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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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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裴釗眸色如墨, 像是沒聽清似的“嗯?”了一聲。

夏澄臉一紅,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她有些慌, 忙搖頭, “沒什麽。”

她趕忙將藥膏還有那一百塊錢拿了出來, “這是我讓醫生幫你開的藥膏, 你按說明書塗抹就行, 一天三次,好得快一些, 這是昨天欠你的錢。”

裴釗也停了下來, 瞥見藥膏心中像被什麽蟄了一下, 曾幾何時,也有那麽一個人, 雖然會責怪他淘氣, 卻會在他受傷時, 給他準備藥膏。

陽光透過樹葉傾灑而下,在他臉上留下斑駁的光點, 他似笑非笑, 神情有些古怪。

夏澄伸手在他跟前晃了晃。

裴釗眼睫一顫, 眸光暗沈, 眼神一下鋒利幾分,他雙手插兜, 轉身就走,丟下一句, “這點小傷, 不需要。”

夏澄追了上去,擋在了他跟前, 嘟囔著抱怨了一句,“什麽小傷?血痕這麽深,再深點都能瞧見骨頭了,我又不瞎。醫生說這個很管用,你塗塗看,不會留疤,還有欠你的錢,你也拿上。”

裴釗面無表情地盯著她,因煩躁一雙眸微微瞇起,帶著一點原始的兇勁兒。

夏澄不自覺屏住了呼吸,被他盯得頭皮發麻,硬著頭皮沒退縮,黑白分明的眸,因緊張,顯得可憐巴巴的。

裴釗俯身,抽走了她手中的藥膏。

他靠來時,身上帶來一陣獨有的沐浴露香味,淡淡的,像雨後即將成熟的青蘋果。

夏澄整個身體都緊繃了起來,心跳快得似要蹦出心臟。

他沒拿那一百塊錢,只道了聲謝。

夏澄舔了舔幹澀的唇,喊他,“還有錢。”

她追了兩步,擋在了他身前,想將錢塞給他,他擡起手臂,擋了一下她的手,衣袖下滑,那道血淋淋的抓痕完全露了出來,夏澄心中的漣漪散了個幹凈,只餘心疼。

他晃了一下手中的藥膏,緊繃著一張臉,“抵藥費。”

“藥費很便宜,夠買好幾支了。”

裴釗沒放心上,垂著眉眼睨她,漫不經心回了一句,“剩下的自己買杯奶茶喝。”

夏澄一怔,一雙眸澄清靈動,以為她非要等個答案,裴釗無端卡了一下殼,不爽地說:“怎樣?給個跑腿費都不成?”

夏澄才不想要跑腿費。

比起完全扯平,她喜歡這種欠著他的感覺,她清清嗓子,小聲說:“我現在不能喝奶茶,既然你不收,那等我能喝了,請你喝一杯。”

她說完,沖他揮揮手,走得幹脆利索。

裴釗盯著她的背影看了眼,舔了下後槽牙,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唇角。

算得倒是清楚。

夏澄走到教學樓入口時,趙雪也已經到了,兩人相跟著回了教室,班裏十分熱鬧,大家都在講沖上去阻攔其他學生時有多驚心動魄,“還好大部分人都明事理,有那麽一兩個想出去的,也被他們班同學阻止了。”

“我們這兒也是,也有三個不服管的,想出去,同學們你一句我一句,吐沫星子都快將他們淹沒了。”

同學們都很興奮,“咱們也算幫了忙,幸虧人救下了。”

夏澄和趙雪一進教室,班裏就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坐在第一排的女生說了句,“陳老師剛剛接到了教導主任的電話,特意表揚了你們,你們倆太牛了。”

夏澄原本沒覺得有什麽,被同學一表揚,臉有些紅,忙說:“我沒幫上什麽忙,她摔下去時是雪兒一把拉住了她,喏,手腕都脫臼了。”

趙雪是最先撲上去拽住她的,她被拽的身體往下移了十幾厘米,要不是她拖住了這三秒,裴釗根本沖不到跟前。

大家驚呼了一聲,忙追問她的手怎麽樣,趙雪勉強扯出個笑,“我沒事,大家別擔心。”

好幾個人將他們包圍了起來,裴澤也多看了趙雪一眼,小姑娘蔫蔫的,不像做了好事,反倒心事重重的,以為她是手疼,才沒精神,裴澤回到座位,從抽屜裏,拿了一包話梅,哄小孩似得塞給了她。

趙雪一楞,將話梅塞到了兜裏,露出個明媚的笑。

班裏鬧哄哄的,直到陳老師走進來,還安靜不下來,陳老師拿黑板擦拍了一下桌子,臉上也帶著一絲淺笑,“知道大家興奮,我現在也久久不能平靜。”

大家聞言,哄堂大笑。

陳老師笑了笑,“我再表揚一下夏澄和趙雪同學,感謝你們勇敢地沖上了天臺,也感謝你們拖延了時間,因為有你們,才留住了一條鮮活的生命。”

教室裏逐漸安靜了下來,只餘掌聲和陳老師的聲音,“不僅她們倆值得表揚,還有宋悠,裴澤,陳冬耀,班裏的每一個同學都貢獻了自己的力量,孟子也曾說‘君子莫大乎與人為善’,今天咱們班同學都做到了,我為你們感到驕傲,能成為你們的老師,也是我的榮幸,希望大家走出校園,踏入社會時仍能保持這份初心、善心。”

陳老師說話一向幹脆利索,還是頭一次說這麽多,不知道誰附和了一聲,“老師,我們會的!當你的學生,也是我們的榮幸。”

她不是那種和學生打成一片的老師,平日也略顯嚴肅,卻是一位認真負責的好老師。

她會針對夏澄的語文作文,提出讓她找輔導老師的建議,也能瞧出哪位同學狀態不好,能及時給與大家一定的幫助,班裏的同學都很喜歡她。

掌聲一下更熱烈了。

陳老師笑了笑,“成了,都別鼓掌了,再拍下去,手都疼了,這次的事,估計要熱鬧一陣,希望大家出了教室後能謹言慎行,不傳謠,不造謠,不跟著湊熱鬧……壓力過大的同學,可以隨時向老師和同學尋求幫助,遇到困難時,大家一起想辦法解決。”

課間操時,夏澄才知道那個女生叫周一梅,是高三理科二班的學生,特別刻苦,去食堂吃飯都會背單詞。

操場上同學們都在議論這事。

有個跟她同班的女生說:“老師好不容易勸好她,剛上課,她媽媽來了,不信她女兒會跳樓,還說肯定是有人欺負她,非要警察說出來和她一起待在天臺上的人是誰,要找他們對峙。”

“她媽媽太過分了,我都替周一梅感到窒息,如果不是周一梅爆發,問她是不是還想逼她跳一次,她媽媽肯定還要繼續找他們算賬。”

“現在想起她媽媽震驚的眼神,我都覺得痛快。”

同學們又抖出好多事來,都在說周一梅的媽媽對她要求很嚴,聽說周一梅不喜歡理科,原本報的文科,是她媽媽非讓她改的,覺得理科有前途,從一班掉下來後,又怨她不夠努力。

她每天第一個來學校,最後一個走,體育課都在背課文,比任何人都努力,真的是拼了命地在學。

月考成績出來時,見她考得不好,她媽媽還來過學校一次,不僅跟各科老師見了一面,還找到了周一梅的同桌,讓她周末不要再找周一梅出去玩。因為這事,周一梅很是羞愧,還主動要求換了座位,遠離了好友。結果期中考,成績又下降了。

“肯定是家長給的壓力太大了吧,換我我也崩潰。我真的覺得,老師不應該讓家長把周一梅帶走,應該建議她媽媽去看一下心理醫生。”

操場上鬧哄哄的,直到開始做操才安靜下來。

廣播體操結束後,校長還親自上臺講了話,他重點感謝了趙雪、夏澄和裴釗,感謝他們的見義勇為。

一班和十二班的同學頓時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掌聲,趙翔等人興奮極了,“靠,不是吧?釗哥,真是你們將人拉上來的?”

裴釗還是那副神情,淡淡的,頗有些寵辱不驚的意味。

趙翔很興奮,豎起了拇指,“牛逼!不愧是我們附中的校草,不僅臉能打,力氣也他麽是這個!”

裴釗笑罵了一句,“智障。”

校長話題一轉,又說了一句,“裴釗同學的行為雖然值得表揚,但是以後上學還是要穿校服才行,要不是餘警官認識你,誰知道做好事的是你?”

同學們噗嗤笑了起來。

笑聲像被傳染了似的,一個比一個笑的歡,夏澄也忍不住看向了十二班的方向,雖然沒看到他,也能想象出他拽拽的模樣。

她忍不住也笑了。

接下來校長又表揚了一班全體同學,“沒有你們,學校還不知道亂成什麽樣,謝謝你們的挺身而出……”

操場上掌聲不斷。

一班的同學都與有榮焉。

校長最後針對高考壓力的事談了談,讓大家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壓力,遇見困難時,要及時向學校求助,心理疏導老師隨時都在。

學校很註重這次的事,周末時還要給高三的同學召開家長會。

聽說因為這事校領導都召開了緊急會議,還特意交代了周一梅的班主任讓她再好好和周一梅的家長溝通一下,務必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這天放學仍是夏銘易接的夏澄,瞧見她,夏銘易豎了個拇指,“今天的事,餘警官都跟我說了,做的很棒。”

夏澄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也沒幫上什麽忙,是我另一個同學及時抓住了她,才等來了救援,爸爸,她手脫臼了都沒放手。”

夏銘易幾乎能想象當時的情況有多危急,由衷地讚揚了一句,“她也很勇敢,你們都很棒,爸爸為你們感到自豪。”

夏澄彎唇。

周末時,林希又打來了電話,問她這周作業多不多,想帶她出去吃個飯,夏澄今天還得去醫院覆查,“媽媽,我這周也有些忙,下周校慶,這周是最後一個周末,需要和同學再排練一下,您如果有時間,可以來參加我們的校慶。”

林希來了興致,窩在小沙發上,認真跟她講起了電話,“你也要上臺嗎?什麽節目?”

“小品。”夏澄有些心虛地補了一句,“我要演霸淩的受害者。需要打石膏那種,媽媽要來嗎?來的話,我提前給您占位。”

校慶要在禮堂舉行,他們學校禮堂算大的,就這也只能容納幾百人,雖然允許家長參加,但座位有限,想舒舒服服地看演出,只能提前占位,要不然只能站在兩旁的空地。

“行,那給媽媽占個位吧,這麽重要的日子,媽媽當然得去。”

夏澄沒料到她會答應,畢竟以她的性格,應該不喜歡這種節目才對,夏澄忽然有些緊張,唯恐到時,被她看出真骨折的事。

下午,夏澄在夏銘易的陪伴下去的醫院,給她做檢查的是另一個醫生,她恢覆的還可以,醫生說,下周過去拆石膏就行。他說的時間正好是校慶結束後的第二天,夏澄笑了笑,終於要熬到頭了。

周一來到學校時,夏澄才知道,周一梅轉到了高三文科班,高三都上了兩個月了,現在轉文科班,其實是有些冒險的,她態度卻很堅決。她媽媽也來了,剛開始死活不同意,被老師勸了又勸,她才認命。

中午放學,夏澄隨著宋悠、趙雪下去吃飯時,在樓道口看到了周一梅,她沖夏澄和趙雪揮了揮手。

夏澄一楞,宋悠也意識到了什麽,對夏澄和趙雪說:“我先去食堂占位。”

兩人點頭,朝周一梅走了過去,經此一事,周一梅瘦了不少,眼底也有紅血絲,雖然疲倦,精神頭比之前好了不少。

“雖說大恩不言謝,還是要謝謝你們。”她看向了趙雪,“你是趙雪是吧?還跟我說你也是高三的,我當時真信了。謝謝你。”

趙雪撓撓頭,“我、我也是一時心急,就想拖延一下時間。”

“我知道,還有你夏澄,也謝謝你那番話,她們都說你作文不好,完全不像,你的話真的打動了我,我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作文了,你要不嫌棄,可以隨時找我。”

夏澄含笑點頭。

周一梅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這裏有我的滿分作文,已經整理好了,你們倆都可以看看,本來想請你們吃飯,又怕你們不自在,我幹脆親手做了三樣禮物,送給你們,希望不要嫌棄。”

趙雪和夏澄連忙擺手,“不用不用,學姐太客氣。”

周一梅有些局促,臉頰也有些紅,“你們收下吧,不是什麽貴重東西,是我自己動手做的,只是一點心意。”

趙雪和夏澄推辭不過,只好收了下來。

周一梅對她們說:“藍色袋子這個是送給裴釗的,聽說他不怎麽搭理女生,也不收女生的東西,所以我寫了一封感謝信,在袋子裏,你們替我轉交一下吧,以後有機會我再親自道謝。”

她低聲說:“另一個袋子裏是電影票,也替我謝謝你們班同學,多虧有你們,有個科幻電影聽說挺好看,我請你們班同學看電影。”

夏澄和趙雪這才發現她一共給了四個袋子。

一張電影票二十多塊錢,四十個同學,將近一千塊錢,這可不是一筆小錢。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有些無措,趙雪說:“學姐,你不用這麽客氣,同學之間互相幫忙是應該的。”

周一梅搖頭,“收下吧,這點零花錢我還是有的,你們去吃飯吧,不耽誤你們了。”

她轉身要走時,夏澄喊住了她,“學姐,你真的轉到文科班了?”

“嗯,我覺得你說得對,一年不行,大不了兩年。我想為我心儀的學校和專業拼一拼。”

夏澄摳了摳掌心,有些不好意思,“那個,我當時只是為了勸你冷靜些,可能沒考慮現實。”

夏澄很害怕自己的話誤導了她,她說的也未必對。

周一梅卻說:“但是我覺得你說的很對,你知道嗎?和我媽攤牌後,我從來沒這麽輕松過,我之前總怪她幹涉我的決定,怪她只追求成績,不考慮我的實際問題,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是我過於軟弱,當我勇敢表達我的想法,並且堅持我的意見,跟她分析利弊時,她也不像我以為的那麽頑固。能轉到文科班我真的很激動,從來沒這麽輕松過,就算今年高考失利,我也不怕,大不了我就覆讀。”

她眼睛逐漸有了亮光,那是對未來的憧憬。

夏澄至此才松口氣,也不由笑了笑,她握了一下拳頭,“學姐,你肯定可以考上,我一直覺得堅持就會勝利,你好好加油!”

周一梅露出個笑,“謝謝。”

她揮揮手離開了,趙雪說:“我把咱們的禮物先放回教室,你去送裴釗的,一會兒直接食堂見。”

夏澄點頭,來到十二班時,裴釗還在,幾人靠在他桌上,正在討論去哪兒吃飯,秦曠說:“就去食堂三樓吧,等人少點再去,最近天天吃後街,膩死了。”

夏澄來到他們班門口時,有個男生吹了個口哨,“來找我們釗哥?”

他目光暧昧,就仿佛她和裴釗有點什麽。

夏澄臉一下紅了,耳根都燒了起來,她緊張地抿了抿唇,攥緊了手中的袋子,“我、我替人送東西。”

男生擠眼,“啊,情書嗎?”

秦曠也扭過了頭,看到夏澄,笑罵了一句,“少特麽起哄,這我同學,什麽情書不情書的,人家好學生,不搞這一套。”

裴釗原本靠在桌上玩手機,瞥見她,將手機塞到了兜裏,上下掃了一眼她手中的藍色袋子,袋子顏色不算太深,隱約能瞧見有個盒子,還有封信。

瞧見信,他就頭疼,這學期桌鬥裏被塞了好幾封情書,他神情有些冷,“拿回去。”

夏澄總覺得他有些生氣,她巴巴望著他,連忙解釋,“真不是情書,是周一梅學姐,她很感謝你,做了手工禮物,知道你不搭理女生,才沒來,特意寫了感謝信,你別誤會。”

那小眼神,不止趙翔他們,裴釗都有些扛不住,他喉結微微滾動了下,“用不著感謝,拿回去吧。”

這句語氣沒那麽冷。

夏澄一時有些糾結,想了想,還是覺得帶回去不太好,畢竟裏面還有感謝信呢,她鼓起勇氣,往教室裏走了兩步,他就坐在最後一排,夏澄將禮物放在了他書桌上,“這是她一片心意,你收下吧。”

她說完,轉頭離開了教室,又有男生吹了聲口哨,“好一個擅自做主,就沖我們釗哥拿你沒轍是吧?”

夏澄一個踉蹌,險些絆倒。

秦曠看傻子一樣看著他,什麽亂七八糟的,本以為阿釗會拿書抽他一下,讓他閉嘴,誰料他竟輕笑了一聲,並非敷衍的笑,實實在在的笑,喉結都跟著上下起伏了一下。

哪有半分不快,分明樂在其中。

???

秦曠順著裴釗的目光,看向了門口,險些絆倒的夏澄已經扶住門檻,她再也不敢逗留,匆匆消失在門口,那落荒而逃的模樣,倒是怪可愛。

她走後,裴釗也收回了目光,不僅沒揍人,禮物也沒扔出去。秦曠一臉不可思議,擡手撞了一下裴釗,“靠,什麽情況?你特麽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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