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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仙(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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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仙(六)

渺渺是乙|醚導致的昏迷,沒有生命危險。她父母已經趕到醫院照顧她。

楚雲做了全套的身體檢查,除了右手臂輕微骨折之外,五臟和大腦一切正常。

“你至少要打一個月石膏了。”知晴心疼地望著他。

“小事。”楚雲慵懶地倚在床上,對此毫不在意。

“怎麽是小事?”知晴盯著他纏滿繃帶的手臂,“疼死了。”

“不算疼。”

“你是不是痛感神經有問題?”知晴皺著眉,心裏暗怪這人從來不肯報憂,“我有一次手臂只是撞到淤青都痛得想哭。”

“嗯?”楚雲彎彎嘴角,“哭一個看看。”

“楚雲。”知晴嚴肅道,“為什麽要沖到最前面?”

他癟癟嘴,答非所問:“我是警察,難道還能怕事?”

“你並不是一線刑警。”她繼續逼問,“為什麽?”

“她想當一只鳥,我成全她。”楚雲垂下了眼眸,“畢竟從今以後,她終生不得自由。”

“你知道她為什麽殺人了?”

“不知道,只是從她的作品裏隱約感受到了。”

“那你為什麽會跌下去?”

“萬一她真摔死了怎麽辦?我得當肉墊。”

知晴怔怔看著楚雲,雙眼竟有點失焦,“那你摔死了怎麽辦?”

他輕笑一聲,語氣平淡:“早就安排了氣墊,死不了。”

“你不知道自己說的前後矛盾了嗎?”她又急又氣,淚一下就飆了出來。

“餵。別哭啊。”他剛才的雲淡風輕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有分寸的。”

“所有的死亡方式裏面,我最討厭從高處墜亡。”知晴啜泣道,“最最討厭。”

楚雲坐直,從床頭抽了兩張紙,遞給知晴。她扭過頭,並不接受。



“對不起。”

“我錯了。”

“不敢了。”



見她不答,楚雲也急了:“你想怎麽樣?”

她把頭幾乎扭成一百八十度。

“餵,你小心脖子斷了。”

“噗!”知晴一秒破功,但還是倔強不去看他,“跟你爸媽說了受傷的事兒嗎?”

“跟他們說幹什麽?除了瞎擔心,什麽用都沒有。”

“那你這一個月怎麽辦?”

“怎麽,我在秋水舉目無親是嗎?”

“你在這有親戚?倒沒聽你說過。”知晴抹了抹眼淚,“那我就放心了。”

......

“我有個好鄰居。”楚雲幽幽說道。

“你要我照顧你?!”知晴從椅子上蹦起來,“我怎麽給你洗澡?怎麽換衣服?”

“你還想占我便宜?”

“不是我占你便宜,而是你自己沒法完成啊?要不,我找淩竹一起幫忙?”

他撇過眼神,嘀咕道:“那我還是更寧願被你看。”

知晴的臉頰紅了起來,迅速燒到了耳朵根:“這不不,不合適。”

“聽說,有一次蘇止行打球的時候手臂和腿受傷骨折,你貼身照顧了近三個月?”楚雲微笑著,面容卻隱隱有一抹慍色。

“那是他剛上大學的時候,才十七歲。”知晴一直以來都當蘇止行是小孩,現在想想,有些行為舉止確實沒有顧及男女界限。似乎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蘇止行不再叫她知晴姐姐。

“不對啊!”她突然反應過來,“淩竹不可能知道。誰跟你說的?”

楚雲翻了個白眼,“那混小子前段時間有事沒事就來挑釁我。”

“你怎麽不告訴我?”

“跟你說有用嗎?你除了維護他還會做什麽?”他慢慢躺進被子裏,閉上眼睛。

“那你先休息吧。”知晴起身準備離開,“我下午再來。”

“我不睡,只是懶得看你。”

......

她又重新坐下來:“我四歲的時候去到福利院。蘇禾是在三年後來的,那個時候她十歲,止行只有兩歲。福利院——沒有你想象中那麽好。我在那裏只有蘇禾一個朋友,還有一個大我七歲的哥哥偶爾會照顧一下我們。至於止行,可能我把失去妹妹的遺憾都彌補到了他身上吧。哥哥上了大學之後就沒再回來,後來蘇禾也沒了,我只剩他這一個親人了。”

“他和蘇禾長得很像。”楚雲閉著眼說道,“很好看。”

“嗯。那小子從小桃花就旺。”知晴不禁笑出了聲。

他睜開眼,盯著天花板,“你一點都不動心?”

“你會喜歡自己妹妹嗎?”知晴無奈道。

“他又不是你親弟弟。”

“他穿開襠褲的樣子我都還記得!”

“哈哈哈哈哈哈。”楚雲大笑著,床都跟著抖。

“小心手。”知晴趕緊起身幫他護住手臂。

他慢慢止住了笑,啞聲道:“那我呢?”

“你什麽?”知晴想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卻被拉住。

他的喉結動了動,抿緊嘴唇,眼神閃躲了幾下,才終於堅定地看著知晴,“你看看我。”

再堅硬的外殼,一旦裂縫,就能看到內裏的血肉。到此時,撕裂它易如反掌。

知晴再遲鈍,此刻也感受到了他身上難以言喻的悲傷和脆弱。“你怎麽了?”

“心疼嗎?”

“嗯。”

“心動嗎?”

知晴用力想抽出自己的手臂,可楚雲即使只用左手的力氣,也是她無法抗衡的。

“嗯?心動嗎?”他的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撓得人心癢難耐。

她的心咚咚直跳,瞳孔放大,沒被握住的左手緊緊抓著被子。

楚雲直直地盯著她,眼裏流出藏不住的期待。

“你說呢?”知晴反問道。

“我不知道。”他嘴角遷出一抹笑,自嘲道,“我不敢。”

這句話在她心上狠狠剜了一刀,劇痛急速蔓延全身。這個曾經明媚驕傲的少年,居然會不敢?

她雙唇顫抖著,眼淚不受控地滴在楚雲的臉頰上,然後沿著下顎淌進他的頸窩。

他的睫毛微微顫動著,但除了握緊她的手腕,沒有任何其他動作。

可知晴卻似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逼至墻角,無處可藏。

“有。”

“有什麽?”即使在如此寂靜的病房,楚雲的聲音也輕得幾乎快要聽不見。

“心動。”

話音未落,楚雲直接按住她的後腦勺,狠狠扣向自己的頸窩。她一個不穩,整個人摔在了他身上。

“小心手!”知晴一驚,下意識想要掙開去確認他的右手臂有沒有碰到。

楚雲的手臂劇烈顫抖著,力氣大得嚇人。

用了很久,他才壓住情緒,帶著幾分苦澀,又幾分甜蜜地問道:“我能再次當真嗎?”

“如果你還願意的話。”

他撲哧一笑:“我很想說一句不願意,讓你也嘗嘗這種痛。不過——你受的苦夠多了。”

“楚雲,我——”

“楚雲哥!你怎麽樣!”淩竹推門而入。

......

“對,對,對,對不起。我我我,我什麽都沒看到。”看著知晴趴在楚雲身上,淩竹趕緊轉過身,一時尷尬地不知如何自處,“你們繼續。”

楚雲松了手,知晴趕緊起身找補道:“剛剛沒站穩,摔了。”

“哦。”淩竹顯然不信這套說辭。

她理了理頭發,問道:“你怎麽來了?”

“來看渺渺,結果聽說楚雲哥從七樓摔了下來,所以來看看。”淩竹盯著楚雲打著繃帶的右手,“哥,沒事吧?”

楚雲搖了搖頭:“骨折而已。謝啦。”

“哥,你平時看著挺冷靜一人,沒想到這麽剛啊?!”淩竹把拎著的水果放在床尾,走近道,“那女人殺了九個人啊,真是牛逼!”

“九個人”知晴瞪大雙眼看著楚雲,向他求證。

楚雲閉了閉眼睛,不置可否。

“姐,你不知道呢?”淩竹像說錯話一樣,聲音頓時低了八個度,“懂,保密義務。不過,現在新聞都已經出來了。”

“說了什麽原因了嗎?”

“那還不知道,估計警察那邊正審著呢。”淩竹看楚雲一臉疲態,知趣地說道,“那我先走了,過兩天再來看你。哥,好好休息。晴姐,你悠著點。”

【我還成禽獸了?!】

淩竹走後,知晴看楚雲確實也累了,便說道:“你要不睡一會?”

“你剛剛想說什麽?”楚雲閉著眼睛,聲音很小,好像隨時都能睡著。

“忘了。”她沒說謊,“睡吧。”

*

楚雲一覺睡醒,已經是下午六點多了。知晴坐在椅子上,身子卻半趴在床上打盹。

他並不想吵醒她,但是身子微微一動,她便醒了。

“醒啦?”知晴慢慢直起身子,但眼睛還閉著,“餓不餓?我煮了粥。”

“你到床上來。”

“單人床太小了。”她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麽。

“怎麽?你還想跟我一起睡?”

!知晴猛地睜開了眼,“不不不,你是病人,你睡著就好。我沒事!”

她紅著臉,飛速旋開保溫桶,倒出了一碗皮蛋瘦肉粥:“說起來挺不好意思,我一個貧苦人民卻不太會做飯。第一次做,你將就一下?”

楚雲什麽也沒說,只是看了一眼粥,然後盯著她。

“顏色是有點不太對哈?”知晴不好意思地看了眼他,“要不,我現在去醫院外面給你買?你想吃什麽?”

“楚雲?”她不明白他為什麽一言不發。

【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廚藝一般。】

楚雲輕輕擡了擡自己的右手:“我怎麽吃?”

“我帶了小桌板,你等一下。”知晴把碗放在床頭櫃上,趕緊起身去拿放在門口的小桌板。

楚雲拉住她,“我不習慣那玩意。”

“那你下床到前面桌子來吃?”

“冷。”

“現在是夏天。”

楚雲閉著眼睛,嘆了口氣,“餵我。”

......

知晴很擅長照顧人,知道怎樣把粥吹到合適的溫度再餵給病人。

“怎麽樣?”看楚雲沒有表情地喝著粥,她心虛道。

“喝不死。”

【我謝謝你。】

“在你睡覺的這幾個小時裏,新聞鋪天蓋地的,說嫌疑人是通過暗網勾搭的受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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