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郝亮看起來一點兒都不好，多天的失眠讓他看起來十分的憔悴，帥氣的臉龐此時胡子拉碴的，眼圈更是微微泛紅，能看出是這幾天熬夜所致。

蕭清榮打量著對方的樣子，卻是伸出手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鏡，一雙帶著探究的眼神透過鏡片看向眼前的人，他能夠感覺到郝亮的身上散發出了求救的信息，只是能不能救得了他自己，已經不是蕭清榮能做到的了。

“蕭法醫，最近我總是感覺自己有些不對勁兒，似乎總是聽到有人在我耳邊說話，而且夢到一些陌生的空間，我確定自己沒有去過，可是我卻夢到自己在裏面，在裏面……”

他說到這裏，似乎有些說不下去了，一張臉上滿是掙紮和痛苦，曾經那雙讓人信任的充滿正義的眼神，更是充滿了迷茫和掙紮，似乎看到的東西對他來說是一件非常有壓力的事情。

這是很多人最開始發現自己患病之後的正常表現，蕭清榮本來以為郝亮是知道這一切的，或者說，主導了這一切，卻是沒有想到，郝亮竟然完全沒有發現自己身上發生的變化，也對，不然的話，也不可能在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之後還能夠擁有這樣幹凈的眼神。

女友死亡之後，妹妹也接連被殺人狂用那樣虐待的方法害死，這樣的人，怎麽還能夠擁有幹凈的眼神呢？

“郝警官，既然你決定來找我了，那麽我在你面前就不是蕭法醫了，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夢境，也可以告訴我你的不安，我都能夠理解。”

蕭清榮主動取下了自己的眼鏡，一雙眼眸此時格外的溫和，目光落在眼前的郝亮臉上，兩人的目光觸碰在一起，郝亮頓時變得閃躲起來，不過在蕭清榮鼓勵的目光下，咽了一口口水，終於跟蕭清榮對視。

“蕭法醫，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我夢到、我夢到了死者，夢境中我迷迷糊糊的站在那裏，似乎看到有個人正在對死者進行虐待，雖然看不清對方是誰，可是我感覺我們兩個人的關系格外的親密，他好像知道我的一切，不僅僅如此，他還有我的戒指……他的手上，帶著我未婚妻送我的戒指……”

夢境中看到的一切，讓郝亮心裏無限的恐懼，一種說不出口的不安襲上心頭，他瞪大了眼睛，看向蕭清榮的目光中滿是求救，似乎想要從蕭清榮這裏得到一個想要的答案。

蕭清榮則是拿起筆，將郝亮的夢境記錄下來，接著目光觸及郝亮的領口。

“郝警官，冒昧的問一下，我能看看你未婚妻送你的戒指麽？”

這戒指應該是婚戒，聽說當時郝亮跟女朋友已經訂婚，就差結婚了，結果郝亮的女朋友卻出事了。

“可以。”

郝亮點頭，明明臉上已經出了虛汗，還是解開了自己的領口，從脖子裏將戴在脖子上的項鏈取了下來，那纖細的項鏈上，掛著的就是一個銀色的戒指。

“這是我跟我未婚妻訂婚的時候兩個人一起挑選的戒指，我後來一直隨身攜帶。”

深情的看著項鏈上掛著的戒指，郝亮動作緩慢的將戒指從項鏈中取出來，兩只手捏著銀色的戒指，細心的摸一下，好似在懷念什麽，之後露出了一個若有似無的笑容，這才緩緩的遞給了蕭清榮，那銀色的戒指在郝亮的手上，仿佛是最為珍貴的東西一般。

蕭清榮伸手接過戒指，卻是目光落在了郝亮的手上，忽然發現郝亮的手很不對勁兒，在郝亮縮回手的時候，直接拽住了對方的手。

“你經常戴這個戒指麽？”

被蕭清榮拽住手的郝亮一楞，聽到這個問題，呆呆的搖搖頭，結果就看到了自己手上的痕跡。

此時郝亮的左手無名指上，竟然有一圈痕跡，是那種戴過戒指的痕跡。

“這、這不可能……我未婚妻去世之後，我就把這個戒指掛在脖子裏，從來沒有戴過！！！”

不敢相信的看著自己的左手，大概是因為最近一直熬夜，郝亮的手有些發腫，也正是因為這種發腫，導致了原本合適的戒指可能戴上去之後有些緊，導致手上的血液不流通，然後留下了這個戒指的痕跡。

郝亮一直有些迷迷糊糊的，自然是註意不到這些，而現在，他看到自己左手上戴過戒指的痕跡，也是臉色發白，似乎想到了什麽……

“可是你的手卻是戴過戒指的痕跡。”

說完之後，蕭清榮松開了郝亮的手，將銀色的戒指拿到了眼前，仔細一看，這戒指被人保護的很好，無論是從色澤還是從光滑度來說，都能證明主人十分的愛惜它，食指觸碰戒指的內圈，那種平滑的感覺，讓蕭清榮露出了了然的目光。

這戒指，恐怕是有人會戴，既然不是郝亮，那就是其他人。

或者說……是郝亮不知道的人。

郝亮此時臉色蒼白，甚至連指尖都變得有些蒼白，兩只手蜷縮在一起，就如同此時郝亮糾結的心情，就在他腦子亂成一團的時候，忽然聽到蕭清榮的聲音。

“郝警官，我能問一下關於你未婚妻的事情麽？當然，如果你介意的話，我也可以不問，不過這可能對你現在的情況有所幫助。”

幾乎已經確定了眼前人的情況，蕭清榮將手裏的銀色戒指還給對方，看到郝亮珍惜無比的把戒指放在手心裏，蕭清榮就知道，一切的開始，都是因為愛。

郝亮這會兒的目光全部放在銀色的戒指上，似乎是在懷念什麽，露出了一個痛苦而又覆雜的表情。

“蕭法醫……你已經在懷疑我了，對麽？”

他擡頭看向蕭清榮，問出的問題並不讓蕭清榮驚訝。

點點頭，蕭清榮拿起一旁的金絲眼鏡，重新給自己戴上，隔著眼鏡的目光毫不掩飾的穿透了郝亮的內心。

“郝警官不是也在懷疑自己麽？我們現在所追尋的，是真相，是為死者鳴冤的真相，郝警官不是也說了麽？一定要將兇手繩之以法，無論這個人是誰。”

聰明的人從來不用多說什麽，只需要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的想法。

郝亮當然也是一樣，他最近的所有夢境，所有糾結，所有痛苦，都是來源於一件事情，那就是，他懷疑自己就是三年前開始一直到現在都在行兇的——雨夜連環殺人狂。

或許是因為這次的死者刺激到了他，郝亮最近夢到了很多東西，在夢境中，他戴上了未婚妻送給他的戒指，做好了全部的偽裝，來到了一個陌生的類似於倉庫的地方，在那個地方，還有一個人，那個人帶來了一個女人，他將那個女人制服之後，親自動手虐待了那個女人，還有身旁另外一個人的聲音，他說遺忘和原諒並不能得到救贖，只有覆仇，才能夠壓制內心的魔鬼。

他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夢境中的‘自己’瘋狂的折磨著那個女人，就像是一個魔鬼一般，而最後，那個看不清面孔的人，遞給他了一根鋼釘，告訴他，只要把鋼釘嵌入對的地方，一切的痛苦就會消失。

這是不對的，他瘋狂的想要阻止這一切，想要告訴夢境中的自己，這樣做了，才是真正的魔鬼，可是他卻知道，自己為什麽忽然有那麽一刻，希望這夢境中的魔鬼是存在的。

“第一個死者的身份我已經重新調查了，她除了是雨夜連環殺人案中的第一個受害者之外，還有一個特殊的身份，她是方明哲的親妹妹，我想你應該是不會忘記方明哲這個人，雖然他已經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從一開始懷疑郝亮，到後來查看資料的時候發現第一個死者獨特的身份，蕭清榮就確定，這件事情絕對是跟郝亮有關的。

方明哲，就是當初在大庭廣眾之下殺死了郝亮未婚妻的人，雨夜連環殺人案中，她除了受害人的身份之外，還有一個身份，就是——殺死郝亮的人的親生妹妹。

三年前第一起雨夜殺人案發生的時候，警方肯定也懷疑過郝亮，不過很快，第二件雨夜殺人案就再一次發生了，當時的郝亮不可能在現場，後來也就是一年半之前，郝亮的親生妹妹郝漂亮成為了第四個死者，成功的讓警方將郝亮的嫌疑全部排除，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郝亮跟妹妹關系不錯，郝亮的妹妹之前還一直往警察局裏面送飯，如果兩人關系不好，怎麽會有送飯這樣的行為？

跟其他警察想的不同，蕭清榮可不認為郝亮妹妹的死是無緣無故，甚至，蕭清榮猜測，從一開始的連環殺人，到後來殺死郝漂亮，都是計劃中的事情。

或者說，如果郝亮是兇手，他可能一開始的目標，就是郝漂亮！

至於之後的殺人，恐怕是因為收不了手了，殺死惡龍之人，也會成為新的惡龍。

郝亮聽著蕭清榮的話，許久沒有開口，他當然知道，從看到卷宗的第一眼就知道了，第一個死者是殺死妻子那個人的妹妹。

他怎麽可能不知道呢？

蕭清榮看著郝亮沈默的模樣，聳聳肩，左手的鋼筆不停的在指尖旋轉。

“那我換一個話題吧，郝亮，你跟你妹妹的關系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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