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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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氣氛一陣死寂。
張兮莙心中咯噔了一下, 下意識看向裴釗。
裴釗的目光落在夏澄身上，他膚色冷白，眉眼冷冽, 哪怕一個字都沒說, 周身都透著沈郁和不快, 像即將爆發的巖漿, 令人覺得危險。
張兮莙從未見過他情緒如此外露, 他站了沒兩分鐘，就失了耐心, 丟下一句“你們玩”, 頭也不回地走了。
夏澄拐過彎, 一頭紮進了人群中，並沒有去出口, 而是往湖邊走去。
岸邊一片地兒, 被開辟成了單獨景點, 擺了十幾把桌椅，供游客歇腳, 一旁是賣果飲的亭子。
夏澄打算去湖邊坐坐。
不等她走到湖邊, 手臂被人拽了一下, 力道很大, 攥得她手腕發酸，夏澄身體一僵, 轉身時，捕捉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氣息。
裴釗叼著一根煙, 微微彎腰, 垂眸審視著她，幽深煩躁的眸落在她身上, 帶著一絲不快，“怎麽？非得跟裴澤一起，才肯玩？”
因為嘴裏叼著煙，說話略顯含混，一副放浪形骸的模樣。
夏澄委屈地撇開臉，璀璨的陽光下，她清澈的眸印著波光粼粼的湖水，熠熠生輝，像匯集了天地間所有的靈動，“你不是有你的班長？管得著我？”
話一出口，夏澄就楞了，這語氣實在酸，她有什麽資格質問，她眼睫輕顫了一下，死死揪住了手中的包。
“什麽我的班長？”裴釗說完，意識到她指的是張兮莙，裴釗啞然失笑，臉上的冷意散了大半，漆黑的目光仍落在她臉上，有笑意流淌，“在意了？”
夏澄甩開了他的手，“誰在意了？”
她繼續朝前走，心頭的郁悶也轉為了驚喜，根本沒想到他會追來。
她甚至幻想了一下，他在鬼屋保護張兮莙的場景，越想心中越酸，此刻，被打翻的醋壇子，像是被他順手扶了起來，堵得嚴嚴實實。
不再酸得冒泡。
反而咕嚕嚕，滋生出一絲絲甜意。
她緊繃的小臉緩和了些，小聲嘀咕了一句，“在外面吹著小風喝杯奶茶，總比在裏面嚇得半死要好吧？”
裴釗知道她膽子小，蹙起的眉舒展開來。
“去占位，我去買。”他擡擡下巴，走了幾步，又隨意說了句，“她是十二班班長，什麽我的？跟我沒關系，也不熟。”
不熟，還讓她給你拍柳絮。
哼。
想到是張兮莙主動的，夏澄摸了摸鼻尖，烏黑的眸裏閃過一絲心虛，臉頰微微發燙。
夏澄選了一個靠近湖邊的位置，等了沒幾分鐘，裴釗就拎著一杯奶茶，懶洋洋走了過來，他在夏澄對面的藤椅裏坐下，將奶茶往她跟前推了推，口吻懶散，“七分甜，甜死你。”
夏澄壓下翹起的嘴角，“你不喝嗎？”
他大喇喇靠在藤椅裏，兩條腿在桌子下伸展開來，姿態慵懶，含混地應了一聲，“喝你的。”
夏澄一呆。
是要喝她的？還是讓她自己喝不用管他？
夏澄耳朵發燙，慌忙拿起吸管，轉移了一下註意力，她戳了一下沒戳開，又戳了一下，還是沒開。
頭頂傳來一聲戲謔的輕笑，“見過擰不開水的，吸管都戳不開的，倒是少見。”
他難道以為她故意的不成？
夏澄眼中帶了點控訴，“現在讓你見識了。”
裴釗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拿走奶茶，順手幫她戳開後，又推給了她，“小貓都比你力氣大。”
夏澄臉頰燙燙的，不理他，抱起奶茶喝了起來，眼神都不敢往他身上放。
一杯奶茶喝完。夏澄的目光落在了不遠處排隊的人群上，裏面是碰碰車，排隊的人不算多。
夏澄看了眼時間，有些心動，“要不去玩一下碰碰車？”
“幼不幼稚？”嘴上雖這麽說，對上她濕漉漉的眼眸時，他還是站了起來，懶洋洋朝排隊的方向走了過去，站那兒開始排隊。
夏澄忙跟了過去。
碰碰車是雙人模式，一場只有五分鐘，等了一分鐘，上一場便結束了，他們倆隨便選了一輛。
他身材高大，擰著眉在裏面坐下時，長腿都無處安放，瞧著挺憋屈的，一張臉也有些臭，卻始終沒下車。
夏澄系上了安全帶，伴隨著音樂響起，車子在他的掌控下朝前開去，剛開半圈，就有個車子迎面朝他們撞來。
夏澄心臟猛地一提。
他動作很麻利，幹脆利索拐彎，避了過去，隨後直接朝對方撞了過去，另一個男生沒他這麽利索的身手，沒能躲開。
車子被他們撞得後退了一下。
夏澄心臟險些停止跳動，也跟著對面的女生尖叫了一聲。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被撞了，裴釗聽得好笑，下巴擡了擡，一臉的不羈，“叫什麽？”
夏澄臉紅，“你別撞他們呀，咱們自己開就好。”
裴釗嘖了聲，想說不撞人玩什麽碰碰車，對上她烏溜溜的眸，沒一點脾氣。
他沒再撞人，裏面十輛車子，就算不想撞人，也總有跑來撞他們的，裴釗每次都會完美地避開，開了兩分鐘，他就懶得開了，松開了方向盤，無精打采地說：“你來控制。”
夏澄一慌，連忙去轉方向盤，一輛車子直直朝他們撞了過來，她嚇得連忙往右一拐，右邊是墻壁，車子直直沖了過去。
“啊~”夏澄尖叫一聲，丟掉了方向盤，腦袋埋在了他肩膀上，鴕鳥似的閉了眼。
鼻尖嗅到淡淡的清香時，裴釗身體一下僵住，肩膀下意識往她跟前偏。
相撞的前一秒，他及時接管了方向盤，修長的手指，握著方向盤一轉，車子猛地往後一退，避免了碰撞。
他指尖因用力微微發麻，心中也湧起一股奇異的感覺，像被電了一下，軟得一塌糊塗。
夏澄回過神來，忙從他肩頭移開，耳根悄悄紅了。
他雙手抱胸，看好戲似的勾著唇角，臉上憋著平日沒有的壞勁兒，“繼續開，多練一下。”
眼看又有車子朝他們撞來，夏澄手忙腳亂地去拐彎，接下來兩分鐘，時不時會傳來她緊張的尖叫，場內的尖叫聲此起彼伏，蓋住了她的聲音。
刺激又緊張。
最後一下，更是被撞得暈頭轉向的。
裴釗沒忍住，笑出聲來，跟平日的嗤笑不同，這是實實在在一個笑，笑得肩膀都顫了一下，暢快放肆，比頭頂的陽光還要明媚璀璨。
夏澄不敢置信地轉頭。
他確實在笑。
好一個幸災樂禍。
夏澄忍不住瞪他。
她氣鼓鼓的，裴釗看得更樂了，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腮幫子。
別說，手感還挺好。
軟乎乎的。
引得人想再捏一把。
夏澄臉上一陣麻，似有電流順著他的指尖，傳了過來，直擊脊椎骨，整個身體都似通了電。
見他還想捏，夏澄連忙往後躲去，烏溜溜的眸，都睜圓了，帶著無聲的譴責。
音樂已經結束，車子裏的人也早已經下來了，唯有他們倆還在打情罵俏，老板笑瞇瞇提醒，“下來了下來了，我不介意你們多待會兒，排隊的人還等著呢，他們可不依。”
夏澄的臉爆紅，腳步發虛地走了下來，還險些絆一下，裴釗沒忍住，笑了，“怎麽沒一點運動細胞？”
夏澄悶頭往外走，十分鐘內再也不想搭理他了。
哼。
剛出去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宋悠發來的，說在門口等她，夏澄大大松口氣，晃晃手機，輕哼了一聲，“我要去找我同學了。”
裴釗臉上的笑，這才收起，他俯身望著她，“找同學還是找裴澤？”
夏澄一怔，鼓起的雙頰還未徹底消下，她壞心眼地輕哼，“想管我，考第一再說。”
說完，她揮揮手，氣人地跑開了。
裴釗有些牙癢，壓著火，跟了上去。
夏澄一路小跑，到了宋悠跟前，宋悠剛經歷一番逃亡，整個人都有些虛弱，瞧見夏澄，趴在她肩膀上，“讓我緩緩。”
“不對，你怎麽這麽快出來了？”
夏澄赧然，“我沒進去。”
裴釗遠遠綴在她身後，一群人裏並沒有裴澤的身影。裴釗這才想起，裴澤是第二波進去的，還沒出來。
嘖。
他沒往上湊，掏出手機玩了玩，秦曠出來得最早，瞧見他的身影，跑到了他跟前，“沒進去？”
裴釗點頭。
人都出來後，他們又排隊玩了大擺錘。
游樂場人太多，幾個小時下來，大家根本沒玩幾個項目，反倒是肚子先叫了起來，園區倒是有個餐廳，價格死貴，味道還很難吃，他們沒再玩，出園區找了個燒烤店。
夏澄和裴釗不在一個桌，他話少，吃烤串也慢條斯理的，透著股與生俱來的矜貴。
吃飯完，眾人揮手道別，裴澤問了裴釗一句，“阿釗，你怎麽回？”
裴釗懶洋洋丟給他一句，“管好你自己就行。”
說完，喊了輛出租車，秦曠剛鉆進去一半，被他扯了下來，“女士優先。”
秦曠瞪著眼，揉了揉耳朵，“靠，一車能坐好幾個人呢，女生坐副駕駛不妥了。”
張兮莙笑了笑，“我和你們一起……”話沒說完，笑先僵在臉上，裴釗分明看著夏澄和宋悠她們，這輛車根本不是給她攔的。
張兮莙的目光不由落在夏澄身上。
女孩穿白色上衣，淺藍色牛仔褲，衣服簡單，膚色如凝脂白玉，相貌很甜美，烏溜溜的眸，秀挺的鼻。
漂亮又乖巧。
張兮莙自認長得還算可以，跟夏澄一比，卻一個天一個地，原來他沒去鬼屋，真的是為了面前的女孩。她今天一直在裴釗跟前晃悠，刷足了存在感，到頭來卻像只小醜。
她直勾勾望著夏澄，沒動彈。
宋悠蹙眉，很不喜歡張兮莙的註視，她扯著夏澄走了過去，暧昧地捏了捏她的掌心，落落大方對裴釗道謝，“謝啦。”
她沒管張兮莙，拉著夏澄鉆了進去，“雪兒、苗苗，咱們方向一致，一起吧。”
“好呀。”
車子揚長而去時，趙雪還感慨了一句，“沒想到啊，裴釗竟然這麽紳士，還幫咱們喊車。”
張兮莙嗓子發澀，忍不住又看了眼裴釗，他掏出手機，調出了游戲頁面，低頭打起了游戲。
*
回到家後，剛按亮室內的燈，手機就震了一下。夏澄踢掉鞋子，窩進沙發後，掏出了手機。
是宋悠發來了消息：【他肯定對你有意思。】
夏澄的臉又紅了起來。她自己卻沒法確定，不知道他的關註是因為裴澤，還是因為她這個人。
雖然無法確定，因為宋悠篤定的語氣，夏澄一整個五一都洋溢著快樂。
五一假期結束時，夏澄坐公交返回了校園，北城的五月，天氣比較宜人，早上的風涼爽又舒適，到學校時，天還有些暗。
教室裏，宋悠已經到了，她促狹地擠眼，壓低聲音追問了一句，“怎麽樣？找他確認沒？肯定對你有意思吧？”
夏澄被她笑得臉紅，羞赧的模樣溫軟可欺，她慫慫回了一句，“沒。”
暖色的燈光灑在她雪白的臉頰上，有種溺斃人的柔美。
宋悠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諄諄教誨，“姐妹兒，在男生面前，千萬不能動輒臉紅，尤其是對著裴釗，太引人犯罪了。”
夏澄眼神懵懂，隱隱約約明白了什麽，臉“唰”地一下更紅了，“你、你別亂說。”
宋悠彎唇，過了一會兒，認真說：“沒挑破也好，高中還是以學業為重吧。”
夏澄惦記裴釗的成績，下早自習時，以上廁所為由，去宣傳欄前看了看，還沒靠近，就聽到了女生驚訝的聲音，“我去，裴釗這次考了一百名嗎？”
“我看我看，一百零二，他高一上學期年級排名好像是一百九十左右吧？”
“對，他高一在四班，期末沒考好，掉到了十二班，高二更低，我還以為，高三他要掉到最後幾個班級呢，沒想到竟然進步了。”
夏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喜悅、激動，心中像被人投入一塊石子，濺起陣陣漣漪。她忙去尋找他的名次，總分669。
比之前哪次都好。
如果能保持下去，這個分數，上軍校足夠了。
陽光灑滿枝頭，有斑駁光影照在宣傳欄上，眼前逐漸有些模糊，如同做夢一般，心口漲得發緊，連日的提心吊膽，在這一刻，都化為真切的欣喜。
夏澄又盯著669看了好幾眼，唇角不由上揚，路過十二班門口時，她往裏瞄了一眼，他並不在。
夏澄有些失望，想起他的成績，又開心起來，大課間時，同學們一窩蜂地出了教室，夏澄順著人群下了樓，這次他在教室，藍色短袖，黑色褲子，又沒穿校服，懶洋洋趴在書桌上，不知在看什麽書。
夏澄聽到了趙翔的聲音，“不是吧？都要沖進一百名了，還這麽卷，下課還學，這是要為愛奮起？”
夏澄心臟怦怦作響，再不敢偷聽。做操時又想起趙翔的話。為愛奮起？
是指她嗎？
只是設想一下這個可能，夏澄整個人都有些眩暈，像踩在雲端，緊張，忐忑，回到教室時，她沒忍住看了眼手機，手機上竟然真有一條他發來的消息。
裴釗：【時間有限，課本就大概翻了一下，雖然不是第一，還有進步的空間。】
夏澄彎唇，眸中是掩不住的歡喜。
她認真打下一行字：【值得表揚。】
裴釗：【口頭表揚就算了，有什麽獎勵沒？】
夏澄心中漲得滿滿的，為他高興，也為自己高興，有種歷盡千辛萬苦，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欣喜，這一刻，他想要天上的星星，她都想摘給他。
夏澄故作矜持了一下：【還不是第一。】
裴釗：【嘖，出國拿了第一，也沒見有獎勵。】
夏澄彎唇。
夏澄：【那補你一個，想要什麽直接說。】
裴釗：【什麽都成？】
夏澄：【只要我能擔負的起，都可以。】
頭頂的燈將室內照得一片亮堂，裴釗斜在書桌上，一貫冷淡的神情上，帶著一絲笑。
他低頭打字：【成，先欠著。】
夏澄有種甜蜜的負擔，欠他的奶茶還沒還呢，中午放學她去超市買了幾瓶他常喝的飲料，又買了些零食，趁中午飯間，教室沒什麽人時，放在了他桌上。
怕他不收，她給裴釗發了個消息：【先把欠你的奶茶還了。】
裴釗收到消息時，舔了舔唇角，不太爽。
這麽著急撇清關系？
回到座位，發現桌子上並非奶茶，而是他愛喝的飲料時，唇角又揚起一抹笑。
趙翔打了一半的哈欠，在瞧見零食時，瞬間散了個幹凈，“什麽時候買的零食？”
他伸手去拿果凍，還沒碰到，手就被拍了一下，“自己買去。”
裴釗拎起零食，直接塞進了桌鬥。
“靠，平時也沒見你這麽護食？”他挑了下眉，臉上帶了點暧昧的笑，壓低了聲音，“小橙子送的？你們、這是成了？”
裴釗眼尾上挑，漆黑的眸子裏透著一絲不快，“不會說話，可以閉嘴。”
趙翔眉毛揚起，笑得意味深長，“哦，看來是沒成。”
裴釗被他笑得心煩，伸手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將他按回了座位上，“這麽能，幹脆支個攤，給人看相得了。”
趙翔樂得不行。
這是被戳中心酸事，惱羞成怒了？
夏澄一整天都是高興的，晚上夏銘易來接她時，她臉上是藏不住的喜悅，夏銘易將車子行駛出去後，問了一句，“這麽開心？”
夏澄揉揉鼻尖，眼神有些躲閃，她沒敢提裴釗，“就、我這次市排名還是第二，跟第一還是只差兩分。”
往年省狀元大多出自附中，她能穩住全市第二，就有望沖擊省狀元，確實值得開心。
夏銘易笑了笑。
回到家後，夏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筆記，將錯題本和易混淆知識點全拿了出來，又整理了一下各省的高考真題，各校的考試試卷。
她找了個袋子裝了起來，第二天悄悄放到了裴釗書桌上。
早上裴釗來到學校後，一眼就瞧見了桌上的筆記本，心中有一個模糊的猜想，他打開看了一眼，筆記本第一頁果然寫著她的名字，字跡幹凈漂亮。
當真是字如其人。
裴釗勾了下唇角，拉開凳子坐了下來。
每次期中考一過，時間就緊迫了起來，老師們一直在趕進度，高考前夕，高二的學生已經將高三的課本全學完了。
高考生要占考場，下午布置好考場，他們就可以放假了，夏澄還遇見了周一梅，她抱著書，匆匆從對面教學樓出來，夏澄本想上去，給她加加油。
她腳步很快，埋著頭，已經融進了人群中。
夏澄沒喊她。
兩天高考轉瞬即逝，卻是人生最重要的轉折點，不知改變了多少人的命運，有人歡喜有人愁。
夏澄沒再遇見周一梅，不知道她考得怎樣，一直到高考成績出來，夏澄才在宣傳欄查到周一梅的成績。
五百多分，算不得好，頂多走個二本，與重點是無緣了。
夏澄不知道她會如何抉擇，她也迎來了高二最後一次期末考，夏澄的考場在七班，二樓。
第二天下午考英語，排隊進考場時，夏澄肚子隱約有些不舒服。她去廁所看了看，竟真是例假來了。
她每次來例假，都會比上個月推遲個三到五天，日期沒那麽準，最近因為期末，她一直在專心備考，徹底忘了這事，她沒帶衛生棉，起來後，又看了眼時間，距離考試就剩五分鐘了，去超市買，時間有些緊。
廁所裏還有其他人，夏澄問了一下同學們，有沒有帶多餘的，有個女生熱心的說：“我帶了。”
夏澄再三道謝，來到教室時，同學們已經陸續進了考場，夏澄將包放到了前面，拎著文具袋坐在了座位上，剛坐下，鈴聲就響了起來。
夏澄忍著不適做完了單項選擇，肚子越疼越厲害，像有刀在腹部攪拌，閱讀裏的單詞明明單獨看都認識，連一起卻很難形成句子，根本集中不了精力。
夏澄白著臉，在桌上趴了一會兒，頭頂的風扇“吱呀”作響，耳旁是同學做題時發出的沙沙聲，窗外是擾人心煩的蟬鳴。
悶熱的天氣，雜亂的噪音，疼痛的腹部，心情變得越來越煩躁，冷汗逐漸打濕了後背，夏澄提起筆，先寫的作文。
老師見她臉白得厲害，走過來，關心了一句，“怎麽回事？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去醫務室？”
夏澄每次疼時，都是熬幾個小時就好了，“老師，我沒事。”
見她捂著肚子，老師明白了過來，“以後多喝紅糖水，能緩解。”
老師去後排，給夏澄接了一杯熱水，見她還在堅持寫字，老師便也沒打擾她。
平時十幾、二十分鐘能完成的作文，這次寫了四十多分鐘。還剩最後一篇閱讀理解時，鈴聲敲響了。
只剩最後十五分鐘。
夏澄一下慌了，著急忙慌地做題，填完又趕忙去塗答題卡，老師開始收卷時，她還有最後兩個沒塗完，答題卡只剩一個空。
腦袋嗡地一下響了起來，急得冷汗涔涔。
夏澄從第一題去查看，剛檢查完前十個，老師就走到了她跟前，收走了她桌上的試卷。
夏澄渾渾噩噩出了教室，扣掉作文和前十個選擇，還有一百分左右，不知道從哪兒開始塗錯的。
宋悠的考場在三樓，最先和她碰的頭，她摸了一下夏澄的腦門，“咋出這麽多汗？身體不舒服嗎？”
夏澄虛弱道：“姨媽來了。”
“你好慘。”宋悠也痛經，有一次還因為痛經沒考好。
宋悠將她帶回了自己宿舍，給她沏了紅糖水，“你先躺床上休息會兒，我等會兒給你帶飯回來，肚子舒服點再回家。”
夏澄確實難受，點點頭。
她試圖回憶一下塗卡的事，腦子蒙蒙的，好似不會轉動，實在想不起來從哪兒開始錯的。
夏澄沒再回憶，閉著眼蜷縮成了一團。
半個小時後，宋悠又回了宿舍，給她帶了西紅柿雞蛋面，夏澄肚子疼，也沒胃口，只吃了幾口。
宋悠的舍友，也是班裏的女生，她說：“小橙子，我有止疼片，你要是疼得厲害，可以喝一顆。”
宋悠有些驚訝：“姨媽痛也能吃止痛片嗎？”
“嗯，我也痛經，考試時會吃一顆，偶爾疼得厲害，也會吃，一兩天就代謝掉了，你們如果痛經，可以備一顆，遇見考試太難熬了，吃了挺管用的。”
夏澄也沒吃過止痛片，都是熬幾個小時自己就好了，她怕宋悠著急回家，幹脆吃了一顆止疼片，半個小時後，果然不疼了。
夏澄下了床，宋悠疊被子時，她想幫忙，被宋悠攆到了板凳上，“我自己來就好，你歇著吧。”
夏天只有一個夏涼被，好收拾，宋悠裝到了袋子裏，和夏澄一起下了樓，兩人分別後，夏澄往公交站牌走去。
來到站牌跟前時，夏澄看見了周一梅，她抱著一摞書，也在等車，她頭發剪短了些，人瘦了不少。
夏澄揮揮手，主動打了聲招呼，“學姐好。”
“你也剛回？”
“嗯。”
夏澄的目光劃過她懷裏的書，都是高三的習題冊，高考結束後，高三的同學基本都離開了學校，只有個別覆讀生，還在學校待著學習。
夏澄眼中帶了關心，“學姐決定覆讀了？”
周一梅笑了笑，“對，其實考前就有所預料了，我二模和三模成績都不算理想，雖然挺努力，畢竟比別人少學了一年文綜，能有這個成績也算對得起我，為了心儀的學校，我決定再戰一年。”
周一梅認真地說：“還要謝謝你，給了我信心。”
夏澄連忙擺手，“學姐客氣了。”
“你也別喊學姐了，等開學咱們就同屆了，叫我一梅或者一梅姐就好。”
見她精神狀態還算不錯，夏澄笑著握拳，“成，一起加油，高考考個好成績，一定要沖進心儀的大學。”
周一梅的公交先到的，夏澄和她說了聲再見，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上面有一條裴釗的消息：【一會兒直接回家？】
下了考場後，他發來的。
這段時間，兩人見面的次數不多，他也沒怎麽發消息，夏澄聽秦曠說起過他，說他每天都在刷題，很刻苦，夏澄喜歡他的改變。
雖然英語考得有些糟糕，瞧見他的消息時，夏澄還是打起精神回了一句：【有事耽誤了，還沒回，正在等車，你呢？】
都快八點了，學校門口只有零星的同學。
他應該早就回家了吧？
回臨城前，也不知道能不能見他一次。
裴釗幾人正在吃飯，學校對面，有一家大盤雞味道不錯，幾人在這兒吃的，剛考完試，一個比一個放松，秦曠還點了啤酒，大家邊侃天侃地，邊喝酒，一頓飯吃了兩個多小時。
裴釗就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機震動時，他往外看了一眼。
果然在公交站牌下看到了女孩的身影。附中女生的夏季校服是白色襯衣，黑色過膝短裙，她抱著文具袋，乖乖站在站牌前，素凈又漂亮。
路過的行人總會忍不住打量她一眼。
她毫無所覺，低頭看著手機。
裴釗過完馬路，走到了她跟前，“怎麽這會兒才回？”
他聲音悅耳動聽，夏澄還以為太出神，出現了幻聽，茫然擡頭時，對上了裴釗帥氣的臉。
裴釗：“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夏澄在想他怎麽沒回消息，難道是這麽久沒理他，生氣了？正忐忑著，就對上了他含笑的模樣。
夏澄蒼白的小臉有了點血色，糟糕的心情，因瞧見他，好了許多，“你也沒回？”
沒收到她消息，他就沒回，實際上，去大盤雞聚餐也是他提議的，坐二樓正好能看見校園門口的情況。
裴釗嗯了聲，垂眸看她，“怎麽這麽憔悴？”
夏澄本就不擅長撒謊，又涉及隱私，耳根悄悄紅了，“估計是考試有些累。”
裴釗正想說“既然累了，就打車回”，就看到一輛公交車行駛了過來，是5路車，裴釗問了一句，“這輛應該路過你家吧？”
確實路過。
夏澄原本還想裝作沒瞧見，一被提醒，不得不走，她心頭微微有些不舍，忍著黯然沖他揮手，“那我上去了。”
夏澄刷了一下公交卡，刷完，發現裴釗也跟著她上了公交，夏澄心跳忽地快了幾分，“你怎麽也跟來了？”
“有些晚，送你一下。”
“也沒幾站。”怕她一客氣，他會下去，她又補了一句，“你想送就送吧，反、反正有位，回來得也快。”
夏澄恨不得捂臉，嗚嗚，她在說什麽。
裴釗並沒在意她在說什麽，目光落在了她臉上，見她臉頰泛紅，一副羞赧的神情，喉結不由動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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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一陣死寂。
張兮莙心中咯噔了一下, 下意識看向裴釗。
裴釗的目光落在夏澄身上，他膚色冷白，眉眼冷冽, 哪怕一個字都沒說, 周身都透著沈郁和不快, 像即將爆發的巖漿, 令人覺得危險。
張兮莙從未見過他情緒如此外露, 他站了沒兩分鐘，就失了耐心, 丟下一句“你們玩”, 頭也不回地走了。
夏澄拐過彎, 一頭紮進了人群中，並沒有去出口, 而是往湖邊走去。
岸邊一片地兒, 被開辟成了單獨景點, 擺了十幾把桌椅，供游客歇腳, 一旁是賣果飲的亭子。
夏澄打算去湖邊坐坐。
不等她走到湖邊, 手臂被人拽了一下, 力道很大, 攥得她手腕發酸，夏澄身體一僵, 轉身時，捕捉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氣息。
裴釗叼著一根煙, 微微彎腰, 垂眸審視著她，幽深煩躁的眸落在她身上, 帶著一絲不快，“怎麽？非得跟裴澤一起，才肯玩？”
因為嘴裏叼著煙，說話略顯含混，一副放浪形骸的模樣。
夏澄委屈地撇開臉，璀璨的陽光下，她清澈的眸印著波光粼粼的湖水，熠熠生輝，像匯集了天地間所有的靈動，“你不是有你的班長？管得著我？”
話一出口，夏澄就楞了，這語氣實在酸，她有什麽資格質問，她眼睫輕顫了一下，死死揪住了手中的包。
“什麽我的班長？”裴釗說完，意識到她指的是張兮莙，裴釗啞然失笑，臉上的冷意散了大半，漆黑的目光仍落在她臉上，有笑意流淌，“在意了？”
夏澄甩開了他的手，“誰在意了？”
她繼續朝前走，心頭的郁悶也轉為了驚喜，根本沒想到他會追來。
她甚至幻想了一下，他在鬼屋保護張兮莙的場景，越想心中越酸，此刻，被打翻的醋壇子，像是被他順手扶了起來，堵得嚴嚴實實。
不再酸得冒泡。
反而咕嚕嚕，滋生出一絲絲甜意。
她緊繃的小臉緩和了些，小聲嘀咕了一句，“在外面吹著小風喝杯奶茶，總比在裏面嚇得半死要好吧？”
裴釗知道她膽子小，蹙起的眉舒展開來。
“去占位，我去買。”他擡擡下巴，走了幾步，又隨意說了句，“她是十二班班長，什麽我的？跟我沒關系，也不熟。”
不熟，還讓她給你拍柳絮。
哼。
想到是張兮莙主動的，夏澄摸了摸鼻尖，烏黑的眸裏閃過一絲心虛，臉頰微微發燙。
夏澄選了一個靠近湖邊的位置，等了沒幾分鐘，裴釗就拎著一杯奶茶，懶洋洋走了過來，他在夏澄對面的藤椅裏坐下，將奶茶往她跟前推了推，口吻懶散，“七分甜，甜死你。”
夏澄壓下翹起的嘴角，“你不喝嗎？”
他大喇喇靠在藤椅裏，兩條腿在桌子下伸展開來，姿態慵懶，含混地應了一聲，“喝你的。”
夏澄一呆。
是要喝她的？還是讓她自己喝不用管他？
夏澄耳朵發燙，慌忙拿起吸管，轉移了一下註意力，她戳了一下沒戳開，又戳了一下，還是沒開。
頭頂傳來一聲戲謔的輕笑，“見過擰不開水的，吸管都戳不開的，倒是少見。”
他難道以為她故意的不成？
夏澄眼中帶了點控訴，“現在讓你見識了。”
裴釗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拿走奶茶，順手幫她戳開後，又推給了她，“小貓都比你力氣大。”
夏澄臉頰燙燙的，不理他，抱起奶茶喝了起來，眼神都不敢往他身上放。
一杯奶茶喝完。夏澄的目光落在了不遠處排隊的人群上，裏面是碰碰車，排隊的人不算多。
夏澄看了眼時間，有些心動，“要不去玩一下碰碰車？”
“幼不幼稚？”嘴上雖這麽說，對上她濕漉漉的眼眸時，他還是站了起來，懶洋洋朝排隊的方向走了過去，站那兒開始排隊。
夏澄忙跟了過去。
碰碰車是雙人模式，一場只有五分鐘，等了一分鐘，上一場便結束了，他們倆隨便選了一輛。
他身材高大，擰著眉在裏面坐下時，長腿都無處安放，瞧著挺憋屈的，一張臉也有些臭，卻始終沒下車。
夏澄系上了安全帶，伴隨著音樂響起，車子在他的掌控下朝前開去，剛開半圈，就有個車子迎面朝他們撞來。
夏澄心臟猛地一提。
他動作很麻利，幹脆利索拐彎，避了過去，隨後直接朝對方撞了過去，另一個男生沒他這麽利索的身手，沒能躲開。
車子被他們撞得後退了一下。
夏澄心臟險些停止跳動，也跟著對面的女生尖叫了一聲。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被撞了，裴釗聽得好笑，下巴擡了擡，一臉的不羈，“叫什麽？”
夏澄臉紅，“你別撞他們呀，咱們自己開就好。”
裴釗嘖了聲，想說不撞人玩什麽碰碰車，對上她烏溜溜的眸，沒一點脾氣。
他沒再撞人，裏面十輛車子，就算不想撞人，也總有跑來撞他們的，裴釗每次都會完美地避開，開了兩分鐘，他就懶得開了，松開了方向盤，無精打采地說：“你來控制。”
夏澄一慌，連忙去轉方向盤，一輛車子直直朝他們撞了過來，她嚇得連忙往右一拐，右邊是墻壁，車子直直沖了過去。
“啊~”夏澄尖叫一聲，丟掉了方向盤，腦袋埋在了他肩膀上，鴕鳥似的閉了眼。
鼻尖嗅到淡淡的清香時，裴釗身體一下僵住，肩膀下意識往她跟前偏。
相撞的前一秒，他及時接管了方向盤，修長的手指，握著方向盤一轉，車子猛地往後一退，避免了碰撞。
他指尖因用力微微發麻，心中也湧起一股奇異的感覺，像被電了一下，軟得一塌糊塗。
夏澄回過神來，忙從他肩頭移開，耳根悄悄紅了。
他雙手抱胸，看好戲似的勾著唇角，臉上憋著平日沒有的壞勁兒，“繼續開，多練一下。”
眼看又有車子朝他們撞來，夏澄手忙腳亂地去拐彎，接下來兩分鐘，時不時會傳來她緊張的尖叫，場內的尖叫聲此起彼伏，蓋住了她的聲音。
刺激又緊張。
最後一下，更是被撞得暈頭轉向的。
裴釗沒忍住，笑出聲來，跟平日的嗤笑不同，這是實實在在一個笑，笑得肩膀都顫了一下，暢快放肆，比頭頂的陽光還要明媚璀璨。
夏澄不敢置信地轉頭。
他確實在笑。
好一個幸災樂禍。
夏澄忍不住瞪他。
她氣鼓鼓的，裴釗看得更樂了，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腮幫子。
別說，手感還挺好。
軟乎乎的。
引得人想再捏一把。
夏澄臉上一陣麻，似有電流順著他的指尖，傳了過來，直擊脊椎骨，整個身體都似通了電。
見他還想捏，夏澄連忙往後躲去，烏溜溜的眸，都睜圓了，帶著無聲的譴責。
音樂已經結束，車子裏的人也早已經下來了，唯有他們倆還在打情罵俏，老板笑瞇瞇提醒，“下來了下來了，我不介意你們多待會兒，排隊的人還等著呢，他們可不依。”
夏澄的臉爆紅，腳步發虛地走了下來，還險些絆一下，裴釗沒忍住，笑了，“怎麽沒一點運動細胞？”
夏澄悶頭往外走，十分鐘內再也不想搭理他了。
哼。
剛出去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宋悠發來的，說在門口等她，夏澄大大松口氣，晃晃手機，輕哼了一聲，“我要去找我同學了。”
裴釗臉上的笑，這才收起，他俯身望著她，“找同學還是找裴澤？”
夏澄一怔，鼓起的雙頰還未徹底消下，她壞心眼地輕哼，“想管我，考第一再說。”
說完，她揮揮手，氣人地跑開了。
裴釗有些牙癢，壓著火，跟了上去。
夏澄一路小跑，到了宋悠跟前，宋悠剛經歷一番逃亡，整個人都有些虛弱，瞧見夏澄，趴在她肩膀上，“讓我緩緩。”
“不對，你怎麽這麽快出來了？”
夏澄赧然，“我沒進去。”
裴釗遠遠綴在她身後，一群人裏並沒有裴澤的身影。裴釗這才想起，裴澤是第二波進去的，還沒出來。
嘖。
他沒往上湊，掏出手機玩了玩，秦曠出來得最早，瞧見他的身影，跑到了他跟前，“沒進去？”
裴釗點頭。
人都出來後，他們又排隊玩了大擺錘。
游樂場人太多，幾個小時下來，大家根本沒玩幾個項目，反倒是肚子先叫了起來，園區倒是有個餐廳，價格死貴，味道還很難吃，他們沒再玩，出園區找了個燒烤店。
夏澄和裴釗不在一個桌，他話少，吃烤串也慢條斯理的，透著股與生俱來的矜貴。
吃飯完，眾人揮手道別，裴澤問了裴釗一句，“阿釗，你怎麽回？”
裴釗懶洋洋丟給他一句，“管好你自己就行。”
說完，喊了輛出租車，秦曠剛鉆進去一半，被他扯了下來，“女士優先。”
秦曠瞪著眼，揉了揉耳朵，“靠，一車能坐好幾個人呢，女生坐副駕駛不妥了。”
張兮莙笑了笑，“我和你們一起……”話沒說完，笑先僵在臉上，裴釗分明看著夏澄和宋悠她們，這輛車根本不是給她攔的。
張兮莙的目光不由落在夏澄身上。
女孩穿白色上衣，淺藍色牛仔褲，衣服簡單，膚色如凝脂白玉，相貌很甜美，烏溜溜的眸，秀挺的鼻。
漂亮又乖巧。
張兮莙自認長得還算可以，跟夏澄一比，卻一個天一個地，原來他沒去鬼屋，真的是為了面前的女孩。她今天一直在裴釗跟前晃悠，刷足了存在感，到頭來卻像只小醜。
她直勾勾望著夏澄，沒動彈。
宋悠蹙眉，很不喜歡張兮莙的註視，她扯著夏澄走了過去，暧昧地捏了捏她的掌心，落落大方對裴釗道謝，“謝啦。”
她沒管張兮莙，拉著夏澄鉆了進去，“雪兒、苗苗，咱們方向一致，一起吧。”
“好呀。”
車子揚長而去時，趙雪還感慨了一句，“沒想到啊，裴釗竟然這麽紳士，還幫咱們喊車。”
張兮莙嗓子發澀，忍不住又看了眼裴釗，他掏出手機，調出了游戲頁面，低頭打起了游戲。
*
回到家後，剛按亮室內的燈，手機就震了一下。夏澄踢掉鞋子，窩進沙發後，掏出了手機。
是宋悠發來了消息：【他肯定對你有意思。】
夏澄的臉又紅了起來。她自己卻沒法確定，不知道他的關註是因為裴澤，還是因為她這個人。
雖然無法確定，因為宋悠篤定的語氣，夏澄一整個五一都洋溢著快樂。
五一假期結束時，夏澄坐公交返回了校園，北城的五月，天氣比較宜人，早上的風涼爽又舒適，到學校時，天還有些暗。
教室裏，宋悠已經到了，她促狹地擠眼，壓低聲音追問了一句，“怎麽樣？找他確認沒？肯定對你有意思吧？”
夏澄被她笑得臉紅，羞赧的模樣溫軟可欺，她慫慫回了一句，“沒。”
暖色的燈光灑在她雪白的臉頰上，有種溺斃人的柔美。
宋悠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諄諄教誨，“姐妹兒，在男生面前，千萬不能動輒臉紅，尤其是對著裴釗，太引人犯罪了。”
夏澄眼神懵懂，隱隱約約明白了什麽，臉“唰”地一下更紅了，“你、你別亂說。”
宋悠彎唇，過了一會兒，認真說：“沒挑破也好，高中還是以學業為重吧。”
夏澄惦記裴釗的成績，下早自習時，以上廁所為由，去宣傳欄前看了看，還沒靠近，就聽到了女生驚訝的聲音，“我去，裴釗這次考了一百名嗎？”
“我看我看，一百零二，他高一上學期年級排名好像是一百九十左右吧？”
“對，他高一在四班，期末沒考好，掉到了十二班，高二更低，我還以為，高三他要掉到最後幾個班級呢，沒想到竟然進步了。”
夏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喜悅、激動，心中像被人投入一塊石子，濺起陣陣漣漪。她忙去尋找他的名次，總分669。
比之前哪次都好。
如果能保持下去，這個分數，上軍校足夠了。
陽光灑滿枝頭，有斑駁光影照在宣傳欄上，眼前逐漸有些模糊，如同做夢一般，心口漲得發緊，連日的提心吊膽，在這一刻，都化為真切的欣喜。
夏澄又盯著669看了好幾眼，唇角不由上揚，路過十二班門口時，她往裏瞄了一眼，他並不在。
夏澄有些失望，想起他的成績，又開心起來，大課間時，同學們一窩蜂地出了教室，夏澄順著人群下了樓，這次他在教室，藍色短袖，黑色褲子，又沒穿校服，懶洋洋趴在書桌上，不知在看什麽書。
夏澄聽到了趙翔的聲音，“不是吧？都要沖進一百名了，還這麽卷，下課還學，這是要為愛奮起？”
夏澄心臟怦怦作響，再不敢偷聽。做操時又想起趙翔的話。為愛奮起？
是指她嗎？
只是設想一下這個可能，夏澄整個人都有些眩暈，像踩在雲端，緊張，忐忑，回到教室時，她沒忍住看了眼手機，手機上竟然真有一條他發來的消息。
裴釗：【時間有限，課本就大概翻了一下，雖然不是第一，還有進步的空間。】
夏澄彎唇，眸中是掩不住的歡喜。
她認真打下一行字：【值得表揚。】
裴釗：【口頭表揚就算了，有什麽獎勵沒？】
夏澄心中漲得滿滿的，為他高興，也為自己高興，有種歷盡千辛萬苦，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欣喜，這一刻，他想要天上的星星，她都想摘給他。
夏澄故作矜持了一下：【還不是第一。】
裴釗：【嘖，出國拿了第一，也沒見有獎勵。】
夏澄彎唇。
夏澄：【那補你一個，想要什麽直接說。】
裴釗：【什麽都成？】
夏澄：【只要我能擔負的起，都可以。】
頭頂的燈將室內照得一片亮堂，裴釗斜在書桌上，一貫冷淡的神情上，帶著一絲笑。
他低頭打字：【成，先欠著。】
夏澄有種甜蜜的負擔，欠他的奶茶還沒還呢，中午放學她去超市買了幾瓶他常喝的飲料，又買了些零食，趁中午飯間，教室沒什麽人時，放在了他桌上。
怕他不收，她給裴釗發了個消息：【先把欠你的奶茶還了。】
裴釗收到消息時，舔了舔唇角，不太爽。
這麽著急撇清關系？
回到座位，發現桌子上並非奶茶，而是他愛喝的飲料時，唇角又揚起一抹笑。
趙翔打了一半的哈欠，在瞧見零食時，瞬間散了個幹凈，“什麽時候買的零食？”
他伸手去拿果凍，還沒碰到，手就被拍了一下，“自己買去。”
裴釗拎起零食，直接塞進了桌鬥。
“靠，平時也沒見你這麽護食？”他挑了下眉，臉上帶了點暧昧的笑，壓低了聲音，“小橙子送的？你們、這是成了？”
裴釗眼尾上挑，漆黑的眸子裏透著一絲不快，“不會說話，可以閉嘴。”
趙翔眉毛揚起，笑得意味深長，“哦，看來是沒成。”
裴釗被他笑得心煩，伸手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將他按回了座位上，“這麽能，幹脆支個攤，給人看相得了。”
趙翔樂得不行。
這是被戳中心酸事，惱羞成怒了？
夏澄一整天都是高興的，晚上夏銘易來接她時，她臉上是藏不住的喜悅，夏銘易將車子行駛出去後，問了一句，“這麽開心？”
夏澄揉揉鼻尖，眼神有些躲閃，她沒敢提裴釗，“就、我這次市排名還是第二，跟第一還是只差兩分。”
往年省狀元大多出自附中，她能穩住全市第二，就有望沖擊省狀元，確實值得開心。
夏銘易笑了笑。
回到家後，夏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筆記，將錯題本和易混淆知識點全拿了出來，又整理了一下各省的高考真題，各校的考試試卷。
她找了個袋子裝了起來，第二天悄悄放到了裴釗書桌上。
早上裴釗來到學校後，一眼就瞧見了桌上的筆記本，心中有一個模糊的猜想，他打開看了一眼，筆記本第一頁果然寫著她的名字，字跡幹凈漂亮。
當真是字如其人。
裴釗勾了下唇角，拉開凳子坐了下來。
每次期中考一過，時間就緊迫了起來，老師們一直在趕進度，高考前夕，高二的學生已經將高三的課本全學完了。
高考生要占考場，下午布置好考場，他們就可以放假了，夏澄還遇見了周一梅，她抱著書，匆匆從對面教學樓出來，夏澄本想上去，給她加加油。
她腳步很快，埋著頭，已經融進了人群中。
夏澄沒喊她。
兩天高考轉瞬即逝，卻是人生最重要的轉折點，不知改變了多少人的命運，有人歡喜有人愁。
夏澄沒再遇見周一梅，不知道她考得怎樣，一直到高考成績出來，夏澄才在宣傳欄查到周一梅的成績。
五百多分，算不得好，頂多走個二本，與重點是無緣了。
夏澄不知道她會如何抉擇，她也迎來了高二最後一次期末考，夏澄的考場在七班，二樓。
第二天下午考英語，排隊進考場時，夏澄肚子隱約有些不舒服。她去廁所看了看，竟真是例假來了。
她每次來例假，都會比上個月推遲個三到五天，日期沒那麽準，最近因為期末，她一直在專心備考，徹底忘了這事，她沒帶衛生棉，起來後，又看了眼時間，距離考試就剩五分鐘了，去超市買，時間有些緊。
廁所裏還有其他人，夏澄問了一下同學們，有沒有帶多餘的，有個女生熱心的說：“我帶了。”
夏澄再三道謝，來到教室時，同學們已經陸續進了考場，夏澄將包放到了前面，拎著文具袋坐在了座位上，剛坐下，鈴聲就響了起來。
夏澄忍著不適做完了單項選擇，肚子越疼越厲害，像有刀在腹部攪拌，閱讀裏的單詞明明單獨看都認識，連一起卻很難形成句子，根本集中不了精力。
夏澄白著臉，在桌上趴了一會兒，頭頂的風扇“吱呀”作響，耳旁是同學做題時發出的沙沙聲，窗外是擾人心煩的蟬鳴。
悶熱的天氣，雜亂的噪音，疼痛的腹部，心情變得越來越煩躁，冷汗逐漸打濕了後背，夏澄提起筆，先寫的作文。
老師見她臉白得厲害，走過來，關心了一句，“怎麽回事？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去醫務室？”
夏澄每次疼時，都是熬幾個小時就好了，“老師，我沒事。”
見她捂著肚子，老師明白了過來，“以後多喝紅糖水，能緩解。”
老師去後排，給夏澄接了一杯熱水，見她還在堅持寫字，老師便也沒打擾她。
平時十幾、二十分鐘能完成的作文，這次寫了四十多分鐘。還剩最後一篇閱讀理解時，鈴聲敲響了。
只剩最後十五分鐘。
夏澄一下慌了，著急忙慌地做題，填完又趕忙去塗答題卡，老師開始收卷時，她還有最後兩個沒塗完，答題卡只剩一個空。
腦袋嗡地一下響了起來，急得冷汗涔涔。
夏澄從第一題去查看，剛檢查完前十個，老師就走到了她跟前，收走了她桌上的試卷。
夏澄渾渾噩噩出了教室，扣掉作文和前十個選擇，還有一百分左右，不知道從哪兒開始塗錯的。
宋悠的考場在三樓，最先和她碰的頭，她摸了一下夏澄的腦門，“咋出這麽多汗？身體不舒服嗎？”
夏澄虛弱道：“姨媽來了。”
“你好慘。”宋悠也痛經，有一次還因為痛經沒考好。
宋悠將她帶回了自己宿舍，給她沏了紅糖水，“你先躺床上休息會兒，我等會兒給你帶飯回來，肚子舒服點再回家。”
夏澄確實難受，點點頭。
她試圖回憶一下塗卡的事，腦子蒙蒙的，好似不會轉動，實在想不起來從哪兒開始錯的。
夏澄沒再回憶，閉著眼蜷縮成了一團。
半個小時後，宋悠又回了宿舍，給她帶了西紅柿雞蛋面，夏澄肚子疼，也沒胃口，只吃了幾口。
宋悠的舍友，也是班裏的女生，她說：“小橙子，我有止疼片，你要是疼得厲害，可以喝一顆。”
宋悠有些驚訝：“姨媽痛也能吃止痛片嗎？”
“嗯，我也痛經，考試時會吃一顆，偶爾疼得厲害，也會吃，一兩天就代謝掉了，你們如果痛經，可以備一顆，遇見考試太難熬了，吃了挺管用的。”
夏澄也沒吃過止痛片，都是熬幾個小時自己就好了，她怕宋悠著急回家，幹脆吃了一顆止疼片，半個小時後，果然不疼了。
夏澄下了床，宋悠疊被子時，她想幫忙，被宋悠攆到了板凳上，“我自己來就好，你歇著吧。”
夏天只有一個夏涼被，好收拾，宋悠裝到了袋子裏，和夏澄一起下了樓，兩人分別後，夏澄往公交站牌走去。
來到站牌跟前時，夏澄看見了周一梅，她抱著一摞書，也在等車，她頭發剪短了些，人瘦了不少。
夏澄揮揮手，主動打了聲招呼，“學姐好。”
“你也剛回？”
“嗯。”
夏澄的目光劃過她懷裏的書，都是高三的習題冊，高考結束後，高三的同學基本都離開了學校，只有個別覆讀生，還在學校待著學習。
夏澄眼中帶了關心，“學姐決定覆讀了？”
周一梅笑了笑，“對，其實考前就有所預料了，我二模和三模成績都不算理想，雖然挺努力，畢竟比別人少學了一年文綜，能有這個成績也算對得起我，為了心儀的學校，我決定再戰一年。”
周一梅認真地說：“還要謝謝你，給了我信心。”
夏澄連忙擺手，“學姐客氣了。”
“你也別喊學姐了，等開學咱們就同屆了，叫我一梅或者一梅姐就好。”
見她精神狀態還算不錯，夏澄笑著握拳，“成，一起加油，高考考個好成績，一定要沖進心儀的大學。”
周一梅的公交先到的，夏澄和她說了聲再見，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上面有一條裴釗的消息：【一會兒直接回家？】
下了考場後，他發來的。
這段時間，兩人見面的次數不多，他也沒怎麽發消息，夏澄聽秦曠說起過他，說他每天都在刷題，很刻苦，夏澄喜歡他的改變。
雖然英語考得有些糟糕，瞧見他的消息時，夏澄還是打起精神回了一句：【有事耽誤了，還沒回，正在等車，你呢？】
都快八點了，學校門口只有零星的同學。
他應該早就回家了吧？
回臨城前，也不知道能不能見他一次。
裴釗幾人正在吃飯，學校對面，有一家大盤雞味道不錯，幾人在這兒吃的，剛考完試，一個比一個放松，秦曠還點了啤酒，大家邊侃天侃地，邊喝酒，一頓飯吃了兩個多小時。
裴釗就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機震動時，他往外看了一眼。
果然在公交站牌下看到了女孩的身影。附中女生的夏季校服是白色襯衣，黑色過膝短裙，她抱著文具袋，乖乖站在站牌前，素凈又漂亮。
路過的行人總會忍不住打量她一眼。
她毫無所覺，低頭看著手機。
裴釗過完馬路，走到了她跟前，“怎麽這會兒才回？”
他聲音悅耳動聽，夏澄還以為太出神，出現了幻聽，茫然擡頭時，對上了裴釗帥氣的臉。
裴釗：“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夏澄在想他怎麽沒回消息，難道是這麽久沒理他，生氣了？正忐忑著，就對上了他含笑的模樣。
夏澄蒼白的小臉有了點血色，糟糕的心情，因瞧見他，好了許多，“你也沒回？”
沒收到她消息，他就沒回，實際上，去大盤雞聚餐也是他提議的，坐二樓正好能看見校園門口的情況。
裴釗嗯了聲，垂眸看她，“怎麽這麽憔悴？”
夏澄本就不擅長撒謊，又涉及隱私，耳根悄悄紅了，“估計是考試有些累。”
裴釗正想說“既然累了，就打車回”，就看到一輛公交車行駛了過來，是5路車，裴釗問了一句，“這輛應該路過你家吧？”
確實路過。
夏澄原本還想裝作沒瞧見，一被提醒，不得不走，她心頭微微有些不舍，忍著黯然沖他揮手，“那我上去了。”
夏澄刷了一下公交卡，刷完，發現裴釗也跟著她上了公交，夏澄心跳忽地快了幾分，“你怎麽也跟來了？”
“有些晚，送你一下。”
“也沒幾站。”怕她一客氣，他會下去，她又補了一句，“你想送就送吧，反、反正有位，回來得也快。”
夏澄恨不得捂臉，嗚嗚，她在說什麽。
裴釗並沒在意她在說什麽，目光落在了她臉上，見她臉頰泛紅，一副羞赧的神情，喉結不由動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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