧，便將這條鞭子送給他了呢？
轉而，宋老夫人想到了這些天來，宋珣的一系列不合常理的行為。
似是想到了什麽，宋老夫人登時淚如雨下。
“老祖宗，老祖宗您怎麽哭了？是熙兒說錯什麽話了嗎？”
宋老夫人蹲下來，淚如雨下的問：“他昨日還與你說了什麽？”
“父親讓熙兒要聽老祖宗和祖父的話，要照顧好你們，對了，父親還給熙兒看了母親的畫像，可是父親說母親如今是別人的妻子了，但他讓熙兒時常去相府，希望熙兒也能討母親歡心。”
聽到這裏，宋老夫人已經明白了，貼身嬤嬤忙遞上帕子。
“老夫人，您這是怎麽了？若是您舍不得侯爺，奴婢這便差人去將侯爺叫回來，你們祖孫二人再說說話，想來陛下也不會不通人情的。”
但宋老夫人卻是捏緊了帕子，最後還是緩緩的搖了搖首。
“起風了，回吧。”
宋老夫人踉蹌著起身，重新牽住了宋熙的小手。
“熙兒，你要永遠記著你父親的話。”
“熙兒記住了，老祖宗放心。”
*
小皇帝攜百官在城門為三軍送別。
江挽書坐在馬車內，透過車窗看小皇帝在與宋珣敬酒。
“朕在這裏，祝宋侯早日凱旋而歸！”
“末將多謝陛下。”
宋珣將杯中的烈酒一飲而盡，低咳了聲，放下了杯盞。
陸闕向他敬酒時，卻低聲說了句：“挽挽的馬車便在東邊的巷子口。”
宋珣看了他一眼，一口飲盡了杯中的酒。
“陸闕，這輩子，便宜你了。”
在小皇帝撫恤三軍之時，宋珣一勒馬繩，趁著空隙來到了東邊的巷子口。
江挽書自馬車內緩緩走了下來，宋珣比她快一步，翻身下馬，幾步便來到了她的跟前。
但在兩人尚且還隔著三步距離之時，宋珣卻生生的止住了腳步。
“阿挽，你能來送我，我很高興。”
江挽書微微一笑，“侯爺戰無不勝，我在此恭賀侯爺早日得勝還朝。”
“阿挽，你能再喚一次我的名字嗎？”
宋珣深邃如墨的眸光，一瞬不瞬的落在她的身上，似是蘊藏著萬千情愫。
江挽書一怔，微微別開視線，從桃夭的手中接過了食盒。
“這是我一早做的魚味春卷，你帶著路上吃，一路多加珍重。”
原本以為宋珣還會再堅持一下，但他卻只是笑了笑，接過了食盒，道了聲多謝。
“阿挽，若有來生，你能選我嗎？”
江挽書的烏睫輕輕一顫，還未等她給出答案，宋珣卻又是一笑。
“我走了，你要好好的，若是陸闕敢欺負你，侯府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我知道，你也要多加小心，定要凱旋歸來。”
宋珣笑了笑，翻身上馬，眉眼張揚清雋，一如當初斷橋初見。
在宋珣勒韁繩，調轉了個頭往前時，身後忽的響起小女娘的聲音：“宋珣！”
宋珣迅速勒緊韁繩，猛地回首。
江挽書美眸一彎，朝著他招了招手。
“保重。”
宋珣的眸中流連著萬千情愫，卻只是一笑，策馬歸隊。
“出發！”
大軍浩浩蕩蕩的逐漸消失在視線之中，而江挽書卻依然還站在原地，心中莫名像是堵了什麽東西，悶悶的。
“挽挽，外面風大，回馬車吧？”
一只有力的臂膀摟住了她的細腰，將她帶入寬厚的懷中，熟悉的冷松清香縈繞在鼻尖，卻也揮不去江挽書心中莫名的不安。
江挽書靠在他的懷中，輕聲問：“此戰兇險嗎？”
“宋珣身經百戰，早已不是當年京中的紈絝小侯爺了，小小匈奴於他而言，不算什麽。”
江挽書悶悶的嗯了聲，“是我對不住他。”
“挽挽，世間情愛，本便沒有對錯，不要多想，乖。”
*
三個月後，夜幕低垂，驟雨呼嘯。
江挽書做了一個夢。
瓢潑大雨之中，一小隊沖鋒深入敵營，號角拉響間，火光伴隨著刀光劍影的廝殺。
一匹黑馬殺入敵營，馬上的年輕將軍所向披靡，敵軍節節敗退。
這是決定最後成敗的生死一戰，敵軍也發起了最後的反擊，雙方廝殺，鮮血染紅了半條長河。
“放箭！”
鼓聲喧天之間，數萬支帶著火光的箭，朝著沖鋒小隊而來！
“侯爺，敵軍攻勢太猛，正面怕是無法突擊！”
宋珣握緊手中的長槍，鮮血滴滴答答的順著長槍滴落於地。
“不能再拖了，擒賊先擒王，你們為我打掩護，我去捉那阿斯勒的首級。”
副將當即得令：“結陣！”
在沖鋒小隊的掩護之下，宋珣一路深入。
“大帥，大帥不好了，敵軍殺——”
探子還未說完，便被鋒利的長槍一下貫穿了身體！
宋珣一下將探子的屍體丟到一邊，步步朝著敵軍首領阿斯勒逼近。
“沒想到你們中原將士之中，也有如你這般不怕死的，竟然敢只帶著一支小隊，便殺入了我的營帳，這一戰，是我輸了。”
宋珣以長槍一下將他抵在地，高靴踩在他的身上，居高臨下俯瞰。
“呼耶王逃到哪兒去了？”
阿斯勒是呼耶王手下的主帥，此番他是突襲敵營，匈奴軍潰不成軍，但是主營內卻只有阿斯勒的身影，而呼耶王卻不見了。
顯然，呼耶王是見局勢不對跑路了。
若是抓不住呼耶王，以這廝好戰嗜血的個性，一旦脫身，必然會卷土重來。
阿斯勒冷笑：“我死也不會說，中原人，你等著，待我王成功脫險，必然卷土重來，掃平中原，第一個便砍下你的頭顱！”
宋珣冷笑，一槍貫穿他的胸膛。
“是嗎，只可惜，你們永遠也沒有翻盤的機會了。”
這時，副將也解決了其他人，上前稟報：“侯爺，沒有找到呼耶王。”
“應該沒有跑遠，根據馬蹄印追，若是不能活捉，便直接射殺。”
這時，有將領抓來了阿斯勒的妻兒。
原本視死如歸的阿斯勒，一看到自己的妻兒竟然被抓住了，登時便激動了起來。
“放開他們，有本事便殺了我，殺了我！”
宋珣冷笑，“你自然是跑不掉的，但是在此之前，若是你不說出呼耶王的下落，便讓你的妻兒為你先鋪路。”
說著，宋珣擡了下手，將領一刀便貫穿了其妻子的身子！
阿斯勒痛苦的咆哮，咒罵，但宋珣卻充耳不聞，再度擡手。
“還不說？那便下一個。”
在將領再度舉起屠刀，要砍向其子時，阿斯勒終於妥協：“我說，我說！王……王他往南邊逃了。”
“讓一隊人，往南邊追。”
宋珣收了長槍，正要吩咐人先將阿斯勒帶下去，忽的便咳嗽了起來，他忙捂住唇，但鮮血卻已順著唇角滑落，頃刻間便染了一手的血。
將領滿目擔憂，卻什麽也沒說，非常熟練的，第一時間遞上了汗巾。
而這一幕，也被阿斯勒給瞧見了，他像是發現了什麽，大笑了起來。
“中原人，你快要死了。”
宋珣慢條斯理的擦拭著掌心的血漬，又以手背拭去唇角的鮮血，看向他。
“放心，在我死前，必然會讓你們先墊腳。”
阿斯勒怒吼道：“中原人，這是上天對你的懲罰！”
宋珣卻是聽笑了，“這場仗，是你們先挑釁的，便算是老天要懲罰，也是先罰你們，你瞧，我贏了，你們輸了，這便是老天的賞罰。”
很快，根據阿斯勒的告密，先鋒軍很快便抓住了逃到一半的呼耶王。
呼耶王本也是倉促逃跑，在被先鋒軍追上後，沒幾個交手，便投降被活捉了。
狼狽的呼耶王跪在地上，一個勁兒的求饒，許諾只要宋珣願意饒他一命，他便獻上所有，向大魏臣服，永不再犯大魏。
“大魏不收言而無信之徒，將他拉到敗軍面前，當眾斬殺，以儆效尤。”
“是，侯爺。”
在呼耶王被拖下去斬殺時，宋珣走到了阿斯勒的跟前。
“要殺便殺，我沒什麽可說的，若是你有一丁點的良知在，便饒我小兒一條活路。”
宋珣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我與你交手多時，你有勇有謀，當之為值得敬重的對手。”
阿斯勒睜開眼看他，“你到底想說什麽？”
宋珣擡了下手，便見將領押著一人進來，“阿斯勒！”
阿斯勒登時睜大了眼睛，因為被押進來的，正是他那方才被宋珣當做脅迫他的工具，一刀殺死的妻子！
“中原人，你、你什麽意思？”
宋珣道：“忠義驍勇之將不可多求，匈奴已敗，無力回天，但我願給你一條生路，只看你如何選擇。”
“三日後，我軍將會押俘虜回京，我可向陛下為你討道聖旨，從此你不再是匈奴人，而是我鎮遠侯府家奴。”
“我有一子，名喚宋熙，時年五歲，你以家奴身份，留他身邊，教他習武，我保你一家無虞，如何？”
說著，宋珣取下了腰間的一塊腰牌，遞到了他的跟前。
“若你收下，從此刻起，你便改名阿卓，卓爾不凡，是為新生。”
阿斯勒看到，他的手在抖，他容色蒼白，甚至連一塊腰牌都快拿不住，卻攻入敵營，背水一戰大獲全勝。
接過了腰牌，阿斯勒低下頭顱，朝著宋珣行了匈奴的最高禮儀。
“從今日起，我阿卓這條命，便是鎮遠侯府的！”
宋珣下令：“回營。”
可在他剛翻身上馬時，卻是眼前一黑，便先前栽了過去。
身後是將領們的驚呼：“侯爺！”
再醒來時，影影綽綽之間，只聽到了哭聲伴著說話聲。
“侯爺已油盡燈枯，在下實在無能為力……”
“侯爺不過二十，如何便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若是救不了侯爺，你也別想活！”
宋珣出聲道：“行了，本侯的身子，本侯自己清楚，不必為難郎中，都退下吧，元忠留下。”
坐在榻邊哭哭啼啼的，正是元忠，在旁人爭吵不休時，元忠卻說不出話來。
在其他人都退下後，元忠忙扶著宋珣坐起。
“公子，或許還會有法子……”
宋珣只是搖了搖首，爾後從枕下拿出了一沓信箋，遞給了他。
“如今漠北已定，十年內當是不會再有幹戈，待我死後，暫埋於漠北，待熙兒及冠後，再帶著我的屍骨回京，葬於祖墳，也算是落葉歸根了。”
“這些信箋，每年在她生辰前，寄出一封，我想她能長命百歲，可是我卻沒有時間，寫到百歲了。”
元忠淚流滿面，哽咽道：“小的都記住了，公子您再休息會兒吧，很快，天便要亮了。”
宋珣看了眼帳外的狂風驟雨，氣息逐漸低弱。
他說：“那個時候，漠北的天很冷，我凍的睡不著，阿挽便會給我哼蘇州小調。”
“可惜，再也聽不到了。”
宋珣想了想，覺得自己好似又記錯了。
“是我忘了，這輩子，她並沒有給我唱過蘇州小調。”
“阿挽，我好疼。”
“好疼……”
“公子！公子嗚嗚嗚……”
可惜，他再也看不到漠北的天明了。
也再也聽不到，婉轉悠長的蘇州小調。
*
江挽書猛地從夢中驚醒，捂著心口，大汗淋漓的喘息。
“不要！”
守在屋外的桃夭第一時間聽到動靜，忙掌燈推門進來。
“姑娘怎麽了，可是夢魘了？”
在桃夭舉著燈，昏黃的燈光映射在江挽書的面容之上時，淚水順著眼尾滑落。
桃夭驚道：“姑娘您怎麽哭了？”
“我方才做了一個夢，夢到有人一直在喚我，還說他好疼。”
桃夭道：“夢與現實都是相反的，姑娘您定然是聽錯了，奴婢便一直守在外面，並未聽見任何的聲音呀。”
但江挽書卻是睡不著了，掀開衾被便下床。
“姑娘您要去哪裏，外面還下著大雨，您如今身子重，還是莫要亂走的好。”
但是江挽書卻堅持，便算是打著傘冒雨也要出門，卻又說不出自己要去哪兒。
沒法子，桃夭只能趕緊叫人去宮中捎信給陸闕。
陸闕正好收到了前線的戰報，前線大獲全勝，呼耶王已身死，不日大軍便會凱旋。
但同樣的，還有另外一道密報。
“大人，大人不好了，夫人夢魘不知夢到了什麽，非要冒雨出門，小的們根本便攔不住！”
陸闕眸光一凜，迅速將密報收於袖中，趕回了相府。
“挽挽！”
陸闕剛快馬加鞭趕回相府，正好江挽書不顧眾人的阻攔，一定要出府。
大步上前，陸闕迅速解下自己的披風，罩在了江挽書的肩頭。
“挽挽，出了什麽事兒，慢慢同我說好嗎，外面狂風驟雨，若是這麽出去，會嚇著孩子的，我們回去慢慢說可好？”
提到孩子，江挽書掙紮的幅度才小了下來，陸闕彎腰將她抱起，長風撐著傘，遮在兩人的頭頂。
回了寢臥後，陸闕自桃夭的手中接過帕子，細細的為江挽書擦拭著方才在外面被雨水打濕的鬢發。
“陸闕，我做了一個夢。”
陸闕極有耐心而柔和的問：“什麽夢，挽挽慢慢說與我聽？”
“漠北那邊可有傳來什麽戰報？如今戰況如何？”
江挽書忽然提及漠北，叫陸闕手上擦拭的動作一頓。
“挽挽是有先知嗎，怎知漠北軍大獲全勝呢？”
聞言，江挽書不可置信的擡眸看向他，“大獲全勝？真的嗎？宋珣他……他沒有出什麽事兒嗎？”
“挽挽是夢到宋珣出什麽事兒了？”
陸闕並未第一時間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了江挽書的夢。
江挽書按揉著額角，“我也不知，我只是在夢中，聽到他在喚著我的名字，還說好疼，我覺得、覺得他是不是不小心受了傷，你的人能與漠北那邊取得聯系嗎？”
若是放在從前，自己的妻子念著情敵的安危，甚至連做夢都夢到了，陸闕必然是要吃醋的。
但是今日，陸闕非但表現的很平靜，反而還極有耐心的寬慰。
“戰場之上，刀劍無眼，受些輕傷也是很正常的，說來也巧，今日我也才收到了前線大獲全勝的戰報，宋珣當是很好，挽挽若是不信，可自己瞧瞧。”
說著，陸闕便叫長風將那份捷報拿了過來，給江挽書看。
江挽書忙接過，迫不及待的打開，上下仔仔細細的看完了。
這的確是一份大獲全勝的捷報，並且捷報之中還寫明，不日大軍將會得勝還朝。
只是這份捷報中，並未寫有關宋珣的情況，江挽書心中還是難安。
“大軍得勝還朝，宋珣也會回來嗎？”
陸闕遲疑了下，才道：“主帥是否隨同回京，要看他自己的意思，如今漠北戰事才定，他這個主帥怕是有許多事情要處理，可能沒法這麽快便隨同大軍回京。”
“若是挽挽你不放心，我便命人寫封信傳去漠北，確認宋珣如今可安好，如何？”
在陸闕的安撫之下，又許多了會命人去傳信，江挽書這才慢慢冷靜了下來。
陸闕將人摟在懷中，輕撫著她優美的蝴蝶骨，像是安撫著炸毛的貓崽子般。
“挽挽，今日宋熙那孩子又來過府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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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是宋珣的貼身武器, 是他記事起，三歲生辰那日，宋老侯爺特意命工匠為他打造的。
跟隨著他立下赫赫戰功, 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只要看到了黑紫長鞭，便相當是看到了宋珣本人, 足以令敵人聞風喪膽。
宋熙嚇得連連擺手, “這、這是父親您的貼身武器, 我不能收的……”
“不是白收, 除此之外，我還要拜托熙兒做到一件事。”
“什麽事呀？”
宋珣拿出了一幅畫卷，在桌案之上徐徐展開, 畫卷上所畫的, 是一容貌昳麗，笑意繾綣溫存的小女娘。
只瞧見第一眼, 宋熙便不由哇了聲：“父親，這位姐姐是何人，她好生漂亮呀，跟小仙女兒似的。”
見宋熙真心誇讚，宋珣的唇邊也盡是溫柔似水的笑意。
“這是你母親。”
宋熙驚訝的睜大了眸子, “母親？可為何熙兒方才在侯府, 並未看見過母親？”
“因為……她不要我了。”
宋熙年紀雖小，卻一眼瞧出了宋珣眼中的落寞與悲傷, 他上前主動伸出小手, 抱住了宋珣。
“父親不難過, 熙兒會陪著父親，母親去哪兒了, 熙兒幫父親將母親找回來。”
宋珣覆又一笑，捏捏他的小臉，“不用找，是我自己放手了，她現在……應當過的很幸福，或許再過不久，熙兒你便會有一位妹妹或弟弟了，熙兒喜歡弟弟還是妹妹呢？”
宋熙毫不猶豫的道：“喜歡妹妹！”
宋珣又拿出了一個荷包，遞到了宋熙的跟前。
“這第二件事，便是記住你母親的樣子，她如今住在相府，是內閣首輔陸闕的妻子，父親希望你日後能多去相府走動，讓你母親也能喜歡你，能做到嗎？”
宋熙覺得這個難度有點兒高，但在宋珣期盼的眸光下，還是任重而道遠的點了點首。
“等熙兒日後及冠了，若你母親生的是個男孩兒，你便與他結為異性兄弟，與他互相扶持。”
“若是個女孩兒……便將此物交於你母親，你便同她說，是否願意，全憑她的意願。”
宋熙不解的問：“願意什麽？”
宋珣笑了笑，“你現在還小，等你及冠了，便明白了，無論你母親生的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你都要以兄長的身份，照拂好他們，知道嗎？”
雖是不太懂，但宋熙還是乖巧了點了點首，表示自己都記下了。
宋珣握拳低低咳嗽了幾聲，面露疲倦，“好了，時辰也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
“父親也好生歇息，熙兒告退。”
宋熙恭敬的行禮，爾後離開了寢臥。
昏黃的燈火搖曳之間，宋珣跪坐在桌案邊，指腹溫柔的撫摸著畫卷之上的小女娘。
“真不甘心呀，阿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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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宋珣拜別了二老，整裝出發。
宋老夫人送到了府門口，一直看著宋珣騎馬離開的背影，直至背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之中。
“老夫人，外面風大，侯爺他們已經走遠了，小公子年紀小，怕是吹不了太久的風。”
一旁的貼身嬤嬤提醒，宋老夫人這才打算牽著宋熙回府。
卻在垂首之際，忽然瞥見了宋熙腰間的黑紫長鞭，登時眸色一變。
“熙兒，這條鞭子是何人給你的？”
宋熙道：“回老祖宗，是昨夜父親給我的，他說熙兒乖，這是送給熙兒的獎勵。”
這條黑紫長鞭，宋珣從不離身，是與他性命一般，榮辱與共的東西。
他怎麽可能會因為宋熙聽話乖巧，便將這條鞭子送給他了呢？
轉而，宋老夫人想到了這些天來，宋珣的一系列不合常理的行為。
似是想到了什麽，宋老夫人登時淚如雨下。
“老祖宗，老祖宗您怎麽哭了？是熙兒說錯什麽話了嗎？”
宋老夫人蹲下來，淚如雨下的問：“他昨日還與你說了什麽？”
“父親讓熙兒要聽老祖宗和祖父的話，要照顧好你們，對了，父親還給熙兒看了母親的畫像，可是父親說母親如今是別人的妻子了，但他讓熙兒時常去相府，希望熙兒也能討母親歡心。”
聽到這裏，宋老夫人已經明白了，貼身嬤嬤忙遞上帕子。
“老夫人，您這是怎麽了？若是您舍不得侯爺，奴婢這便差人去將侯爺叫回來，你們祖孫二人再說說話，想來陛下也不會不通人情的。”
但宋老夫人卻是捏緊了帕子，最後還是緩緩的搖了搖首。
“起風了，回吧。”
宋老夫人踉蹌著起身，重新牽住了宋熙的小手。
“熙兒，你要永遠記著你父親的話。”
“熙兒記住了，老祖宗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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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攜百官在城門為三軍送別。
江挽書坐在馬車內，透過車窗看小皇帝在與宋珣敬酒。
“朕在這裏，祝宋侯早日凱旋而歸！”
“末將多謝陛下。”
宋珣將杯中的烈酒一飲而盡，低咳了聲，放下了杯盞。
陸闕向他敬酒時，卻低聲說了句：“挽挽的馬車便在東邊的巷子口。”
宋珣看了他一眼，一口飲盡了杯中的酒。
“陸闕，這輩子，便宜你了。”
在小皇帝撫恤三軍之時，宋珣一勒馬繩，趁著空隙來到了東邊的巷子口。
江挽書自馬車內緩緩走了下來，宋珣比她快一步，翻身下馬，幾步便來到了她的跟前。
但在兩人尚且還隔著三步距離之時，宋珣卻生生的止住了腳步。
“阿挽，你能來送我，我很高興。”
江挽書微微一笑，“侯爺戰無不勝，我在此恭賀侯爺早日得勝還朝。”
“阿挽，你能再喚一次我的名字嗎？”
宋珣深邃如墨的眸光，一瞬不瞬的落在她的身上，似是蘊藏著萬千情愫。
江挽書一怔，微微別開視線，從桃夭的手中接過了食盒。
“這是我一早做的魚味春卷，你帶著路上吃，一路多加珍重。”
原本以為宋珣還會再堅持一下，但他卻只是笑了笑，接過了食盒，道了聲多謝。
“阿挽，若有來生，你能選我嗎？”
江挽書的烏睫輕輕一顫，還未等她給出答案，宋珣卻又是一笑。
“我走了，你要好好的，若是陸闕敢欺負你，侯府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我知道，你也要多加小心，定要凱旋歸來。”
宋珣笑了笑，翻身上馬，眉眼張揚清雋，一如當初斷橋初見。
在宋珣勒韁繩，調轉了個頭往前時，身後忽的響起小女娘的聲音：“宋珣！”
宋珣迅速勒緊韁繩，猛地回首。
江挽書美眸一彎，朝著他招了招手。
“保重。”
宋珣的眸中流連著萬千情愫，卻只是一笑，策馬歸隊。
“出發！”
大軍浩浩蕩蕩的逐漸消失在視線之中，而江挽書卻依然還站在原地，心中莫名像是堵了什麽東西，悶悶的。
“挽挽，外面風大，回馬車吧？”
一只有力的臂膀摟住了她的細腰，將她帶入寬厚的懷中，熟悉的冷松清香縈繞在鼻尖，卻也揮不去江挽書心中莫名的不安。
江挽書靠在他的懷中，輕聲問：“此戰兇險嗎？”
“宋珣身經百戰，早已不是當年京中的紈絝小侯爺了，小小匈奴於他而言，不算什麽。”
江挽書悶悶的嗯了聲，“是我對不住他。”
“挽挽，世間情愛，本便沒有對錯，不要多想，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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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夜幕低垂，驟雨呼嘯。
江挽書做了一個夢。
瓢潑大雨之中，一小隊沖鋒深入敵營，號角拉響間，火光伴隨著刀光劍影的廝殺。
一匹黑馬殺入敵營，馬上的年輕將軍所向披靡，敵軍節節敗退。
這是決定最後成敗的生死一戰，敵軍也發起了最後的反擊，雙方廝殺，鮮血染紅了半條長河。
“放箭！”
鼓聲喧天之間，數萬支帶著火光的箭，朝著沖鋒小隊而來！
“侯爺，敵軍攻勢太猛，正面怕是無法突擊！”
宋珣握緊手中的長槍，鮮血滴滴答答的順著長槍滴落於地。
“不能再拖了，擒賊先擒王，你們為我打掩護，我去捉那阿斯勒的首級。”
副將當即得令：“結陣！”
在沖鋒小隊的掩護之下，宋珣一路深入。
“大帥，大帥不好了，敵軍殺——”
探子還未說完，便被鋒利的長槍一下貫穿了身體！
宋珣一下將探子的屍體丟到一邊，步步朝著敵軍首領阿斯勒逼近。
“沒想到你們中原將士之中，也有如你這般不怕死的，竟然敢只帶著一支小隊，便殺入了我的營帳，這一戰，是我輸了。”
宋珣以長槍一下將他抵在地，高靴踩在他的身上，居高臨下俯瞰。
“呼耶王逃到哪兒去了？”
阿斯勒是呼耶王手下的主帥，此番他是突襲敵營，匈奴軍潰不成軍，但是主營內卻只有阿斯勒的身影，而呼耶王卻不見了。
顯然，呼耶王是見局勢不對跑路了。
若是抓不住呼耶王，以這廝好戰嗜血的個性，一旦脫身，必然會卷土重來。
阿斯勒冷笑：“我死也不會說，中原人，你等著，待我王成功脫險，必然卷土重來，掃平中原，第一個便砍下你的頭顱！”
宋珣冷笑，一槍貫穿他的胸膛。
“是嗎，只可惜，你們永遠也沒有翻盤的機會了。”
這時，副將也解決了其他人，上前稟報：“侯爺，沒有找到呼耶王。”
“應該沒有跑遠，根據馬蹄印追，若是不能活捉，便直接射殺。”
這時，有將領抓來了阿斯勒的妻兒。
原本視死如歸的阿斯勒，一看到自己的妻兒竟然被抓住了，登時便激動了起來。
“放開他們，有本事便殺了我，殺了我！”
宋珣冷笑，“你自然是跑不掉的，但是在此之前，若是你不說出呼耶王的下落，便讓你的妻兒為你先鋪路。”
說著，宋珣擡了下手，將領一刀便貫穿了其妻子的身子！
阿斯勒痛苦的咆哮，咒罵，但宋珣卻充耳不聞，再度擡手。
“還不說？那便下一個。”
在將領再度舉起屠刀，要砍向其子時，阿斯勒終於妥協：“我說，我說！王……王他往南邊逃了。”
“讓一隊人，往南邊追。”
宋珣收了長槍，正要吩咐人先將阿斯勒帶下去，忽的便咳嗽了起來，他忙捂住唇，但鮮血卻已順著唇角滑落，頃刻間便染了一手的血。
將領滿目擔憂，卻什麽也沒說，非常熟練的，第一時間遞上了汗巾。
而這一幕，也被阿斯勒給瞧見了，他像是發現了什麽，大笑了起來。
“中原人，你快要死了。”
宋珣慢條斯理的擦拭著掌心的血漬，又以手背拭去唇角的鮮血，看向他。
“放心，在我死前，必然會讓你們先墊腳。”
阿斯勒怒吼道：“中原人，這是上天對你的懲罰！”
宋珣卻是聽笑了，“這場仗，是你們先挑釁的，便算是老天要懲罰，也是先罰你們，你瞧，我贏了，你們輸了，這便是老天的賞罰。”
很快，根據阿斯勒的告密，先鋒軍很快便抓住了逃到一半的呼耶王。
呼耶王本也是倉促逃跑，在被先鋒軍追上後，沒幾個交手，便投降被活捉了。
狼狽的呼耶王跪在地上，一個勁兒的求饒，許諾只要宋珣願意饒他一命，他便獻上所有，向大魏臣服，永不再犯大魏。
“大魏不收言而無信之徒，將他拉到敗軍面前，當眾斬殺，以儆效尤。”
“是，侯爺。”
在呼耶王被拖下去斬殺時，宋珣走到了阿斯勒的跟前。
“要殺便殺，我沒什麽可說的，若是你有一丁點的良知在，便饒我小兒一條活路。”
宋珣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我與你交手多時，你有勇有謀，當之為值得敬重的對手。”
阿斯勒睜開眼看他，“你到底想說什麽？”
宋珣擡了下手，便見將領押著一人進來，“阿斯勒！”
阿斯勒登時睜大了眼睛，因為被押進來的，正是他那方才被宋珣當做脅迫他的工具，一刀殺死的妻子！
“中原人，你、你什麽意思？”
宋珣道：“忠義驍勇之將不可多求，匈奴已敗，無力回天，但我願給你一條生路，只看你如何選擇。”
“三日後，我軍將會押俘虜回京，我可向陛下為你討道聖旨，從此你不再是匈奴人，而是我鎮遠侯府家奴。”
“我有一子，名喚宋熙，時年五歲，你以家奴身份，留他身邊，教他習武，我保你一家無虞，如何？”
說著，宋珣取下了腰間的一塊腰牌，遞到了他的跟前。
“若你收下，從此刻起，你便改名阿卓，卓爾不凡，是為新生。”
阿斯勒看到，他的手在抖，他容色蒼白，甚至連一塊腰牌都快拿不住，卻攻入敵營，背水一戰大獲全勝。
接過了腰牌，阿斯勒低下頭顱，朝著宋珣行了匈奴的最高禮儀。
“從今日起，我阿卓這條命，便是鎮遠侯府的！”
宋珣下令：“回營。”
可在他剛翻身上馬時，卻是眼前一黑，便先前栽了過去。
身後是將領們的驚呼：“侯爺！”
再醒來時，影影綽綽之間，只聽到了哭聲伴著說話聲。
“侯爺已油盡燈枯，在下實在無能為力……”
“侯爺不過二十，如何便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若是救不了侯爺，你也別想活！”
宋珣出聲道：“行了，本侯的身子，本侯自己清楚，不必為難郎中，都退下吧，元忠留下。”
坐在榻邊哭哭啼啼的，正是元忠，在旁人爭吵不休時，元忠卻說不出話來。
在其他人都退下後，元忠忙扶著宋珣坐起。
“公子，或許還會有法子……”
宋珣只是搖了搖首，爾後從枕下拿出了一沓信箋，遞給了他。
“如今漠北已定，十年內當是不會再有幹戈，待我死後，暫埋於漠北，待熙兒及冠後，再帶著我的屍骨回京，葬於祖墳，也算是落葉歸根了。”
“這些信箋，每年在她生辰前，寄出一封，我想她能長命百歲，可是我卻沒有時間，寫到百歲了。”
元忠淚流滿面，哽咽道：“小的都記住了，公子您再休息會兒吧，很快，天便要亮了。”
宋珣看了眼帳外的狂風驟雨，氣息逐漸低弱。
他說：“那個時候，漠北的天很冷，我凍的睡不著，阿挽便會給我哼蘇州小調。”
“可惜，再也聽不到了。”
宋珣想了想，覺得自己好似又記錯了。
“是我忘了，這輩子，她並沒有給我唱過蘇州小調。”
“阿挽，我好疼。”
“好疼……”
“公子！公子嗚嗚嗚……”
可惜，他再也看不到漠北的天明了。
也再也聽不到，婉轉悠長的蘇州小調。
*
江挽書猛地從夢中驚醒，捂著心口，大汗淋漓的喘息。
“不要！”
守在屋外的桃夭第一時間聽到動靜，忙掌燈推門進來。
“姑娘怎麽了，可是夢魘了？”
在桃夭舉著燈，昏黃的燈光映射在江挽書的面容之上時，淚水順著眼尾滑落。
桃夭驚道：“姑娘您怎麽哭了？”
“我方才做了一個夢，夢到有人一直在喚我，還說他好疼。”
桃夭道：“夢與現實都是相反的，姑娘您定然是聽錯了，奴婢便一直守在外面，並未聽見任何的聲音呀。”
但江挽書卻是睡不著了，掀開衾被便下床。
“姑娘您要去哪裏，外面還下著大雨，您如今身子重，還是莫要亂走的好。”
但是江挽書卻堅持，便算是打著傘冒雨也要出門，卻又說不出自己要去哪兒。
沒法子，桃夭只能趕緊叫人去宮中捎信給陸闕。
陸闕正好收到了前線的戰報，前線大獲全勝，呼耶王已身死，不日大軍便會凱旋。
但同樣的，還有另外一道密報。
“大人，大人不好了，夫人夢魘不知夢到了什麽，非要冒雨出門，小的們根本便攔不住！”
陸闕眸光一凜，迅速將密報收於袖中，趕回了相府。
“挽挽！”
陸闕剛快馬加鞭趕回相府，正好江挽書不顧眾人的阻攔，一定要出府。
大步上前，陸闕迅速解下自己的披風，罩在了江挽書的肩頭。
“挽挽，出了什麽事兒，慢慢同我說好嗎，外面狂風驟雨，若是這麽出去，會嚇著孩子的，我們回去慢慢說可好？”
提到孩子，江挽書掙紮的幅度才小了下來，陸闕彎腰將她抱起，長風撐著傘，遮在兩人的頭頂。
回了寢臥後，陸闕自桃夭的手中接過帕子，細細的為江挽書擦拭著方才在外面被雨水打濕的鬢發。
“陸闕，我做了一個夢。”
陸闕極有耐心而柔和的問：“什麽夢，挽挽慢慢說與我聽？”
“漠北那邊可有傳來什麽戰報？如今戰況如何？”
江挽書忽然提及漠北，叫陸闕手上擦拭的動作一頓。
“挽挽是有先知嗎，怎知漠北軍大獲全勝呢？”
聞言，江挽書不可置信的擡眸看向他，“大獲全勝？真的嗎？宋珣他……他沒有出什麽事兒嗎？”
“挽挽是夢到宋珣出什麽事兒了？”
陸闕並未第一時間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了江挽書的夢。
江挽書按揉著額角，“我也不知，我只是在夢中，聽到他在喚著我的名字，還說好疼，我覺得、覺得他是不是不小心受了傷，你的人能與漠北那邊取得聯系嗎？”
若是放在從前，自己的妻子念著情敵的安危，甚至連做夢都夢到了，陸闕必然是要吃醋的。
但是今日，陸闕非但表現的很平靜，反而還極有耐心的寬慰。
“戰場之上，刀劍無眼，受些輕傷也是很正常的，說來也巧，今日我也才收到了前線大獲全勝的戰報，宋珣當是很好，挽挽若是不信，可自己瞧瞧。”
說著，陸闕便叫長風將那份捷報拿了過來，給江挽書看。
江挽書忙接過，迫不及待的打開，上下仔仔細細的看完了。
這的確是一份大獲全勝的捷報，並且捷報之中還寫明，不日大軍將會得勝還朝。
只是這份捷報中，並未寫有關宋珣的情況，江挽書心中還是難安。
“大軍得勝還朝，宋珣也會回來嗎？”
陸闕遲疑了下，才道：“主帥是否隨同回京，要看他自己的意思，如今漠北戰事才定，他這個主帥怕是有許多事情要處理，可能沒法這麽快便隨同大軍回京。”
“若是挽挽你不放心，我便命人寫封信傳去漠北，確認宋珣如今可安好，如何？”
在陸闕的安撫之下，又許多了會命人去傳信，江挽書這才慢慢冷靜了下來。
陸闕將人摟在懷中，輕撫著她優美的蝴蝶骨，像是安撫著炸毛的貓崽子般。
“挽挽，今日宋熙那孩子又來過府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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