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4 /不見

Chapter 4

南大的綠化做的很好，每隔幾步路就是不同品種的樹木。

從宿舍出門，穿過露天籃球場，是西門。只有這一條路，沿邊全是銀杏樹。

銀杏樹自然是好看的，但一到秋天，除去美麗的金黃色樹葉，隨之而來的還有味道奇特的銀杏果。

柳朝雨一貫不喜這味道，從銀杏果成熟的那一刻起，她就避著這條路走。

幸好這條路不是必要通道。

然而西門外有家燒烤店，風評很好，據愛吃的潘潘所說，很好吃。

柳朝雨嘴巴饞，想吃，潘潘不樂意，兩人七拐八拐，還是拐上了這條路。

“蘇輕塵，蘇輕塵，蘇輕塵……”

前面傳來歡呼聲，其間夾雜著口哨聲，熱烈的、不知疲憊的喝彩聲源源不斷。

剛開始的時候，叫喚的聲音太雜太模糊，柳朝雨沒清楚。

直到再走近一點，蘇輕塵三個字悄然滑進她的耳朵。

柳朝雨下意識的緊張起來，悄悄轉頭看潘潘。

潘潘是個馬大哈，完全沒有註意到柳朝雨的動作。她和往常一樣，拖住柳朝雨向前看熱鬧。

“天啊，帥哥打籃球，快沖沖沖！”

柳朝雨被她拉著往球場那邊擠，南大的籃球場設計的極不合理，周圍都是平地，旁邊接壤的還是跑道，看球的地方不多。

她兩半路出家，自然是得不到什麽好位置，在人群中擠來擠去，才勉強得到一小塊位置。

柳朝雨不算矮，163的身高，站在人群中依然像只小雞仔，被擠的不知西東。

潘潘一遇到熱鬧，渾身就像打了雞血，和柳朝雨差不多的身高，卻像是沾了水的魚，滑不溜秋，自在的很。

她跟著人群大聲喊蘇輕塵的名字，激動的滿臉通紅。

柳朝雨站定後往球場看，第一眼就看見蘇輕塵。

他太耀眼了，這麽多的球員，來看球的人還是都叫他的名字，為他歡呼加油。就連柳朝雨，第一眼望過去，也被他吸引。

南大的籃球隊隊服是淺藍色的，像是湛藍的天空，包裹住潔白的雲。既清澈又悠遠，完美描繪出少年的意氣風發。

蘇輕塵站在球場上，發尾微微濕潤，起跳的時候渾身的肌肉凸顯，帶有獨一份的矯健。

他轉身投球，中的那一刻往人群中一掃，無數的聲音為他響起。

柳朝雨突然覺得，他這樣的人，這樣的人，就該得到所有美好的東西。

潘潘現在完全成了蘇輕塵的迷妹，在一旁又叫又跳，甚至還扒拉柳朝雨，大聲在她耳邊發問。

“朝-朝，你-怎麽-不-說話-啊——”

“你不覺得，他特別——特別——厲害嗎——”

柳朝雨被震的頭皮發麻，耳朵有一瞬間的失聰，背景音全部虛化，使她只看得見場上的蘇輕塵。

恍惚間，她感覺到蘇輕塵好像看了她這邊一眼。

原來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啊，柳朝雨想。

潘潘帶著她一起在人群中蹦起來，柳朝雨左搖右晃，終於，在蘇輕塵下一次進球的時候，柳朝雨也跟著大喊起來。

“蘇輕塵，好厲害！”

她臉皮薄，哪怕大聲說話誇讚別人，也只會說一些好厲害、很棒之類的話。

潘潘挽住她的肩膀，鼓勵的笑笑。

“你就該這樣呀！多活躍下，才能快些變好。”

柳朝雨一鼓作氣喊完，才意識到尷尬，站在原地臉色發紅，手心被汗泅濕。

但周圍的人都是如此激動，在一群小紅人中，她顯得如此的平常。

之後，不管是潘潘怎麽叫喊，柳朝雨都不肯開口了。

誇讚他、喜歡他的人這麽多，不差她一個的。

在下半場結束的前一分鐘，潘潘拉著她往外走。

“等一下大家都要去吃飯，人肯定特別特別多，我們先溜。”

柳朝雨卻還心心念念球場上的場景，她一邊往外走一邊回頭，正好看見蘇輕塵中三分球。

原本停滯的場內又掀起熱潮，球場上無數的人圍住蘇輕塵，為他遞水的，想要為他擦汗的……熱鬧極了。

他們站在完全不同的兩個地方，沸騰與安靜，耀眼與沈默，就連遙遙相望，都做不到。

柳朝雨無端的有些難過，她不太懂這種情感，甚至想把每次離開家與外婆揮手的場景套進去。

都如此的讓她想要流淚。

然後，一陣風吹來，吹散熱氣，噴湧越過蘇輕塵，再輕輕拂過柳朝雨。

——

潘潘雖然沒犟過柳朝雨，但到了燒烤店，卻只讓她喝一旁粥店裏的粥。

柳朝雨氣的不想說話，潘潘也覺得實在過於殘忍。

“不然你先回去？”

柳朝雨更氣了。

潘潘點的菜還沒上，盯著柳朝雨喝粥，柳朝雨楞楞的。

門口傳來說話聲，是籃球隊的人。

“老板，老樣子！”

胖胖的中年老板笑瞇瞇的回了一聲誒，又問他們今天打球打的怎麽樣。

姜潮給面子的比了個大拇指，說：“自然我們的蘇大隊長又是大出風頭。”

“哎呀，都厲害都厲害。”

老板笑的像個彌勒佛，和他們看起來就很熟。

柳朝雨喝粥的動作慢下來，悄悄註意幾人的動向。

蘇輕塵好像有點累，挑了個離門口最近的位置。那個位置……等他坐下，柳朝雨才發現位置剛好在她旁邊。

燒烤店不大，擺放的桌椅也很是密集，蘇輕塵坐下之後，柳朝雨甚至感覺自己能聞到他身上的淡淡氣味。

明明燒烤的香味那樣濃，可是那一股像是雪一般凜冽的味道還是沒被蓋住。

柳朝雨突然想問問他用的什麽香水，怎麽這樣濃。

可她太膽小。

老板上來把燒烤放在桌上，笑著讓兩人慢用。

柳朝雨道一聲謝，不小心漏出咳嗽聲。

她病雖然大好，但偶爾還是會咳嗽。

“學妹，你不是生病嗎？還能吃燒烤啊？”姜潮很自來熟，聽見柳朝雨的咳嗽聲，好奇的問道。

柳朝雨剛喝下一口粥，聞言更劇烈的咳嗽起來。他怎麽會找我說話！

她舉起粥，意思是自己沒準備吃燒烤。

姜潮沒理解，還想繼續問。

“你咋不說話呢？”

蘇輕塵伸手拉回姜潮，言簡意賅：“她喝粥。”

“哦哦哦，是我沒註意，不好意思啊學妹。”

柳朝雨搖頭，倒是有幾分好奇蘇輕塵怎麽知道的。

可是蘇輕塵不是她肚子裏的蛔蟲，看不出她的疑惑。柳朝雨只好將疑問放在心底。

潘潘在一旁擼串，壞水冒了一波又一波，扯住看起來最好說話的姜潮。

“你咋知道她生病了？”

“還不是因為蘇輕塵他——”話說到一半，他又卡起殼來。“——陪我去看病，順便看見的。”

“你也生病了？”

姜潮臉色不好看，強撐著說：“打球撞到的。”

周圍的兄弟在後面推攘他，不懷好意的說：“啥時候撞到的？”

“不跟哥幾個說呢？”

姜潮推翻一群人，“去去去，平時不見你們多關心老子，只會在妹子面前做樣子。”

於是那群人又笑開了。

柳朝雨被逗笑，也跟著笑起來，笑的眉眼彎彎。她打開一旁自帶的保溫瓶，準備喝口水。

“啪嗒。”

保溫瓶的蓋子掉在了地上，柳朝雨四處查看，最後發現落在了蘇輕塵腳邊。

粉色的保溫瓶和藍色的鞋子靠在一起，在黑暗中，莫名的有幾分和諧。

柳朝雨正要彎腰去撿，有人先她一步撿起來。

蘇輕塵半蹲在地上，把蓋子遞給她。

柳朝雨要拿，他又把手往後縮。

連續好幾次，柳朝雨有點生氣了。而且眾目睽睽，她臉色逐漸燒起來。

見她臉紅，蘇輕塵才收了逗弄的心思，老實把蓋子遞給她。

“怎麽不打招呼，不認識我了？”

柳朝雨拿蓋子的指尖微微一抖，擡眸看四周。

潘潘與籃球隊的人聊的熱乎，已經跑到旁邊去和他們一起說話了。店老板剛上一輪燒烤，幾個男生從冰櫃裏報了幾瓶啤酒，就著啤酒吹牛。

她才發現，現在這個燒烤店裏，只有她和蘇輕塵在這個角落裏，兩個人，悄悄的。

無論哪個字眼，都夠她胡思亂想好幾回。

見她久久不回應，蘇輕塵挑眉，又問：“怎麽不說話。”

柳朝雨這才小聲回應，生怕驚擾旁邊的人。

“沒，太多人了。”

因為太多人了，覺得你不會註意到我，而且我們也不是很熟，打招呼你要是不理我怎麽辦呢？那我會很尷尬的。

原因太長，柳朝雨只說了一小段。

蘇輕塵對著柳朝雨輕輕笑了，他笑的很好看，不是微笑，是漏出牙齒的，真心的笑。

柳朝雨有點懵，她記得表白墻上說，蘇輕塵不輕易笑。

但他笑的太好看了，像是冬天的雪花融化在柳朝雨心上，泛起陣陣漣漪。

她有點要傻掉了。

“那你下次跟我打招呼，我回應你？”

柳朝雨點頭。

空氣陷入沈默，柳朝雨不知道說什麽，蘇輕塵也沒開口。

柳朝雨感覺蘇輕塵琥珀色的眼睛一直看著自己，她很無措，慌忙之中說：“今天正巧，我請你吃飯吧！”

蘇輕塵笑的更開心了，連身體都笑的開始抖動。

柳朝雨不習慣俯視別人，她看表白墻的時候，可能是因為偷拍，蘇輕塵的大多數照片都是仰視視角，所以她現在特別不自在。

而且，蘇輕塵是這樣愛笑的嗎？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蘇輕塵眼神掃過旁邊拼酒的籃球隊隊員，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你要是今天請我，學妹，接下來一個月，你可得喝西北風了。”

柳朝雨：“我，我有錢。”

蘇輕塵站起身，說：“那我也不能看著學妹被坑，錢花哪裏不好，給這些大老爺們兒喝酒。”

柳朝雨擡頭看他，突然想問他，那你呢，那給你花錢，算什麽呢？

一旁喝酒的眾人如同剛剛接通上軌道，聽見蘇輕塵的話，不樂意了。

“隊長怎麽能這麽說呢？什麽叫不花錢給我們喝酒。”

“就是就是！”

“這頓必須你請！”

“……”

蘇輕塵被拽入人群中，一瞬間沒了影，只聽見他的聲音說好。

柳朝雨眨眼，手中還握著粉色的蓋子。

剛剛發生的一切，好像是一場夢，一場屬於她和蘇輕塵的夢。

她最後還是沒問出那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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