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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第一百五十六章四夷獻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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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四夷獻樂(2)

這聲音如大號角,又好似笛笙,非常獨特。小默依舊閉著眼睛道:“舞雖不入目,樂音倒入耳。”

舒晏看小默剛才背轉過身去的慌張樣子,笑道:“好了,沒事了。雖然出了點小小意外,你也不必那麽大反應吧?你是害羞還是怎地?”

小默不回言,也不觀賞這舞,就繼續指揮傳饌。下面端上來的乃是一碟大生蠔。

舒晏瞅著這一碟子貝殼笑道:“人家用貝殼舞蹈,你的肴饌就上貝殼,這種配法太直接了吧?”

小默婉然一笑:“雖然有點直接,但也並非簡單粗暴。你可知道,南蠻人食性最野,什麽都敢吃,大至大象,小至螞蟻,甚至蛇蠍。而這種貝殼,在中原人看來有點新奇,但在他們眼裏算是最平常的食材。”

林邑使者範文因為剛剛自己國家的樂舞出了點差錯,有些不自在,紫脹著黑面皮。又聽大家談論貝殼,便湊上來道:“這生蠔可不是另類食材,你們中原人吃不慣,可在沿海一帶卻是家喻戶曉的海味,不光味道鮮美,而且還有助陽功效,只可惜此一項好處對珍饈令已沒什麽用了;舒兄平日不近女色,也無所謂;倒是施公子,多食一些肯定大有益處。”

舒晏聽後笑了笑,便往下安排西戎的樂舞;小默則白了範文一眼,並在心裏暗罵;比玉一邊想著玉葉館的事,一邊又對新上來的美味忍俊不禁,只是此刻他已經換回了自己的衣服,無可奈何了。可對於範文的暗示,他卻暗暗記在心裏。

在樂舞方面,四夷之中,要屬西戎諸國水平最高。因其處於古絲路的中轉站,連接東西方兩大文明基地,兩種文化融會貫通於此,不但有諸多種類的樂器,舞蹈也是不拘一格。而龜茲樂又是其中的佼佼者。

四名龜茲舞者頭戴黑布巾,身穿緋色絲袍,腳蹬烏皮靴。單從服飾上看,並無明顯特點。可當他們舞起來的時候,卻有一種讓人眼前一亮的感覺。只見他們時而前後騰挪,時而左右跳躍,時而扭胯,時而擺首,一套舞蹈幾乎調動了全身所有的關節在運動。一名樂人手執一只琵琶,彈撥如飛,與此相應。

最後四名舞者一字排開,甩開兩臂,只用腳尖點地,呼呼地原地轉起圈來。其旋轉迅疾如風,令觀者都有些目眩。

小默偷對舒晏道:“他們轉得這樣快,難道不暈嗎?”

舒晏信心滿滿地道:“不妨事,西域舞的風格並不像中原舞那樣舒緩、文雅,而是講究奔放明快。剛才這個動作,乃是西域舞之特色,謂之‘胡璇’,就是旋轉如風之意。若是慢了,那就名不副實了。”

果然,隨著如連珠落玉盤般的琵琶聲戛然而止,四名舞者瞬間停止轉動,齊刷刷穩穩地站在當地。

小默依舊懷疑他們是在硬撐著,或許已經辨不清方位,直到他們準確地找到下臺的方向,才發現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

“好吧,既然西域舞這麽特別,我也來一道西域特產與之相配。”

龜茲使節白曼聽聞是西域特產,便問:“西域一帶有三十六國,可謂地域廣大矣,而各有特產,不知珍饈令所謂的西域特產是什麽?”

小默壞笑著故弄玄虛:“是烤船。”

白曼一頭霧水:“西域諸國雖然不少,可從未聽說過有‘烤船’這一肴饌,而且船乃木頭所制,不可食用,珍饈令所言,莫非是‘烤串’之誤,亦或是玩笑之言耶?”

“並非口誤也並非玩笑,只不過此‘船’並非水中的木船,而是沙漠中的肉船。”

“沙漠中的肉船——難道是烤駱駝?”

小默點點頭。

白曼見狀,搖頭嘆息道:“來中原這麽久,終於能吃到家鄉的美味了。只是你既然知道駱駝如此重要,為何還要將它烤了?那還怎麽去做沙漠之舟?”

“你惋惜什麽?此駱駝乃是朝廷在西北邊境的典駝署所養,被帶回京師來。途中因與另一匹駱駝相鬥,受了重傷,眼看是活不成了,如此野味扔了可惜,典駝令就做了個順水人情,送給了太官署的。”

白曼聽了轉憂為喜:“我白氏家族雖世代為龜茲王,但也不能隨隨便便就殺駱駝吃的。沒想到卻在中原嘗了鮮。”

連沙漠王子都難得享用的烤駱駝,其餘人哪能不垂涎?頃刻就將駝肉分食大半。

東夷、南蠻、西戎之後,最後上場的該是北狄樂了。北狄部落雖多,但主要歸為匈奴、鮮卑兩屬。此次選中的是鮮卑樂。

北狄樂在藝術上要比西戎樂差一些,然而卻喜隨性而舞。因其都是游牧民族,其樂曲大多都是馬上樂。當然今天並不在馬上表演。這些舞者的裝扮並不艷麗,尤其是在這些士大夫眼裏,簡直就是一群莽夫。他們展現了胡人的經典形象——披發左衽。頭發不束起,而是發際剪齊,用繩於頭上圍匝一圈。舞衣也沒有五顏六色,卻是天然的狐裘狼皮。手執矛盾,呼喝而歌,晃身跳躍,猶似狩獵一般。所用樂器乃是一把鋥亮的牛角號。此號是由草原上野牛的大角制成,其聲低沈渾厚,猶似野獸吼嘯。在胡漢對戰時,胡人常吹此號,用以驚擾漢人馬匹。當然,在和平時期,尤其是在這個場合,則純粹是作為一種地方樂器而已。

劉莽心裏盼著早點見到那二位美人,於是便催促小默道:“珍饈令,接下來是什麽肴饌,趕緊上來。”

因剛才與劉莽有過一番爭執,小默便覺得這個人十分討厭,於是嗤笑一聲道:“再怎麽衣冠楚楚,也改不了游牧的本性,想必你們北狄不懂舞蹈,只好找來了一群獵人充數。不過剛剛好,恰可以跟我的這道紅燒麅子相配。”

宇文襲聽聞此言有藐視本國樂舞之嫌,於是便發怒道:“你若是個地地道道的華人也就罷了,只不過是一個小小胡羌,哪裏懂得我們舞蹈之美?竟敢口出不遜……。”

剛說了一半,就被劉莽將一塊麅子腿堵在他的嘴裏,並半命令式地偷偷囑咐道:“小不忍則亂大謀。四方樂已完成,眼看我們的目標就要實現,何必計較那些無關緊要的話。”

小默也被舒晏勸著,雙方才沒有再起爭辯。

劉莽勸完了宇文襲,便整肅衣冠,走向陛階前奏道:“陛下,如今四方樂已經奉獻完成。番臣鬥膽,恭請公主和女博士降臨,賜教一二。”

司馬炎此時並不知曉馨博士和十七公主準備得怎麽樣了。他心裏完全沒有底,非常害怕自己的女兒會被這兩名番臣為難住,那樣,不但丟了做父親的臉,更失了天朝國體。但賭約已成,也不能反悔,只好傳旨請公主和博士出來。

劉莽見此,卻並不退下,而是得寸進尺,又生一念,覆跪道:“陛下,番臣還有話要說。陛下雖貴為天子,但既是賭約,也總要有個賭註才行。”

跟皇上談賭註本有不敬之嫌,但司馬炎先受了劉莽一捧,不好發作,只能問他道:“什麽賭註?”

劉莽磕頭至地,懇切而認真地道:“臣部匈奴歷來就與天朝交好。早在漢初,漢高祖就曾許配公主予臣先祖。此後又經過數次和親,臣族人以此為榮,索性就隨了‘劉姓’。而在本朝,臣的父祖亦曾追隨宣皇、景皇、文皇開疆擴土。如今更是被陛下接納,為陛下守衛北疆。”

漢高祖時,曾將一女許配給匈奴單於冒頓為妻,但並非劉邦的親生女兒,只是為了和親,將一名本家族的宗女認作了公主而已。之後又有著名的昭君出塞,也是跟匈奴和親。此乃陳年舊事,司馬炎不知道劉莽說這些幹什麽,於是不耐煩地道:“說此前朝之事何益?休要啰嗦,快說你要賭什麽?”

“呃——”劉莽頓了一頓,方大著膽子道,“臣要賭自己跟十七公主的終身大事。”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不光司馬炎、舒晏、小默、滿朝文武,就連同謀者宇文襲都不知道劉莽居然長了這個心思。

在司馬炎驚訝之際,劉莽又趕忙上稟道:“番臣聽聞朝廷公主的婚嫁有個規矩——皇家之女,列侯尚之。也就是皇家的公主們,只有列侯之家才有資格結親。番臣雖為胡人,但祖上歷代都是單於,也有自己的幾十萬部眾,算是大晉的一方諸侯總不為過。完全具備尚主的資格。如若此賭局十七公主不能勝出,則懇請陛下將公主下嫁於番臣。那樣,我部匈奴便與大晉親如一家,必將更加效忠於大晉。”

司馬炎聽完劉莽的一番話,心中思量著:的確,劉莽一族雖為匈奴,但族眾甚多,實力不容小覷,必要拉攏才好。而自己的這個十七女,乃是一個身份不高的修儀所生,如同是民間大戶人家的妾室之庶出,能嫁給匈奴貴族也不算委屈。如此想來,雖然劉莽狂妄,但此親事也並非做不得。

想是這樣想,但他還是希望女兒不要輸才好,於是又問道:“如果公主贏了你,你的賭註是什麽?”

“如若十七公主能夠勝出,番臣心服口服,此後將更加肝腦塗地地侍奉陛下。並將說服其餘部族,匈奴永遠臣服大晉,在任何時候都不出兵相擾,永世視大晉為宗主。”

比玉聽了這個賭約,心頭一震:這個胡人小子居然敢打我仰慕之人的主意,幸虧求婚的對象不是馨博士。公主我本就高攀不上,隨他去吧。

而舒晏跟小默也看得明白,這個賭約對於大晉一方有失公平——如果己方輸了,則賠去一位公主;如果贏了呢,不過是得到一句空口無憑的承諾而已。劉莽不過是匈奴單於的一個庶出的兒子,說話能有多大分量?效忠表態的話能代表誰?能說服得了誰?

皇上卻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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