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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第二百零二章走投無路(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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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走投無路(2)

邱守泰瞞報賦稅是在上次除國設郡的時候舒晏發現的。當時查看舒家莊的戶調記錄與夏亭長所說的舒家莊的實際情況不符,等到第二日再去核實時,卻是一本新的帳簿,且記錄完全相符。這明顯存在重大疑點,只是被賈恭給遮護了過去。若是舒家莊的記錄完全相符是出於邱守泰對舒晏的警覺,可是其它地方的記錄也完全相符是怎麽回事?難道邱守泰真的是被冤枉的嗎?

“晏兒,你不必氣餒。瞞報賦稅的事我們拿不到證據,但是拖欠庠學助教薪俸的事是確鑿無疑的。因為我們有現成的人證在,這總不會錯的。不光是若馨,我也問過了周邊其他的庠學,均存在這種現象,甚至更糟,助教們熬不下去,害得連庠學都辦不下去了。而臨近的汝南、潁川等郡卻都是按時發放的。這也就是我之所以氣憤、在信中向你提及的原因。若能把這件事查實了,那也不算徒勞。”

“也就只能先這樣了。”

本以為是手到擒來的事,沒想到這麽不順利。不光荀寶,也出乎舒晏的意料之外。邱守泰劣跡斑斑,可眼下似乎只有這一條路可走了。

夏春的年齡大了,騎不得馬,舒晏就自己騎著馬,按照夏公公所說的那些庠學的地址走訪,果然找來了五六個助教。這些助教不比那些嗇夫之類的鄉官,這些年也受夠了苦楚,完全不在乎會得罪邱守泰,丟了飯碗之類。見有人要為自己出頭申冤,當下紛紛積極響應,約定明日到郡署與邱守泰當面對質。

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荀寶和比玉也覺得今日一搏非同小可,比平日早半個時辰到了郡署。夏亭長與若馨及那幾名助教也都到了。

荀寶不太放心,問那些助教道:“你們做助教以來,確實是沒領到過薪俸嗎?”

那些助教們爭先恐後地發言:“這還有假嗎,不光拖欠我們的薪俸,就是籌建庠學的時候,也是大家捐的款呢。”

“哦?本官身在京師,不太了解下面地方的事務,但對於重建庠學一事,我卻記得很清楚。因為先帝對地方文教恢覆非常重視,為了恢覆地方庠學,朝廷投入了很多的錢,為此還縮減了很多其他方面的開支。怎麽單單你們汝陰的庠學是自己籌款修建的呢?”

見荀寶吃疑,夏亭長馬上道:“這個千真萬確。關於汝陰籌建庠學一事,晏兒全程操勞,最有發言權。”

舒晏笑道:“不光是我,說起此事來,還有比玉兄的一份大功勞。”

比玉卻詫異:“我?我做過什麽事來?”

“你真是貴人多忘事。”舒晏回憶道,“那時我們的汝陰王司馬謨還健在,汝陰郡還叫汝陰國呢。邱國相把籌建庠學的這個差事交給我,卻不給我一個錢。為此事我曾經急得焦頭爛額。沒辦法,就只能采取募捐籌款的方式,而你就是第一個捐錢者,而且數額是最大的。”

比玉似乎也想起來了有這麽回事,至於數額,當時只是隨手一撇,根本不知道是多少。

了解到了這些情況,荀寶大喜,馬上升堂,傳令帶邱守泰。在被軟禁之初,由於心存恐慌、畏懼,邱守泰著實很是憔悴憂慮,如同受油鍋中煎熬一般。隨著查案的步步受挫,邱守泰的恐慌畏懼也在逐步減少,甚至有了些傲慢蔑視。如今站在臺下,精神煥發,氣場好像比坐在上面的荀寶三人更勝一層。

“邱太守。”荀寶一拱手,“關於你克扣汝陰庠學助教薪俸一事,你怎麽說?”由於連日以來沒有拿到邱守泰的絲毫把柄,荀寶說話都沒以前那麽大聲。

邱守泰輕視地笑了笑道:“我汝陰庠學助教的薪俸都是按時足額發放的,何來克扣一說?我看你們是不扳倒我不罷休,別的事情查不出來,又拿此事來汙蔑我!”

“我們哪敢隨便汙蔑你,現有人證在此。”荀寶指了指若馨等人道,“這些人都是你治下的庠學助教,有什麽話,你們當堂對證。看看到底誰在說謊。”

“哪個要跟我對證?”邱守泰把眼向那邊掃視一遍,明顯帶有警告威脅意味。

這幾名助教本是有一肚子怨恨的,但被邱守泰這種惡狠狠的眼神威懾著,都有所顧慮起來。

場內鴉雀無聲,唯有每個人聽著各自的心跳。

“我跟你對證。”一個少年人挺身而出。

果然是初生牛犢不畏虎。邱守泰看了這個少年一眼:“你是誰?在哪裏任教?”

“我叫韓若馨,是舒家莊庠學助教。”

這一報名字,一直不屑於把這些寒門小人多看一眼的比玉,似乎受了一下刺激,擡眼看向這個少年:這是芷馨的弟弟!雖然男女相貌有別,但這個眉眼、這個面龐,分明有著他姊姊的影子……

“韓若馨。”關於這個名字,邱守泰並不陌生。

那年,若馨的父親韓寧跟舒晏的父親舒安在帶領眾鄉親防洪搶險的時候雙雙殞命。這件事在當地影響非常的大。當時還很幼小的若馨,像舒晏一樣,在困境中堅韌不拔,勵志篤學,五部經學無一不精;照顧患病的母親,母親死後專心致志為母守孝三年;及至籌建庠學,不計報酬做助教多年。尤其可嘉的是,他授的課不但包羅全面,而且深入透徹,深受廣大學生歡迎,就連那些白胡子老儒們也自愧不如。名聲傳到汝陰城中。汝陰城內的兩座庠學都有意請他進城去授課——汝陰城內的庠學是不拖欠薪俸的。若馨雖然知道,可他卻不為所動,毅然留在舒家莊。邱守泰對這些事跡都略有耳聞。

“韓寧是你的父親對不對?他可是本郡有名的君子義士。你的名聲我也聽過,我對你已經有所留意,就像當年的你舒家哥哥一樣。”邱守泰故意頓了頓,“一個讀書人,要多考慮考慮自己的前程,莫要輕易聽人蠱惑,參與到這種無端的是非中來。”

邱守泰一語雙關,不但暗示了舒晏別忘了自己當年的提攜之恩,而且順便給若馨提了個醒——你要識時務,別找我麻煩,我若可以無罪釋放,繼續做汝陰太守,日後也同樣可以讓你出人頭地。

此話一出,舒晏果然有些窘迫。若馨因為涉及到舒晏,卻也一時不知道說什麽。

這時,夏春突然站出來道:“邱太守不要拿當年舒晏舉孝廉一事做要挾。晏兒是通過你手裏舉出去的孝廉沒錯,但那根本不是你的本意。大家心知肚明也就罷了,可你今天非要說出來,我也只好將實情告訴大家。當初晏兒名揚汝陰的時候,你不會不知道,可你從來沒有把他當做一個賢士留意過。後來晏兒的名聲越發響亮,傳到了豫州刺史的耳朵裏,你不敢違背上面,再加上我的極力推舉,才將晏兒舉薦的孝廉。你說是不是?”

邱守泰被揭了老底,十分憤恨地瞪了夏亭長一眼。

若馨向前一步,逼近邱守泰道:“正如邱太守所說,我的父親是一個君子義士,一生從來不把名利放在眼裏。我若是為了名利而沒了擔當,那豈不是辱沒了我父親的英名了嗎?況且我也並沒有受誰蠱惑,關於拖欠助教薪俸一事,我最有發言權、也是最直接的證人。”

荀寶看到這個年輕人這麽剛直無畏,相反的那些年長成熟的反倒都躲在後面,不由大怒道:“你們這些鼠輩,一點大義都沒有,枉長了許多年,還做什麽讀書人?!”

那幾名助教此時再也受不住了,一起走出來訴苦道:“這位上官,我們實話實說,只求為我們做主。自從庠學建成以來,我們滿懷欣喜地應召做了各自庠學的助教。剛開始的時候是一個錢也沒看到,因想著庠學剛剛籌建,開支應該是比較緊張。朝廷既然做了這麽一件大好事,我們讀書人也不能只顧個人所得,不深明大義,所以大家都能理解,也沒有怨言。誰知過了幾年,也沒有多大改觀,只是偶爾給個兩成三成而已。雖然大義為重,但也要茍活啊。助教的薪俸本來就不多,再這麽拖欠著,連溫飽都不能解決了。若真的是朝廷有困難,大家還沒甚怨言,問題是其他的州郡都是按時足額發放的,只偏偏我們汝陰的庠學是個例外,這就說不通了吧?”

“哦。”荀寶仔細地聽完,轉頭對邱守泰道,“邱太守,這個你怎麽解釋?”

邱守泰馬上橫眉立目,怒斥道:“你們這幫腐儒之輩,純屬顛倒是非。我們汝陰助教的薪俸都是按時足額發放的,何曾有過拖欠?”

荀寶知道邱守泰想耍賴,也怒道:“蒼天在上,邱太守說話要講良心。有這麽多的助教作證,難道你還想抵賴嗎?”

“你們看我孤立無援,就說我抵賴?他們有人證,我就沒有嗎?”

“你?你有什麽人證?”

荀寶話音未落,就聽堂外有嘈雜人聲,便問道:“外面何人喧嘩?”

差役進來回稟道:“有六七名自稱是庠學助教的人,說要進來作證。”

又來幾位助教做證人!荀寶歡喜,馬上將他們請進來,問道:“你們都在哪裏任教,報上名來。”

這些人都一一地報上了所任教的庠學及各自的姓名。

“官家公堂歷來都是令人敬而遠之的,而你們幾位卻不請自來,實屬罕見,到底所為何事?”荀寶自以為猜到這些人是為己方作證來的,卻還故意問一遍,以增加氣勢。

“因聽說朝廷差上官來調查有關庠學助教俸祿一事,關系切身,不好做冷眼旁觀,特來此作證。”這些人推舉了一個領頭的說道。

荀寶不住點頭:“好好好,不愧是有擔當的讀書人。我現在問你們,你們如實回答——在你們做助教以來,是不是也跟他們一樣,郡裏面經常拖欠你們的薪俸?”

“上官這話從何說起,我們的薪俸向來都是按時足額發放的,何來拖欠一說?”

荀寶正美滋滋地等待著肯定的回答——有了先前的五六人,再加上剛剛不請自來的六七人,眾口鑠金,就算邱守泰再想狡辯,也是無能為力了。那樣的話,就可以將邱守泰的罪責坐實一半——可是,他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對,你們說什麽?薪俸向來都是按時足額發放的?你們,公堂之上也不要緊張,不要說糊塗了!”

“上官不必開導,我們沒有糊塗,我們的薪俸從來都是按時足額發放的,從未有過拖欠。”

且不說荀寶、舒晏、比玉三人被驚得說不出話來,就是夏春及跟若馨一起的那幾名助教也都目瞪口呆,“怎麽會,你們……同樣是汝陰轄內,怎麽會出現兩種狀況?”

“貴處的情況我們不得而知,我們只如實回稟我們自己的情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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