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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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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馬收拾好布包,又沖她爹的靈位拜了拜,默念道:爹爹,還是您最好了,給你女兒我留了活路,等來日情況好轉了,我再給您多燒些紙錢,就不必帶你女兒去地下了吧。

施婳把粟米、玉米粒和高粱米和在一起,就著門前那破了口子的大石磨,推了一下午,她人小力氣小,手都起了水泡,這才算把米面推成細細的粉。

花生米她沒舍得用了,在竈上炒了炒,這要是餓了,吃幾粒還能頂一陣子呢。

施婳往面粉中加了水,開始揉面,手上的水泡生疼生疼的,但是沒辦法,好容易才揉好面,天都黑了,她找了一塊幹凈的棉布往盆上一罩,又把盆仔細藏好,仍舊還藏在神堂下面。

院子裏的蛐蛐兒一聲聲地叫著,施婳就著天邊的餘暉出了門,她得去一趟村長家裏。

梧村人不多,才將將十幾戶人,除了施婳她們一家,其他人都住的近,路邊的雜草都長了成年人腰那麽高,施婳走進去差點看不清方向,她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前面走去,小路盡頭便是村長的屋子了。

入了夜,也沒有人點燈,從前雞鳴狗吠的小村子,此刻唯有寂靜,仿佛死去了一般。

不知是哪戶人家中傳來孩童哭鬧的聲音,模模糊糊地叫喊著:“娘,我餓!我餓了!”

隨即便傳來婦人斥責的話語,在寂靜中顯得十分嚴厲,施婳往口中又扔了一粒花生米,哼著小調兒,目不斜視地穿過巷子,往前面去了。

眼看著村長家的屋子就在眼前,一個婦人端著簸箕出來,見了她,先是一楞,才不確定地道:“是庚子家的阿九麽?”

施婳脆生生道:“是呢,村長爺爺在家嗎?”

婦人道:“你等等,我問問去。”

她說著,轉身回屋去了,好一陣子才出來,手上的簸箕不見了,只是道:“他在祠堂商量事呢,你去那兒找吧。”

施婳道:“多謝嬸子了。”

她說著,又往祠堂的方向去,沒多久,就見祠堂的大門在眼前,門開著,才進院子,便見裏面擠滿了人,都是村裏的青壯男人,大約有□□個,站的站,坐的坐。

老村長站在上邊,見施婳來,便問道:“你哥呢?昨兒通知他了,今天傍晚來祠堂,也沒見個人影,哪兒去了?”

施婳答道:“我哥走啦,他說要出遠門去。”

聽了這話,眾人皆是一楞,便紛紛議論起來,老村長微微皺眉,立刻明白了是怎麽回事,旁邊一個男人心直口快道:“庚子家的老三這是自個兒跑了?”

有人接道:“這個沒良心的,虧我們還想著他們家。”

還有人問道:“庚二,這事兒你不知道?”

庚二就是施婳的親叔叔,他此時也坐在院子角落,聽見有人問他,便慢騰騰答道:“我如何知道?”

施婳沒說話,上頭的老村長敲了敲拐杖,提起聲音道:“先安靜一下。”

那些聲音便漸漸小了下去,老村長環顧眾人,過了一會,才道:“其中的利害我也跟大家夥兒都說得一清二楚了,十裏八鄉的村子都跑光了,之前你們說不肯走,現在就剩我們一個村兒了,你們誰不想走的,自己留下來就是,咱村兒裏還是要留根的,要走的今天晚上就回去收拾東西,明天一早來祠堂這兒。”

聽了這些話,眾人都陸陸續續地散了,老村長走在最後,慢騰騰地鎖了祠堂門,見施婳還站在門口,便問道:“怎麽不回去?”

施婳道:“村長爺爺,咱們這是要往南去還是往北去?”

她趕來找村長,就是為了這樁事情,他們村地處大乾朝的偏西北位置,上輩子,他們是選擇往北去的,原本想著北方近一些,州縣又多,再往前面就是京師,那可是天子腳下,自然是要更好一些的。

但是只有施婳知道,萬萬是不能往北方去的。

第 2 章

北方州縣多,又近,是沒錯的,但是京師也近,他們離開村子之後,便是流民,一般的州縣都不願意接納這種流民,尤其是北方的州縣,更別說,再過不久便要入秋,北方本不如南方氣候好,秋冬的天氣熬一熬,饑寒交迫,可是要熬死人的。

他們這裏的旱災算是比較嚴重的,從春天開始便是春旱,幾個月不下雨,種子秧苗種下去,苗苗沒幾天就蔫了,天天澆水都沒用,眼看著河道的水一天天幹涸,新打的井也不出水,只剩下幾口老井苦苦支撐。

等入了夏,更是滴雨不下,一直到如今,□□月了,地裏幹得能裂出口子來,跟小孩兒的嘴似的咧著,家家戶戶的米缸都見了底,一天只吃一頓,孩童都不長個兒,看上去跟麻桿似的,一陣風就能吹倒。

餓得急了,眼睛都是綠的,看到地上的活物都恨不得抓起來直接塞嘴裏。

人過不下去了,就想著挪個地兒,總要活下來才好,上輩子施婳跟著梧村的鄉鄰們,背井離鄉,原本是去北方,出了他們所在的邱縣後,一路上樹皮草根,皆被流民食盡,最終艱難地到了袁州。

但是令人絕望的是,當地知州並沒有接納他們,甚至緊閉城門,流民們只得再又轉往蘭陽,一路上婦孺老弱有撐不住的,撒手去了,便拿一張破草席草草裹了,挖坑掩埋,到後面,連挖坑的力氣都沒有了,隨便尋個山坳,把人往下面一扔,也就罷了。

那一批流民有數百人之多,經過幾個月的磋磨,最後活下來的,不過寥寥幾十人,氣息奄奄地到達距離京師最近的一個州縣,施婳雖然活下來了,但是只要想一想那可怖的場景,便覺得心底發涼,每天都會有人死去,睡著的時候,不知道下一刻還是否活著,賣妻鬻女,已成常事。

倘若他們當時去的不是北方,而是南方,或許情況不會如此慘淡,施婳後來聽說,南方的州縣一開始是願意接納流民的,一來南方富裕些,二來溫度好,氣候好,運氣好些,說不定半路上就能得到安置。

所以這一次,他們不能往北方去。

老村長將鎖匙收起來,答道:“是去北方,你到時候收拾收拾,明兒一早過來祠堂,咱們便出發,可莫要忘記了。”

他說著轉身便走,施婳跟在他身後,聲音脆生生道:“村長爺爺,我昨晚上做了一個夢。”

老村長笑道:“做的什麽夢?夢見你爹了?”

施婳眼睛一轉,順勢回道:“正是呢,村長爺爺怎麽知道?”

老村長呵呵笑道:“我隨口一猜的罷了,怎麽?想你爹了?”他說著,又嘆息一聲,覺得這小娃娃實在可憐,爹去的早,親娘只顧著自己活命,親兄長也自尋生路去了,從沒有人想過她一點半點,雖然有一個親叔叔,但是到了眼下這關頭,自家都顧不了,哪兒還能顧得上她?

施婳笑著道:“我夢見我爹爹在院子裏屋前屋後地挖井,最後說,‘南邊兒出水了’,然後我就醒了,村長爺爺,這是什麽意思啊?”

老村長的腳步停下來,低頭疑惑地看著她,道:“你爹是這麽說的?”

施婳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認真地答:“是呢。”

老村長面上浮現幾許沈思,施婳見了,便知已然水到渠成,笑嘻嘻道:“那村長爺爺,我先回去啦。”

“等等,”老村長追問道:“你爹還說什麽了沒?”

施婳搖搖頭,道:“沒有啦,就這一句呢。”

老村長擺手,道:“你先回去吧,可別忘了明天早上來祠堂。”

施婳應了,便往自家的方向去了,她哼著悠悠的小調兒,踏著月光,回到自家的院子,在竈屋燒了水,又把那和了面的大木盆從神堂下面拖出來,捏成窩窩頭的形狀,上鍋蒸了小半個時辰,綿軟的香氣頓時順著熱氣傳了出來,令人忍不住咽口水。

施婳拿起一個放在嘴裏叼著,然後把剩下的窩窩頭都拾起來,放進竹編的篩子裏風幹放涼,然後從門後拿了一個大大的竹筒出來,竹筒中空,邊緣被削薄了,拎起來不重,上面還有個蓋子,把窩窩頭塞進去,蓋緊了,便是一個簡易的小行囊。

她又依法裝了一筒清水,兩個竹筒並在一處,施婳想了想,又去神堂下面給她爹的靈位拜了拜,然後把那靈位收好藏起來,道:“爹,等女兒逃得此難,再回來給您修神堂吧。”

一夜很快過去,第二日一早,天剛蒙蒙亮,施婳爬起來,收拾了一番,便背上兩個竹筒並一個小包袱,往祠堂的方向去了,她來得不算早,已經有幾戶人家在這裏等著了,施婳笑瞇瞇地與他們打過招呼。

其中一個婦人問道:“阿九,怎麽只你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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