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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八十八章紫鳶謎影(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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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紫鳶謎影(6)

“白白,那你還剩…”雲辰聽得著實難受,他真想馬上搞清楚所有事情。可是那句“那你還剩多少時間”他還是一下止住在了嘴邊。這樣問,實在有些太過殘酷的滋味。

他猛地想起了滄白雪在百勝音塔的那一句“沒有機會了”背後的深意,不由覺得竟是那般難以言喻的悲哀。

月索咒的總期限就是四千年。

四千年,或許對凡人來說那已經是永生之樂了。可是對於那本可以接近永生的生靈來說,這無異於死亡的倒計時。何況——連魂靈都要消失得幹幹凈凈。

“我不知道…”滄白雪垂眸,瞳光黯淡,“十年前我見過輪轉月一次。”

千棲夜望向她,眼眸裏瞬然有千百萬種情緒糾葛。

“十年前…”雲辰呆呆地重覆著。

見過一次,月索咒還在,人沒有消亡,那說明就還剩一次。可是——

雲辰剛在細細計算時間。

千棲夜沈聲道:“上一次輪轉月的臨世提前了兩百年。”

雲辰驚愕。

千棲夜垂眸,濃密的睫毛蓋住瞳光。

輪轉月臨世,一輪巨大的血月懸掛於空。對於凡人來說,機緣巧合許能在自己的一生中見一次。但對晉神魔後的生靈來說,這綿長的永生不知要見多少次。

“提,提前了…”雲辰有些啞聲。

上一次的臨世竟然提前了,那麽就說明,輪轉月的周期也許會就此改變,那麽滄白雪——就並不知道在哪一天便會面臨最後的代價索要。

“白白,你…那你…怎麽打算…”雲辰臉色糾結到了極點。若是說要滄白雪魂飛魄散,可能在場的人都是絕不願意的,可是若是付出代價,那就是屠國!這麽龐大且和睦繁榮的國,怎麽能夠?又如何下得去手!

“大哥放心,我從不覺得自己的命比別人精貴。”滄白雪淡聲說道,語氣似乎恢覆了些平靜。

雲辰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十年前,我雖然知道了自己是附有索咒之人,但是我並不好奇代價。”滄白雪撫在窗欄,極目遠眺,臉色有些疲憊,“我也從來沒想過去完成代價。”

不好奇代價,不完成代價。

這麽輕飄飄的兩句話,卻讓千棲夜心頭撼天動地。那麽,若是如此,從十年前開始,滄白雪的心態該是怎樣的?

——便是等死嗎?

千棲夜扭過頭,把臉埋進陰暗中。他的喉嚨微微動了一轉。

阿醒默默地看了他一眼。

“可是我…”滄白雪的聲音忽然再次顫了下,她緩緩地擡起自己的雙手,怔怔地盯著自己的手心,心頭的情緒仿佛沖裂開來,“我沒想到竟然真的有一天…會為了自己的茍活,去屠殺他人的性命!”

滄白雪的這句話幾乎是撕心裂肺,全身都在劇烈地顫抖。

一千多年了。

從她來到這個時空,莫名其妙領到這份得天獨厚的神力,她上過戰場,殺過諸神諸魔,為了神界的正義也罷,為了魔界的崛起也罷。可她從來就沒有用這高人一等的力量去欺壓一個毫不相幹的人。

這是不一樣的。

滄白雪花了那麽久的時間才去適應的所謂的戰爭文化。身為戰士,堅守自己的信念,披荊斬棘,刀山火海,生與死皆是宿命,就算她的雙手染滿了他人的鮮血,但是她的頭顱也是在同等情況懸在戰爭之中的,這是公平的、相對的,成王敗寇,無可厚非。

可是昨夜呢。

她用了她異於常人的力量,殺了一個又一個完全無法和她平等對抗的人,殺人、殺人、殺人,她儼然就是用這力量去成就了一個怪物!

滄白雪想起那對母女驚恐的眼神。

她驀地一下覺得腦袋裏嗡嗡作響,頭疼欲裂,自己竟是這樣駭人的存在。視線開始劇烈搖晃,無法控制。像有一只巨大的手在狠狠拍打她的心臟。

也許——那就叫愧疚吧。

忽然,她眼前一黑。

她怔了怔。

千棲夜用手輕輕遮住了她的雙目。

“不是你的錯。”一片黑暗中,千棲夜的聲音在她的耳邊,異常清晰,仿佛偌大的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這樣的感受對滄白雪來說,竟是那樣安心。

“有我在,不會再發生這種事,相信我。”

他一字一句說完,才緩緩松開了手。

再睜眼時,滄白雪的視線又寧靜了下來。她回過頭,兩人相視,他的眸光亦如當初,清澈無瑕,毫無改變。她這才終於撿起些理智,一點點撫平心頭的動蕩。

“是啊是啊!白白,別擔心,昨晚的人藍雙都救回來了!我們也和那些人解釋過了。而且,魔君可以封印那個索咒發作的!你不會再出事了!”雲辰也趕忙勸慰道。

“師姐,許是你來到了紫鳶國的緣故,輪轉月的月索咒才隨之覺醒,它的力量極端放大著你心底的欲望,人皆有欲,但人亦能自律,知何事可為何事不可為,昨夜你的行為,是受惑而失律,並非出自你本心。”顧藍雙溫聲道。

的確。誰沒有求生的本能,滄白雪的心裏絕對是有那麽幾分念想是強烈期盼能擺脫索咒的。

不過,這麽說來。雲辰一下如夢初醒,放大心底的欲望——那麽也就是說昨晚滄白雪對千棲夜做的事也是潛藏心底的欲望了!而且這個欲望明顯強過了屠國的欲望!才導致本來硝煙四起的畫面變成了大型狗糧戰場啊。雲辰一擡眼,發現其餘人皆是垂眸,一副表情淡然的樣子,當然一看就是裝出來的淡然!看來他能想到的這個邏輯,所有人都是看穿不說穿了…

“魔君大人後來也趕來了嗎?”滄白雪歪著頭,忽然望著千棲夜問道。

看來後半截內容她還沒記起來。

還好千棲夜進門時就瞬間換上了阿醒給的衣服,不然他現在若是那副衣衫不整的樣子,那就真是妙不可言了。

雲辰非常合時宜地幹咳了兩聲。

其餘兩人開始眼神飄忽,各種不舒服似的搖頭晃腦。

滄白雪看他們這狀態有點納悶。

“嗯,是啊。”千棲夜答道,“一來就…”

就什麽?!其餘三人真的只是條件反射地豎起了耳朵。顧藍雙瞬間羞愧著自己怎麽也控制不住地關註這種話題了呢!趕緊背過身雙手掩面,追加一則九九禁欲咒。

滄白雪還是一臉好奇地望著千棲夜。

“就…封印了你。”千棲夜說完,眼神也忍不住有點飄,這可是魔君大人活了這麽久以來,第一次知道“心虛”倆字怎麽寫。

“哦…”滄白雪看來是信了。

“天神姐姐,你醒啦。”忽然,楚涼若探出個頭,在門口小聲地喚了一聲。

滄白雪擡眸,有點懵。

“姐姐…這是廚房剛做的雞肉粥,碗具是小曦特地送來的…讓我一定帶給你,姐姐趁熱吃兩口吧!”楚涼若端著個大餐盤,低著頭,躡手躡腳地走進來,放在桌上。大概是有點燙,他忍不住縮手搓了搓耳垂。

滄白雪看著楚涼若。想起昨夜那把離他近在咫尺的長劍。

目光不由又晃了晃。

“抱歉。”

楚涼若擡起頭,有些詫異。

“抱歉…昨夜,我…”滄白雪垂眸,昨夜發生的一切分明不是她的意願,可是她卻清清楚楚地明白自己必須為此承擔責任。

因為她現在是滄白雪。

她下意識盯了一眼自己的左手。

就像這個索咒一樣。

該由滄白雪承擔的,逃不掉。

“抱歉,昨天傷你,嚇壞了吧?”滄白雪看著楚涼若,深深嘆了一口氣,“抱歉,再也不會了,抱歉!”

滄白雪一口氣說完,深深地鞠了個躬。

雖然她捫心自問,這樣的道歉有何意義,對於一個本就膽小怯生的少年來說,這恐怕是會成為一生的陰影。

“沒…沒事!”

滄白雪擡起頭,發現楚涼若正神情極為端正地看著她,手心也捏緊了起來。

滄白雪微微睜大了眼。

“昨天,天神姐姐不是故意的。”楚涼若撓撓頭,趕忙垂下目光,果然看著女子的臉還是控制不住三秒就要眼神躲閃,微微笑道,“而且,也是天神姐姐救了我啊。”

滄白雪怔了怔。

那唯一片刻的意識恢覆,這孩子卻當成了恩德。

滄白雪像跟著他似的笑了笑。罷了。這世上有太多人,好人壞人,無從評價。而自己在別人眼中,怕也是如此,好人壞人,一言難盡。

“對了,那些人呢?”滄白雪捂著熱乎乎的碗,一下想起了昨夜被幽生冥帶走的那一群人,問道。

眾人還未答話。

一個靈巧無比的身影從屋頂的一塊天窗位置飄然落下,如鳥雀般輕盈。

腳尖點地,理了理華麗的披衣。

鳳煙扭了扭脖頸,淡聲道。

“魔君大人,找到了。”

接下來的一路上,雲辰都忍不住和滄白雪感嘆著魔君確實深謀遠慮。原來早在昨夜他們與幽生冥糾纏之前,鳳煙就已經領了秘令來到紫鳶,在遠遠的黑暗中隱藏著。直到顧藍雙袖口的鎖陣符亮起,顧藍雙雖無法抽身,鳳煙卻憑著極度敏銳的觀測和方向感追了過去,最終找到了一小部分流散的人。

而對於千棲夜一貫卓越的統籌能力,滄白雪倒沒有太驚訝。她無意間伸手摸了摸漸漸脹意褪去的雙唇,雲辰見狀,一下把頭扭了一百八十度,生怕她問自己這是什麽緣故。

“大哥…你脖子咋了?”

“啊?啊,沒,沒事,大概昨晚落枕了…哎呦餵!”許是這彎扭得太急,雲辰正兒八經覺得有點疼了!

“魔君大人,男女共十人,年齡不等,其中三個神智似乎有些問題。不過不論怎麽問,他們都死活不肯說昨晚發生了什麽。我趕到的時候,法陣應該已經啟動完畢了,痕跡也被燒沒了。”到達了目的地,鳳煙面不改色地陳述完自己的線索。

此刻的地方乍一看就是一片亂石崗,大大小小、形狀迥異的石塊亂亂糟糟地堆砌著,成為堡壘一般的存在,儼然形成了一個完美的隔絕地帶,若說掩人耳目,真是再合適不過了。他們跟前正蹲著這十人,形形*也是不盡相同。有的人似乎驚嚇過度,躲在角落蜷成小小的一團,有的人則是神色慌張,左顧右盼。有的人似乎還正審視著他們,目光中竟有些許鋒利。

“哦?當真死活不肯說?”千棲夜笑了笑,嘴角分明是那樣明媚的笑意,卻獨獨將那個“死”字稍稍咬重了些。他跟前的人冷不丁地打了個寒戰。

就連雲辰和顧藍雙都略微神經緊張地望了望千棲夜,生怕他隨手就要拎起個人來試試。

“…嗯,那個,鳳煙大人…”滄白雪也感覺氣氛有點不妙,趕忙轉移下話題,“上次那個事,大人有結果了嗎?”

“如滄姑娘猜想,所有近十年搬離誠陵的人家裏,十家有七家的確都出現了至少一名的癡傻之人或者早逝之人。”鳳煙說完,目光裏浮現幾分覆雜,嘆息道,“想來慚愧,作為誠陵的庇佑者,我竟沒有註意到這一點。”

“每個地方畢竟有那麽多的民眾,這些人也是少數。鳳煙大人不用未必自責。”滄白雪說道,她揉了揉眉心,仔細地思考起來。

“癡傻之人,早逝之人啊…”

“白白,你是不是有什麽想法?”雲辰眨眨眼,問道。

“不瞞大哥,我之前是有些懷疑這法陣是以人為目標,做詛咒之用的。”

“詛咒?”雲辰驚訝,急忙看向鳳煙,“鳳鳳,你沒問那些搬離的人家嗎?他們有沒有知道些具體情況的?”

“毫無所知。我問了三家,他們都只說是出了意外導致的傷亡,其他的都沒有提及半點。”

雲辰擰緊了眉,揣著胳膊撇了撇嘴。這麽個說法,真是太明顯的敷衍了事了吧。

滄白雪盯著跟前蹲著的人,面無表情。

“我覺得這點倒和我想的一樣。”

“啊?”雲辰看向滄白雪。

“大哥還記得剜耳說過的話嗎?”

雲辰摸摸下巴,好好生生回憶了會兒,忽然楞了楞。

——“他們正在做一些,

不想讓神魔知曉的事。”

——“生死有命,”

——“決斷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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