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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2.第三百一十二章不染銅臭(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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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不染銅臭(2)

永安長公主與阿妙、阿妍正在討論著此事,料想比玉必不能如願拿到錢。見比玉回來,不緊不慢地問道:“如何?府庫不能足你之數吧?”

“府中只有不到二十萬錢,不過阿叔答應幫我籌措。”

永安長公主三人聽了這個結果,很有些意外,本該替比玉高興,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枉自號稱汝陰第一大門閥,怎麽府中才有不到二十萬錢!”

面對永安長公主的質疑,比玉並沒回應。阿妙回憶道:“當年還沒遷到洛陽的時候,我們與公子都還小,不谙世事,並不知道府裏具體有多少錢。不過,我恍惚聽老夫人念叨過,府中的五銖錢多得沒地方存放,粟麥也多到發黴,於是便換兌成了昂貴的帛絹。帛絹久不使用,也生了蟲發了黴。最後只能換成黃金。可是如今竟然連三十多萬錢都拿不出來,簡直不可思議。”

比玉忽然想起施常的話來道:“聽阿叔說,府裏的錢全都用在了經營田產上面,偏偏這幾年田地歉收,其他產業也多有折損。”

“恐怕不是天災,而是人禍呢。”阿妍忍不住道。

“什麽人禍?在汝陰,每任太守都要給我施家面子,誰敢跟我施家過不去?”

“不是外面的禍,而是蕭墻之禍。”

比玉當然知道“蕭墻”暗示著什麽,問道:“此話怎講?”

阿妍一時也不知如何回應。

施常畢竟是施家親族,總要顧些面子,再怎麽懷疑,也不能沒有任何證據地亂說。永安長公主瞥了阿妍一眼,示意她閉嘴,然後對比玉道:“我勸你還是多在家業方面費費心,不要老是研究那些虛無縹緲的什麽老莊。不要等到哪一天連祖業都丟沒了還不知道。”

誰知道比玉聽了永安長公主的話,非但不答應,反而還嗤笑著道:“俗物,你們全都是一群俗物。我說過,我對錢沒有興趣。金錢滿是銅臭之氣,不過是身外之物而已,那麽在意幹什麽?想我夷甫舅舅,一生非但手不摸錢,嘴裏連‘錢’這個字都不提,免得汙了口。當年更曾將家財散盡,什麽都沒有了。如今怎麽樣呢?非但是當朝重臣,還成為天下人所敬仰的大名士,真正的風雲人物……”說到這裏,比玉不禁肅然起敬了起來。

永安長公主知道比玉所說的“夷甫”,就是洛陽城中的清談領袖、最自命清高、不務實政的王衍,夷甫為其表字。

比玉對於永安長公主的勸慰,半點沒有放在心上,反而越發艷羨起王衍的神秀形象,想起自己剛剛親自摸錢算錢的行為,深感羞恥,與自己舅舅的修為境界還差得遠,趕忙命人端過水來,將自己摸過錢的、沾染了俗陋銅臭之氣的手洗了又洗。

永安長公主和阿妙、阿妍三人知道比玉已經將王衍崇拜到了極致,見他這般行為,情知不能勸慰,唯有暗暗憂心。

第二日便是休沐日,舒晏騎馬回家。先將擒獲大盜的事告訴了芷馨和小默,二人俱各歡喜,又說了那十萬錢如何分配和成立幫扶金的事。

芷馨想起永安長公主的話來,不免有些憂心道:“施比玉已經而立之年,還依舊紈絝不改,或許根本就不知道府中空虛的現狀。施家現在情況不一樣了,這麽一大筆錢,說出手就出手,夫君也該勸勸他才是。”

小默卻不以為然地笑著反駁道:“姊姊此言差矣。夫君與施比玉,雖說捐錢數額相差十倍,但幾萬錢對於夫君來說就是大半個家當,而幾十萬對於施家來說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小零頭,憂心人家作甚?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施家再不濟,那些廣闊的田園和高大的水碓都擺在那裏。再退一步說,即便這些都沒了,施惠在洛陽城裏還握有無數財產,再加上他們父子的官爵和長公主的封邑,恐怕幾千戶普通人家的家產加起來也比不過施府哩。”

舒晏聽了二位夫人的話,覺得都有道理,便道:“捐助這件事,全憑自願。他雖然口頭做了承諾,但最後如果做不到,我也不會怪他,更不會勉強他,能出多少就出多少。”說完,又將比玉征辟若馨做文學掾的事告訴了芷馨,芷馨聽了當然歡喜。

忽然聽見門外喊聲:“是姊夫回來了嗎?”

舒晏向外一看,正是若馨,忙招呼他進來道:“正要找你,你卻來了。”

“我知道今天是休沐日,姊夫有可能回來,所以放了學特意來看看,見了你的馬,就知道你果然回來了。”

正說著,隔壁的舒小六、舒金父子聽見這裏熱鬧,知是舒晏回來了,便也轉了過來。

“來得正好。”舒晏說著,取出兩個袋子,分別交給若馨和舒金二人,說明獎金分配的情況。

若馨聞聽,接都沒有接,以手外推道:“即便不是幫姊夫的忙,除暴安良,我等匹夫亦有責任。怎可索取報酬?”

這麽多的錢對於普通百姓來講很是誘惑,舒金本要伸手去接,卻見父親正斜著眼睛瞪著自己,連忙將手縮回,紅了臉道:“沒錯,沒錯。我們兩個雖受了點辛苦,但此乃為民除害的大好事,況且還是幫哥哥你的忙,這錢不能收,不能收。”

舒晏見二人推辭,心內自然歡喜。若馨的反應是意料之中的,可沒想到舒金居然也這麽有覺悟。他自小可是個不良之徒,如今卻完全轉變了。

“二位賢弟高風亮節,著實令人敬佩。但此錢已經是分配好了的,你們就不要推辭了!”

舒小六滿意兒子的態度轉變,捋著胡子笑道:“兩個年輕人出點力算什麽?郡裏給予口頭嘉獎就好了,至於這金錢獎勵還是收歸府庫去吧。”

“六叔有所不知。此錢乃是上面專門獎給擒賊有功相關個人的,特意交代不得挪作他用,郡署更不得克扣。”

幾個人互相謙讓,最後達成妥協,若馨和舒金二人每人只留五千,剩下的一萬錢捐給了幫扶金。

“還有一件大好事,郡裏要征辟你做文學掾呢!”舒晏對若馨喜道。

若馨對這個好消息似乎並不太感興趣,“文學掾固然要比做庠學助教體面,但官場上充滿爾虞我詐,卑佞諂媚,又等級森嚴,禮數繁多,實在有辱名節。相比之下,我情願在這裏面對一群小孩子,更能使我開心,不迷失本性。”

若馨的性格跟他父親韓寧一模一樣,孤傲高潔。這令舒晏十分欽敬。他嘆口氣道:“賢弟當真是一身傲骨,令我無地自容。跟賢弟比起來,我當真是俗鄙不堪。”

若馨自知失言,忙解釋道:“姊夫雖身在官場,卻為的是造福百姓,與那些貪官俗吏有本質區別,可謂是舍生而取義,乃是最難得的。”

“可不敢這麽說。不過,所謂小隱隱於山野,大隱隱於朝市。如果你心中是一片凈土,即便是身入官場,也絕不會被戾氣侵染。”

“話雖如此說,但真正又有誰能做到?身入官場,如果不遵循為官之道,又怎能立足?”

“賢弟所言極是,但也要分場合。在洛陽的朝堂之中,自然是如此了。可在地方郡縣,就相對好些。尤其是如今的汝陰郡內,施太守乃是一個清高之士,根本不懂爾虞我詐,又不問政事,全都委托給我。由我帶頭,這些佐吏們即便想搞些官場歪風俗套,卻也沒有環境。我立志要將汝陰官場打造成大晉的一股清流,你還擔憂什麽?人的眼界應該放高一些,尤其是你這樣的務實又有才能者。你做一鄉之庠學助教,造福的是一鄉百姓的文學教化;如果做了一郡之文學掾,則造福的是整個汝陰郡的文學教化,意義大有不同。”

“呃……”

見若馨還在猶豫,小默忍不住勸慰道:“你別小看了這個文學掾,聽說連世家的公子都想以此做起家官,你應該珍惜才對,況且你們兩個一起仕郡,彼此還有個伴,能夠互相照應。”

面對舒晏的誠懇相邀和小默的好心勸慰,若馨似乎被說動了:“你們的好意我知道,但是我們的庠學剛剛建立,有越來越多的鄉親們把孩子送了來,如果我就這麽走了,沒有人接替執教,可怎麽好?”

這的確是個問題,舒晏也覺得為難了。

芷馨當然希望弟弟做這個文學掾,畢竟在郡裏面做個小吏總比做一個教書匠強得多。她只是不想違背弟弟的意願,所以剛才一直沒有勸說。現在見弟弟似乎活動了,卻因為沒有接替者而不能脫身,便自告奮勇道:“你只管放心去,我可以暫時接替你幾天。”

“你?”舒晏既有些歡喜,又有些質疑,“庠學裏面教授的是《詩經》、《尚書》、《禮記》、《易經》、《春秋》這五經,還有《論語》,而你只會《詩經》一經,怎麽能行?況且你又是女人,縣裏肯定不會同意聘你做助教。”

“誰要他聘用?我又不做真正的助教!我說了只是暫代幾天,保證庠學正常開設,不中斷。先教授學生們《詩經》,其他經暫時放一放。況且我還不要薪俸,白盡義務,縣裏能有不同意嗎?”

舒晏聽了哈哈大笑:“那當然沒有不同意的道理。能將這一部《詩經》教授細致了也需時日,等請到了助教再教授其餘幾經也無妨礙。”

商量妥當,若馨就跟隨舒晏去上任。芷馨就暫代起了助教,教授孩子們學《詩經》。皇宮中的詩博士教授一個鄉僻庠學,當然是游刃有餘。

舒晏代替比玉履行郡守職責,帶領郡中眾掾史勤勤懇懇、一心一意為百姓做實事,謀福利。短短幾個月,便將郡務治理得井井有條,在百姓中也漸漸有了威信。

而本該作為真正的執政人的比玉,照常不理郡務和時令,每天大量的精力都花在打理自己的容貌和與幾位公子的清談上。人們看到的總是一張脂粉均勻、白皙如玉、眉眼描畫得十分精致的臉,一條風流的身段,一襲一塵不染的錦繡鮮衣。於是百姓們送其一個“美名”——粉面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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