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七 另一個世界的老郭

老郭一輩子學藝，學了四十多年，也拜了幾門師父，對這些人他都感激，所以當師父把唯一的兒子交給他的時候，他什麽都沒想就答應了。

易陽他算是熟悉，十年前他就和老爺子學藝，那時候易陽還是個孩子，他去的時候經常帶一些東西，這孩子性格內向，不怎麽愛說話，見到人也問好，但是真要是聊天沒門兒。

自從師父走了，他和妻子商量了一下，在公司給了自己這個師弟一個職位，他也沒想讓師弟做什麽工作，只要能安安心心的不惹事就行了，老郭也知道，這位師弟不缺錢，家裏的東西要是賣了，比他這個公司值錢多了，師父走的時候特意交代了，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賣家裏的東西。

自從師弟來了，老郭也聽到了不少流言蜚語，包括以前那些走了的徒弟，意思就是老郭不考慮別人的感受，有用的人不管，沒用的人卻一定要管，說白了就是嫉妒，這種話傳出來之後，老郭特意開了一個會，說了這件事情，結論就是不管是誰，如果不滿意只能忍著，因為這是自己師父唯一的兒子，自己必須照顧。

老郭自己知道自己是怎麽有現在這個成就的，方面他從天津走出來什麽都沒有，吃飯都沒地方，那時候相聲也不景氣，他就到處給人打零工，只要有活兒能賺錢他就幹，中間也遇到了幾個師父，包括大鼓的梆子的都有，但是對他幫助最大的就是京劇師父。

那一年也是巧合，老郭剛從外地回來，聽說京劇大師易先生要進行最後一場演出，易先生放在帝都也是有名的人物，易派創始人，國家領導人都親自來家裏拜訪，當然了，中間有些其他原因老郭是不知道的。

易先生的最後一場京劇開在了國家大劇院，五千人的位置很快就賣沒了，老郭那時候托了好多朋友才弄了一張票，聽完了那一場，他決定一定要拜師。

也是一個偶然的機會，老郭正好在戲園子碰到了易先生，老爺子正在那兒指導一些孩子，看到他來了剛開始也沒註意，老郭也不說話，就在那兒和孩子們一起聽，等先生都講完了，他才恭恭敬敬的上前，介紹了一下自己，易先生沒有架子，聽了他的想法沈吟了一下，最後讓他唱了幾句，唱完了先生讓他回家等消息。

老郭知道這是規矩，因為沒有引薦人，所以先生肯定是要查一查的，如果是別的師門那就要好好考慮，倒不是不能進兩個師門，但是輩分不能亂，那時候他也沒把自己電話給先生，只能是每天去戲園子門口等，過了半個月，先生讓人捎話，告訴他準備拜師吧。

拜師結束後，老郭正式成為了先生的弟子，也是那時候他知道自己還有個小師弟，先生收了他之後，除了教導京劇，也問起他的想法，老郭也沒瞞著，把自己的想法說了，相聲是他不能放下的東西，先生也理解，聽了他的想法，特意給他引進了當時一個相聲群體，也是在那裏，他認識了自己的搭檔。

後來老郭幾個人創辦了德雲，幾年後一炮而紅，紅了之後老郭最感謝的一個人就是自己的師父，如果當時沒有師父的飲料，自己也不能有後面的機會，可能找不到合適的搭檔。

那些年老郭基本上有時間就去師父那裏，跟著師父師兄們學習，後來孩子們大了他也經常帶著過去，聽聽這些老先生的學問，包括老郭最困難的時候，師父也給了很多建議。

師父離開的時候，老郭哭的不行，多少人都沒勸住，老郭自己也是控制不了，師父師父，就像自己的父親一樣，特別是師父幫了自己那麽多，老郭覺得自己都沒有回報過老師，所以關於師弟的所有事情，好的他同意，不好的直接駁回。

本來老郭以為自己這個師弟可能也就是這樣閑散的生活了，也不怎麽管他，只要不惹事，這位也真是不惹事，門都不怎麽出，有時候老郭問保姆，保姆說一個星期他都不出門，老郭就讓兒子沒事和他聊聊天，畢竟年齡差不多。

別說，兩個人雖然現實中沒怎麽說話，但是在網絡上成為了朋友，經常一起打游戲什麽的，一來二去兩個人就熟悉了。

那一年老郭記得很清楚，封箱，他給這個師弟打了電話，畢竟這也是德雲的一份子，而且輩分也高，他想讓他來參加，可惜直接被拒絕了，沒想到後來這位自己來了，還鬧了烏龍，保安以為他是粉絲，給他攔在了外面，說起來老郭也是好久沒有見過這位師弟了，他太忙了，沒有時間，有時候讓媳婦兒過去看看，這次見他感覺這個師弟不一樣了。

事實也果然如此，最後結束的時候觀眾起哄讓他唱歌，老郭擔心的不行，因為自己師弟的性格他了解，知道他不願意幹這個，本來想給推了，沒想到師弟真的唱了一首歌，而且是技驚四座，當時老郭都差點兒沒直接把師弟拽下臺問問他到底吃了什麽仙丹，突然就開竅了。

後來這個師弟一路普通開了綠燈，所有的事情都是順風順水，老郭中間也幫了很多忙，就像師父當年幫助他一樣，介紹關系，讚助資金，就這樣，這個師弟從默默無聞直接變成了娛樂圈炙手可熱的人物。

師弟好了，老郭高興壞了，他覺得自己做到了對師父的承諾，師父唯一的兒子沒有走上歧途，還成了家喻戶曉的人物。

然而老郭還是低估了師弟的能力，等到師弟做到龍頭企業的時候，老郭還感嘆，當初那個孩子竟然一下成了領軍人物。

隨著師弟越來越成熟，老郭也開始和他聊很多事情，包括自己孩子的一些事情，因為孩子和他的關系很好，很多他自己都不方便說的事情，可以通過師弟去說，這個也確實有效果，師弟說了兒子就聽，他說兒子就是表面答應。

其實德雲裏面有好多弟子老郭知道，他們在相聲的舞臺上已經走到了盡頭，相聲這個東西有的時候懂了就是懂了，可能他就學了五年，他就成了，有的人學了十年，還是不懂，這就是悟性，這些人老郭也要想辦法，起碼讓他們養家糊口，這些人後來全都成了師弟手下的藝人。

雖然不能說大紅大紫，但是也經常出現在電視節目裏，算是有了穩定的收入，對於這一點，老郭知道自己還是做不到的。

等到了五十多，老郭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也是年輕時女留下的病根兒，德雲這個攤子他考慮了很久，還是打算給大兒子。

這個事兒也是和媳婦兒商量過的，其實那時候大兒子已經功成名就了，和師叔在一起經常拍戲，自己那個師弟也確實喜歡自己這個兒子，所以資源的堆積下，大兒子那時候已經是個有著舉足輕重地位的圈裏人。

媳婦兒對這個事情也是沒有意見的，其實她也覺得大兒子更合適，雖然不是自己親生的，但是這也不是皇宮，非要自己孩子成為皇帝，只要有一些股份就可以了，兩個人訂下了這個事情，特意召開了家庭會議，那時候小兒子也二十了，對於這個事情他也是同意的，說白了，他還不想承受這份兒壓力。

讓所有人沒想到的是，大兒子拒絕了這個事情，老郭因為這個差點兒沒氣死，當天都沒讓孩子在自己家裏住，直接趕走了，大兒子也是有主意，不管多少人說都沒同意。

老郭最後找到了師弟，師弟告訴他，很多事情別強求，該是誰的跑不了，不是誰的給他他也把握不住，老郭後來也想開了，開始全力培養小兒子，在他六十二歲那年，正式把德雲交了出去。

退休之後，老郭時間就多了，沒事兒就去教教孩子們，有時候看看徒孫們，有問題說一說，沒問題表揚一下，可以說是非常悠閑了。

老郭六十五歲的時候，媳婦兒也離開了公司，其實老郭對自己的媳婦兒一輩子都是感激的，方面他是一窮二白的傻小子，離婚帶著一個孩子，這個女人毅然決然的和他在了一起。

老郭自己也知道，自己長相不行，自己也沒有什麽能力，唯一有的就是不服輸的勁兒，兩個人走在一起後也可以說是三起三落，中間經歷了許多，當時最困難的時候，媳婦兒把車賣了幫他渡過難關，這恩份情老郭一生都不會忘記。

兩個人結婚以後，大兒子也接到了身邊，媳婦兒對待兒子的態度也讓老郭更尊重她，女人都想要自己的孩子，但是媳婦兒告訴他，大兒子小的時候，他們不考慮要孩子的事情，等到兒子大了，才能考慮，老郭當時也問了原因，媳婦兒告訴他，她自己也不確定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後，她還能不能一視同仁，她不想考驗自己，寧願把孩子帶大之後再說。

到了晚年，老郭已經沒有什麽值得在意的，唯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兒子幹兒子還有自己的孫子，公司的事情他已經不管了，只不過偶爾過去看看。

其實小兒子在公司的管理中出現的問題不是沒人和他說過，但是他想的是不管他有多大本事，等到死了的時候都沒用了，所以不如讓兒子自己練本事，成功了是他自己的，老郭也交代了自己的徒弟們，不但萬不得已不要管兒子的事情，後來要不是師弟出面，老郭恐怕還不會讓徒弟們管。

老郭還有個幹兒子，說是幹兒子，老郭真沒有把他當幹兒子看，這是從小跟著自己的，和自己的親生孩子沒有區別，有時候老郭也想，自己有這些孩子也挺幸福，雖然有些事情他知道了，很生氣，但是在心裏，他是在意這些孩子們的。

過了七十歲，老郭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已經越來越差了，後來就住進了醫院，在醫院裏，他看到了人來來往往，生生死死，他知道，自己也快要和他們一樣。

最後的時間裏，老郭每天就是看看新聞，然後和媳婦兒回憶過去，天氣好了或者老郭覺得自己身體還不錯，他就讓人推著他到處走走。

生病的日子裏，師弟也成了他這裏的常客，老郭和他說了很多，其實就像當初師父把師弟交給自己一樣，老郭也把自己的家人托付給了師弟。

除了師弟，老郭見的最多的就是自己的搭檔於老師，於老師和他演了幾十年，兩個人可以說是至交好友，沒有什麽人比他們兩個的關系還好了，老郭常說的一句話就是，生死之交現在見的少了，但是他覺得他和於老師的感情比生死之交還要好，他們的交情是一輩子的。

身體最不舒服的那幾天，老郭最想的就是去看看父母，看看師父們，但是因為他的身體已經不能讓他親自去了，只好讓孩子們代勞，到了地方發視頻過來，老郭在這頭看著墓碑默默流淚。

在看到易先生墓的時候，老郭是站著的，因為他覺得，自己完成了對師父的承諾，自己的一生也即將結束，但是自己沒有一刻忘記師父的教誨，即使師弟已經功成名就，但是老郭從來沒有放棄對師弟的重視，在他看來，自己在，就要看著師弟。

老郭走的那天是他最舒服的一天，因為病痛折磨他已經很久，他受夠了，那天他特別精神，自己起來洗澡，自己換衣服，然後自己又躺回床上等著那一刻的來臨，在那之前，他接待了很多人，留下了遺言。

老郭的墓碑上沒有寫太多，但是德雲，有著關於他一生的事跡，不能說波瀾壯闊，但是這些事跡讓後人知道，在相聲界，曾經有這樣一個人，帶領著一群喜愛相聲的人，讓相聲走進了一個新的世界，跨進了一個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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