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V _ V

關燈
V _ V

暴雨正酣, 早已不是天氣預報所說的中雨。

周圍灰蒙蒙的,接近暮色,其實不過是下午3點。

葉桑榆要下車, 楞是被向非晚拽住:“我把車子開進車庫。”

她第一次知道, 原來車庫在前面拐角,不過現在屬於公用, 還沒有單獨售賣, 她們從車庫可以直接乘坐電梯上樓。

向非晚在一樓出去,手撐著電梯門:“等我一下。”

葉桑榆不做聲, 她轉身剛走,電梯門關上,她一早預料, 無奈地笑。

葉桑榆回到樓上, 剛把自己丟進沙發, 門鈴聲響了。

她猜到是向非晚,翻了個身不搭理,手機又響了。

鈴聲響了一次,她沒接。

信息進來了,寫著:吃的在門口, 記得拿進去。

她躺了一會兒, 周圍突然安靜下來,唯有外界呼呼的風,裹挾著雨沖撞到落地窗, 啪啪作響。

忽然間,隱隱響起轟隆聲, 很快悶雷由遠及近,在頭頂上炸裂, 嚇她一跳。

她忙不疊起身拉窗簾,哢嚓一聲,不過4月,閃電如金蛇狂舞,照亮黑沈的烏雲。

隨之雷聲滾滾,仿佛震得玻璃顫抖,樓下不知誰的車滴滴鳴響,她猛然想起向非晚。

葉桑榆拉完窗簾忙跑到門口,向非晚靠著墻壁而站,兩手拎得滿滿登登。

可視屏幕裏的人,面目清冷,淡漠疏離,眉眼間漫不經意散發出的,是高級的厭世感。

獨自一人的向非晚,她以前見過,和現在相似,向非晚曾經開玩笑,說:“其實我是被寫定程序的機器人,只有見到你,才會有喜怒哀樂,才會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她那時總說向非晚是在哄她,向非晚便笑著摸摸她的頭,語氣寵溺:“真的哦,而且我的程序是寫死的,不可更改。”

向非晚在門口,她其實偷偷松了口氣,外面的狂風暴雨,向非晚的車技,估計能開成飛艇。

她站了將近10分鐘,燈滅了又亮,亮了又滅,門外的向非晚拎著一堆東西,動也不動,連微表情都沒有,她不知怎麽想起秦始皇陵的兵馬俑。

葉桑榆默默地嘆口氣,剛才向非晚說的那句什麽病入膏肓的鬼話,被她用後腦勺給頂回去了。

她撞得腦袋有點疼,向非晚卻只是笑,說:“我吃到你的頭發了,是香的。”

這人,真是病得不輕啊。

下一秒,葉桑榆苦笑,自己又何嘗不是。

早在出獄前,林映棠和她聊過,出獄後做什麽。

林映棠建議她離開現在的地方,找個喜歡的城市,重新開始生活。

她偏不,她想報覆,她想看向非晚跌入深淵,她想看向非晚為此付出代價,她不甘心直接離開。

林映棠當時問她:“報覆之後呢?”

她其實沒細想,她在監獄裏兩年,所有的計劃止步於毀掉向非晚,之後又該是怎樣,她沒想過,也沒興趣。

林映棠當時沒說什麽,等她出獄前一天,林映棠說:“你應該有個新的目標,否則報仇之後的空虛感,足以吞噬你。”

她笑了笑,點點頭,說:“我會的。”

其實都是自欺欺人,她根本找不到其他目標了,她曾經所有的美好設想裏,都有向非晚的存在。

她在成年那一天,規劃兩人的餘生,細致到每天的生活,每周的計劃,每月必須要做的浪漫小事,甚至於每年都要去旅游的國家。

可天不遂人願,2年前,那輛通往幸福的列車,被按下暫停鍵,她被迫提前下車,而向非晚決定送她入獄那刻起,也已經放棄與她同行。

葉桑榆站在門口,胡思亂想了很多。

門外的向非晚,一動不動。

葉桑榆開燈,握住門把輕擰,門外的人像是被激活的機器人,淺笑凝眸,整個人突然鮮活起來。

她打開門,向非晚揚起更燦爛的笑:“吃的給你,用木盒裝的,應該還不涼。”

窗邊傳來電閃雷鳴,她嚇得回頭看,向非晚問:“我能進去嗎?”

“我說不能呢?”

“好的,謝謝。”人直接擡腿進來了,葉桑榆嗤了一聲:“那還問我幹嘛?”

“這是禮貌。”

“那種東西,你沒有。”葉桑榆看她放著拎袋到桌上,掌心的勒痕很深,無語道:“你就一直拎著,不會放地上?”

“地上有灰。”

也是,向非晚的潔癖,在奇奇怪怪的很多方面,她坐在桌邊,打了個呵欠。

向非晚逐一擺出來,去廚房拿出碗筷,輕車熟路。

“你比我還熟。”葉桑榆懶散地嘲諷,“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在你家。”

向非晚眉眼彎著,笑意很淡,但從未消失,和剛才門外那個冷清的人截然相反:“你在我家就好了。”

窗外暴雨如註,狂風雷鳴,她們坐在桌邊,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她幾次擡頭,都瞥見向非晚黑亮的眼睛,似乎有話要說。

“幹嘛?”她冷著臉。

“好吃嗎?”向非晚淡笑問。

“還可以。”其實口味和以往吃的不大相同,但也算不錯,葉桑榆瞥見她若有所思的表情,第一反應是她家換廚師了,但下一秒意識到什麽,隨口問:“不會是你做的吧?”

“是我做的。”

八個菜,四葷四素,另配一個營養湯,裏頭放的珍貴藥材,她在書上見過。

這得準備多久啊?葉桑榆是個沒耐心的人,想想都倦了。

或許是向非晚在,她的註意力分散,沒有留意外面的天氣。

等向非晚收拾完東西去廚房,她站在窗邊,才再次看見窗簾上的光影,閃電像是鏈式的煙花秀,漂亮但聲音駭人。

向非晚在廚房裏很久都沒出來,水流聲,碟子碰撞的聲音,之後是開關冰箱門的聲音。

時間漸晚,雨意正濃。

仇恨的火苗,被暴雨短暫地澆熄,愛意在雨夜裏開始洶湧。

她在這一刻,似乎是完整的,她似乎還有一絲力氣愛這泥濘破碎的人間。

葉桑榆趴在窗邊,失神地盯著窗外。

路燈下雨幕漣漣,偶有一輛車駛過,雷炸響,車子滴滴鳴叫。

廚房的聲音不知何時停下的,她許久後透過玻璃,看見身後的向非晚。

目光在雨蒙的玻璃中碰撞,誰也沒說話。

向非晚走到她身邊,靜靜地望著雨夜,玻璃倒映的表情淡淡的,但看得出她眉眼淺淺地彎著。

這曾是她們的日常,後來也成為她的妄想。

她站在高墻裏,聽著窗外雨聲劈啪,好似砸在她的心上。

她聽得見,卻摸不到,就像是腦海裏的向非晚,她想得起,卻無法觸碰。

每每這時,她的情緒都會鬥轉直下,從美好的舊時光跌回到現實,繼而生出對向非晚無比的恨意。

葉桑榆仇恨的種子冒出火星,她突然伸手推窗,向非晚擋住她:“我來。”

窗子推開,雨後的潮濕和清新,沁潤心脾,撲面而來的涼意,伴隨著雨點迸濺到臉上。

她伸手接雨,滴答滴答,頃刻間打濕了掌心。

恨意的火星再次被澆滅,跌宕的情緒也漸漸平覆,葉桑榆歪頭看向非晚:“看我幹嘛?”

向非晚笑了笑,她朝著白凈的臉上彈了一下,雨水濺到臉上,向非晚象征躲了兩下,褪下外套給她披上。

她不領情,抖肩膀,衣服往下滑,向非晚抓住衣服又給她披好:“別凍著。”

說著,向非晚也伸出手,接到濕漉雨水,攤在她面前,說:“你看,這雨水真臟,不像是小時候,我記得以前小時候廊檐下接的雨水,很幹凈。”

她瞟了一眼,繼續接水玩,忘記要抖掉身上的衣服。

向非晚趴在窗邊,歪頭看著她玩。

半晌,向非晚突然說:“你喜歡晴天是對的。”

“嘁。”

“其實天空一直都是藍的。”向非晚說了句沒頭沒尾的,她手臂揮來揮去,聽見向非晚輕聲說:“天空像是你的心,一直都是藍的,烏雲也好,下雨也罷,那都是外在的感覺,就像我們坐飛機,雨層之上,永遠都是晴天,所以你要相信自己的心,讓自己一直在雲端之上,別被烏雲蒙蔽了雙眼。”

葉桑榆雙手捧水,假意往她身上潑,她甚至沒躲,笑吟吟的。

“說你是唐僧,你還真是。”葉桑榆甩了甩手,衣服掉了,她轉身往浴室去了。

向非晚撿起衣服丟在沙發上,浴室很快有水流聲響起,她回到窗邊伸了個懶腰,緩緩呼口氣,喃喃地念叨了一首《春夜喜雨》。

盡管杜甫寫的是成都的雨,但此刻京州的雨,也是應時應景。

她感謝這場雨,感謝這天氣異常突然而來的電閃雷鳴,要不然她沒有機會留下來。

手機響得很突然,在她兜裏震動,是一封來自國外的郵件。

她正要點進去,浴室的水流聲停了,她揣好手機,不一會門開了。

她關上窗戶,站在原地,揚聲道:“我給你吹頭發。”

“不用。”

她預料之中的,繼續問:“那你能幫我吹嗎?”

“想得美。”

也在她意料之內,堅持不懈道:“我的手,做菜時拉伸到了,有點疼,幫我吹一下下吧?”

葉桑榆還是拒絕,她洗完濕漉漉地出來,直接躺在沙發上。

夜深,只剩下風雨聲。

臥室裏響起腳步聲,之後往洗手間去了,再由近及遠,最後停在她身邊。

嗡——

吹風機響了,照著她的發絲狂吹。

她脖子枕在沙發扶手,頭微仰著懸空,葉桑榆起初彎著腰,目光正好對得上。

葉桑榆蹲下,晃著吹風機,全程沒碰她,幫她吹幹頭發。

向非晚全身暖烘烘的,挺舒服。

她看得專註,但後仰定睛看人,實在和恐怖片有幾分相似。

葉桑榆吹她的眼睛,她不得不閉眼,吹風機停下,葉桑榆不滿道:“這是還你的這頓飯,不欠你的了。”

“謝謝哦。”向非晚捋順發絲,重新躺好,腳步聲又停在旁邊。

枕頭、被子,接連被葉桑榆丟過來,最後臥室的門關上了,向非晚抱起枕頭聞了聞,是熟悉的味道,擺放在一頭。

葉桑榆想起那個被子可能有點薄,她拉開門,眼前變態的一幕,讓她和她的小舌尖都驚呆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