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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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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靠墻的博古架上積著薄薄的灰,也不知多久未曾擦過了。妝粉、胭脂、眉黛等錯落擺放,毫無規則。更別提有些貨物也不知是放了多久、還能不能售賣了。

整個鋪子中,處處都是問題,可偏偏幹活的人只當做理所當然似的,毫不作為。

許是主仆倆的腳步在鋪子各處穿來穿去鬧出了動靜,那夥計“嘖嘖”了兩聲,滿臉不耐地睜開了惺忪的眼睛,也不知是剛醒來腦子不清醒還是怎麽地,竟朝著謝暮寧諷道:

“餵,你們走來走去的,到底是要買什麽啊?若是看不中,出門左拐去別的鋪子看行不?”

點杏驀地睜大眼睛,顯然沒料到自己和姑娘竟然在被自己鋪子裏的人驅趕:“你這夥計說什麽呢!有你們這麽招待客人的嗎?”

那夥計歪著嘴巴輕嗤一聲:“真要買胭脂的,早就掏錢買了,你們這等只看不買的,我可見多了,不買就出去,別再咱們鋪子裏礙眼。”

點杏氣壞了,可她到底不是采荷那等擼起袖子就能與人幹架的人,聞言也不過是強行壓下自己的情緒看向自家姑娘,等姑娘做決定。

謝暮寧顯然也沒有料到這鋪子中的幹活的人竟然如此大膽,簡直根本就不是在做生意,放眼天底下,只有敬著供著客人的,哪有如此將客人趕走的?

她正要說話,卻聽見門口處有一道不可思議的聲音喊她:“暮寧?”

分外熟悉,分外令她想將說話之人給踢到閻羅殿裏去。

“暮寧,你怎生在這裏?”梁燁上前了幾步,靠近謝暮寧,眼中的驚艷不加掩飾。

除了上回謝家大小姐出嫁那一日他對謝暮寧的驚鴻一瞥,這幾日他腦海中一直縈繞著那日瞧見的倩影,始終揮之不去。

他原本還以為謝暮寧不過是因著那日是謝家大小姐的出嫁之日,才偶然如此。沒想到今日他從賭場輸光了回來,準備買盒胭脂回去哄他娘,卻又見著了這麽一個全然不一樣的謝暮寧。

梁燁一直都知道這家“花想容”是謝家的鋪子,因著從前他總是在此處與謝朝寧“偶遇”。這回買胭脂,便也習慣性地來到這家鋪子了。

“嗯。”謝暮寧淡淡應了聲,並不準備順著梁燁的問詢解釋。

“三、三小姐?”

李掌櫃見著梁家大少爺進來了,即便是心情不好,也強撐著笑臉快步上前打招呼,沒想到還沒說話呢,就聽見梁大少爺稱呼這位女客為“暮寧”,還一副很是熟稔的樣子。

聯想到三小姐的閨名,李掌櫃驀地面色一白,嘴唇顫抖了好幾下,都沒能說出一句囫圇的話來。

一旁的夥計更是驚呆了,他剛剛可是將這兩人給狠狠嘲諷了一頓啊!思及此,他想趕緊站起來,卻因著腿軟,竟然摔下去好幾次。

“暮寧……”梁燁見謝暮寧一臉淡淡,疑惑她怎麽不僅是穿著打扮與從前不同了,竟然連性子也不一樣了。

可想著那一日雪中謝暮寧氣質絕然的身影,他不由得緩和了神色,面上也帶著溫柔的笑容。

這樣的謝暮寧,似乎確實是配得上嫁入他們梁家,確實是配得上做他的夫人。

“梁家兄長還有何事麽?您是要買什麽,胭脂還是妝粉?”謝暮寧將李掌櫃撇在一旁,看著梁燁那時常帶著深情的眼睛直直問道。

言下之意,是他要買什麽便趕緊買,別在這兒磨磨唧唧地耽誤她的事。

奈何梁燁其人,最是能裝相,他能裝深情,裝體貼,裝溫柔,讓人看不出他其實是個在賭場中敢放下全身家當的賭徒。

這會兒他有心與謝暮寧這個有婚約的世交妹妹親近,便一點也不在乎對方的冷淡。

明知道謝暮寧不是真的問她要買什麽,他還是笑著說道:“我路過時記起來想為家母挑一款胭脂,沒曾想卻見著你了。此等女兒家用的物什我不太懂,不知暮寧可否替我挑選挑選?”

謝暮寧在心中哼笑一聲,只說自己並不太懂,轉頭對著李掌櫃道:“李掌櫃,生意來了。”

李掌櫃這會兒正嘩嘩地淌冷汗呢,見著謝暮寧喚他,忙躬身上前,朝著梁燁道:“梁大少爺想要何種胭脂,咱們這兒有……”

他只恨不得將鋪子裏所有的貨品都介紹一遍,在謝三小姐面前挽回點形象,這會兒瞅著機會,便拉著梁燁一股腦兒地逐一介紹起來。

梁燁有些不耐,但當著謝暮寧的面他也不好說什麽,只好強忍著聽李掌櫃的解說,許久後方在他的推薦下選了兩盒上好的山榴花胭脂。

“暮寧,我……”他巴巴地拿著胭脂走到謝暮寧面前,想說自己買了兩盒,便送她一盒。

補料謝暮寧看穿了他的想法,趁他還未說出口,打斷道:“兄長,我今日還有事要忙,既然您已經買好了,我便不送了。”

真是笑話,如今一整個妝粉鋪子都是她的,犯得著收梁燁的?

梁燁沒說出口的話哽在喉間,不由得一頓。

他不著痕跡地打量了謝暮寧一下,再一次深深地覺得面前這個未婚妻與以往全然不一樣了。

“好,那你忙,我便先歸家了。家母和蔓姐兒她們前兒還念叨著想你呢,下回來家中坐坐罷。”梁燁重新將和煦的笑擺在臉上,溫和地說道。

他母親和妹妹這幾日確實是提謝暮寧了,但口中議論的都是謝暮寧在謝家大小姐出嫁那日的“精彩表現”,每每說起來都讓她們一肚子火。自然不是什麽梁燁說的想她。

“嗯,有空一定。”謝暮寧敷衍。

再去梁家那個豺狼窩看人臉色受人嘲諷?她又沒病。

等梁燁依依不舍地出了鋪子,謝暮寧將臉一板,艷麗至極的面龐上盡是威嚴,惹得李掌櫃與他兒子小李夥計俱都是微微一顫,皆垂著頭等著這位三小姐訓話。

謝暮寧環視了兩人一圈,叫李掌櫃去掛了歇業的牌子,尋著位子坐了,不說話。

李小夥計忙不疊地搶著去掛牌子,徒留他那個爹自己在三小姐面前感受死亡一般凝滯的氣氛。

半晌後,謝暮寧方開口道:“李掌櫃,你自己說說,今日犯了哪些錯罷?”

李掌櫃聽了這話,不憂反喜。

他心裏很是明白,若是三小姐什麽也不問,那他這個掌櫃的位置就危險了,而三小姐讓自己主動陳述錯誤,那就代表著事情還是轉圜的餘地,三小姐這是在給自己機會。

他沈吟了一下,數落著自己道:“是,三小姐。其一,咱們開門做生意的,面對客人不應當態度不好,更不應當張口便說難聽之語;其二,鋪子的打理上,小人……”

李掌櫃拉拉雜雜地說了一堆,每說一點,便偷偷覷一眼謝暮寧的神色,見她點頭,心裏那根弦便松少許,見她不說話,便立馬又緊張起來,如此起起伏伏松松緊緊的,等說完了,他額頭上也淌下了幾滴汗。

“嗯,”謝暮寧一字不落地聽完,神色微微緩和了少許,“你既然知道自己錯在哪裏,我便也不多說,總之,今兒你們的表現,令我十分不滿意。”

“哎、是、是,是小人們的錯,今後一定註意,不敢再犯。”李掌櫃訕訕地。

謝暮寧對他識趣的態度還算滿意,她如今手底下並沒有可用之人,這些到了手的鋪子,暫且還有賴於這些掌櫃來打理,關系並不好弄得太僵。

她道:“以往之事,我一概不追究,全看今後你等的表現。若是表現得好,你們未必會比在母親手下幹活少賺。當然,若是表現得我不滿意,那你們便不要幹了。”

李掌櫃聽了這話,心頭一直懸著的大石終於落了下來。他倒是不怎麽相信三小姐畫的餅,只不過身為謝家的仆人,他若是打理鋪子的價值沒有了,今後優渥的生活恐怕也要就此打止了。

再說了,他這種人精,在楊氏將鋪子給了三小姐的時候,他便知道了楊氏這是放棄他們這幾家的人了。

他半弓著身子拎著他兒子小李夥計的耳朵,父子倆保證了又保證,發誓了又發誓。

謝暮寧擡擡手,示意他倆別搞這一套。既然雙方都達成了共識,那接下來只管討論如何將“花想容”給經營好便好。

李掌櫃自我檢討得其實並不夠全面,謝暮寧耐著性子,一條條、一例例地與二人掰開來說,哪些地方要改進,如何改進,如何考核,如何獎懲,條理十分清晰,聽得李掌櫃父子倆一楞一楞的,心中竟然升起了敬佩之心。

謝暮寧有上一世的經驗,對這些事情都駕輕就熟,要說這家妝粉鋪子,雖然目前入不敷出,但實際上比起梁家那幾家鋪子,還是要好上許多。

做得好,便有獎勵,做得不好,也難免有懲戒,李掌櫃聽在耳中,也覺得心裏並非很排斥,反而這種法子也不算差,便逐漸地放下了心防,當真順著謝暮寧的想法去思索了。

李小夥計原本還十分不忿,他斷定自己得罪了這位嬌滴滴的三小姐,必然沒有好果子吃,但說到後頭,他也明白了自己是小人之心,瞧人家三小姐字字句句都是如何將花想容做大做強,哪裏有要追究他一個小人物的模樣?

年輕人一旦轉過彎來,便比他爹還更快地接受了謝暮寧這位新主子,每每李掌櫃跟不上謝暮寧的思考,他還要斜著眼睛鄙夷他爹一番。

這一籌劃,時辰便過得十分快,謝暮寧也知道來日方長,這些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

告別終於完全松了口氣的李家父子,謝暮寧帶著點杏出了花想容。

原想著今日天色已經不算早,其它鋪子便後幾日去,今兒還是先歸家,卻不想這個家,竟是回得不是很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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