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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0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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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兇光。

太子沒有等來想象中的暴怒,他有點失望和遺憾,還是忍不住譏嘲地道:“謝大人不愧是狀元出身,果然是真君子。”

寬大的袖子下,緊緊捏成拳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指甲刺破了掌心,浸出濡濕的鮮血來,謝翎緊緊咬著牙關,一字一字地道:“請、殿下將臣妻放了。”

太子似乎聽出了他語氣中的怒意,上下打量他一眼,笑道:“這事簡單,你給孤跪下,磕幾個頭,孤滿意了,自然就放了她。”

聞言,謝翎二話不說,立即跪倒在地,開始一個一個磕起頭來,聲音在寂靜的廳中響起,使得氣氛悶到令人覺得窒息。

青年的背原本挺得很直,像一桿堅韌的青竹,當他磕頭時,伏跪下去,那挺直的背便彎折下去,這情景令太子心中莫名升起快意來,他在一旁坐下,立即有宮人奉茶上來。

太子一邊喝茶,一邊不無解恨地想著,呵,謝翎,算什麽東西?如今不還是跪在孤的面前,跪著求孤。

那磕頭聲還在繼續,一下一下的,太子冷眼看著,漸漸便覺得心裏並不好受了,那脊背雖然一時彎折下去,然而下一刻又再次直起來,就仿佛那被沈重的積雪壓彎的竹子,當積雪融化之後,又再次挺直了。

這個認知令他心底漸漸浮起莫名的怒意,這個謝翎,他從前那般籠絡看重他,他卻不識好歹,轉頭就投了恭王麾下,反過來重重咬了他一口,真是一頭白眼狼!

一旦想起前事來,太子的臉色就越來越難看,滿腔怒火拱上了心頭,他一把將手中的茶盞沖謝翎砸了過去,謝翎卻仍在磕頭,毫無所覺。

被引著來到花廳的施婳,正好見到了這一幕,她驚懼地睜大了眼,下意識高呼一聲:“謝翎!”

“啪——”的一聲,茶盞摔了個粉碎,滾燙的茶水潑在了謝翎的脊背上,他卻像是完全沒有發覺似的,猛地轉頭看向施婳,眼眶中竟然泛起一絲紅:“阿九。”

第 164 章

廳中的氣氛一瞬間凝固了, 太子端坐在椅子上, 臉色鐵青地看著下面相擁的兩人,過了一會,才扯著唇角, 要笑不笑地道:“二位真是伉儷情深, 叫孤好生羨慕啊。”

他說著, 又轉向謝翎,道:“孤向來言而有信, 既然你都跪下來求了, 孤也實在不忍心,你把令夫人帶走吧,令夫人嬌嫩得很,謝郎中日後可要好好對她啊。”

太子的最後一句話意味深長,施婳不明就裏,得知太子願意放他們離開, 心裏松了一口氣, 雖然隱約覺得太子這麽容易就罷休有些奇怪,但還是只能強行按下心頭的疑惑。

她垂著眼道:“多謝殿下。”

話音一落,便感覺謝翎握著自己的手腕一緊, 施婳安撫地輕輕拍了拍他的脊背,扶起謝翎, 兩人一道離開了太子府。

花廳裏的太子仍舊端坐在椅子上, 望著兩人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摸了摸下頷, 露出一絲惡意的笑容來,他就不信謝翎能忍得了那等奇恥大辱,除非他不是一個男人,至於婳兒……遲早會是他的人。

“區區一個謝翎,孤有的是辦法治你,哈!”

街道的路邊,一輛馬車正在等候,施婳準備扶著謝翎過去,卻不防謝翎一下子抱住了她,雙臂緊緊地箍住了她的肩膀,將臉埋在了她的脖頸間。

施婳楞住了,過了一會,才慢慢地將手放在他的肩背上,輕輕拍了拍,細聲安撫道:“沒事了,你別擔心。”

豈料她越是安慰,謝翎便抱得越緊,簡直像是要將她融入自己的身體內似的,施婳被他勒得肩膀都有些酸痛了,卻什麽也沒說,只是溫柔地回抱他。

片刻後,她感覺到脖頸裏有溫熱的什麽,一下子滴落在皮膚上,像是滾燙的水,令她倏然心驚。

謝翎,他哭了?

施婳心裏驟然湧起無限的慌亂,她已許多年不曾見過謝翎哭了,可見他現在的情緒是有多難過,她頗有些束手無策道:“謝翎,怎麽了?阿翎?”

直到施婳心中越來越驚慌,她才聽見耳邊傳來喑啞的聲音:“阿九,我真沒用……”

“不會,”施婳慌忙抱住他,一顆心緊緊縮成一團,疼得她眉心都蹙緊了,她輕輕撫摸著謝翎的頭發,安撫著道:“怎麽會?你今日不是將我救出來了嗎?”

謝翎搖了搖頭,卻什麽都沒有說,他擡起頭,在施婳的臉頰側輕輕落下一個吻,溫熱的呼吸如同一片暖融融的羽毛,其中帶著無數的憐愛與痛惜。

他的聲音裏確實截然不同的狠厲:“阿九,我一定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的。”

此時說話的謝翎就仿佛一頭兇狠的孤狼,他終於剝去了往日披在身上的那一層斯文溫和,看似無害的外衣,露出了桀驁狠厲的一面。

施婳正楞怔間,便感覺自己的身體一輕,卻是謝翎將她打橫抱起,腳步穩健,同時又十分快速地往馬車的方向走去。

……

時間很快便到了七月,戎敵雖然退了,然而朝局形式卻越來越嚴峻,無他,宣和帝前陣子被氣病了,如今身體漸漸好轉,又想起那堵心的求貢一事來,越想越鬧心,開始遷怒大臣。

天子一怒,伏屍千裏,血流漂櫓,越是在天子近前,便越是容易受到波及,可謂天心難測。

兵部尚書被問罪,下獄棄市,兵部的左右侍郎皆被流放邊關,年初才整頓過的兵部,如今又遭逢大變,除此之外,其他大臣也或多或少受到了責難,發落的發落,罷黜的罷黜,就連太子都受到了斥責。

一時間,朝廷之中人心惶惶,那陣子,就連說話都不敢放大了聲音,生怕一個行將踏錯,皇上的那一把怒火就會燒到了自己身上。

而發生最大的一件事,便是內閣首輔劉閣老致仕了,雖說是致仕,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是引咎辭官,免得掌了幾十年的大權,最後一朝走錯,晚節不保。

宣和帝顧念老臣往日之功,什麽也沒說,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劉閣老致仕之後,首輔之位便空了出來,內閣一向按資歷任職,由原先的次輔林閣老任首輔一職,元霍接任次輔。

這事或多或少對朝廷的局勢造成了沖擊,尤其是太子,劉閣老原本就是穩穩的太子一派,如今劉閣老致仕,他便猶如失去了一只臂膀,而新任首輔的林峰兆,又是一個滑不溜手的老東西,這不得不叫太子惱火極了。

但是毫無辦法,誰讓他是在求貢一事之後才想起了上輩子的事情呢?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且不說太子那邊如何氣急敗壞,每到午後時分,宣和帝仍舊是叫翰林侍講來謹身殿講解經義。

“聞之曰,舉事無患者,堯不得也,而世未嘗無事也,君人者不輕爵祿,不易富貴……”

青年的聲音溫和,吐字清晰,不疾不徐,令人聽在耳中便覺得十分舒心,宣和帝這些日子耗費了不少心力,之前的病還未全好,近來政事煩心之餘,便頗顯老態,那雙一向精明睿智的眼睛,也蒙上了疲憊的光。

他聽著案前人講解經史,忽然開口問道:“謝翎,你覺得介子推此人如何?”

謝翎短暫地思索了一下,才恭敬答道:“回皇上的話,臣以為介子推是一名有仁有義的忠臣。”

“哦?”宣和帝擡眼望著他:“說來聽聽。”

“是,”謝翎道:“介子推沒有爵祿,一介白身追隨晉文公出亡,只憑著一個義字,後來途中饑餓難忍,又割肉給晉文公,憑的是一個仁字,所以臣以為,介子推是一名既有仁又有義的忠臣。”

宣和帝卻直視著他,質疑道:“你不覺得介子推此人太過迂腐虛偽嗎?”

謝翎回以不解的目光,宣和帝移開視線,慢慢地道:“若他追隨的不是晉文公,他還會義無反顧地追隨他逃亡,甚至不惜割肉侍君嗎?”

謝翎頓了頓,才道:“恕臣並不認同皇上的話。”

宣和帝猛地再次看向他,眼中原本的疲憊一掃而盡,取而代之的是銳利的精光,道:“你說。”

謝翎從容答道:“史書上記載的都是曾經發生過的獨一無二的事實,從無假設,介子推助晉文公,後辭官不言祿,報樹而死,足以說明此人有忠君赴義之節,這等義士,即便真如皇上所說,他當初追隨的並非晉文公,而是他人,也仍舊會做出後來的舉動,介子推忠的並非君,而是國。”

他垂下頭:“此乃臣淺薄之愚見,若有冒失之處,望皇上恕罪。”

聽完這番話,宣和帝定定地看著他,並不言語,過了許久,他才站起身來,道:“你說得很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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