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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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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襄

這孩子離開母親久了,此刻又餓又恐懼,垮著小臉手腳並用地往人胸口擠。皇帝被這番雷霆動靜唬住,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

衛子夫走近,伸手接過繈褓,解開繈褓。她輕手拭孩兒的前額與臉頰,又去探頸間和後背。

“他這是怎麽了?”手上一輕,皇帝下意識地移開目光,負著手小聲嘀咕。

“陛下少待。”衛子夫倉促行了一禮,帶著兒子退到幕後。

帷幕後一陣窸窣,哭聲戛然而止。

重新回到熟悉的懷抱,身心與胃口俱得到安慰,小家夥滿意地瞇起眼睛,鼓著腮幫,很快沈入黑甜鄉。

乳母打了水來,趕來接替她。

衛子夫走出來,重新與天子見禮。

“睡著了?”皇帝心有餘悸地望著她身後。

“睡著了。”

“他,可有名字了?”

“已有了。”衛子夫說,“叫重。重兒。”

失去即失去,得到即得到,據兒是據兒,重兒是重兒。這世間的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是不能夠混為一談的。

她這是在反駁他從前的言論。皇帝不欲再繼續這個話題,轉到窗前:“衛青此番軍中遇刺,是淮南國的手筆。”

“妾記得,前世便是如此。”事關衛青,衛子夫不敢馬虎,隨著皇帝移步。

“朕定會給衛青一個交代。”劉徹看向窗外深淺不一的海棠花,海棠花在風中搖曳,他振振衣袖,“劉安那老匹夫從前敵不過朕,如今就更敵不過朕。”

“陛下說得是。”

“一路風塵又受了驚嚇,好好休息。”

衛子夫如蒙大赦:“妾恭送陛下。”

皇帝的儀仗遠離,衛子夫收回目光,長舒一口氣。

多年夫妻,再見面,他們自然而然地建立起了一種默契。一種避而不談的默契。

往事如刀刻骨。眼前的事情同樣重要。

萬幸衛青無虞。

……

距衛青的婚禮還有一段時日,衛子夫應平陽公主之邀在公主府住下。她對這座府邸再熟悉不過,很輕易就能牽出紛紜的記憶。

長公主寬和仁慈,府上舊人大都賜金放出了,新進的歌姬舞姬聘聘裊裊,眼角眉梢俱是可愛可憐的稚氣。小姑娘們鎮日在花園裏撫琴學弄,輕盈歌舞。好一個花團錦簇的春天。

重兒咿呀學語,貪看這些熱鬧。

小孩子多曬曬太陽總是好的,衛子夫便帶他常來此,賞花草樹木,綺麗人間。

一日雨後,她在園中見到了一位故人。那人聽聞衛大將軍的阿姊在此,特地趕來探問。

平陽公主與已故平陽侯曹時之子,平陽侯曹襄。若沒有這場重生變故,他合該是衛長公主的夫婿。

今時今世沒有衛長公主,曹襄娶了旁人,有了另外的人生軌跡。他帶著新婦來向她問好,新婦一半嬌羞一半明媚,符合時下清麗雋秀的審美。曹襄笑著雲拙荊如何如何。新婦立即語拙夫如何如何。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妤兒婚後攜丈夫入宮約莫就是這樣的情形。衛子夫恍惚想道。

貼身收藏的玉玨忽然滾燙起來,散發灼灼的紅光,倒像是和她懷著同一份失態。

告別了曹襄及其夫人,衛子夫徑直去公主府的馬廄裏牽了匹快馬來。衛家兒女在鄉間長大,個個都是騎馬的好手。

駿馬受她驅策,為她奔馳。

四野景物她不在意,她在一片荒園前勒馬,在斷壁殘垣間來回走動。她貪看這些斷壁殘垣。

喜鵲嘰嘰喳喳,在半空中來往築巢,頹圮的墻邊也能開出絢爛的花朵。衛子夫望著這一切,倏然流下淚來。

按照原本的走向,這裏該建起一座衛長公主府,貯藏大漢帝國最珍貴的明珠。

若是妤兒有靈,會不會埋怨她的母親?她的母親擅自替她做了選擇,殘忍地叫她失去了一切。

……

回府時刻天將暝,恰逢平陽公主親送客人出門。

衛子夫同公主的客人見過,徑直回自己的院子去看重兒。

平陽公主的客人乃是淮南王翁主劉陵,並一位淮南王的門客。

劉陵深受父親寵信,淮南王予她重金,叫她常年在長安結交各色名流。眼下她來拜會長公主,倒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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