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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佳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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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佳釀

那件事並沒有過去很久,在那之前,她與鳳傾也只是互相利用的關系。

她利用鳳傾算計了他的父母兄長,揚名江湖,徹底割裂蘇清歡這個名字與師門的關系。

鳳傾利用她,擋住了風問樓的追殺。

以鳳傾的性子,她原以為她們不會再有交集,可後來,白城受了重傷,普天之下,唯杜聞秋可救其性命。

偏那時,杜聞秋正在閉關,鳳傾走投無路之下,找上了或許可令杜聞秋提前出關的她。

她那時還需要他們問路,便去了雲秋堂,以己身相逼,迫使杜聞秋提前出關,救下白城。

事後,鳳傾去了她師門,一個以謀術震懾江湖的存在,在她、另一個以謀術震懾江湖的人面前,直言無諱。

他說,我知你兩次相助皆有私心,但你以命相博,救了阿城兩次亦是事實。

他還說,所以,我願交下你這個朋友,自今日起,風問樓永遠在你身後。

自那之後,江湖皆知,她與鳳傾乃是摯友。

而鳳傾也用實際行動向她證明,如她與鳳傾這般身份的江湖人,亦可與朝臣共度餘生。

她投出的石子,問到了可行之路。

蘇清歡擡眸看向杜聞秋,俏皮地朝他笑了下,說:“先生,我的眼光是不是很好!”

雲齋後院,無雙為了能多拖雲婆婆一會,同她訴說起自己這段時日的怨言。

“那個太子妃超級氣人!每隔兩三日便要拉住小姐出去閑逛,我攔不住,還勸不動!”

“偏她還大著肚子,我也不能直接將人攆出去!”她比劃的越來越快:“氣死我了!”

雲婆婆的視線雖一直落在她的雙手上,但心中掛念著蘇清歡,半晌才反應過來無雙究竟說了些什麽。

她臉上的笑意淡了些,問無雙:“哪個太子妃?”

“宋林英,鎮北元帥宋修之女,”無雙認真地回了雲婆婆,微歪著腦袋,又比劃道:“她人還不錯,待小姐也很好,就是有的時候超級氣人!”

評價的甚是中肯,引得雲婆婆發出一聲笑。

她擡手摸了摸無雙的腦袋,聲音很輕:“歡兒,與她,關系很好?”

“小姐很喜歡她,”無雙點了點頭,想了想,又擡手強調了句:“當然,與她相比,小姐還是更喜歡我些!”

見她這副得意的樣子,雲婆婆沒忍住逗弄了她句:“那與沈頤相比呢?”

無雙頓時垂頭喪氣了起來,手勢中滿是不甘:“小姐更喜歡沈頤。”

街巷上,沈頤領著人搬著棵近兩人粗的大樹慢悠悠地往武忠王府走。

早已候在門口、來回踱步的管家馮伯見到他的身影,焦急地迎了上去:“世子,你怎麽才回來!”

一個時辰前,他便派人給沈頤傳話,稟明無雙步履匆忙的將世子妃拉出了王府,到現在可還沒回來!

世子妃前幾日都累暈了,如今湯藥還沒斷,那不守規矩的丫頭居然還敢將人帶出王府,而且到現在還不將人帶回來!

“馮伯,莫急。”沈頤翻身下馬,先是寬慰了馮伯一句,而後轉身指揮人將樹搬進府裏。

“怎能不急啊?”聽到他這話,馮伯更著急了:“那可是世子你好不容易娶回來的世子妃……”

話剛說一半,他便看到了一群人搬著棵大樹往王府裏走,老管家迷茫地看向沈頤,說:“世子,咱們王府現在不缺樹!”

“缺,”沈頤邊監督著搬樹的眾人邊回他:“我那院裏缺一棵。”

馮伯:“那你和我說啊,你軍務那麽忙,這事交給我就行了啊!”

他邊念叨著邊跟著沈頤進了王府,心裏卻在納悶,不對啊,以他家世子的性子,若真缺這麽棵樹,早在回京的時候就吩咐他去栽了!

除非是……

馮伯打量了沈頤一番,問:“世子妃想在院裏栽棵樹?”

沈頤也沒想瞞他:“不是她,無雙說的。”

“無雙?那個臭丫頭!”馮伯提起無雙就冒火:“都一個時辰了,居然還不送世子妃回來!”

“世子你聽那個臭丫頭的做甚!”

“她說的總是對的,合該聽一聽,”沈頤見他這副氣惱的樣子,替無雙開解了句:“馮伯你也莫要太過著急。”

“整個武忠王府,沒人比她更了解夫人的身體狀況,有她在夫人身邊,不會出差錯的。”

理是這麽個理,可那丫頭看著就不像是個有分寸的!

馮伯搖頭嘆氣,眼角餘光又瞥到兩三個人抱住一堆木材進了王府,他仰頭看向沈頤,滿腦袋感嘆號,這是要做甚!

蘇清歡沒想到雲婆婆帶來的桃花釀會是埋在她院中的那壇。

那原是她母親的嫁妝,可她母親成婚時忘了拿,後來,師祖將這酒送給了她。

她還記得,那年春日,院中梨樹花開滿枝,師祖單手抱起她,另一只手指向樹下。

他說:“歡兒,你要記得那裏埋著一壇師祖親手釀的桃花釀,等你將來成親時,要將它挖出來帶走。”

這話剛說完,還沒等她應,他便兀自改了口:“算了,還是師祖給你挖出來吧。”

他的聲音中染著落寞:“只要別忘了就好。”

她那時不懂應如何安慰他,只會一遍又一遍地、同他比劃著強調:“歡兒不會忘記的,歡兒還要領著未來的夫君回來,同師祖和婆婆一起喝這壇酒!”

可陰差陽錯之下,這壇酒還是被她忘在了家中。

許久,蘇清歡將酒壇推還給了雲婆婆,朝她笑了笑,聲音清亮:“婆婆,這壇酒,我還是不帶回去了。”

“將來若有機會,我領沈頤來雲齋,我們一家人一起喝。”

蘇清歡回府時已是黃昏,才下馬車便被出門接她的沈頤捂住了眼睛。

她喚了聲:“夫君?”

沈頤回了她聲:“在呢。”

隨即朝無雙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領人進府。

無雙不明所以,但還是牽起蘇清歡進了王府,回了小院。

蘇清歡只好跟著,眼睛被擋住,視野內一片漆黑,其他感官被無限放大,尤其是觸覺。

她覺得自己走了好長一段路,時間過得很慢很慢。

不知過了多久,她們似乎是到了院門處,無雙領著她轉了個身,而後她感覺到,無雙似乎僵在了原地。

蘇清歡喚了她聲:“無雙?”

片刻後,她的手被無雙松開了。

蘇清歡似乎聽到了無雙咬牙的聲音,她有些心急,想要扒開沈頤的手,卻在擡起手的那一瞬聽到了沈頤的笑聲。

那聲笑很輕。

“瞪我也沒用,”她聽到沈頤說:“我怎知你今日會出府?”

擋住眼睛的雙手被移開,蘇清歡得見亮光,微瞇著眼。

她此刻正對院門,視野內最引人註目的是院內突然多出的那棵近有兩人粗的大樹,樹幹光禿,在遠處難以看出是什麽品種。

可視線觸及樹下的那架秋千,她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毫無根據的念頭。

蘇清歡跑到大樹前,緩緩伸出手,觸及樹幹。

熟悉的樹紋觸感從掌心傳來,她怔怔地望著大樹,喃喃道:“真的是梨樹啊!”

沈頤走了過來。

蘇清歡擡眸看向他,笑道:“無雙同你說的?”

沈頤點了點頭,從頭說起:“她說你喜歡蕩秋千,我便想在院裏搭一架,她卻又說還要棵一人粗的梨樹。”

他伸手摸了下蘇清歡的腦袋,嘴角微微揚起:“此刻瞧來,聽她的確實沒錯。”

無雙仍在怒目瞪著沈頤,擡手質問他:“說好一起搭的!”

“第一,我當時並未應你,”沈頤挑了下眉,同她言明:“第二,你無故帶我夫人離府,我還沒同你算賬呢!”

他滿心歡喜地搬樹,中途卻收到媳婦被她帶跑的消息,那滋味並不好受,他打算讓她也嘗一嘗。

無雙被他氣得直跺腳,半晌決定回房寫封家信,主要內容是告沈頤的狀!

蘇清歡望著她的背影笑了會,隨即拉起沈頤站到秋千後,自己則轉身坐在了秋千上。

她回眸看了眼沈頤,示意他推了推自己。

沈頤便輕輕地推了她幾下。

蘇清歡蕩著秋千,漸漸地,笑得肆意起來。

她家中梨樹下,亦有架秋千。

每逢輕風拂過,花瓣飄落,她坐在秋千上,望著白色花瓣從頭頂緩緩落在地面,似初冬小雪。

念及此,蘇清歡腳尖點地,停下了秋千。

她轉頭看向沈頤,問他:“夫君,盛京的冬日,一般什麽時候下雪呀?”

她的聲音中有著隱隱的期待,沈頤被她的聲音牽引,也隱隱地期待起了雪天的到來。

可剛啟唇,回覆還未脫口,卻見滿臉歡喜的小姑娘被一陣冷風凍得打了個哆嗦。

他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隨即拉著人起身進了屋。

蘇清歡察覺出他情緒的轉變,未再多言,只溫順地靠在他懷裏,撒嬌地喚了聲:“夫君。”

沈頤頓時腦海一片空白,下意識擡手抱住她,應了聲:“我在。”

將都到了嘴邊的“雪日冰寒,你莫要出屋”壓了回去。

也未註意到,乖順地依在他懷中的小姑娘眼角微彎,視線一直落在院中的那棵梨樹上,仍在盼著一場冬雪。

這場冬雪,只讓蘇清歡等了幾日,與冬雪一同到來的,還有被沈頤擋在府外許久的宋林英。

她推開房門,站在門外,身後是漫天飛雪,對著屋內正在刺繡的蘇清歡大喊:“清兒,我帶了章禦醫來為你診脈!”

針尖刺破手指,血珠流出,染紅了繡布。

蘇清歡楞怔了片刻,才含住了流血的手指。

她擡眸望向宋林英,那場她盼了許多年的大雪便這樣映入眼眶,卻未讓她生出一絲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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