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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気沈殿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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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気沈殿 9

諸伏景光放下筆,看著眼前的紙張。

線條勾勒出的人物眉毛細長,顴骨高聳,戴著一副金邊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樣子——這是他憑著印象速寫出來的柯涅克畫像。

他從小就有些藝術天分,雖然對畫畫沒有像對音樂那樣喜愛,但學生時代出於興趣也訓練過速寫能力。

諸伏景光把這張畫像連同任務報告一起,加密傳輸給了警視廳公.安部的上司,還發了一份給幼馴染降谷零。

之所以下定決心繼續深入調查,是因為那天晚上,入間冬月分享了一些關於柯涅克的情報。

“證券公司金融分析師只是其中一個身份,他還有很多名字……那家夥雖然低調,在組織裏也不掌握實權,但實際地位很高,因為他是極少數見過BOSS的人。”

最後半句讓諸伏景光心中一緊。

光靠他一個人單槍匹馬,力量有限。降谷零在搜集情報方面更為擅長,或許能有更多發現。

資料發送出去沒多久,幼馴染就打了一通電話過來,表示以後柯涅克的情報他會持續留意。

“那麽,關於保險箱的來源,你有什麽頭緒嗎?”

諸伏景光斟酌了一下語言:“那個保險箱,其實底部還有一個隱藏鎖孔。”

聞言,降谷零頓時來了興趣。

通常情況下,保險箱都是通過密碼和指紋開鎖,但指紋容易留下證據,密碼也可以破解,對組織來說,這兩種方式都有風險。

“我猜測,那個隱藏鎖孔才是組織常用來打開保險箱的方式,鑰匙放在特定的地方。最關鍵的是——”

諸伏景光頓了頓。

“我做了痕跡檢測,鎖孔裏面測出了石墨的成分。”

電話那頭,降谷零大腦急轉。

“鎖孔裏面沒法清理,時間一長容易生銹。在這種情況下,可以用鉛筆做潤.滑,所以留下了一點點微末的石墨。”

“我也是這麽想的。”諸伏景光笑了起來,“石墨中似乎還含有某種特殊成分,我已經交給公.安部鑒定科那邊去分析了。”

降谷零還在任務中,不便多聊,兩人匆匆交換了一些重要情報後,便掛斷了電話。

結束和幼馴染的通話後,諸伏景光走回書房,目光落在桌上堆疊的資料上。

除了照片和履歷檔案外,草稿紙上還有通過各種調查方式記錄下來的短語、數字、箭頭和劃線。

這些情報都來自一個U盤——半年前和入間冬月一起做任務時,他假扮搜查二課的警.察,去帝都銀行得到了一份名單。

這半年間,他和降谷零一直沒有放棄調查名單上的這些政要和商人。

寫寫畫畫有助於捋清思路,發現一些隱蔽的線索。但缺點是這些東西的存在是風險,得定期及時處理掉。

沈思片刻後,他回到電腦前繼續工作。

…………

傍晚時分,諸伏景光在住所門口見到了入間冬月。

——半小時前她突然給他發消息,問他有沒有時間見面。

此刻,她正擡頭望著他,雙眼被夕陽暈染成了近似棕紅的顏色,彎起的弧度與平時別無二致。

“之前說過的,我來蹭飯了。”

他輕笑:“之前我也說過,隨時歡迎你來。”

話雖如此,諸伏景光並沒有想到這麽快就能再次見到入間冬月。

上次分別時,她滿心都是覆仇,似乎有很多計劃要實施的樣子,再疲倦也不願意多睡一會兒。他還猜測她很長時間都不會聯系他。

不過,今天下午,在有條不紊地處理完了手頭的工作之後,他還是多準備了一份晚餐的食材——而且是入間冬月喜歡的食物。

在準備的時候,他並不知道她會來,只是回想起了她那天吃早飯時,臉上少見的、愉快又放松的神態。

進屋後,入間冬月沒有馬上開口說話,只是站在客廳裏望著他。

諸伏景光敏銳地察覺到平靜下的暗流湧動。

“還好嗎?發生什麽事了?”他主動開口,打破了沈默。

“我很好,比以前很長一段時間都好……”

“什麽?”他沒有聽清她的喃喃低語。

她像是終於維持不住冷靜的面具,忽然上前一步,攥住他肩上的衣服,把下巴擱在他肩膀上。

他下意識擡起手臂,自然得就像接住一只撲進花蕊中的蝴蝶。

“我的妹妹,花歌,她還活著。”

這句嗓音有些啞,洩露出內心浪濤般翻湧的情緒。

——入間冬月向來冷靜內斂,少有這樣情緒外放的時刻。

諸伏景光怔了怔,下意識收緊了這個擁抱。

窗簾掩蓋住晚霞,星辰在暮色中浮現,房間裏殘留著白天陽光照射的溫暖。他聽見自己的心臟在胸腔裏跳動的聲音。伴隨著這一下一下敲擊耳膜的響動,有種柔軟的感覺從跳動著的地方彌漫開來。

妹妹之於冬月是怎樣的存在,諸伏景光很明白。她的心曾有一部分因此死去,但現在,她完整地活著,有種重獲新生的激動。

“那真是太好了。”他輕聲感慨,由衷地為她高興。

回應他的是更用力的擁抱。

然後她松開手臂,退出他的懷抱,擡眸望向他。明艷的霞光倒映進這雙眼瞳,閃爍著晶石般的碎芒。

“我要去見花歌,然後把她救出來。”

******************************

淩晨時分,覆蓋在天空中的厚重雲層碰撞著,化作水霧落入人間。

雨聲沙沙,與夜色融為一體。

獨自一人躺在床上,我翻來覆去思索良久,決定修改當年那兩封定時郵件。

和覆仇比起來,找到並救出花歌更加重要。為此,我要更加穩妥地行事。只有我自己好好活著,花歌才能得到妥善的照顧。

不過,萬一我在營救的過程中遭遇不幸,花歌就需要被托付給可信之人照顧。我不能打沒有準備的仗。

想到這裏,本就不多的睡意徹底消散一空,我披上外套起身去了電腦旁。

重新登錄遺棄多年的舊郵箱,落在鼠標上的指尖頓住了——

映入我眼簾的是數量驚人的未讀郵件。

「鶴田,看到這封信後,請報個平安……」

「我們都不相信你去了海外,你一定遇到了很大的麻煩吧,如果當初多關心你一些就好了……」

「畢業式上沒有你的身影,好像少了什麽,鶴田,如果你在的話,一定能作為優秀學生代表上臺發言吧……」

…………

一二三四……一共六十四封郵件。每一封字裏行間都充斥著擔憂和牽掛,以及難以釋懷的愧疚。

這些郵件來自兩個無比熟悉的名字——諸伏景光和降谷零。

不是沒有預想過自己失蹤的影響,只是我似乎低估了他們的感情。

夜色深重,房間裏閃爍著幽幽藍光,我坐在電腦前望著屏幕,久久無法回神。

我忽然意識到自己做了很自私的事。

對兩個象牙塔裏的單純少年來說,學生時代那些純潔的友情、朦朧的好感,那些初戀的喜悅和羈絆,就像遭遇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冬雪。

是殘酷的命運讓單純的戀心枯萎,是壞女孩辜負了少年純粹的感情。

從那之後過去了多久?好像快八年了吧?

我早已錯失了回應這些情誼的時間。

長到二十四歲再去觸碰過去,才發現那段短暫的記憶並沒有在時光中褪色,反而是灰暗生命中珍貴的亮色。

而如今,命運戲劇性地讓我們又一次相遇。

我打算抽空把這些信認認真真看完。

既然已經錯過了一次,就不要再浪費機會錯過第二次了。我在心中這樣告訴自己。

繼續往下翻閱,除了曾經的同學和友人的各種問候之外,還有一條留言引起了我的註意。

「暗鬼已除,請與我聯系。——K」

發送時間是六年前。

暗鬼。

這個詞像一道晦暗不明的冷光掠過腦海,激起心湖裏的無數漣漪。

“不明真相,恐有暗鬼……”我喃喃念道。

久遠的記憶從腦海深處浮現,眼前閃過的畫面仿佛卡帶的老舊電影。

暗影重重的黃昏,咖啡館裏的對談,突兀的失約與孤立無援的絕境……

黑田兵衛。

我還記得這個名字。一個因為調查羽田浩司案與我聯系上的日本公.安。

隨著名字一並出現在腦海裏的,是半邊燒傷的臉,灰白的頭發,以及失明的右眼——與朗姆失明的左眼正好形成對照。

當初我差點簽了證人保護協議,只是臨到頭發生了意外。

根據那位黑田先生最後給我發送的消息可以推測,公.安內部有組織的人,他被那個內鬼暗算,遭遇了危險,以至於與我失去了聯系。

也不知道這個內應是誰,會不會是我認識的人。

腦海裏下意識快速過了一遍我所知曉的組織人員名單,暫時無法得出結論。

我的目光重新落在這條留言上。

暗鬼已除,意味著黑田兵衛已經解決了組織的內應。

而他在擺脫危險後,其實有嘗試重新聯系我,但是錯過了——那個時候的我已經舍棄原本的記憶,加入了組織。

對於現在的我來說,這條人脈無疑是重要的助力。若是能讓當年的證人保護協議生效,那我和妹妹就有了“後路”。

但前提是要能聯系上對方。

不知道現在回覆還來不來得及。

我還有很多用來交易的籌碼:當年的硬盤、A藥的進展、組織成員的名單、朗姆的身份……後續我還能幫公.安找到花月制藥會社的陰陽賬本。

思索了片刻後,我打開回覆界面,擡起手指按在鍵盤上。

******************************

偵探事務所樓下的咖啡館——真是似曾相識的地方。

我坐在角落的座位上,隨意點了一杯美式,目光打量著四周的環境,習慣性地觀察店裏的每位客人和服務員。

兩天前,黑田兵衛真的回覆了我的郵件,同意與我見面。

想到多年不聯系,對方已經晉升為警視廳的高層官員,為了這次會談,我做足了準備,希望能與對方達成合作。

玻璃窗外,黃昏的晚霞是絲綢般的質地,朦朧的暖色光線斜落在城市街道上。

室內是雅致的裝修,安靜的氛圍,空氣中散發著咖啡的香氣,恍若一副油畫。

約見的人並沒有讓我等待多久。某一刻,畫面的一角忽然有了松動。

我循著動靜擡眼望去。

一雙皮鞋踏過門口的臺階,無聲地走進來,輕盈得像蝶翼吻過花叢。

西裝襯衫勾勒出纖細修長的肢體,柔順的金色發絲被夕陽暈染得耀眼,望向我的紫灰色眼瞳裏帶著幾分狡黠的笑意。

來與我見面的人竟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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