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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出反常必有妖。

葉桑榆突然張羅大家一起吃飯, 理由是為向秋水餞行。

向非晚撇下客廳的冬青和向秋水,去廚房找葉桑榆:“那麽多酒,你確定是餞行?”

“你不想參加, 可以離開。”葉桑榆親自下廚做下酒菜, 向非晚很久沒有此等待遇,哼哼唧唧不滿意地嘟囔:“都沒給我做過這麽多吃的。”

“吃你妹的醋?”

這話聽起來像是在罵人, 但向非晚確實在吃醋。

門口偷聽的冬青, 偷偷跟向秋水說:“你可小心點,向總是萬物皆可醋的。”

向秋水聽到姐姐撒嬌的語氣, 內心高冷端莊的形象崩塌,這嬌裏嬌氣的小女人是誰啊?

6月初的夜,開窗納涼剛剛好, 所以餐桌也支在陽臺上了。

仰頭滿船星河, 低頭萬家燈火, 平視心上人正在笑,向非晚在妹妹面前端著架子,笑得很內斂,但手指頭不閑著,給葉桑榆發信息:秋水下次走, 還能這樣送嗎?

葉桑榆問她什麽意思, 她直白:這樣的餞行,每周來一次真不錯。

葉桑榆暗暗瞪她一眼,想得美。

葉桑榆落座, 冬青和向秋水麻利地各占兩側,向非晚慢了一步而已, 她左瞧瞧右看看,指了指冬青:“你起來。”

冬青無辜大眼看葉桑榆, “起什麽起?”葉桑榆出面,表示愛坐不坐,不坐走人。

向非晚斜斜地眺了一眼冬青,冬青在三人小群裏發信息:我感覺自己被淩遲了。

向秋水:你別看她,有銥椛桑榆在,她就是紙老虎。

葉桑榆倒是挺佩服向秋水的眼力,果然是妹妹比較了解姐姐。

按理說,夏季燒烤小啤酒最搭配,可惜時間太趕,葉桑榆的烤串,只能點現成的。

她自己做的,蒜蓉小龍蝦,炒田螺,紅油缽缽雞,炒方便面,最後是鹵鴨貨。

向非晚看著滿滿一桌子,剛要戴手套,葉桑榆拎起酒:“誰要?”

冬青和向秋水一人拎一瓶,葉桑榆自己也咬開一瓶,三人齊刷刷看向非晚,她伸手:“那我也要。”

要的就是這個。

三打一,尤其有冬青主力在,葉桑榆不擔心喝不倒她。

開場,葉桑榆提酒舉瓶:“秋水,今天咱們姐倆,吃過飯,就算是姐妹了,以後有事你找我,管用。”

“謝謝姐。”向秋水碰她瓶口,向非晚納悶道:“你們這什麽輩分?”

“桑榆比秋水大,她喊聲姐不過分。”冬青一旁捧哏的,向非晚拎著酒瓶晃了晃,淡聲道:“那這麽說,桑榆也是我妹妹了,你要管我叫姐姐嗎?”

“想得美。”葉桑榆嗤了一聲,“這是我和秋水妹妹的事,跟你無關。”

冬青:“各論各的。”

向秋水靠過去,葉桑榆傾身,她靠在瘦削的肩頭,葉桑榆擡手勾著她的脖子:“以後咱姐倆好,不跟她玩。”

向秋水居然點頭,向非晚搖搖頭:“我懷疑你被秋水下蠱了,昨天打得上下翻飛,現在好得跟一個人似的。”

冬青偷偷抿嘴樂,向總吃醋還挑撥離間的表情,有點可愛。

這場灌酒大會,葉桑榆主辦,冬青和向秋水協辦,主打灌醉向非晚。

這是目的之一,第二點確實為向秋水送別,她尚不知真正的身世,她們各有不幸,葉桑榆也挺心疼她。

再就是向秋水對向非晚這個姐姐的關心是實打實的,她對同性感情抗拒,很早之前見她們一起都擔心她們真的是同性戀。

現在向非晚出櫃,她完全忘記抗拒同性感情,只剩下擔心,她擔心向非晚做了不好的打算。

葉桑榆時不時提酒,冬青找機會敬酒,向秋水向姐姐表達感謝……向非晚照單全收,喝酒不忘剝小龍蝦。

向秋水張著嘴巴等著,冬青雙手捧著湊過去等投餵,向非晚剝完一碟子,放到葉桑榆跟前。

“姐!”向秋水氣得跺腳,“你這也太偏心了。”

“我不是你姐。”向秋水繼續戳海螺,淡淡道:“你有工夫也給你姐剝點蝦吧。”

冬青可憐巴巴:“向總都不能賞我一個嗎?”

“給你。”說一個就一個,向非晚多一個都不給。

葉桑榆也不像以往拒絕,夾起剝好的蝦肉,一口好幾個:“味道真不錯,我是不是也給你剝幾個才像回事?”

向非晚眼睛亮了,明眸眼底皆是笑,不敢相信地問:“真的嗎?”

葉桑榆嗯了一聲,低頭幫忙剝小龍蝦,剝了五顆擡起頭,撞見向非晚顧盼生輝的雙眸。

“就幾只蝦而已。”葉桑榆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做了什麽驚天大事。

“這可是小葉給我剝的蝦。”向非晚“鬥膽”叫昵稱,葉桑榆也沒反對,遞過碟子,“你先吃,喜歡吃,我再給你剝。”

向非晚低頭吃蝦,葉桑榆低頭剝蝦,突然聽見向秋水難以置信地問:“你真得哭了嗎?”

冬青看得心酸,葉桑榆隨手剝了幾顆蝦,都把向總給感動哭了,這平常也是虐得太多。

向秋水心底更不是滋味,向非晚是她姐,但她更是華信集團的總裁,也是很多人眼裏的女神。

她的姐姐一直被奉在神壇,高貴不可攀。

別說剝蝦,她想要天上的月亮,都有人為她摘。

而葉桑榆面前,她面前成熟穩重的姐姐,卻變成了小女人。

她會吃醋,會撒嬌,會因為心上人剝的幾只蝦而落淚……向秋水沒辦法不心疼。

可也正是葉桑榆面前的姐姐,喜怒哀樂都被激發,而不只是人前優雅矜貴的模樣。

是鮮活的靈魂,更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向秋水百感交集,酸了鼻子,冬青偷偷在桌下踢了她一下,沖她使眼色,意思是:別忘了今天的正事。

“我去個洗手間。”向秋水再不走,眼淚就要崩了。

冬青起身跟著:“我正好也洗個手。”

陽臺,只剩下她們,還有夏夜徐徐涼風。

葉桑榆邊剝蝦,邊用餘光瞄著她,輕快的語氣說:“你想哭就說想哭,還非要借著我剝的幾只蝦,不知道以為我虐你呢。”

向非晚抽出紙巾,擦了擦眼角。

葉桑榆問她:“海螺吃嗎?”

“吃。”

“串兒呢?”

“吃。”

“酒呢?”

“喝。”

葉桑榆拎起酒瓶,晃了晃:“走一個。”

向非晚跟她碰杯,仰頭瓶身一揚,葉桑榆喝了一口:“你不用都喝。”

一瓶酒,眨眼間見底。

向非晚呼口氣,歪頭托腮勾起笑:“上次我們碰杯,還是我生日的時候。”

葉桑榆手一抖,嗯了一聲,唇角動了動,後續的話沒說出來。

向非晚繼續念叨:“那天晚上,你喝了好多酒,喝多了過來扒我衣服……”

葉桑榆咳嗽一聲,擡頭瞪她:“哪壺不開提哪壺,不許說過去。”

人笑著應聲,面頰桃粉色,眸光瀲灩,夏夜裏好一片旖旎春色,就在眼前,葉桑榆也忍不住多看幾眼。

向非晚很美,無論多麽挑剔的人,都挑不出瑕疵。

曾經有次她們走在路上,被一個星探發現,要挖掘向非晚當明星。

還有次是做醫美的醫生,願意付費邀請她做臉部模特,通俗來說,就是別人喜歡向非晚五官,可以按照她的臉去微調。

那會兒葉桑榆心裏醋意濃濃,拉著向非晚跑了,那是她女朋友的臉,世界上獨有的絕等姿色,只要她能睜眼就能看見,這是何等的幸福?斷不能讓別人整成女朋友的樣子。

“吃你的。”葉桑榆舉起碟子,擋住那張美人臉。

向非晚道謝,接過來寶貝似地放面前了。

洗手間裏,冬青又勸又哄又鼓勁兒,向秋水才關上淚閘,洗了把冷水臉出來再戰。

向秋水的頭發濕了,眼睛微紅,向非晚看了幾眼,學她剛才語氣:“你真得哭了?”

“我這是不舍的眼淚,不行嗎?”向秋水氣鼓鼓,向非晚沒多問,起身去洗手間了。

三人正好商量對策,接下來避免出現意外情況,盡量少打感情牌,容易把大家的淚腺攻陷。

“她對你那麽好,”向秋水委屈巴巴,“她不是我親姐。”

葉桑榆心想,她還真不是你親姐……

向秋水趁向非晚不在,偷她一顆蝦吃:“讓她不給我剝蝦吃,我偷吃她的。”

冬青和葉桑榆都沖她搖頭,她:“怎麽了嘛?”

“桑榆,你趕緊再剝一個。”冬青篤定向非晚會發現,向秋水不信:“這一堆小龍蝦,誰會數啊?我要再吃一顆螺肉。”

向非晚回到桌邊,落座,並無其他動靜。

向秋水得意地沖冬青使眼色:看吧看吧,沒發現吧。

“你吃的?”向非晚突然問,向秋水差點嗆著:“什麽?”

“就這一次,”向非晚少有的嚴肅,“那是小葉給我的,只有我可以吃。”

向秋水也不知她怎麽發現的,哼了一聲:“小氣,讓桑榆姐再給你剝不就行了?”

“上次是兩年前我生日,下次不知什麽時候,”向非晚護食似的,把碟子挪到跟前,“你們吃蝦自己剝,不要讓她剝,她只能給我剝蝦。”

向秋水心裏閃過一排省略號,這醋吃的,明明白白。

既然如此,向秋水也沒什麽不舍了,練出的酒量,加上冬青的無底洞大酒缸,向非晚漸漸有了醉意。

冬青繼續加碼,讓向非晚醉意更深,直到她雙手托腮,直勾勾盯著葉桑榆。

微醺的冬青和醉意濃的向秋水,終於找機會躲開。

葉桑榆站起身,向非晚揚起下巴,喉間那顆痣也醉成紅色。

她走到向非晚旁邊,向非晚的目光黏在她身上,瞬也不瞬地盯著。

“傻笑什麽?”葉桑榆低頭,正好能看見醉意朦朧的雙眸,似水柔情,如墨般濃,向非晚咧嘴笑,笑得開心:“我好喜歡你哦。”

人確實是醉了,葉桑榆見過她喝醉的樣子,說話憨憨傻傻慢悠悠,還有點咬字不清。

“喜歡我什麽?”葉桑榆看見她眼底的倒影,她眼裏都是自己,向非晚慢慢擡手圈起她的細腰,慢吞吞道:“我愛你。”

這也是醉的征兆,不會好好回答問題,只說自己想說的。

葉桑榆摸了摸她的發絲:“我帶你回房間。”

她唔了一聲,靠著葉桑榆,慢慢往臥室走。

人倒在床上,也拽倒了葉桑榆。

小夜燈亮起,向非晚臉頰的緋紅又被覆蓋一層暖黃,朦朧得不真實。

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直盯著她,時不時喃喃一句“我愛你”。

“我是誰?”葉桑榆趴在床上,歪頭看她,她眨眼的動作都慢了,瞇了瞇眼,半晌說:“我愛你。”

“我是誰?”葉桑榆掌心貼著滾燙的臉,輕輕拍了拍,“嗯?向非晚,我是誰?”

她問了幾次,向非晚緩緩道:“小葉,我的。”說著,人掙紮起身往她身上爬。

葉桑榆摁住她,不準她亂動,故意板著臉:“要聽話。”

向非晚直勾勾盯著她,突然擡手摸了摸她的臉,嘟囔道:“臉紅紅。”

她也喝了不少酒,不僅臉紅,而且近距離被水潤潤的眸子勾著,她有點口渴。

怕再看下去壞了事,葉桑榆用手捂住她的眼睛,讓她睡覺。

向非晚的睫毛眨動,剮蹭著她的掌心,有點養,忍不住笑出聲。

她一笑,向非晚也跟著哧哧地笑,嘴角翹著,露出白白的貝齒,很可愛。

向非晚捂著她的手掌,臉蹭來蹭來,跟她鬧著玩。

她笑意更深,向非晚突然把手掰下來,露出明亮醉意的眸子,一閃一閃,像是白日黑夜不落的星。

她下意識俯身湊過去,唇幾乎要碰到,她才恍然,自己剛剛居然冒出想琴琴的念頭。

可惡!葉桑榆正這樣想時,嘴角被輕輕碰了下。

向非晚擡頭琴她了,她下意識地迎上去,唇被吮的那一秒,她醒過神,可惡可惡!

葉桑榆彈她腦門:“睡覺。”

要不是她早見過醉酒後的向非晚,真要懷疑這家夥是裝醉,但現實是,向非晚醉了在這方面尤其粘人,還特別會撩,稍不留神就會被俘獲,所以趕緊蒙住漂亮的眼睛:“不許亂來。”

“唔。”向非晚委屈巴巴哼一聲。

葉桑榆讓她睡覺,又不能讓她真睡著,半睡不醒時提問最好。

“你是誰?”她趴在床上,離她耳邊挺近,喃喃地問:“嗯?你是哪個?”

向非晚嘟囔幾次我愛你才回答:“我是、我是小葉的晚晚。”

柔順乖巧的樣子,惹得葉桑榆內心獸性大發,好想rua一把,她以前就喜歡向非晚喝醉的樣子,奈何她酒量好,自己每次都先喝倒了。

隔一會兒,葉桑榆問一個。

問題基本都是圍繞她們的。

“你的初戀是誰?嗯?”

“小葉。”

“你真得那麽喜歡葉桑榆哦?”

“嗯。”

“那你……”葉桑榆心思一轉,問:“那你為什麽要把葉桑榆送進監獄?”

葉桑榆這次問了好幾次,她好一會才喃喃道:“因為沒辦法。”

“什麽沒……”葉桑榆沒問完,掌心被淚水打濕,她始料未及,心口驟然疼痛,哄道:“不哭不哭,我不問了,好不好?”

向非晚雙手覆蓋在她的掌心,不讓她挪開,淚水無聲地流淌,楞是沒有哭出聲。

葉桑榆的心揪痛,她最是知道無聲的哭,有多壓抑,胸口會悶得喘不過氣。

她只能用頭輕輕地蹭向非晚的發絲,不再說話,就這一刻,她短暫地成為向非晚的依靠,淚水也打濕了她的眼眶。

兩個人,像是兩只小動物,依偎到一處相互慰藉。

葉桑榆的心沈甸甸往下墜,她提著那口氣,硬生生地把話題拐回來:“那我們不聊那個好不好?”

向非晚好一會才慢吞吞地點了點頭,她聊到公司,聊到她的電腦,聊到她的密碼:“你那麽愛我,你的電腦密碼不會也是我們的生日組合吧?”

她以此開場切入,沒想到切入正處,向非晚嗯了一聲。

“630118?”

“嗯。”

葉桑榆心跳得很快,聲音低了很多,喃喃著說些話不再提問,向非晚漸漸沒了動靜。

她悄悄起身出來,靠在墻壁上的冬青直起身,她點點頭。

“秋水睡了。”冬青地意思是她去最為合理,“家裏肯定得留一個人,向總醉了,我搞不定。”

“她睡了。”

“萬一醒了呢?”

“烏鴉嘴,呸呸呸。”葉桑榆打她肩膀,冬青呸了三下,商量道:“我保證,我第一時間給你給你看,我不會看。”

葉桑榆不同意,她一定要親眼看見:“還是我去。”

“理由呢?”

“萬一被抓,我比你容易脫身。”

“呸呸呸。”

葉桑榆也呸了三次,最後兩人石頭剪子布,葉桑榆贏了。

冬青扼腕,靠,這倒黴運氣!

葉桑榆連夜打車去華信集團,後半夜,整座大廈都熄了燈。

反觀周圍其他幾家公司,亮著燈熬夜加班的人不少。

葉桑榆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緊張,一路上總覺得有人跟蹤自己。

她謊稱加班需要用些資料,保安點點頭,讓她別熬太晚,註意身體。

她進了電梯,探頭看了看,大廳只有保安,還有壁燈亮著。

電梯門合上,她終於離頂層越來越近,呼吸也有些急促,人在幹壞事時,似乎本能的反應都是緊張害怕,哪怕現在沒人。

葉桑榆甚至都沒敢點燈,她站在向非晚的辦公桌前,良心譴責,讓她半天沒動。

她握著手機,打給冬青,那邊好一會才接,聲音低沈:“桑榆。”

“我們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好?”她本性善良,一步步被逼著走到今天,但骨子裏的善良和道德感還是時刻提醒她,偷看別人的電腦這種行為很無恥。

“那……”冬青頓了頓,“那你和秋水,還看嗎?”

“她這人也真是,”葉桑榆酒勁兒往上湧,一股股的燥意,“什麽都喜歡藏著,寫封信還得定時,未來才發,到底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她說著氣就上來了,不滿道:“不管了,她把我送進去時可沒想著不好,我現在不需要考慮她,是吧?”

那邊,幾秒種後傳來一個字:“嗯。”

葉桑榆掛斷電話,摁亮向非晚的電腦。

她幾乎不會關機,葉桑榆留意過的,要用的軟件都開著,包括公司郵箱,還有她的個人郵箱。

葉桑榆貓著腰蹲在那,身心不由得緊張,隱約聽見腳步聲,她以為自己產生幻覺,立刻豎起耳朵聽動靜。

果然有腳步聲,被酒精迷醉的大腦反應很慢,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門已經被推開了。

她下意識往桌子底下藏,手機也扣在地上,黑暗中看見一雙休閑的帆布鞋,雙腿修長……她慢半拍反應過來,是冬青。

她鉆出來站起身,燈突然被摁亮,冬青臉色僵硬,微微閃身,露出後面的身影。

不是向非晚,還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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