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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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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放開我!放開我!我要告你們謀殺!你們把我的小安藏到哪裏去?!放開我!小安……我的小安……你到底在哪裏?小安!”

療養院裏一片狼藉,瘋狂的女人被幾個醫護人員死死摁住,然而她還在不停地掙紮,原本清麗脫俗的臉變得痛苦而可怕,讓人懷疑屬於那個愈療大師晏雨鈴的靈魂其實已經死了,彌留在人間的,僅僅是難以消散的執念。

“太瘋了,真是個瘋子,準備註射鎮定劑。”旁邊的主治醫師嘆氣道。

助手心有餘悸地說:“已經通知盛將軍和楚波光過來了,盛將軍正在處理軍中事務,估計得明天早上才能抵達巨蟹星空港。”

“那個楚波光真的有用嗎?”旁邊的人插嘴。

主治醫師束手無策:“總得試試吧,再這樣下去,她自己就能把自己毀掉。”

這十多年來,他們已然用盡了各種各樣的辦法,物理的、心理的乃至催眠,都沒有起到明顯的效果,可那個叫楚波光的孩子一來,晏雨鈴明顯變得不一樣了。

大家都推測是因為楚波光也有可能是一名雙Somega,愈療能力一旦上了雙S的等級,總會產生一些科學難以解釋的變化,而那種變化往往是指好的方面。

總之,等到楚波光到了首都藍星omega協會總部進行重新檢測,他的身份和地位還會再往上提一等。

只是有些可惜,本來雙S的omega,無論什麽出身,都是有極大可能加入星際皇室的,但之前楚波光和聶超凡之間的風風雨雨已經被獅子星鬧得人盡皆知,對方還煽動媒體造了楚波光不少的黃謠——

這樣名聲狼藉的omega,皇家萬萬不會接受。

其實療養院的大多數人都很看好楚波光和盛崇京,如果他們在一起,晏雨鈴的病估計就能長期穩定下來了。

砰的一聲,走廊末端的門被人踢開,這樣嘈雜的聲音放在平時早就被盛家的專屬護衛隊扼殺,然而看到來人是楚波光後,院子裏所有人都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救星!

晏老師的人形鎮定劑!

你終於來了!

等等?!怎麽會在另外一個野男人懷裏?

楚波光從米契爾的懷裏跳下來,手裏拎著一個正方形的紙盒子,一步做兩步沖向晏雨鈴的病房,根本沒註意到周圍人磕CP失敗的悲傷,看到護士們馬上就要給晏雨鈴註入鎮定劑,速度提升到幾乎殘影的程度。

“晏老師!”

楚波光把長發淩亂的女人護在懷裏,差一點點,鎮定劑的針頭就刺入了他的手臂。

“晏老師,你別怕,是我啊,不好意思啊,我來晚了。不過我來晚是有原因的,你看……這是什麽?”楚波光小心翼翼地觀察晏雨鈴的臉色,看她好像一時間反應過來,只是呆楞楞盯著自己的臉,連忙把紙質禮盒打開。

是一個漂亮的奶油蛋糕,圓形的蛋糕體中間擺放著一個用藍色巧克力餅幹拼合成的小房子,周圍用雪白色奶油團裝飾了一圈,最後灑上了甜蜜的糖粉,像是給這個雪白世界灑上了一層薄薄的霜。

因為沒有提前定做,楚波光只能去那種最普通的蛋糕店裏臨時買了一個,連款式都沒來得及看,打開紙盒子的那個瞬間,他很慶幸,幸好沒有打翻。

這個巧克力蛋糕隨著他們奔馳顛簸一路,只是餅幹屋上的煙囪歪了一點斜角。

“這、這是……”晏雨鈴混沌不清的眼睛盯著蛋糕,似乎在回憶什麽。

米契爾手疾眼快,插上蠟燭,點上燭光。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周圍的人開始唱起生日快樂歌,看到有些助手還在盯著楚波光發楞,主治醫師連忙用肩膀撞了撞她們,一時間,病房裏所有人都在用歡快的、愉悅的聲音唱著歌。

這個病房被裝飾成盛崇安小時候的臥室,奶藍色的壁紙,星星月亮的裝飾,藍白配色的捕夢網,各式各樣的玩具和一盞在眾人頭頂晃晃悠悠、如旋轉木馬般玩弄光影的鯨魚燈。

晏雨鈴的神情慢慢恢覆光彩,像是找到了什麽希望:“對啊,今天是……小安的生日!每年這個時候,我們都會坐在一起吃蛋糕!小安,小安!”

她仿佛以為眼前的楚波光,不,盛崇安是點亮燭光後的一點幻影,她是雪夜裏點亮最後一根火柴的可憐人,在那麽一點飄忽不定的燭焰裏尋找最後的光亮。

她接過米契爾遞過來的生日皇冠,雙手顫抖著戴上少年毛茸茸的腦袋。

她的小安有這麽高了麽?

她的小安不是已經……

晏雨鈴一時有些恍惚。

楚波光望著她眼睛裏濕潤的、閃動的淚光,突然在這一刻生出不再顧及那麽多的勇氣——

他給了晏老師一個大大的擁抱。

然後在她的耳邊輕輕說:“媽媽,謝謝你,我長大了。”

這句話如風貫耳,晏雨鈴瞳孔驟然收縮,耳膜嗡嗡,一瞬間所有人潮水般遠去,只留下她站在原地。

一片空白的世界。

她的小安,她的寶貝,穿著那年在夜照星度假的衣服,白色襯衫,藍色牛仔背帶褲,一雙棕褐色的小皮鞋,睜著大大的眼睛望著她。

他對她說:“媽媽,我走啦,不用擔心我。”

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回憶起兒子離開時的樣子,今天才發現,她一直記得,記得很深很深,以至於,藏進了大腦深處最隱蔽的記憶角落。

今天,卻因為這位好心少年的聲音,一道久違的陽光照射進來,記憶的灰塵與霧霭,一掃而空,盡顯空闊。

她……她……

晏雨鈴左右環顧,這個空白的、空曠的世界。

原來從很久很久起,這裏便只有她一個人,從來沒有小安。

她忽然知道了。

小安,真的已經死了。

不會回來了。

永遠不會。

晏雨鈴笑著流淚,聲線顫抖道:“寶貝,快點把蠟燭吹了吧,記得要許願哦。”

楚波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閉上眼睛,虔誠地許願。

暖黃的燭光映照在他的側臉,燭火跳躍,眉眼如畫,他如最忠心的信徒,用最赤誠的心臟許下願望。

今天並非楚波光的生日,楚波光是孤兒院長大的,楚家領養他,卻並不關心他,只隨意地用領養他的日子當做生日。

謝謝你,盛崇安。

今日能有幸,代替你,陪晏老師慶祝生日。

其實作為楚波光,此時最真實的願望,只有一個。那就是,晏老師,晏雨鈴,真的是他的母親,他的媽媽。

可現在楚波光是代替你的位置,所以,如果是小安,如果是真真正正的小安在這裏,那他只會許這一個願望。

“我希望,媽媽的病,能夠好起來。”他低低祈禱。

即使這樣,晏雨鈴再也不會需要楚波光。

他又沒有媽媽了。

許願完成,他眼角不期然劃過一滴淚,很快隱在襯衫的領角。

米契爾不知為何,看到這一幕,看到那滴淚落下來的時候,小指也跟著蜷縮一下,覺得有些燙。

過完生日,晏雨鈴因為體力消耗過度,睡了過去。

呼吸很輕很淺,仿佛一片羽毛。

楚波光守在她的病床前,慢慢吃著一塊蛋糕。

“你要吃麽?”

他面色如常,把蛋糕遞給沈默寡言的男人。

米契爾掀起唇角:“我可不吃這種完全沒營養的東西,我勸你也少吃。”

“你們除了吃,捕食,那麽漫長的一生,還有什麽?”

米契爾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也不知為什麽話題能從一塊小小的蛋糕轉移到蟲族的一生上。

不過看在這是小蟲母第一次主動問起蟲族的生活,他樂意回答。

“我們生下來就是所向披靡的戰士,殺戮捕獵,聽從命令,然後等著交\\配,留下個一精半子,光榮地死在宇宙裏,星海、飛船、廢星、敵人的實驗室,都可以,我們不像你們那樣講究,這宇宙,到處都是墳墓。”因為在療養院,米契爾歐說的相當隱晦。

楚波光沒想到雄蟲的一生竟然如此貧乏又無趣:“如果壽終正寢呢?你們去哪裏?”

“……”

雄蟲們幾乎都死在戰鬥中,亦或是被在交\\配後被蟲母吞噬,成為新一代的養料。

這只名叫米契爾的雄蟲的蟲生是高效的一生,他從四歲長硬骨頭起,便開始軍隊式的訓練,他連人類那種需要浪費時間清理的低營養食物都懶得吃,只食用高能高效的高等礦石。

惡魔暴君的功勳和領地並非繼承而來,血腥和殺戮是他的心跳,命運曾吻過他的刀尖,榮耀掠過他的犄角,他層層晉升,知道身旁再無一蟲並肩。

連基因都被他踩在腳下,狠狠碾壓。蟲母的信息素又如何?在夜照星上無數雄蟲飛蛾撲火,做人造蟲母的俘虜傻瓜,他挖下了自己的腺體,扔到敵人的面前,將所有蟲母燒成灰燼——

嘲笑人類,嘲笑同族,嘲笑命運。

他終究活了下來,活成了一只空前絕後強大無比的雄蟲。

可然後呢?

最後呢?

他會去哪?

他能去哪?

米契爾竟然發現自己想不出來答案。

米契爾提問:“你呢?你們去哪裏?”

死亡來臨的那天。

楚波光用叉子蘸取奶油放入唇中,一點奶白在那嫣紅的唇瓣上如此明顯,僅僅是看起來,就很甜。

他說:“我會去到愛人的懷裏。”

這個愛人指的很多,他愛的人,與愛他的人。

楚波光一生坎坷,卻想要在愛意簇擁下死去。

“你要是跟我走,愛意會將你淹沒。”米契爾冷笑,不就是愛麽?“對於我們而言,愛是最簡單的東西,愛蟲母就如同呼吸,如同空氣,如同一種要命的瘟疫,而你,得到愛,卻是天生的本領。

等小蟲母到了蟲族領地,估計樂不思蜀吧。

“所以說……”被他打斷,楚波光也並不生氣,“你還是試著吃點沒有營養的東西,或許比你想象的豐富。”

經過一番交談,楚波光莫名對米契爾少了許多抵觸,他甚至有些可憐雄蟲的一生,實在是機器的一生。

如果雄蟲的命運由蟲母決定,而歷代蟲母的統治卻讓雄蟲們過上這樣的蟲生,那就說明典型的鐵血蟲母並不適合做蟲族的王,所以蟲族數量才會日漸稀少,由打壓人類的強者,逐漸走向衰落——

可這跟他有什麽關系?

他又不想成為蟲族的新王。

這時醫生走進來:“楚波光同學,盛將軍的專線,麻煩出來一下。”

“嗯,來了。”

楚波光走了出去。

剩下一塊被他吃剩下的奶油味蛋糕。

剛剛在蛋糕店裏買蛋糕的時候,米契爾就聽到過這三個字,奶油味。

奶油味是什麽味?

少年的唇,從腦海中劃過。

他拿起叉子,想要嘗一點,就一點點……

“那孩子呢?”

晏雨鈴的聲音冷不丁響起。

她醒了。

應該是剛醒,如果她裝睡,米契爾能察覺到。

晏雨鈴的眼神看向他的手:“你怎麽偷吃他吃剩下的蛋糕?你對他什麽心思?”

米契爾:“……”

他縮回手。

“我對他沒什麽……”

楚波光進來了。

“媽媽,你醒啦!”楚波光驚喜道。

可晏雨鈴的表情很平靜,沒有之前的那種癲狂。她的臉色蒼白如紙,看起來大病初愈,但透露出一絲從前從沒有過的理智與正常。

就好像……

她的意識清醒了,瘋病也好了。

“孩子,你不用再叫我媽媽,叫我晏老師吧,我分得清楚,你是楚波光,不是我的小安,”晏雨鈴神色悲痛,語氣出人意料的堅定,“我的小安,早就在夜照星的時候,就已經死了。這麽多年,給你們添了這麽多麻煩,真的很抱歉。”

楚波光的臉色卻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白。米契爾安靜觀察他,突然也皺了一下眉,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也會跟著難受。

“哦……是這樣啊,那真是太好了,您痊愈了,晏老師,”半響後,楚波光結結巴巴找回自己的聲音,“我去通知盛崇京他們,還有宮薔薇學姐,他們肯定都特別高興,還有盛長青將軍,他一定是最最高興的人。”

米契爾蹙眉。

他能感覺到,小蟲母現在的情緒並不快樂。

他在傷心。

晏雨鈴點了點頭,顯得禮貌:“去吧,楚波光同學。”

楚波光一楞,然後轉身離去。

米契爾當然不會再留下,跟著出去。

“你在難過?為什麽?告訴我。”

雪白明亮的醫院走廊裏,他跟在少年的身後,像只喋喋不休的大狗狗。

楚波光不想理他:“別和我說話,我不想說話。”

“你在傷心,我必須阻止這件事。”

見周圍人在打量,米契爾幹脆把人帶到角落。

“你說過你想要愛,所以你想要晏雨鈴的愛對不對?你已經把她當成你的媽媽,可是她現在不瘋了,你也不能再替代盛崇安的位置,獲得她的愛了,於是,你感到傷心,”米契爾分析少年的心情,自以為很了解,“那這樣如何,我能把她再次弄瘋,你依然可以享受她的愛,好不好?”

明明說不會嬌慣蟲母,可看到他一縷難過的眸光,恨不得把世界捧到他的手上。

“好你個頭!”

楚波光憤怒得想要給他一拳,也確實給了。

“你明白什麽?知道什麽?什麽愛如本領,愛如呼吸,荒謬!你們這些雄蟲腦袋還差得很遠很遠!從幼兒園開始學吧!”

楚波光給某個雄蟲的求偶技巧直接判了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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