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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2.第三百二十二章過問家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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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 過問家計(2)

施常著了急:“四十五萬?去年的花銷總額是九十萬,這一下子就砍去了一半,怎麽夠用?”

施惠臉色一沈,道:“四十五萬就是多的。想當年我全家還在汝陰生活之時,全年的花銷才只九十萬。如今這裏只剩下你和一群下人們,哪裏會有如此大的花銷?”

“物價這麽貴,讓我從哪裏省嘛?”

面對施常的討價還價,施惠將甩給比玉的賬簿甩給施常道:“你自己看一看,哪一項是不能省下一半來的?還拿柴來說,拋開價格虛高不談,單從量上來看,盡量多從田園和桑林中取一些稭稈和枯枝來燒,何以需要外買三百擔柴?”

一句話將施常問得啞口無言。他當然知道,這些賬上所記,不光是價格,所有的數量也都是虛高的。他深知哥哥的精明,以前是沒空理會這些,如今回鄉計較起來,焉能逃得過?沒向前追究自己就不錯了,還怎敢討價還價?

施常正想著美事,就聽施惠又道:“下人們這些年到底貪弊了多少,該治什麽罪,你都給我查清楚,該收沒收沒,該懲罰懲罰。至於你查與不查,我並不強制,但是今明兩年的花銷不許動用府裏一個錢,全由你自己去想辦法。”

施惠果然不是吃素的,這一招更加高明,只害得施常暗中叫苦。然而施常心中猶自慶幸:哥哥只是在花銷方面控制了自己,殊不知自己的好處多半是來自收入方面的貪汙。他用不了幾天就要回洛陽去的,到時候自己還不是為所欲為?

比玉的一個主意,每年輕輕松松地便省下了四十多萬錢,而且還不必那麽費心提防,這令施惠很是高興。他雖然對比玉的懶散不滿意,但見到在舒晏的輔佐下郡務被治理得井井有條,還算是欣慰。

眼下施惠最擔憂的就是田產收成和其他經營收益大幅減少一事,但他身居要職,汝陰是不能久待的。停了數日,便要起身回洛陽去。如此朝廷要員返京,汝陰的大小官員當然都要相送,舒晏雖然不情願,卻也不能例外。

施惠準備從舒家莊渡口坐船,順便沿途視察一下自己的田園。他坐在車內,眾大小官員騎馬在後面跟隨。出了城南,便是廣闊無垠的田野。不過今年由於幹旱少雨,禾稼沒有往年的那種生機盎然。走了些時,便到了自家的一處田地。由於距離汝河較遠,無力灌溉,所以這裏的禾稼也跟別人家的一樣,受到了幹旱的影響。再走下去,臨近了汝河岸邊,卻有一片廣闊的田地,一邊是水田,一邊是旱田。水田裏蓄著水,長著稻谷;旱田也是土壤潮潤,生著粟豆。俱長勢良好,顯然是借助汝河灌溉的結果。施惠對於這處田園能有如此狀況很是滿意。畢竟不管怎樣臨河,灌溉總是要人工進行的。

這裏田莊的莊頭田福遠遠望見了施惠的車駕,便率領著田騶、佃戶在路邊恭候。

施惠向車外瞥了一眼,認了出來,便叫停車道:“這不是田福嗎?”

田福慌忙匍匐在地道:“時隔十年,家主還能認出老奴,老奴真是惶恐之至啊。”

“不記得別人,對你還是記得的。”

田福最初只是個普通田騶,由於善於機變,辦事妥當,熬到了莊頭位置。在施府也算是個老資格了,所以施惠記得他。

施惠許久都沒有親自到田園中來,今天懷著心事,便想下車來看一看。

田福更加誠惶誠恐,下意識地伸手去攙,可施惠卻並不領情,忙又將手縮了回去道:“老奴一雙粗手,唯恐臟了家主的衣服,還是請諸位小哥相攙吧。”

施惠在隨身仆從的攙扶下下了車,率領眾人進了田園參觀。

田福自以為拍馬屁贏得了家主的歡心,不料卻被施常狠狠地瞪了幾眼。覷著施惠不註意,施常將田福拽到一邊小聲地斥道:“你是不是傻?我們盼他趕緊走還來不及呢,你居然主動招呼!”

“怎麽呢?”田福不明所以。

“我兄長此次回來,專門留意著田產經營一事。我好不容易將他盼走了,眼看就要登船去了,你卻引他下車來!到時候一不小心,哪裏露出什麽馬腳可怎麽辦?”

田福這才自悔魯莽。

他們兩個人原本就串通一氣,現在又經過了短暫交流,心領神會,更加統一了口舌。

“此處田園去年有多少收成?”

“稻粟各一千四百斛。”田福謹慎答道。

施惠面帶不悅道:“這裏是我的祖業田,水田旱田都是上等良田。水田種稻至少可以收至每畝十數斛,旱田種麥也能達到每畝七八斛。怎麽可能只有這麽一點收成?”

田福不慌不忙,用施常串通給自己的話道:“家主久未回鄉,可能有所不知,這兩年來俱是幹旱少雨,耕種之初便不得農時,在禾稼拔高以後直至吐穗,只下了一場透雨,所以造成減產嚴重。雖則這裏緊鄰汝河,可以有灌溉之便,但終究人力不及天力。”

施常聽到這裏趕忙幫襯著道:“這裏還算好的。其他不能灌溉的地塊,只有不到一斛的收成。”

“對對對。家主出城來的路上一定見到了,那其他的地塊都已經旱到什麽程度了。不過那些地塊大多是租給佃戶耕種的,有他們擔了一半的損失,對我們的影響還輕了一些。”

施惠本來想考問施常和田福:這處田園才一千畝土地,就有不到三千斛的收成。那麽我四千畝糧田,怎麽總共只有七千斛?可是沒等自己說出口,卻先讓他們一唱一和地堵了嘴。

歸期緊迫,施惠沒時間跟他們理會。在園中隨便轉了轉,就步出門去。不遠處的河岸邊聳立著兩個大圓輪,那就是自己的水碓了。施惠遙遙望見,等待排隊舂米的人不在少數,看樣子,生意應該不錯,便在心中暗暗歡喜。

正在此時,忽見兩位美婦推著一輛獨輪車從水碓場出來。車上放著兩個口袋,一袋裝的是米,另一袋裝的是糠秕,顯然是剛剛舂完米。

覷得近了,施惠認了出來,故作驚訝道:“原來我汝陰這小小地方,竟有如此美貌的村姑——啊不,應該是村婦的吧?哈哈哈。”

“啊,這不是——”田福顯然也已認了出來,在人群中尋找舒晏。

舒晏早已搶步上前,對著自己的二位嬌妻欣喜笑道:“你們是來舂米的嗎?”

芷馨和小默遙望見這裏有一群冠帶人士,但並沒有留心細看,沒想到自己的丈夫也在其間,十分驚訝:“夫君,你怎麽在這裏?”

“來送施侯回朝。”

二人雖則認出了施惠,不過誰也沒有理會他。

“過兩天我就休沐回來了,推這種車很費力,何不等著我回家後,由我來舂?”

“舂個米而已,何況還是我們兩個人呢,能有多累?”

“對啊。你五天才能回家一天,多陪陪我們就是了。這點事還勞煩你幹什麽?”

施惠見他們夫妻這樣旁若無人、情真意切地互相關心,想起在洛陽時的情景,不知道兒子心裏是什麽樣的滋味。偷眼看了看比玉,誰知比玉卻像見到兩個路人一般,完全無視的狀態。這令施惠很是詫異。

當日兩個女人都決然地放棄施家豪門而嫁給舒晏,雖然是自己願意看到的,但在施惠的心裏卻並不爽利。自己兒子拒絕別人可以,別人拒絕自己兒子卻難以接受。

比玉已不在意,他卻意未平,把眼眉一挑,怪腔怪調地道:“我就說嘛,這偏僻鄉野地方怎麽會有如此美貌的村婦呢,原來竟是珍饈令和詩博士。當年你們可是名動洛陽、艷驚朝野啊,現在居然淪落到此!怎麽,舂米這種臟兮兮的粗活還得自己動手嗎?你們推著的這個是什麽——這也叫車嗎?分明就是一個木頭架子嘛。哎呀呀……”施惠一邊咂著舌,一邊又轉對舒晏道:“舒晏,老夫就該批評你了,你的二位嬌妻如此美貌,你怎麽舍得她們做這樣的粗活呢?哦,我知道了,你家裏面是不是沒有馬車?沒有馬車沒關系啊,我家的馬車都閑得很,你只要向我兒、你的上司張嘴求一聲,隨時都可以借一輛去用。誒,不對,借你們馬車也是多此一舉。我家裏數百人的吃食,米麥多得發了黴,就直接每月賞你們幾斛米,免得你們舂米的麻煩,豈不是一步到位嗎?”

這一番話在別人聽來可能是好心好意的,可是在舒晏一家三口聽來,完全是挖苦諷刺的不善言語。挖苦的是芷馨與小默當初“不知好歹的選擇”,諷刺的是舒晏的家境清寒。

此話令舒晏很是難受,想回懟,卻不知道說什麽。

小默當然按捺不住,跳起腳來叫道:“誰稀罕用你家的車?誰稀罕吃你家的米?有錢了不起嗎?我們君子坦蕩蕩,自力更生,自由自在,快活得很!哪像你,小人長戚戚,整天想辦法算計別人,到死也體會不到這種快樂!”

“哈哈哈哈。”施惠卻不生氣,而是沖著獨輪車上的米袋子努了努嘴道,“說什麽自力更生,你們現在就在利用著我施家提供的便利,還說自力更生?”

小默意識到施惠所言的“便利”乃是利用施家的水碓舂米一事,當即反駁道:“你家水碓是賺的我們舂米的錢,是開門做生意,招攬顧客,難道反是我求的你們不成?”

“哼。”施惠冷笑一聲,“你不是自力更生嗎?完全可以自己在家裏用杵子去一點一點的搗,何必來給我送錢?我又不缺你一個。”開門做生意,施惠懂得和氣生財的道理。本是不應該說這種話的,可是他想起當日小默大鬧施府的事來,依舊十分憤恨。

“不來就不來,我……”將稻、粟、黍這樣的谷物剝殼去皮是一項很棘手的活兒。如果真要用手去搗的話,那將是十分費時費力的,所以人們寧願花點錢也要用水碓來舂米。小默說到一半,心裏在做思想鬥爭,要不要長這個志氣,不用他家的水碓,而是自己手工搗米。

未及想好,就聽芷馨悠悠地道:“水碓已經不是你家的了,我們舂不舂米關你什麽事?”

施惠被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弄得莫名其妙,“你說什麽?”

“對啊,對啊。”小默歡喜叫道,“水碓已經不是你家的了,你神氣個什麽!”

施惠雖然不能相信這是真的,但看二人的神態,似乎並不像是在故意氣自己。他的得意之色一掃而空,不過依舊不失傲慢地道:“此水碓乃是我親自籌劃的,花了大價錢,不是我的還是誰的?”

“水碓是誰建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今水碓的主人叫黃田。”

居然有名有姓。施惠似乎覺察出此事不太對勁,想要繼續追問,可是小默與芷馨二人卻已推起獨輪車揚長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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