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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5.第三百四十五章獻香謀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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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 獻香謀寺(1)

越明年,就在大晉朝廷在內憂外患下做苦苦掙紮的時候,居然出現了一點利好——一代梟雄、匈奴漢的開拓者劉淵,在起事六年、登基僅僅二年後,一病而死。劉淵之死可是一件大事。其草創未久,一切都還不穩固,嗣位問題更是出現了大漏洞。本已擬定了太子劉和即位,可劉和的上位只是仰仗著自己正宗嫡傳的緣故,根本沒什麽威望。而第四子劉聰勇武果敢,這些年南征北戰功勞匪淺,在眾子嗣中最有威望,且身為大司馬,掌有軍事最高指揮權。劉和自身越是沒有威望,就越是沒有底氣;越沒底氣,對這個四弟就越發忌憚。於是就決定先發制人,除掉劉聰。而劉聰早就看透了劉和的把戲,以逸待勞,一舉殲滅了劉和及其黨羽,自己即位做了皇帝。劉聰雖然威望高,但身為庶出,做皇帝名不正言不順,且弒君篡位大逆不道,引起了一部分劉氏宗親及匈奴貴族的不滿,從此產生嫌隙。這場皇室爭儲的政變不但造成了流血慘劇,還從側面反映了匈奴內部的不團結,比之司馬氏更甚。

匈奴劉氏的變局給晉室帶來了一絲喘息的機會,此之謂國之喜事。

而在比玉身上,卻還有兩件私人喜事。其一,舒晏組建的那支武裝隊伍已經得到朝廷的正式認可,由當初的業餘民兵或者是叫義軍轉變成了朝廷不發軍餉的正式軍隊。施惠當然喜聞樂見,積極運作,幫比玉討了一個靖安將軍的稱號。

其二,永安長公主在服用了舒晏提供的藥方後,果然重新懷有了身孕。嫡傳有後,這對於世家大族來說是無比重要的大事。施府上下炸了鍋,連一向都無關喜怒的比玉都在臉上掛起了一絲笑容。

在施惠的心目中,兒婦有孕一事要比兒子的那個將軍稱號還要重要得多。簡直大喜過望。他甚至以為這是丟失那十八箱珠寶上天給予自己的補償。可是當今國難當頭,陛下每天必要親自問政,不得空閑,無法回汝陰去探望。人雖不能回去,關愛卻可以送達的。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雖然損沒了大部分家資,但施家有良好的經營基礎,每天都能有大量的收入進賬,並不影響生活。施惠擔心兒子、兒婦沒有孕育經驗,特挑選了兩個有經驗的乳母,又請了兩個穩成的產婆派到汝陰去,另擔心汝陰地處偏遠,諸物不備,便從洛陽城采購了很多的珍饈食饌和補品,裝了半船艙。連人帶物一起發往汝陰。

其實施家這兩件喜事全都由舒晏而起,而舒晏自己卻有一件悲憂之事——夏公公病入膏肓,恐怕撐不了幾天了。他不等到休沐,每兩天都要回去探望一次。可眼下剛剛正式建軍,比往常還要忙一些,夏公公那裏不得久留,只得來回奔忙。

比玉雖然新晉將軍之職,卻依舊不問練兵之事,每天只與迦摩篤、左、馮二公子行散清談。於是繼“粉面太守”這個形象稱謂之後,百姓們又送給了他一個綽號——清談將軍。

因迦摩篤到來後不久就有此兩件喜事,比玉便覺得迦摩篤是自己的貴人,更加把迦摩篤待做上賓,甚至偶爾請到郡署內做客。而迦摩篤利用此機會,借題發揮,積極向三位公子灌輸佛法,力求讓自己以及自己的教義在汝陰紮下根。

這日,比玉約了迦摩篤及左、馮二人在郡署後堂論道。而隔壁房內,舒晏與眾佐吏正在討論采辦甲胄事宜。

原來,在等待了大半年後,又經歷了一個賦稅周期。除了上交朝廷的之外,郡裏也有一定比例的賦稅入賬,再加上各種零星市稅,府庫又得到了充盈。前些時苦於不能解決甲胄問題,現在可以著手研究了。可是充盈歸充盈,並不意味著絕對充足。甲胄可是比兵器還要昂貴的。而且除了甲胄,其他需要錢的地方還多著呢,所以這點兒錢必須要掂量著花才行。

如果想讓兵士獲得全方位的防護,當然是全身鎧甲妥當,但無疑這種鎧甲造價會很高;想要省錢,只得選擇半身甲,但這種甲只防護軀幹重點部位而不防護腿部。

本部隊伍以步兵為主,以步兵對抗騎兵,騎兵居高臨下,肯定會直接攻擊步兵的上半身,攻擊下半身的可能性比較低,而且步兵沒有馬匹乘坐,在戰場上全靠自身雙腿行動,如果全身貫甲,時間長了體力必定難以支撐,照此說來,還是采購半身甲比較合適。可是從長遠來看,騎兵作戰優勢明顯,必定是最終的發展方向,那樣的話就應該一步到位采購全身甲。大家為采購全身甲還是半身甲爭論不休,連隔壁的比玉等人都聽到了。最終,根據目前現狀,結合自身實力,決定采購一千副重甲,九千副輕甲。

剛剛議定完畢,忽見舒金跑了進來。舒金先時作為一萬精兵的一員被招募到郡署大營內集訓,由於訓練有素,表現出色,又被選作教習回到舒家莊訓練本鄉的預備役隊伍去了。

舒晏見他神色慌張,納悶問道:“你不是回舒家莊了嗎?怎麽又跑來了?”

舒金長喘了一口氣:“夏公公快不行了,他想再見你一面!”

雖然明知道夏公公肯定是熬不過去的,大去之期不遠,可是一聽到這個消息,舒晏還是心頭一顫,趕忙暫停了商討,對孫義、杜堅等人囑咐了兩句,又跟比玉知會了一聲,便即刻奔回舒家莊去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剛才舒晏等人關於采辦甲胄的討論傳到了迦摩篤的耳朵裏,使他介然一喜,心中盤算了一會兒,對比玉道:“貧僧檻外之人,本不該談論政事,但既然身處塵世,就不可能完全充耳不聞。敢問,剛才公子的幾位屬下可是商討兵事的嗎?”

比玉點點頭:“然也。是為了防備匈奴反賊來犯的。”

迦摩篤貌似不經心地嘆了口氣道:“眾生本已有不盡苦厄,卻又自相殘殺。這是何苦!此皆是自詡為忠臣義士的凡夫俗子的荒唐行為。非是我佛教沙門如此說,貴教中《道德經》也有雲:‘兵者不祥之器也,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舒丞兢兢業業,若是用在民生上面則無可厚非,但用在兵事上……小道認為不宜行也。”

比玉連平常的民事都不關心,當然更不喜歡打打殺殺的兵事。又見迦摩篤搬出玄門中的聖人之言,亦引用《道德經》讚同道:“‘為無為,則無不治。’‘不欲以靜,天下將自定。’舒晏乃是一個俗儒,只知忠孝仁義,哪裏懂得這個道理?”

“蘭阇!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受、想、行、識,所見,所聞,所想,萬事萬物一切皆是空相。何苦爭之?”

比玉見他引用佛法,立刻來了興趣道:“以前也聽迦摩兄說過什麽色、受、想、行、識,空相、法相之類的術語,未及深問。今日得便,在此請教:色者為何?空相又為何?”

迦摩篤正懷揣另一番心思,此刻並不想詳細宣講佛法,然而比玉有問,也不得不給予講解:“色者,一切可見之物也。”

“既然可見,為何又說是空相?”

“空相並非是什麽都沒有,而是一種……可以理解為虛幻的表象或者說是暫時借存的狀態吧。”

“虛幻的表象?暫時借存的狀態?”左、馮二公子此前並未接觸過佛法,對此完全不能理解。

比玉雖然悟性高一些,但一時也未能參透。

迦摩篤見狀,故作深沈一笑道:“我佛道法高深,非大明澈者怎能一時參透!”

左公子面露難色,道:“我等雖說不上能夠比肩聖人,但自詡並不魯鈍,悟性強於中人遠矣。若是連我等都難以參透佛法,哼哼,你這教義又怎能普及大眾?”

聽左公子如此說,比玉略帶不屑道:“左兄此言差矣。我等之所以覺得佛法難參,不過因為其是域外異教而已。若論高深,此佛道還不及我玄學者。試想當初,你我初涉玄學,豈不也是懵懂茫然的嗎?”

迦摩篤是為普及佛法,而不是神秘佛法。剛才將佛法說的那樣神秘,似乎不利於自己傳道。於是忙話鋒一轉道:“沒錯,佛玄二道都是大明至真之理,當然不容易參透。人之才性有高有低,如三位公子者當然能迅速領悟,若是中等人,則需假以時日。”

馮公子一直沈浸在迦摩篤所言的色與空相中,忽然提出質疑道:“照迦摩兄所說,色即是空者。美也是空,醜也是空。也就是根本無所謂美跟醜的了。那麽像比玉兄這玉人般的皮囊,跟傴僂疤瘡之老朽也是無分別的嘍?”

“諸法空相,本質的確如此。只不過以空相觀空相來說,卻是有分別的。”

比玉對於馮公子拿自己跟什麽傴僂疤瘡之老翁相提並論,有些不自在。突然想起迦摩篤的今昔形象的差異來,靈機一動,進一步領悟道:“此乃橫向相比。若是縱向呢?就比如迦摩兄你,初見之時乃是丐僧模樣,後來變成光鮮模樣;彼時一股體味熏人欲嘔,今日相見卻是一股奇香沁鼻。就同一法相而言,其過去跟現在的差異是否也是空相呢?”

迦摩篤聽罷一驚,哈哈大笑道:“施公子果然通透。此一問題說到了根蒂。正因為萬事萬物處在時時變化中,所以才恰恰說明是空相的啊。不光色是空相,聲、香、味亦是空相。”迦摩篤一邊說,一邊故意扇動了一下衣衫,那股沁人的馨香愈加散發出來。

相對於佛法,比玉似乎對迦摩篤身上的香味更感興趣,挑眉一笑道:“迦摩兄先不要跟我講佛法,我現在只想知道你身上帶的什麽,怎麽會發出如此香味?”

“香麽?”迦摩篤從懷中掏出一物,是用絹布包裹著的,“施公子是見過世面的,但也未必識得此香!”

比玉接在手裏,將絹布掀開,卻發現裏面還有若幹層,繼續掀開,直到露出一個精致的小木盒,未及打開,便已紛香滿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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